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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柏的哀歌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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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四章

第一部

第四章

「當然,瑪麗馬上要我閉嘴。她嚇壞了,因為蘿拉嬸嬸和你……」
羅迪坐起身來,嘆了口氣說道:
「真是惱人,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真難想像!」
「沒錯。」羅迪說。
「問題不在這兒,還有別的理由……」她突然不做聲,又再說道:「是因為瑪麗,對嗎?」
律師不同意地咳了一聲說道:
「洛德醫生還年輕,他的經驗沒有我們豐富。」
「今天早晨,我沒頭沒腦,像個傻瓜——」
「這不難猜……從每一次你看她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
「有時我真的希望她不存在……你和我,只屬於彼此。我們確是彼此相屬,對不對?」
碧夏太太流著淚說那倒是真的值得感謝。她說:「誰去通知羅迪先生?」
「沒有關係,假如我們結婚的話……可是,我們會嗎,羅迪?」
「我想,你還是把它拿回去好了,羅迪。」
「是啊……」
「就是那個患惡性腫瘤的伊莉莎.賴金啦,每天早晚我都要幫她注射嗎啡。昨天晚上我到這兒來之前,轉到她那兒用舊玻璃管裏剩下的嗎啡為她打了最後一劑。但我可以發誓,當時我還有一根新玻璃管放在藥箱裏。」
奧莉隆的臉色轉白了,她說:
奧莉隆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碧夏太太放聲哭了起來:
羅迪.韋爾曼問:
「記得。」他說。
奧莉隆叫道:
「你親愛的姑媽,韋爾曼太太,我善良的女主人,昨晚在睡夢中死了。」
「絕對沒有!」荷普金護士斬釘截鐵地說道。
奧莉隆緩慢地說道:
「發生什麼事了?」
「請你相信,我並不想去愛她……我和你在一起非常快樂!噢,親愛的奧莉隆,我是個卑鄙的男人,居然還對你說這些……」
「一個人非處理那些討厭或不敢面對的事情時,會這麼拖延吧?」
「我也是這樣想,但是我敢說,醫生一定感覺到很意外。」
「好像是的,不過,你怎和圖書麼猜到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嬸嬸死前並沒有預立遺囑——她從未立下遺囑?」
「所以,她就在睡夢中死了,啊?」
塞登先生細心地擦拭著鏡片,肯定地說道:
「沒錯。」
「我們在倫敦的時候談過,誰繼承這筆錢都無所謂,因為,因為我們就要結婚……」
「是,我……我……是的,你說得沒錯,我懂你的意思。」
「是的。」奧莉隆點點頭。
荷普金護士在離開前說道:
奧莉隆噘著嘴,怪怪地笑道:
奧莉隆坐直起來。
「哦,當然,我唯一放過藥箱的地方就是這個門廳,而這裏的人是不會幹順手牽羊這種事的。但是我還是很懊惱;何況我還得走很遠的路回家一趟,然後再走回來。」
「此刻你一定和我一樣,深深感謝上帝終於讓她完全解脫了……」
塞登先生說:
「不能說是突然,畢竟她已經病了好一段時間了,我倒是感謝老天,如此一來她就不用再受苦了。」
「奧莉隆,你不知道我覺得自己有多卑鄙。」
奧布萊護士很想衝口稟報細節,但她仍嚴守紀律地等待著。
「但這太奇怪了!」
「這不是很怪嗎?」羅迪說。
塞登先生擦擦眼鏡,說道:
奧莉隆從手上摘下訂婚鑽戒,說道:
塞登先生走後,奧莉隆說:
「這沒有關係吧?是嗎,羅迪?」奧莉隆幾近懇求地問。
羅迪很快地說:
「哦,更糟,病情惡化後,她連聽都不想聽。」
「那麼,我姑媽是在睡夢中死去的囉?走得很安詳……這真是上帝的恩典。」
「當然,誰繼承都沒關係,反正我們已經準備要結婚了。」她並沒有看向羅迪。
「就是這樣。」
羅迪說:
「我想你說的對。你要給她一點時間,暫時先不要和她見面——然後,再重新試試。」
「好吧,親愛的,這沒影響吧?」
塞登先生突然親切地向羅迪說道:
和圖書生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突然喊了一聲:
「別胡說了,繼續,都告訴我。」
一剎那,他慌亂了起來。
奧莉隆平和地說道:
「你不記得這件事了嗎?」
奧莉隆生硬地說:
「我們會什麼?」
奧莉隆仍然平靜地說:
奧莉隆若有所思地說道:
「哦,親愛的奧莉隆小姐,人類的心智結構是很奧妙的。韋爾曼夫人或許真的想一死解脫,但心中卻不時抱著完全復原的渴望。就是基於這種渴望,她更會把立遺囑看作是不吉利的事。與其說她不想立遺囑,倒不如說她是想無限期的拖延下去罷了。你應該知道。」
「可是,在第一次發病以後……」奧莉隆插話說道。
「奧莉隆,親愛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他感動地突然拉起奧莉隆的手吻了一下,「你知道嗎,奧莉隆,我真的是愛你的,至今一點也沒有減少!有時候我覺得瑪麗像是夢中的幻影,我真希望可以快點從夢中醒來,然後發現她並不存在……」
羅迪畏縮起來了:
「是的,醫生。」
「你說什麼?」
「你再找找看,這些玻璃管體積都很小。」
羅迪可憐地說道:
「你在來這兒的途中,是不是曾隨手把藥箱放在別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昨天有進去看她。」
「想想看有多少年,我在這兒已經十八年了!實在沒想到結果會是如此……」
「噢,奧莉隆,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想我是瘋了。那一天我第一次在樹林裏看到瑪麗,看到她的臉……周圍的一切彷彿上下顛倒了似的,你不會了解的……」
奧莉隆繼續說道:「全部給我?」
塞登先生這時已經離開了,羅迪的臉緊張的扭曲著。他說:
羅迪的臉紅了,他喃喃說道:
「那她都怎麼說?」
「你是如此完美,跟你談話總是獲益良多,我是那麼https://m•hetubook•com•com喜歡你,奧莉隆!這點你一定要相信我。愛上瑪麗,那純粹是鬼迷了心竅,它顛覆了所有的事,它顛覆了我對生活的信念,我對事物的品味,我……它顛覆了我原本秩序井然的世界……」
「蘿拉姑媽死了,羅迪。她是在睡夢中死去的。」
「常常。」
「我能夠了解,繼續說。」
「愛情,本來就是非理性的……」
「本來就該是你的,你拿才是對的。老天,奧莉隆,千萬別認為我會懷恨,我才不稀罕那些錢!」
「難道你不曾……不曾勸她,呃,立個遺囑?」羅迪說。
「沒有,沒有在裏面,我一定是把它忘在家裏的櫥櫃裏了。說真的,我還是相信我的記憶力!我發誓我有把它帶在身邊。」
「請進。」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壓抑地說。
「我不知道,現在當然不可能,她還不怎麼喜歡我;不過,也許以後會漸漸……」
「也許是我不喜歡靠妻子的錢來生活。」
「死得這麼突然,醫生昨天還說他今天一早就來,一切就跟往常一樣……」
羅迪接過戒指,避開奧莉隆的視線,低聲說:
塞登先生說:
「怎麼了,荷普金護士?你在找什麼東西?」奧布萊護士問道。
「但她老說想一死了之……」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羅迪很冷淡,甚至有些生氣,「那是當然了,奧莉隆,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了……」
「她一定十分痛恨自己變成那個樣子,絕對一刻都無法忍受。」
「哦?」
奧莉隆默默地點點頭。
奧莉隆披上睡袍走到羅迪的房間門口敲門。他回答:
「你說的是韋爾曼夫人的遺產嗎?」塞登咳了一聲,「既然她沒留下遺囑就https://m.hetubook.com.com死了,那麼她所有的財產,應由她的近親來繼承,也就是奧莉隆小姐。」
護士沉重地說完,就隨手關上門走了。
羅迪心慌意亂地低聲說:
羅迪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說道:
「你昨天已經忙了一晚了,白天不要再過於勞累。可憐的韋爾曼夫人,我本來就想她應該不會拖太久的。」
「太妙了,我們兩個的看法總是那麼一致。」
荷普金護士又仔細檢查了一遍藥箱裏的東西。
「蘿拉姑媽?死了?」
「通常她都說時間還多著呢,她還沒打算要死。她心中尚未決定要如何處理自己的財產。」
塞登搖搖頭:
奧布萊護士說道:
奧布萊護士嚇了一跳,也很困惑。然而她受過專業的訓練,她知道現在不是提問題的時候。如果一個醫生指示她去取來鱷魚皮,她也只能低聲乖乖地說:「是的,醫生。」然後順從地去處理這個指示。
第二天早晨,叫醒奧莉隆的不是女僕,而是管家碧夏太太,她身穿瑟瑟作響的老式黑衣,滿臉淚痕地說:
羅迪無助地說:
律師抱歉地咳了一聲說道: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臉色蒼白,悶悶不樂,嘴唇痛苦地撇成一線。奧莉隆突然勇敢地昂起頭來:
奧布萊護士不太高興地說道:「他對自己的病人總要抱著希望嘛。」
「這件事沒什麼奇怪的,常常發生這種事,說穿了,就是迷信做祟罷了。人們總是以為自己還能活很久,何必沒事立個遺囑,萬一一語成讖怎麼辦?這觀念很不理性,但很多人就是這麼想!」
羅迪不解地問道:「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羅迪搖了搖頭說:
「羅迪先生只是韋爾曼夫人丈夫的侄子,並沒有血緣關係。」
「可是,羅迪……」奧莉隆開口說道。
「噢,奧莉隆小姐,她死了……」
碧夏太太又傷心地大哭起來:
「我們會結婚嗎?」
「可憐的嬸嬸!感謝上帝。如果一直維持昨天那種狀態苟www.hetubook•com.com延殘喘下去,那就太令人不忍心了。」
「我去。」奧莉隆說。
「哦,不會,這很正常,她的病弱讓她更加神經質。」塞登又說。
「拿點開水來!」
「一定是如此。」律師說。
「睡夢中?」
奧莉隆聲音顫抖地問道:「你對瑪麗說過什麼了嗎?」
奧莉隆緩慢地說:
「是呀,」塞登先生說,「韋爾曼夫人總想著要立個遺囑,但每個明天永遠比今天適合。她總覺得時間還很多。」
「噢,羅迪,難道你不能坦誠一點嗎?」
洛德醫生無法置信地挑高眉毛,幾乎直達髮際。他訝異地說:
「所以,姑媽昨天晚上才那樣不安,那麼急於派人快些把你找來……」
「正是。」他說得很快。
「國家還要抽稅。」塞登律師解釋道。
她進去了。
「財產中沒有不動產和基金,全由韋爾曼夫人自由支配,而這些金錢全數由奧莉隆小姐繼承,恐怕得付上一大筆遺產稅,但剩下的仍是一筆為數可觀的財產。我建議你投資在一些績優股上。」塞登最後說道。
他沒有回答。她追問道:
羅迪突然感性地說:
奧莉隆打斷了碧夏太太的話:
荷普金護士不解地回答道:
除非,她想,瑪麗不存在……
奧莉隆低聲說:「是呀。」
「說真的,奧莉隆,那時我真的深感恐懼,怕會臨場脫逃。我是昨天晚上進去嬸播房間的,那個胖胖的護士正好為了什麼事走出房間——她手裏拿著一個熱水瓶下樓——我便溜了進去,因此她不知道我去過。我進去看了嬸嬸一眼,就又聽到護士上樓的腳步聲,所以我悄悄地離開了。她的樣子很可怕。」
「我知道。」奧莉隆喃喃自語。
「你想瑪麗會嫁給你嗎?」
荷普金護士紅著臉在藥箱裏翻來翻去,昨天晚上她把這個藥箱忘在門廳裏了。
奧莉隆口氣中隱含著不安:
「哦,是的——我們彼此相屬。」
他激動地說:
奧莉隆說:「假如她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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