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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對柏敦夫人的死難道就沒有任何懷疑嗎？」

「你認為她死了有多久？」

「這麼說，金恩小姐，你是站在柏敦家那邊了？」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她說。「我和雷蒙．柏敦在前來耶路撒冷的臥車通道上談過話。我和卡蘿．柏敦交談過兩次，一次在奧瑪清真寺，另一次是當天深夜在我的房裏。隔天早上，我和娜汀．柏敦說過話。柏敦夫人去世的那天下午，我們大家一起出去散步。就這些了。」

「我不太清楚這次會談的目的是什麼。」

「什麼證據？」她厲聲問。

「死去的老太太手腕上有個針孔。不只如此，在耶路撒冷，一個晴朗、安靜的夜晚，我去關臥室窗戶時，無意間聽到一句話。金恩小姐，你想知道我聽到了什麼嗎？我聽到雷蒙．柏敦先生說：『你很清楚，她非死不可，對吧？』」

「貓故意放走老鼠，再抓住牠，以此為樂。柏敦夫人也有那種心態。當時我以為她又要耍什麼詭計了。」

「那是當然。而我剛才也這樣做了。」

莎拉正視著他的臉。

「不，金恩小姐，並非如此。」

「關於這點，我當時的確沒有多想。顯然有一段時間了。」

「你聽到了這句話？」

莎拉皺著眉頭說道：

「沒錯，他不能完全肯定。在這種情形下，任何誠實的人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一開始是，後來就分開了，」彷彿已預知下個問題似的，莎拉急忙說下去。「娜汀和柯普先生走一條路，卡蘿、倫諾思、雷蒙和我走另一條。」

「當然。」

「自然會懷疑有犯罪的存在，只要我能找到懷疑的理由？」

「幾乎？」莎拉說。

「你是指柏敦夫人的死因嗎？」

「你完全沒有懷疑，就認定她是自然死亡？」

他看見莎拉的臉上慢慢失去血色。

白羅點頭表示謝意。

「這樣大費周章的，究竟是為了什麼？」m.hetubook.com.com她質問道。

「那個媽媽非常獨裁，令人討厭，死了最好。這樣也對嗎，呃？」

「只有你這種人才會聽到。」

「我走進大帳篷。除了傑勒德醫生和柏敦夫人，其他人都在。我回自己的帳篷梳洗後回來，他們端來晚餐，一個僕人去請老太太。他跑回來，說她病了。我趕了過去，她依然像先前那樣坐在椅子上，但我一摸她，就知道她已氣絕身亡。」

「確實如此。」

「你在歸途中看到柏敦夫人了嗎？」

「我注意到她還坐在山脊的石洞前。」

「這就是我赫丘勒．白羅的風格。」

「小姐，我們還有其他證據。」

「這件案子裏，柏敦夫人的心理狀態舉足輕重，」他說。「你是個局外人，一個不帶偏見的旁觀者，所以你對她的看法很重要。」

「我們繼續往前走。」

「一個小時以上。金恩小姐，你可知道，雷蒙．柏敦說，他在她死前半小時還跟她說過話，而她那時還活得好好的？」

「轉過彎道後，傑勒德醫生和我趕上了他們。我們一起走了一段路，醫生就回去了。他看起來很不舒服，我看得出他在發燒。我想陪他一起回去，可是他說什麼也不肯。」

「當然。我不懂傑勒德醫生在想什麼。他當時發燒病倒了，什麼都不知道。我對他淵博的醫學知識非常心服口服，可是就這件事而言，他實在毫無用武之地。如果他們願意——如果他們對我的判斷不滿意——我認為他們可以在耶路撒冷進行屍體解剖。」

「金恩小姐，你和他們說過幾次話？」

「所有人嗎？」

「不願意，但沒有用。她母親要她怎麼做，她就得怎麼做。其他人出發後，傑勒德醫生和我趕上了他們……」

「套句我最近才學到的詞彙，你把我『大致瀏覽』了一番，對不對？」

莎拉點點頭。

莎拉站和*圖*書起身。

「謝謝你，金恩小姐。現在，我想請你好好回憶一下，告訴我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莎拉聳聳肩。

「據我所知，她通常並不和氣。」

「是的。他們已經受了很多罪，不該再讓他們受苦了。」

「這個……一個小時以上。有可能更久。岩石反射的熱氣會減緩屍體冷卻的速度。」

「根本就沒和氣過，」莎拉做了個鬼臉。

「如果你這麼看，」莎拉頓了頓，紅著臉繼續說道。「我承認，是不該有這種想法。」

白羅順口背出一句：

「柏敦夫人那時候在哪裏？」

「當然可以。」

「這不是庸人自擾嗎？當然，白羅先生，你是專家，自然會……」

「那麼，你當時是什麼想法？」

「你從未跟柏敦夫人說過話嗎？」

「一直是這樣嗎？」

「柏敦一家便出發了……」

「你認為，她就那樣坐著死去了？」

「是的，有時候事情就是如此。她甚至有可能是在睡夢中過去的。她很可能打了個盹。不管怎麼說，大半個下午整個營地裏的人都在睡覺，除非她大聲呼救，否則沒有人會聽見。」

「不，我不這麼認為，」莎拉坦言。

「有的，在她離開耶路撒冷的那一天，我和她說過幾句話，」她頓了頓，突然脫口而出：「事實上，我做了一樁大傻事。」

「所以你認為她的死是順理成章？」

女孩直直瞪著前方。她終於開了口：

莎拉．金恩探詢的目光對著赫丘勒．白羅打量了好一陣子。她注意到他的蛋形腦袋、八大鬍、時髦的外貌，還有黑得可疑的頭髮。她眼中升起一抹疑雲。

「謝謝你，金恩小姐，」白羅說。「現在，我要和其他幾位證人談談。」

白羅似乎很感興趣，追問了不少細節。

「是的。」

他的口氣似乎暗藏玄機，她犀利的眼神掃了他一眼，只見白羅正洋洋自得地撚弄著鬍子。莎拉再次心想www.hetubook.com.com，這人是個江湖郎中！

她說：

「她願意嗎？」

白羅沉默片刻，說道：

「對不起，你說什麼？」她帶著尷尬問道。

「是，當然，這不用說。不過，醫生那時候正好瘧疾發作。」

「我想你做得對。」

「你能說得更具體嗎，金恩小姐？」

她直直瞪著他。他再次注意到她緊抿的嘴唇線條。

「你不覺得奇怪嗎？她連動都沒動過？」

「他一定是弄錯了，他和她說話的時間一定更早。」

「小姐，你滿意了嗎？」

赫丘勒．白羅出其不意說道：

莎拉靜靜說道：

莎拉思索片刻。

「傑勒德醫生沒對你說？」

她微微一笑，說道：「你大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對不起，白羅先生，不知道我能不能提個建議……」

「嗯，」莎拉說。「我年紀輕，經驗不多，可是這一點我很有把握。我檢查柏敦夫人的屍體時，她已經死了至少一個小時！」

「大約三點半。」

「他知道藥是什麼時候被拿走的嗎？」

白羅替她把話說完：

「你們都走在一起嗎？」

莎拉沉默片刻，雙眉微蹙。

白羅聳聳肩。

「那是什麼時候？」

「金恩小姐，有件事你不知道，傑勒德醫生可能沒有告訴你。」

「請繼續說。」

「沒有呼救？」

她的聲音平板，不帶一絲感情，完全是就事論事的模樣，雙眼冷冷地迎著他的視線。

莎拉沒做聲。回想起那次對話，她依然覺得煩悶不安。

「是啊，就是我這種人才會聽到。這種事常有。你現在明白為什麼我認為有必要調查了吧？」

「我覺得疑惑，懷疑她要玩『貓抓老鼠』的遊戲。」

「不是，小女兒潔妮弗拉沒去，她母親要她去休息。」

「是，我明白，話要是說得太滿，反而就不可信了。但不管怎麼說，白羅先生，這些證據簡直微不足道。在我看來——」

「讓我想想。早上我出和*圖*書去散步，柏敦一家沒有人和我們同去。午餐時分我見到他們。我們進帳篷時，他們都快吃完了。柏敦夫人的脾氣似乎反常的好。」

「什麼事？」莎拉問。

白羅平靜說道：

「說真的，白羅先生，如果你親自走一趟佩特拉，你就會明白，對原本心臟就衰弱的老太太來說，這樣的旅行很折磨人的。」

「我不覺得奇怪，因為前一天晚上我們到達時，她就是那樣不動如山地坐著。」

接著，她將柏敦夫人如何讓家人自由行動說了一遍。

「好。我們都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對吧？」

她又恢復了自信。她坐直身子，口中說道：

「謀殺？」莎拉倒吸一口氣。「有證據嗎？你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連傑勒德醫生自己都不敢肯定！」

「後來呢？」

「哦，我想是四點左右。」

「是的。」

「在你看來，我這樣的調查完全是魯莽行事。」

「你說的『一段時間』是多久？」白羅問。

「的確，她一向把他們拴在身邊。」

「我無意冒犯，但事實上是不是有點可能呢？」

「小姐，你應該知道，醫生的措詞一般都是相當謹慎的。」

「那是什麼時候？」

「你是說，警方為了讓赫丘勒．白羅玩點偵探遊戲自娛，不惜讓一個家庭的私生活受到干擾和侵犯？」

「娜汀，她的大媳婦，已將她安置在石洞外的椅子上坐好了。」

她不安地紅了臉。

「噢！」莎拉立刻意識到這個新發展所代表的意義，而她同時也想到了駁斥的理由。

「這是你的說詞，你也會堅持這麼說下去。那麼，為什麼柏敦先生會在他母親其實已死的情況下硬說她還活著呢？你能解釋嗎？」

「是嗎？」

「其他人呢？」

「原來如此。請繼續。」

「你認為，這可不可能是她幡然悔悟，也就是所謂的一時良心發現呢？」

「傑勒德醫生對這件事很肯定嗎？」

「我不知道，」莎拉說。和*圖*書「他們這家人可能時間觀念都不強。他們是很神經質的。」

「這也非比尋常吧？」

「我絲毫沒有懷疑。我聽說她的心臟不好，只是不知道確切的病因。」

「你何不先驗屍，知道你的懷疑是否合理後再進行面談呢？我認為你現在就這麼做是本末倒置。」

莎拉揮揮手，把莎士比亞拂到一邊。

「呃，不是。後來雷蒙和我離開了其他人。我們坐在岩石上對著那片荒原景色欣賞了好一會兒，然後他就離開了，而我又待了一陣。我一看錶，已經快五點半，我知道我該回去了。六點鐘我回到營地，正好日落。」

「我不懂醫生的意思，他似乎認為……」

「『丹麥之國有腐惡之氣』，」接著說道：「你看，我知道貴國的莎士比亞。」

「醫生的旅行藥箱裏少了一種藥——洋地黃毒素。」

「坦白說，沒錯。白羅先生，你說這像不像是『羅馬假期』的劇情呢？」

白羅誇張地揮揮手，口中說道：

白羅笑了。

「但無論如何，有人是這麼思考的。例如你，小姐，你就是。而我，可不是這樣想的！對我來說，無論受害者是上帝的聖徒，還是聲名狼藉的惡魔，我的立場不動如山。事實依然是事實——一條人命被奪走了。就如我常說的，我絕不認同謀殺。」

她沒有說完，白羅為她把話接下去：

「是的。」

這個問號威權十足，莎拉雖然不情不願，還是將當時對話的情景生硬地描述了一番。

白羅聳聳肩。

她避開他的視線，只是搖搖頭。

和他有趣而調侃的目光相遇，莎拉的臉泛起紅暈。

「啊，那麼你會幫我嗎？」

他同意。

「呃——是的，或許吧。」

「他到達佩特拉的那天晚上，曾經開過藥箱。他當時頭痛得厲害，想拿點退燒藥。第二天早上，他把退燒藥放回去，關上藥箱，那時候他幾乎可以肯定，所有的藥都完備無缺。」

莎拉緊抿著雙唇，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