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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對證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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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泰瑞莎.亞倫道

13 泰瑞莎.亞倫道

「問題?哪方面的問題?」
白羅向前傾了傾身子,說:
「小姐,你聽著,通常一百件案子中有九十九件我是按法律辦的。第一百件呢,呃,這第一百件就不同了。簡單地說,這第一百件案子通常有不少油水……所以不得不秘密地進行,你懂吧?要非常秘密地進行。因為我的名譽不能因此受損,我不得不小心。」
「誰在說我啊?」他問道,「我在大廳裏聽到有人說我的名字,但我可沒偷聽,在青少年感化院裏對偷聽的處分是很嚴厲的。喂,泰瑞莎,親愛的,是怎麼回事?透露點口風吧。」
「這樣啊!噢,好吧,這並不令人意外。小姐,容我讚許你法語說得那麼標準,並祝你有個美好的早晨。走吧,海斯汀。」
我又一次看見她的眼睛睜大了。
「在交往方面呢?」
「是艾蜜莉.亞倫道小姐嗎?」
「他知道亞倫道小姐死後你會得到一筆錢嗎?」
「那您對他說什麼了嗎?」
「當然可以了。你能告訴我你哥哥查爾斯現在住哪兒嗎?」
「您的朋友,」她說,「看來嚇得目瞪口呆。我們是不是先將他支開?」
「他看來跟你所提的那種生活有些格格不入。」
「但你喜歡他,這是為什麼?」
白羅認真地觀察她一會兒,然後站了起來,一點也沒有失望的神色。
白羅彬彬有禮地向她鞠了一躬。
這是一個新的聲音,令人愉悅的男性聲音。
「艾蜜莉姑姑五年前寫過一次。」
我認為白羅不喜歡對他的這種描述,他以一種加重的語氣說:
白羅像是在跟人進行交易般地繼續說:
泰瑞莎慢慢地說:
她嘟噥著:
泰瑞莎.亞倫道聳聳肩。
「這樣啊,」白羅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說,「肯定能成的。」
在吐出的兩縷煙霧間,她非常平心靜氣地說:
「這筆錢是委託給別人代管嗎?」
「這多可怕啊!」
室內一片沉靜。泰瑞莎.亞倫道仍在抽著煙。過了一會兒,她說:
「不好嗎?」
「這一切聽起來還極為神秘,有意思。但具體說來,我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
「很抱歉,我得掃您的興了,但是事實是,您也知道,這世上沒有您說的這個人了!我的姑姑們全都死了,最後一個姑姑也在兩個月前去世了。」
「我目前https://m.hetubook•com•com所關心的是,」白羅繼續說,「昨天我收到你姑姑的一封信。」
「真讓人毛骨悚然,」泰瑞莎.亞倫道以厭煩的聲調說,「這讓我想起來我丟了一本親筆簽名的書呢。」
「噢,知道。查爾斯和我都知道——貝拉也知道,艾蜜莉姑姑對此毫不隱瞞。事實上,假如我們有人向她借錢,她就會說:『我死後,你們就會得到我全部的錢。你們應該同意我的安排。』」
「聽來非常合乎情理。」
「一言為定。」泰瑞莎說。
「好吧,您的答覆呢?我夠坦白了吧。若您一本正經地拒絕的話,門就在那兒,請便。」
「好得不能再好了。既然我們互不相識,我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是:這不關您的事!Ca ne vous regarde pas, M. Hercule Poirot。」
她聲音中出現了一種新的音調——一種突然警覺和留心的音調。
「我求求你,控制一下你那美好、正直的本性,海斯汀。」他又對泰瑞莎說:「我請你原諒我的朋友,小姐。正如你看到的,他為人誠實,也很守信,他對我無比忠誠。可是在任何情況下,我都要強調一點,」他使勁地盯著她看,「不管我們幹什麼,都要嚴格地遵守是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
「現在倒不是一本正經地拒絕的時候……」白羅說。
「是的,是艾蜜莉.亞倫道小姐。白羅先生,您不會從死人那裏收到信吧?」
「它的內容是……」
當我們走到門口時,姑娘開口了。我又想起那高高舉起的鞭子的比喻了。她沒有離開原來的位置,但說出來的那兩個字卻像輕輕地揚了一下鞭子。
「是的。」
「回來!」她說。
白羅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從我姑姑那兒收到的信,白羅先生?」
後來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們前往泰瑞莎.亞倫道的住所去了。
「就是唐納森醫生了?」
「你是個偉大的小矮人,赫丘勒。我很高興我們能合作。」
「不行,我的朋友,萬萬不可。我們到他那裏要做什https://m•hetubook•com•com麼呢?為了了解情況,我們得向他提什麼理由呢?」
「什麼樣的計策?」
「現在,聽仔細了。以前你知道這份遺囑的內容嗎?」
「恐怕我辦不到,我們不常聯絡。我想他已經離開英國了。」
白羅有點生氣地對我說:
「我想,你已經得到了吧?」
「還有幾件事我有必要了解一下。你吸毒嗎?」
「所以她認為現在你們全都有足夠的錢維持生活囉?」
「有時會是如此,小姐。」
「我發現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我看不出您會是個例外。當然,人們剛開始總是會堅守自己的節操和正直,絕不會輕易接受賄賂。」
白羅沉默了一會兒。
白羅沒有回答,他的沉默使她感到不安。
她的聲音那樣激動、熱切、振奮,完全處於自我陶醉之中。
「你的理由信手拈來皆是,白羅!任何之前曾用過的謊話都行得通,不是嗎?」
「四月二十一日。」
「你可能知道我是誰吧,小姐?」
泰瑞莎.亞倫道笑了。她看看我。
「聽來您是在誇大其詞!您能不能舉個例。」
我們等了幾分鐘後,一個女郎走了進來,好奇地打量著我們。
「有關家庭方面的問題。」
泰瑞莎.亞倫道看起來有二十八、九歲,個子高高的,身材苗條,讓人第一眼的感覺像是一幅誇張的黑白素描畫。她的頭髮烏黑發亮,臉上抹了厚厚的一層像死人般蒼白的粉;她的眉毛修剪成怪異的形狀,這麼一來使得她的模樣既奇特又滑稽。那雙唇是唯一有顏色的地方,在白臉襯托下紅得發紫、耀眼。她也給人某種感覺,我不知道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因為她實在很冷漠,遠遠超過大多數人,但相對地她蘊藏著一股驅策人的力量,宛若一條高高揚起的鞭子,會重重地落在人身上。
泰瑞莎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
「還剩下二百二十一英鎊十四先令七便士,這是精確的餘額。所以,你瞧,小矮人,事成之後才能付你錢,不成就一個子兒都沒有。」
她點點頭。
「我們當然還有婚約。」她提高了嗓門重覆著,之後又加上一句,「您見過他了?」
「你不相信他們。」
「我是關心犯罪問題,小姐。」
「所以,我應該掌握案件中的所有事實!我應該掌握實情!和圖書你很清楚:人一旦掌握了實情,那就比較容易知道該說什麼謊話了!」
泰瑞莎小姐的住宅位於雀兒喜區,一處可俯瞰小河的地方。室內佈置很現代化,相當豪華,有閃爍的鍍鉻家具和幾何圖形的厚地毯。
「我不知道,但大家都知道您是個聰明人,您可以想出一些計策來。」
「前一份是什麼時候寫的?」
白羅小心翼翼地在一張較矮的方形安樂椅上坐下來,我則搬了一把鍍鉻的直背椅坐下。泰瑞莎隨意地坐在壁爐前的一張矮凳子上,她遞香煙給我們兩人,我們謝絕了,她自己便點燃了一支。
「查爾斯?誰要找查爾斯啊?」
她大笑著說:
泰瑞莎.亞倫道點點頭。
「不,從不。」
「告訴我、怎樣才能使遺囑失效。」
「我昨天見到他了,是在馬基貝辛鎮見到的。」
「他也需要錢嗎?」
她突然笑了起來,說:
「不,我想她不會的。」泰瑞莎慢條斯理地說。
「我相信任何事情總會找到一個解決辦法,只要您不介意走旁門左道,並準備好一大筆錢。沒錯,我準備砸下這筆銀子。」
白羅厭倦了騙人的把戲(我希望如此),這次,他遞上自己的名片。她用手指夾著名片,把它轉來轉去。
「小姐,我是這麼說的。」
「嗯,是這漾沒錯。」
白羅繼續說:
她微微模仿白羅的樣子,回答說:
「你豐富的想像力真教人吃驚,小姐。」
「噢,我還有其他的問題。其一是,你對你姑姑分配遺產的方式滿意嗎?再者是,你和唐納森醫生訂婚有多久了?」
「一部份遺物給艾倫,另一部份給以前在這兒的那個廚師;她的全部財產平分給弟弟湯馬斯和妹妹阿拉貝拉的孩子們。」
「噢,您問是什麼原因嗎?那麼我問您,為什麼茱麗葉會愛上羅密歐呢?」
「當然了。」
她以冷若冰霜的神態和詢問目光打量著我,又打量白羅。
「小姐,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
「那就是您的事了。您可以把原來那份遺囑偷走,再以一份偽造的來代替……也可以綁架勞森,並恐嚇她,讓她承認是她威脅艾蜜莉姑姑,讓她在病榻上寫了這份新的遺囑。」
「你要的是一位律師……」
她略微揚了揚眉。
她的眼睛又瞇成了一條縫。她潛伏的能量不見了,像縮和_圖_書進了一個殼裏。
「白羅先生,我姑姑信中說什麼了?」
「不,是無條件地留給我們。」
「那麼。現在,告訴我,你姑姑的遺囑是什麼時候寫的?」
「現在呢?」
「我不該酒後吐真言的,赫丘勒。」
「我想,」她說,「您是白羅先生?」
「查爾斯?」她的聲音又升高了。「您找查爾斯要做什麼?」
第二天早上,我們循著唐納森醫生給的地址去找泰瑞莎。
「是啊,要找律師,假如我認得這樣一個有用的律師就好了。而我所認得的律師都是很正派體面的人,他們告訴我,我姑姑的遺囑符合法律程序,任何辯駁都是白花錢的!」
「於是你想當然耳地認為只要給我錢,我就會昧著良心替你辦事了?」
「我父親留給我們兄妹每人三萬英鎊,固定的投資利息每年大約一千二百英鎊,把稅扣一扣,靠這樣一筆不算少的收入,我們可以過得相當不錯。但是我……」她的聲音變了,她苗條的身軀挺得直直的,腦袋往後仰著,我感覺她身上蘊藏著驚人活力都湧現出來了,「但是我不滿足,我要更好的生活!我想要世界上一切最好的東西!吃最好的食物,穿最漂亮的衣服,一切都要第一流的、最美的,一般的式樣都不行!我要享受生活——到地中海去,躺在夏天溫暖的海水裏;我要去豪賭一番——圍著桌子和那些賭徒一起數著一疊疊動人心弦的鈔票;我要舉行宴會——瘋狂的、荒唐的、奢華的宴會。我要這腐朽世界中最頂級的一切,我不要等到將來某一天才能擁有這一切,我現在就要!」
「我告訴過他。噢!但這可是在我們訂婚後才說的,如果這是您要查明的問題,他真的不是為了我的錢而娶我的。」
我向白羅提議最好先拜訪一下律師柏維斯先生,但是白羅強烈地否決我的想法。
「但你的錢不夠用嗎?」
「這很令人滿意。」
白羅慢慢地走回來。他又坐下了,用探詢的目光盯著她。
「很高興,白羅先生,您請坐。」
「他是個窮小子嗎,小姐。」
她點點頭,說:
她那雙杏仁眼微微睜大了一點,嘴裏噴出一縷青煙。
「你一會兒問這,一會兒又問那,呃?」
「我明白了。」
「是的,赫丘勒,我得到了!」
「只有雷克斯。」
「這是我m.hetubook.com•com的榮幸,小姐,我能派上什麼用場呢?」
「想得快發瘋了。噢,不過他跟我的理由不一樣,他不想要奢華、完美或刺|激等這類東西,他會把一件衣服一直穿到破洞為止,每頓午餐都吃冷凍排骨,早晚在破錫盆裏洗澡他也樂在其中。如果他有錢,就會全都去買試管和實驗室的器材。他有抱負,專業對他就是一切,甚至比我對他還要重要。」
「雷克斯不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男人,我有過很多男人。」她低聲地加了一句:「但是我想……我感覺得出來,他將是我看上的最後一個男人。」
「根據莎士比亞的說法,羅密歐是茱麗葉遇到的第一個男人,所以他們算是一見鍾情。」
「這個,小姐,目前我還不能告訴你。你要曉得,這是一件有點兒——」他咳了聲,「微妙的事。」
「喝酒嗎?」
「這一點也可以談的,反正對我來說是筆小外快嘛。這就是我的要求,行嗎?」
「喝得倒是不少,但不是因為喜歡喝,而是我的朋友們愛喝,我只得和他們一塊兒喝,但我是可以說不喝就不喝的人。」
她的聲音聽來有些難過。
「假如因生病或者發生任何不幸而急需用錢時,你姑姑會拒絕借給你們錢嗎?」
「你說的對極了,那正是遊戲的一部份,不是嗎?但是,假設我準備好去走旁門左道了,你認為我能做什麼呢?」
「蘇格蘭警場的小矮人,是不是?」
「不過,法律,」白羅沉思地說,「也是有空間的。」
「我們別再裝傻了。」她說,「您對我或許有用,赫丘勒.白羅先生。」
「我願為你效勞,小姐。你能允許我佔用你幾分鐘寶貴的時間嗎?」
「之前有很多個戀人。」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向他問了你哥哥的地址。」
「噢,好吧,」我說,「那我們就別冒這個險了!」
「她是這樣認為的,是的。」
「我明白,」她微微一笑,「好了,這一點我們達成協議了。您是否想談一下,事成後您能拿到多少呢?」
「三萬英鎊還剩下多少?」
「恰恰相反,朋友,像你說的『任何之前用過的謊』都派不上用場。對一個律師來說,那些謊話行不通。我們會被——你怎麼說的——攆出來,並受到尖刻的責難。」
「這就是您要了解的一切嗎?」
「你們目前還有婚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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