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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石立花園街謀殺案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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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的鏡子 十二

死人的鏡子

十二

「謊言!」魯絲的聲音輕蔑而清晰,「您說的事沒一句實話,都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魯絲還沒開口,只見林加德小姐匆匆走下樓梯,臉頰上帶著奇怪的潮|紅。看到白羅和魯絲站在一起,她顯得有點吃驚。
「是的,很聰明,它完全迷惑了我。」
「那我猜兇手是穿過鎖眼逃跑的?」柏歷上校疑惑地說,「或者從煙囪裏飛出去的?」
「我想是的,魯絲的幸福,那就是動機!我猜您曾經看見她和約翰.萊克在一起,您知道他們倆是怎麼回事,後來利用接近傑維斯爵士之便,您發現了他新遺囑的草稿——魯絲只有和雨果.特倫結婚才享有繼承權。這促使您決定自己操縱法律,利用傑維斯爵士之前寫給我的信(您可能見過那封信的複本)。是何種懷疑和憂慮導致他寫了那封信,我不知道,他一定是懷疑伯羅斯和萊克計劃欺騙他,他對魯絲的感情歸屬沒有把握,才想到找一個私人偵探。您利用了這一事實故意佈置了一樁自殺,並用他對某件不滿特倫的事進行佐證。您給我發了一個電報,並且告訴傑維斯爵士我會到得『晚一點』。」
「哎,這是什麼意思?」
白羅替她搬過一把大椅子,她坐了下來。
「玫黛,我親愛的。」
「隨後我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卡德韋爾小姐的證詞。卡德韋爾小姐說她昨晚匆匆下樓是因為她以為自己聽到了第二次鑼聲。也就是說,她認為自己已經聽到過第一次鑼聲了。
「我承認是我殺了他!我有個人的理由。我……我已經等了很久了。白羅先生完全正確。我追蹤他到這兒,事先把手槍從抽屜裏取出來,我站在他身邊談寫書的事——然後我殺了他。那時剛過八點。子彈打在鑼上,我沒想到它會打穿他的腦袋。但我已沒有時間再出去找它了。我鎖上門,把鑰匙放進他的衣袋。然後我挪動了椅子,打碎了鏡子,然後,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對不起』。我從窗戶出去,像白羅先生示範的那樣上閂。我穿過花圃,但我用事先放在那兒的小耙子抹平了腳印。然後我繞回到客廳裏,我事先打開了窗戶。我不知道魯絲也從那兒走過。她一定是在我回來時從房子前面繞過去的。我必須把耙子扔到工具房。我在客廳裏等著,直到我聽見有人下樓和斯內爾去敲鑼,然後……」她看著白羅,「您不知道以後我幹了什麼吧?」
「我記不清了。」
「是命運,」雪溫尼.戈爾夫人說:「傑維斯很強大,但他的命www.hetubook•com.com運更強大。」
「您真以為人是我殺的嗎,白羅先生?」
這是一個懇求,不是命令。
「夫人,那裏只有四個腳印,而且都在邊緣地帶。如果您去摘過花,應該有更多的腳印才對。這意味著,在您第一次和第二次採花之間,有人已經抹平了其他的腳印,只有罪犯才需要這麼做,既然您的腳印沒被抹掉,您就不是罪犯,您自然是清白的。」
白羅柔聲說:
「沒有人會從我這兒知道這些的。」
「兩次。」
「您知道動機?」
「我不能確定,」她終於說道,「可能是……啊,對了,一定是八點過五分。當時我正在返回房子的路上,聽見了鑼聲,然後就是那聲有意思的『碰』。我很匆忙,因為我以為那是第二次鑼聲而不是第一次。」
「您存在著動機,不是嗎?您的父親已知道了您的秘密婚姻。他正準備取消您的繼承權。」
「請你們都離開好嗎?福布斯先生,打電話給梅傑.理鐸,我會待在這裏直到他來。」
「我們是否可以認定,白羅先生,您已確切地查明了導致我父親自殺的真相?」
「你們看見了?」他說,「就是這麼做!一開始我就不相信傑維斯爵士會自殺。他是極端的自我主義,這種人是不會殺死自己的。
蘇珊.卡德韋爾迅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移向魯絲。這時雨果說:
白羅搖搖頭。「不,夫人。」
「傑維斯爵士的自殺絕無可能。一個死人不能站起來,關上門,鎖上,再把自己擺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上!所以一定另有他人,這不是自殺,而是謀殺。此人的出現一定讓傑維斯爵士習以為常,他站在一邊和他說話,傑維斯爵士也許在忙著寫東西。兇手拿起槍對他的右太陽穴開了火,成功了!然後趕快行動起來!兇手戴上手套,鎖上門,把鑰匙放進傑維斯爵士的衣袋。但那聲鑼響要被人聽到了怎麼辦?他馬上想到開槍時門開著,而不是關著的。所以他把椅子轉過來,把屍體重新擺過,將手槍塞進死者手裏,還故意打碎鏡子。然後兇手從窗戶出去,閂上窗門,離開了。沒有走草坪,而是走花圃,因為那兒的腳印容易事後弄平。然後沿著房子的側面繞回到客廳。」他頓了一下又說,「槍響時只有一個人在花園裏。這個人還在花圃裏留下了她的腳印,在窗戶上留下了她的指紋。」
「我自問,一小點玻璃渣怎會跑到那兒去?一個答案提示了我。鏡子是被打碎www.hetubook.com.com的,不是被子彈,而是用那個沉重的青銅像擊碎的。那個鏡子是故意被打碎的。
「所有一切都得到了解釋。我祝賀您,夫人。」
她抬頭望著那面破鏡,把椅子稍稍轉了轉。
「這樣您對一切都有了交代,您鞋子上沾的泥土、您在花圃上留下的腳印、您在窗戶外面留下的指印,太吻合了。」
他重做了一遍關窗的表演。
「謝謝您。」
「傑維斯.雪溫尼—戈爾是個恃強凌弱的勢利小人,一個空話連篇的人!我不想讓他毀了魯絲的幸福。」
生平頭一次,魯絲.雪溫尼—戈爾(現在是魯絲.萊克)按時地下樓吃早餐。赫丘勒.白羅在大廳裏,在她進餐廳之前把她請到一邊。
「那是在晚餐之前,我的禮服上掉了一滴髮油,恰好在肩頭。我懶得另換衣服,但我的假花沒一朵跟我衣服的黃色相配。我記起昨天採紫菀花時看見一朵遲開的玫瑰,所以我急忙跑出去摘來別在肩上。」
「不,不,」白羅搖搖頭,「我從未這麼想過。」
她盯著他。
「昨晚您到過花園,您幾次走過傑維斯爵士書房窗外的花圃?」
「事實上我試了。我以為它是開著的,這樣從那兒進去會快一些。但它是關死的。」
福布斯先生用他嚴厲的語調慢慢說道:
林加德小姐粗魯地說:
「早餐之後,」他說,「我會解釋的,我想請每個人在十點鐘都到傑維斯爵士的書房裏來。」
其餘人都驚訝地扭過頭去。林加德小姐站起來,她的臉扭曲著,全身都在顫抖。
「是嗎?」
「是,是,但第二次呢,您說您還去了第二次?」
「不管怎樣,他是被殺死的。」
「是啊,的確如此。昨天早晨我已經採過花了。但午茶後玟黛說餐桌上的花不太好。我倒覺得它們挺好的,儘管不夠新鮮。」
魯絲的臉發亮了。
白羅慢慢點頭。
林加德小姐清楚地說:
白羅環視四周,一張張好奇的臉望著他。他注意到,每個人都在,只有一個例外,恰在此時,那個例外的人飄然而至。雪溫尼.戈爾夫人跚跚來遲,她顯得憔悴而病懨懨的。
林加德小姐平靜地說:
白羅溫和地說:
「那我很高興。」魯絲摘下一朵秋天的香球花輕輕按在臉頰上。「可憐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
「有幾件事。從您對傑維斯爵士的陳述開始。一個像傑維斯爵士那等傲慢之人,絕不會在外人面前貶低他的外甥的,尤其是處於您這種地位的人。您想加強自殺的hetubook.com•com可能因素,還冒險提出自殺的原因與雨果先生的某件醜聞有關。這又是傑維斯爵士絕不會向陌生人承認的事情。還有您在大廳撿起的那個小東西,並且值得注意的是,您沒有提到魯絲是從『花園』走進客廳的。此外我發現了那個紙袋。在像漢保洛莊這樣人家的客廳,紙簍裏發現這種東西是非比尋常的!而『槍聲』響時,您是唯一在客廳裏的人。那個紙袋的詭計暗示了是一個女人——一個靈巧的手製玩意兒。所有的事都相吻合了,努力把懷疑引向雨果,同時讓它遠離魯絲,這就是犯罪的手段——和它的動機。」
「你是什麼意思?」
白羅鄭重地點點頭。
「是的……她是我女兒……我常常,想念她。當我聽說傑維斯爵士想找人幫他寫家族史時,我抓住了這個機會。我渴望見到……我的孩子。我知道雪溫尼.戈爾夫人不會認出我來。那是多年以前——當時我還年輕漂亮,而且此後我改了名字。雪溫尼.戈爾夫人已經糊塗得認不清事理了。我喜歡她,但我痛恨雪溫尼—戈爾家族,他們視我如草芥,而現在傑維斯又想再次以他的自負和勢利毀掉魯絲的一生。我決心讓她得到幸福,而且她也會幸福的——如果她一直不知道有我存在的話!」
她挑釁地說:
魯絲皺著眉,飛快地瞥了白羅一眼。
「是的,」林加德小姐說,「您並不認為是她幹的,您指控她,是為了讓我開口,對吧?」
「我有個問題向您請教,夫人。」
「這樣的話,您那些毫無意義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但證據對您很不利,夫人。陪審團也許會相信您,也許不會!」
「我認為白羅先生發瘋了。」
「紫菀花?我不明白。」
「被謀害,你說?」現在是雨果開口了,「不可能。我們破門而入時房間裏沒有人,窗戶是關死的,門是從裏面鎖上的,而且鑰匙在我舅舅的衣袋裏。這樣他怎會被人殺死呢?」
「不要太難過,這事不會發生了,醫生告訴我,她患有嚴重的心臟病,她活不了幾星期了。」
魯絲慢慢走出去了。
白羅點頭默認。
「傑維斯還在這兒,」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聲調說,「可憐的傑維斯……現在他就要自由了。」
他搖搖頭。
她暗中撞了他一下,他就順從地閉上了嘴巴。
進了飯廳,他又重申了這一請求。
「就在那時,」林加德小姐說,「當我們都從大廳進來後,我驚訝地看見魯絲在客廳裏。我想到她一定是穿過窗戶從花園進來的。後來我和圖書注意到柏歷上校的鉛筆在牌桌上,我把它偷偷放進我的皮包裏。如果事後有人看見我撿起子彈,我可以假稱是這支鉛筆。實際上,我認為沒人看見我撿起那個子彈。當你們都在注意那具屍體時,我把它扔到了鏡子附近。當您提及此事時,我很僥倖想到了這支鉛筆。」
白羅從容道來:
「你真體貼,尼德。」
「對不起,」她說,「出了什麼事?」
「這是為了什麼?我回到桌旁看這把椅子,對了,我明白了。一切都錯了。沒人會自殺前先轉動椅子,靠在它的一邊,然後再朝自己開槍的——整件事都被安排好了,自殺只是假相!
「她沒必要面對陪審團。」
「我知道,夫人,不可能是您殺的——因為那些紫菀花。」
慢慢地,一個接著一個,大家退出房間,滿腹疑惑不解,又驚訝不已,他們把惶惑不安的目光投向這位整齊、規矩的女人,她的滿頭灰髮絲紋不亂。
白羅清清嗓子宣佈:
「對,所以我在七點之前出去。我從邊緣地帶摘花是因為那兒的花幾乎全開了,不至於破壞景觀。」
「現在想一想,如果傑維斯爵士被人射擊時,是以正常姿態坐在桌前的話,子彈會射向哪裏?沿著直線,它應該穿過門,如果門開著,最後便是打在鑼上!
「還有其他一些情況!表面上看,傑維斯爵士坐在桌前,在一張紙上寫下『對不起』,然後朝自己開了一槍。但是在他這麼做之前,某種原因使他變動了椅子的位置,使它側向桌子邊。為什麼?一定有某種原因,當我發現一座沉甸甸的青銅像底座上沾著一小點玻璃渣之後,我開始明白了……
「噢,我知道。我在廢紙簍裏發現了那個紙袋。您非常聰明,用的是孩子們常做的事。您把袋子吹脹然後打破它,發出了很大的響聲。您把袋子扔進廢紙簍之後衝進大廳,您製造了自殺的時間,和您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但是仍有件事令您不安。您沒有時間撿回那枚子彈。它一定在鑼的附近。但關鍵是,子彈應該讓人在靠近鏡子的某個地方被發現。我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想出了拿走柏歷上校鉛筆的主意……」
「在這個時間採花不奇怪嗎?」
「趁現在等著的時候,」林加德小姐平靜地說,「您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使您懷疑上我的嗎?」
在警察來去之間,白羅在花園裏遇到了魯絲.萊克和她丈夫。
「被人謀害?」
和_圖_書「我不知道導致傑維斯.雪溫尼—戈爾爵士自殺的原因是什麼,因為傑維斯爵士沒有自殺。他不是自殺,他是被人謀害了……」
這個小個子女人吃驚了。
「你們現在明白卡德韋爾小姐的陳述的重要性了吧?沒有其他人聽到過第一聲鑼響,而她的房間恰好在書房樓上,她又處於一個能聽到的最佳位置,請記住,當時還只敲過第一遍鑼。
「兇手,」白羅說,「是從窗戶出去的。我可以示範給你們看。」
「所以您母親讓您再去摘一些來,對嗎?」
白羅柔聲道:「魯絲是您女兒?」
「啊,您以為這樣……那您站在花圃上時,沒試著打開書房的窗戶嗎?」
她撇下他們進了飯廳,林加德小姐將她那驚異的面孔轉向白羅。
「對,我記得昨晚您是戴了朵玫瑰花,那是什麼時候,夫人,在您摘那朵玫瑰時?」
「被謀害?噢,不!」說著說著她還輕輕地搖搖頭。
「噢,我明白了。你知道……我覺得這太可怕了,我為那個可憐的女人感到難過。不管怎樣,她寧願自己招供,而不讓我給抓起來——這是她的想法,從某方面說,這很高尚。我很不願意她因謀殺罪而受審。」
「是有一個動機……」她憤怒地加上一句,「去吧,叫警察來!你們還等什麼?」
幾個聲音同時響起,眾人驚訝的面孔都轉向白羅。雪溫尼.戈爾夫人抬起頭說:
白羅和這位一本正經的小個子中年婦女留了下來。她剛剛招認了一場計劃周密而冷酷無情的謀殺。
「啊,兩次!怎麼會是兩次?」
柏歷上校稍微挪過去一點兒。
「我請諸位到這兒來,是為了讓你們聽聽傑維斯爵士自殺的真相。」
他轉向魯絲。
她朝他笑笑,伸出一隻手,他把她握住,她柔聲說:
吃完早餐,白羅起身走向門口,他掏出一塊碩大的老式手錶,「九點五十五分,還有五分鐘,到書房。」
「這非常關鍵,夫人,想一想,回憶一下。」
魯絲最後一個離開,她半是氣憤半是輕蔑地向白羅發難道:「就在剛才,您還認為是我幹的。」
魯絲氣憤地說:
「這是個極為出色的自白,但似乎缺少動機……」
「第一次我去採紫菀花,大概是七點鐘。」
魯絲不客氣地說:
「我擔心有人聽到了真正的槍聲,但我知道每個人都在換衣服,他們的房門可能是關著的。僕人在他們房裏;卡德韋爾小姐可能是唯一聽見槍聲的人。她以為那是汽車產生後座力的聲音,其實她聽到的正是鑼聲。我以為,我以為一切進行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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