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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身去，正對著雷蒙．柏敦的雙眼。他是多麼的驚訝，那眼神讓她說不出話來，甚至感到害怕。那是一種難以置信的喜悅，彷彿他在剎那間看到了天堂，那種訝異、茫然、感激而自覺渺小！莎拉這輩子不會忘記那眼神。地獄裏的亡靈仰視天堂時，大概就是這種眼神……

他挺起胸膛，揚起頭。

最後，她跟著當地一個僕人走了。那人穿著綴滿補丁的黃卡其布褲，打著鬆垮的綁腿，還套著一件磨損得厲害的破外套。他頭戴當地人稱為「契飛雅」的頭巾www.hｅtｕｂooｋ.ｃｏm.coｍ，頭巾的長褶護著脖子，一條打了結的黑絲帶，將頭巾緊緊固定在頭上。莎拉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他輕巧的步履和他頭部不經意間流露的高傲風度。只是他的歐化服飾顯得俗麗而不搭調。她想：「文明真是一無是處，一無是處！要不是有文明，就不會有柏敦夫人這樣的人——要是在野蠻部落，他們老早就把她給殺來吃了。」

「反正，我真是夠丟臉的！我應該——應該表現得像個男人。」

「是你，」他說和_圖_書。「真的是你。一開始我以為你是幽靈，以為是因為我不斷思念你而產生的幻覺。」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愛你……從火車上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我現在很清楚這一點，也希望你能知道，這樣你就了解，很……很無禮的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我。你知道，即使是現在，我都不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我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來。我可能從你身邊經過而不理你，或是傷害你，但是我衷心希望你知道，那不是我，不是真正的我。該負責的是和_圖_書我的神經，我那不可靠的神經……它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的神經讓我這樣的！你能了解嗎？你儘管看不起我……」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

那低沉、顫抖的聲音在她身上發生了作用。她的心緒在胸臆中翻騰。她感到羞怯、害怕、自卑，卻又覺得驕傲而欣喜。．她簡單應了一句：

「是我。」

莎拉像木頭人一般回答著僕役詢問的各種問題。她想馬上進餐嗎？飯菜已準備妥當。還是她想先漱洗一番？她想睡在帳篷還是石洞裏？

「是你——你在這裏？和_圖_書」

她自嘲似地察覺到自己太累了，有點激動。洗了熱水澡，重新上過妝，她又恢復了冷靜沉著的自己，並為剛才的慌張感到慚愧。

這個問題她答得很快：帳篷。想到石洞她就不寒而慄，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蹲坐的巨大雕像（為什麼那女人總讓人覺得不像個人？）。

「我做得到嗎？」他的聲音透著渴望。「可能吧……」

他走近她，依舊一臉茫然，依然半信半疑。

「是你……」

一聲低呼，透著迷惑和不敢置信。

他又說了一遍：

「你做得到的。」

她梳理著和_圖_書濃密的黑髮，在小油燈搖曳的燈光下，看著自己在一面小破鏡中的側影。接著她掀開帳篷口的布簾，走進黑夜，準備到下面的大帳篷去。

莎拉的回答，部份是傑勒德建言的翻版，不過更多是源於她自己的認知和希望。從她溫柔的嗓音裏，聽得出肯定和權威。

他突然低下頭吻了她的手，隨即匆匆離去。

她打斷了他，聲音雖低卻出奇地溫柔。

「我不會看不起你的。」

「勇氣？對，我需要的就是勇氣，勇氣！」

「你會產生勇氣的。我深信如此。」

柏敦夫人在這裏，在佩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