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
奧莉隆佇立片刻，然後說道：
老太太遲疑了一下，問道：
那女孩突然停住腳步，猶豫地走到他跟前。他呆立著，像魚一樣可笑地張開嘴巴，卻說不出話來。她不確定地說道：
「可憐的奧布萊護士。」
「也許是酸葡萄心理吧，她不喜歡看到年輕人高興或者別人對他們好。仔細想想，也許韋爾曼，夫人對你是有點過份疼愛吧！」她笑起來了。「如果我是你，我才不擔心呢，我親愛的瑪麗。幫我把那個袋子打開好嗎？裏面是一些甜甜圈。」
他們並肩走向房子。
「你指的是你的病嗎？」
「每天玩同一套花樣：脈搏、呼吸、體溫，你們醫生根本是騙人的！」
「噢，我不曉得，要不然我會……」
「你一定感覺自己非常孤獨吧——後來。」瑪麗吞吞吐吐地問道。
「是的。」羅迪說道，「你變了好多，我……我都認不出來了。」
羅迪走進花園，穿過一片平坦的草地，獨自一人沿著石塊鋪成的小路走到一區區隔開的菜園。這兒草木扶疏，錯落有致：他懷疑自己和奧莉隆未來是否會住在這裏。他本人是很喜歡鄉村生活，但是奧莉隆……也許她更希望定居倫敦吧！
「我就知道你會高興的，蘿拉姑媽。」
「她的品性不壞，但是護士就是讓我煩心；她們老是以為凌晨五點鐘的時候你會想要『來杯好喝的茶』！」她停了下來。「那是什麼聲音，汽車嗎？」
「我實在太傻了，我不能忍受別人不喜歡我，我一心希望能使大家開心。」
「是呀，她有那個架勢、常害我緊張得要命。」
她說：
韋爾曼夫人和侄女在談話。
韋爾曼夫人突然改變話題：
「後來？是呀，孤獨極了。那時我才二十六歲，可是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這真是一段漫長的歲月……親愛的，十分漫長……」她突然改變口氣：「然而現在……」
「我很希望他們能結婚，可是我從來不曾和他們談起過這件事，年輕人是很矛盾的，說開了，反而會壞事。我覺得，當他們還是小孩的時候奧莉隆就喜歡羅迪。可是我不太了解羅迪，他這個小孩很怪，他叔叔亨利也是如此，相當挑剔古怪…………是的，亨利啊……」
「呃，好，當然可以……」
他穿過用籬笆圍著的花園小門走進小樹林，雖然那兒的水仙花已經凋謝了，然而陽光透過樹叢照射在翠綠的草皮上，仍是非常美妙動人！
荷普金很快地說：
「你好，奧莉隆小姐。很高興見到你，韋爾曼夫人一直在盼望你們。」
羅迪心想，好美啊，無法形容的美……他像著了魔一樣站在那兒，失神的一動也不動。他感到世界彷彿上下顛倒般地旋轉搖動起來，一切是如此突然、不可思議、令人心醉神迷！
就在此刻，一種莫名的騷動向羅迪襲來，好像有些什麼在他那平靜的心中激起一陣漣漪，他感覺到自己彷彿還缺少什麼，他需要某種，某種……
「噢，韋爾曼夫人，你怎麼可以對醫生說這種話？」
洛德醫生眨眨眼：
她大聲說道：「你該結婚了，醫生。」
韋爾曼夫人繼續說道，大半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是呀，他人很不錯。」瑪麗說，「奧布萊護士非常崇拜他，荷普金也是一樣。」
紅髮的奧布萊護士開門進來，雀躍地說道：
女孩點點頭。
「是的，是汽車，奧莉隆小姐和羅迪先生來了。」
「噢，韋爾曼夫人，當然好，當然好！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扔下你不管，除非你不需要我……」
「沒有別的了，你也是屬於想好好活下去的人，無論你嘴巴上怎麼說。你的身體還想活下去，若你思想上反對這樣的想法，那對你是毫無益處的。」
「我想我侄女希望和你談一談。順口問一聲，你覺得她如何？你們以前並沒有見過面。」
和*圖*書就在一些例行性的問答之後，洛德醫生靠回椅子，微笑著對他的病人說：
韋爾曼夫人說：
「他是個好青年，車庫的工作做得很不錯，再說他父親也比附近其他的農場主人更富有些。可是，親愛的，如果你就這樣嫁了他，實在是太可惜了。以你所受的教育，我你要是你的話，我就從事按摩工作。這是個有趣的職業，收入不錯，能和各種人接觸，而且工作時間可以自行安排。」
「啊，你來了。我今天回來晚了一點。考爾德老太太最近又不大好了，害我來不及換衣服。噢，我剛才看見你和泰德在街口。」
「午安，泰德。午安，瑪麗。」
「是呀！我一直非常擔心自己會因中風而癱瘓，那可真是人生一大恥辱！得讓別人幫你洗臉，餵你吃飯，像個小嬰兒一般，尤其是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這點是最令我無法忍受的。奧布萊護士是個很熱心腸的人，每當我對她發脾氣使性子時，她從來就不會生氣，而且她比其他護士伶俐多了。可是有你在我身邊，那感受是不一樣的，瑪麗。」
「沒那麼快。」
「我非常需要你。」老太太語重心長地說，「你呀，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瑪麗。我從你小時候就看著你在杭特伯利莊長大，由一個剛學走路的小孩，變成一個討人喜歡的漂亮女孩。我為你感到驕傲，孩子，我只希望我能為你做最好的安排。」
就在這時，從茂密陰暗的樹叢中走出來一位女孩，她淺金黃色的鬈髮熠熠發光，雙頰泛起淡淡的柔和紅暈，宛如野薔薇花的顏色。女孩逕自向他走來。
這樣的關心之情，觸動著老太太的心。她面色柔和地說：
「不，沒有什麼。」
女孩細長的眉毛微微向上一揚，說道：「當然愛了。」
醫生的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讚賞的神情。奧莉隆大方地伸出手來，而醫生則彷彿怕捏碎似地小心翼翼握了握她的手。
「你得原諒我這麼問，親愛的。你知道，你個性太內斂了，有時很難讓人看出你在想些什麼，有什麼感受。你和羅迪還小的時候，我覺得你喜歡過羅迪，很喜歡……」奧莉隆．克里修細緻的眉毛挑了一下。「是的，這是很不智的。後來你出國留學，我很高興。你回來後對羅迪的態度是改變了不少，奇怪的是，這竟令我感到遺憾。我是個嘮叨的老太婆，很難取悅，也許是我多想，我總認為你有一種強烈的個性，這在我們家族中可不少見，不過有這種個性的人都活得不太快樂……說到你自國外回來後對羅迪的態度改變，這反而使我感到不安，是因為我真心希望你們兩人可以在一起。真是謝天謝地，一切天從人願，你是真的愛他吧？」
「我的好女孩，你太多心了。」
「那當然了，她在這莊園當管家也好幾年了。莊園的每個人都歸她管，但如今年邁的女主人韋爾曼夫人特別喜歡你，她當然火大啦！就是這樣。」
韋爾曼夫人的臉色嚴肅了起來。
「是的，你是了解的，你知道那種滋味……」她突然轉過身來，眼神充滿疑惑。「蘿拉姑媽……」
洛德醫生突然臉紅，甚至連眉毛也紅了起來。他說：
「奧莉隆小姐和羅迪先生能來真好，您的精神一定能更振作起來。他們好久沒到這兒來了。」
「你可別那樣說我。我見過的公爵夫人看來都像是古時候的人。」
韋爾曼夫人贊同地點一點頭。
荷普金不信任地說：
奧莉隆有些感傷地說：
荷普金護士想了一下，說……
他仍然看著她，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連身後的腳步聲也沒察覺到。可是瑪麗聽到了，她循聲望去，原來是奧莉隆。
瑪麗緊皺額頭說道：
「謝謝，我可不願意！有一天我曾對他說過，在這個文明的國家裏，應hetubook.com.com當有種方法能幫助人解脫，我可以暗示他我想要就此結束，而他也可以讓我服用一些不錯的藥物，使我沒有痛苦地離世。我還對他說：『如果你有勇氣的話，醫生，你現在就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羅迪喃喃說道：
「哦——哦，你是瑪麗．傑勒德？」
「真的嗎？」這個女孩高興得脹紅了臉，「我……我太高興了，韋爾曼夫人。」
「瑪麗……」
她走出去，並關上了門。
瑪麗尖刻地說道：
「謝謝，泰德，你對我真好，但是我一點也不想去。」
韋爾曼夫人躺在豎起的枕頭上。她的呼吸有點沉重，但人卻是醒著的。她的眼睛和她侄女奧莉隆一樣又大又藍，它們正凝視著天花板。她是個身材高大、體態豐盈的女性，面容桀傲不遜，堅定果敢的毅力全寫在臉上，她的側臉輪廓很漂亮，帶著幾分粗獷的美。
「你是不是認為我很俗氣？親愛的，你是如此年輕又敏感。人生，恐怕就是很俗氣的。」
「也許真是如此。」
身材均勻窈窕、一身黑色套裝的碧夏太太突然出現在這對年輕人眼前，她目光銳利地瞥了他們一眼，泰德後退了幾步，恭敬地打招呼說：
瑪麗問道：
「她才像是一個高貴的公爵夫人呢！」
奧莉隆走向門口，轉過身來問道：「在你離開之前我可以和你談談嗎，洛德醫生？」
「以荷普金的年齡來說，她應當再長進些。而奧布萊她只會傻笑著說：『噢，醫生！』然後在他走近身邊時，拼命搔首弄姿。」
「韋爾曼夫人是看穿我了，護士！不過，韋爾曼夫人，這些檢查我還是得照做。我的問題是，我從來沒學好正確的診療禮儀。」
「不，不，瑪麗，你不知道，我一直對此深感困擾。瑪麗，我很高傲自負，而驕傲會使人變得無情。我們全家人都有這種傲氣，奧莉隆也有。」
說實在的，他想著，奧莉隆簡直是完美的化身，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不協調或醜惡面。看著她就令人心曠神怡，和她談話可感受她的才智，她真是一個最迷人的伴侶。他滿足地想著：「能娶到她是我的運氣，我可不能讓她失望。」
「實在可笑，她是村子裏最愛說長道短的女人，一天到晚伸長她的鼻子到處嗅、到處聞。」
「我……她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孩。而且我……呃，我認為她是個很聰明的人……」
「怎麼了，韋爾曼夫人？」瑪麗憐惜的看著她，溫柔地詢問著。
「你不記得我了嗎，羅迪先生？我們已經好久不見了。我是瑪麗．傑勒德，門房的女兒。」
「你的意思是說，再過幾星期我就可以站起來，在屋子裏四處走動了？」
「如果你以為你讓我受這麼好的教育，提升……提升我的內涵，而我還認為你對我不夠好，或者，如果你以為我對你灌輸我——就像我父親所說的——名媛淑女的教養還不滿足，那你就誤會我了，我心中的確是非常感激你的。我渴望自力更生，那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我不應該接受你的培養之後，什麼都不做。我，我不希望人家認為我只知道仰賴你的恩惠。」
「不，不。」瑪麗急忙說，「我相信你的所做所為一定是正確的，也是最好的。」
瑪麗則喃喃說道：
韋爾曼夫人忙著說道：
「哦，韋爾曼夫人，是你對我好才對，你給了我一切。我真不知道，要是沒有你，我現在會怎麼樣。」
「那是嫉妒你。」泰德點了點頭說道。
「對不起，泰德，我該走了，我快遲到了。」
「你說得沒錯，但那是感覺的問題。你看起來就像是公爵夫人或伯爵夫人什麼的。」泰德說。
「他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瑪麗？」
「嗯，你似乎想得很遠了！」
「奧莉隆和我侄兒是專誠來探望我和*圖*書，讓我高興一下。」
女孩有些惱怒地說：
「嗯，你的情況愈來愈好了！」
瑪麗急忙地說：
「無論如何，沒有必要對這種事擔心。」羅迪想著。
奧布萊護士嘆了一口氣：
「你亂說，泰德，我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她激動地說道。
瑪麗趕忙說道：
「我真為你和羅迪高興，奧莉隆。」
不太知道該怎麼和奧莉隆相處，因為她很少把自己的想法、感覺顯露出來。他就喜歡她這種調調。他很討厭人家一股腦傾吐他們的想法或感覺，好像以為你一定對他們的內心世界很感興趣。含蓄絕對是更吸引人的。
「是啊，當然了。你又在幌我了。我只能四肢躺平在床上，像個嬰兒一樣被人家照顧，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
「那到底怎樣才是所謂美好的生命？這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你讀過那部很棒的醫學著作《小小安樂窩》吧，那小地方不能站、不能坐，甚至不能躺，誰都會認為一個人被關進去後，一定數週內就會死亡——才不呢，有一個人就在那鐵籠內住了十六年，出來後，還是長命百歲。」
「早安，韋爾曼夫人！」他問候著。「早安，洛德醫生，這位是我的侄女奧莉隆。」
「對，我想還不是。」
羅迪說：
「你對我體貼入微，我很喜歡你。」
「噢，真的沒有，姑媽，真的沒什麼。」
「我得去和荷普金護士喝下午茶。」
「那是你說的。」醫生咯咯笑道。
「對於你這樣的年輕人，這裏難道不會讓你感到厭煩嗎？你不會希望自己更有成就嗎？你為何不做一個開業醫生，總不會比現在無聊吧？」
「我是要告訴你，人類都有求生存的本能。若有人活不下去，那是因為他失去了生存的意志。那些看起來『還不如去死』的人，絕對沒有人願意死去。那些拼命生存下來的人最後之所以讓自己放手逝去，是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力氣再奮戰下去了。」
透過枝葉茂密的綠蔭灑落下來的金色陽光，加上溫和的天空，這一切帶給他一種鼓舞的情緒。羅迪覺得他血管中的血流加速，心臟跳動得更快。
泰德禮貌地目送著她。
「你說這故事是要告訴我什麼？」韋爾曼夫人問。
奧莉隆微微一笑。
那個身材結實的年輕人心有未甘地看著她：「是，你就是，你快要成淑女了，瑪麗。」
韋爾曼夫人顯得很開心。她心裏想，這年輕人多稚嫩啊，真是……
「韋爾曼夫人，醫生來了。」
「嗨，你好！」
女孩急忙轉過身來。
洛德醫生是個三十二歲的年輕人，有一張長著雀斑的愉快面孔。他的頭髮是灰色的，下巴有稜有角。他的淡藍眼珠敏銳，具有洞察力。
她像艘準備充足、蓄勢待發的船艦一樣，腳步不停地從旁邊走了過去。
「我不知道，我確定……」病人不安地蠕動，她的右手抽搐著，左手則毫無知覺地放在一邊。「我只是盡我的力量而已，可是人很難知道到底怎麼做才算是最好、最正確的，我這一生對自己的事總是太堅持了……」
「韋爾曼夫人，他們絕不會對你有這種感覺的。」瑪麗說。
他仍然讚賞地看著奧莉隆。
奧莉隆平靜而認真地回答道：「我很愛他，但不像以前那般迷戀。」
「你認為，碧夏太太是真的不喜歡我，還是出於我的錯覺？」
「你在擔心自己的未來，是嗎？把它交給我吧，親愛的。我會為你安排一切，讓你在經濟上獨立，並且有一份很好的職業。可是你得再稍微忍耐一陣子，現在我需要你陪在我身邊，這對我實在太重要了。」
「在你所指的這個意義上，不，或許不是。當你深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所承受的痛苦往往多於歡樂。可是不管怎麼樣，奧莉隆，人不曾經過這番體驗，他的人生就不算完整。任何人若和_圖_書是沒有真正愛過，那我可以說，他就不算真的活過……」
韋爾曼夫人突然尖聲打斷了瑪麗的話：
「我會再想想。」瑪麗說道，「前幾天韋爾曼夫人和我談過，她很關心這事。你上次猜得一點都沒錯，韋爾曼夫人並不希望我現在離開，她叫我不必為未來擔憂，她表示會幫助我獨立。」
「如果羅迪在乎你的程度，比你在乎他更多一些，那就太完美了。」韋爾曼夫人說。
荷普金住在村子盡頭的一所小屋子裏，瑪麗到達的時候，她才剛回到家。
「不要緊的，我在想……想了好多事情。」
「不，我喜歡我的工作。你知道，我喜歡人群，我喜歡一般家庭的病症。我不愛研究稀有的怪病，卻偏好諸如麻疹、水痘的保養治療。我樂於見到每個人的不同反應，以便改善並確認自己的處方是否有效。對我而言最大的困擾在於，我完全沒有絲毫的野心。所以我會待在這裏一直到白髮蒼蒼，住在這兒的人們會說：『當然啦，我們有洛德醫生，他可是一個老好人呢！但是他的醫術太落伍了，也許我們這次該打電話找個年輕醫生來看病，也許他……』」
泰德做了個鬼臉。
「呃，我不是說她不好，但她實在太愛說閒話。」
在他眼前勾畫的未來是如此絢麗，能確定自己的方向，真是值得感激的一件事。如果奧莉隆願意，他想和奧莉隆盡快結婚，但她也許不想那麼快，他也不會勉強她的。在婚後的最初一段日子，也許生活會有些困難，但是也不必太過擔心。他由衷希望嬸嬸能多活幾年，她是個好人，一向關心著他，也常邀請他來這兒度假，對於他的動向總是抱持極大的興趣。
「他怎麼回答的？」瑪麗大喊著問。
泰德．畢蘭不悅地說道：
「噢，你醒了，韋爾曼夫人！」
「不，是真的，她真的不喜歡我，她對我說話時總是帶刺。」
「這就是傑勒德強迫你牢記在腦子裏的事嗎？不要管你的父親，瑪麗。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你『賴上我』，的問題存在。我希望你為了我，在我的身邊多留一段時間。這種日子很快就會結束的……假如他們有能力好好處理事情，也許我早就可以解脫了，不需要這麼多醫生護士白費功夫。」
「她對我一向很好。」
對羅迪而言，雖然他挑剔成性，但對自己並非很有自信，所以奧莉隆後來答應要和他結婚，令他驚詫不已。
「我已經醒來一段時間了。」
「哈囉，瑪麗。」
「沒什麼，他問我要不要去看電影。」
「是呀……」瑪麗無精打采的回答。
「不過，她好像不太喜歡我。」
韋爾曼夫人繼續說道：
「你知道羅迪人很好。」奧莉隆感性地說。
瑪麗向窗外望去：
「你喜歡這地方嗎？」
「好啦，瑪麗，一起去看嘛，有泰麗．嘉寶喔，很棒的電影，是在巴黎的故事，由頂尖的作家編劇的，以前也演過歌劇。那可是名導演、名劇作家製作的喲！」
奧莉隆站起來，走到窗前，倚在那裏回頭問道：
「亞塔蘭特……」
「你要上哪兒去？」
「再見，泰德。」
韋爾曼夫人溫柔地說：
「說下去。」
「這個無禮的年輕人只是對我露齒一笑說，親愛的，我可不願為此而上絞架。他說：『不過如果你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我，韋爾曼夫人，那當然就另當別論了！』真是個輕率自負的年輕人！可是我還是很喜歡他，和他談話比他開的藥物對我更有效。」
洛德醫生搖了搖頭說：
「亞佳莎姑媽的銘言是：『永遠別讓你的男朋友猜透你的心思！』」奧莉隆說。
瑪麗急忙地離開，泰德凝視著她的背影，眼神帶著些許不滿。
男孩突然領悟似的說：
病人的目光緩緩hｔｔｐs://wｗｗ•ｈetubook•cｏm.com掃視著房間，終於停在倚窗而坐的那個女孩身上，目光頓時變得十分溫柔甚至是渴求。她開口喚著：
「這裏很適合我。」洛德醫生微笑著回答。
荷普金彎下腰點燃瓦斯，並放上茶壺燒水，她抬起頭說道：
「他們是好孩子，非常好的孩子，兩個人都愛我。我知道，只要我寫信去，他們立刻就會一起來看我，可是我不願意常常這麼做。他們年輕而快樂，美好的生活展現在他們眼前，實在沒有必要讓他們太早看到疾病的折磨和等待死亡的無奈。」
「是啊。我們真的好久沒見了，瑪麗。我——奧布萊護士要我來找你，她要把韋爾曼夫人撐起來，她說平常都是你們兩人一起弄的。」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太久太久了……我們結婚才五年的時間，他就得肺炎過世。我們很快樂，是的，非常幸福，可是現在想起來，突然覺得那一切非常不真實。那時我是一個奇怪、嚴肅又未開竅的女孩，滿腦子都是崇拜英雄的想法，非常不切實際……」
韋爾曼夫人注視著侄女，突然急切地問道：「你不快樂嗎，孩子？哪裏不對了嗎？」
「噢，不，韋爾曼夫人！洛德醫生說您還能活好多年呢！」
「也許你說的對……」瑪麗不解地說道。
「女人當然不可能會喜歡你，瑪麗！因為你太漂亮了，那些醋罈子一定會嫉妒你。」
碧夏太太和善地點頭說道：
奧莉隆一言不語，沉默了一兩分鐘，然後她說：
韋爾曼夫人眨眨眼說：
「希望她把自己所說的話白紙黑字記下來。你知道，病人的話有時不太可靠。」
「『快要變成』表示還不是，對不對？」
「太好了！」醫生高聲說道，「這正是你所需要的，韋爾曼夫人，這對你的病情很有幫助。」
「那不就得了？再說，現在這個時代有誰介意這種事呢？要說真正的淑女和紳士，他們人現在正在莊園內呢！」
「午餐時間到了，我們走吧！」
「是呀，但它又總是四處存在。上週我看了一部電影，是說一個妻子被百萬富翁冷落了，於是她假裝不忠於他，這時出現了另一個傢伙……」
「你對病人的態度還算和善，事實上你還感到很驕傲呢。」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瑪麗，你最近變了好多。」
過一會兒，韋爾曼夫人又問道：「我的孩子，你是真的不開心。到底為了什麼事？」
「是的。」然後她又羞赧地說道：「我和過去不太一樣了。」
洛德醫生走近床邊，奧布萊護士則緊張得站在他身後。
「你……愛他嗎，奧莉隆？」
「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立即跑向房子，奧莉隆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瑪麗跑得那麼輕盈，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優雅。
「你坦白告訴我實話，蘿拉姑媽，你認為愛情真是件令人快樂的事嗎？」
「不，我沒有，泰德。」
韋爾曼夫人不做聲了，她想著自己死去的丈夫。過了一會兒，她又接著說道：
「現在我知道嫉妒的可怕了。」
「午安，碧夏太太。」
瑪麗急忙回答說：「好，我馬上去。」
「你真的變了，也許是因為你在名校念了書，又去了德國，你覺得我們配不上你了。」
他趕緊拋開嬸嬸注定會死的想法。他不喜歡正視殘酷的事實，他不願面對任何不悅的畫面……可是，呃，以後他還是樂於住在這裏，尤其是擁有萬貫家財來維持這個美麗的莊園。他很想知道，嬸嬸將如何處置她的財產，不過這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有些女人很在意錢歸屬於哪一方，但是奧莉隆不會這樣的。她很理智，也不會在金錢一事上大做文章。
韋爾曼用銳利的目光凝視著瑪麗。
「好了，我該走了。」洛德醫生站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我想你會幸福的。羅迪需要愛情，然而他討厭太熾烈的激|情，佔有慾過強會嚇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