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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室的陌生人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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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孩子。我猜你對這件事感興趣?」
梅崎上校問:
傑佛遜先生炯炯有神的藍眼睛燃起了憤怒之火。
「這麼說,你媽媽和你姑丈都不太喜歡露比.基恩?為什麼呢?」
「她有沒有朋友,過去的朋友?有沒有男人在她周圍閒蕩,或者威脅她?」
「傑佛遜先生,我聽說您很喜歡死了的那個女孩?」
康偉.傑佛遜繼續說:
「我明白了,傑佛遜先生。」哈珀主任說。
「我越來越喜歡露比。先生們,我決定正式收養她。她將通過法律成為我的女兒。我希望這些能說明我為什麼關心她,以及在聽到她無故失蹤後所採取的行動。」
他鎮定下來,望著他們苦笑。
答話的是梅崎。
他一邊問一邊飛快地掃視眾人。
「愛德華!」
梅崎說:
「所以,你們知道,我留給露比的錢,有充分理由讓我照我自己的想法支配。」
他想,露比.基恩很可能有一位特殊的朋友,而康偉.傑佛遜不知道此事。
康偉.傑佛遜說:
他們兩人走了出去。
傑佛遜接著說:
「目前是的。」
「如果她周圍真的有男人糾纏,喬希應該比誰都更清楚。她幫不上忙嗎?」
他邊說邊審視馬克.加斯凱。他不怎麼喜歡這個傢伙。一張魯莽、肆無忌憚、鷹一般的臉,是那種我行我素、討女人喜歡的男人。
「哦,太好了。真高興你們來了。我的岳父一直要求見你們。他已經醒了。你們盡可能讓他冷靜,好嗎?他的身體不太好。這個打擊沒使他倒下真是個奇蹟。」
「我為露比.基恩留下了五萬英鎊信託基金,直到她年滿二十五歲才可支取。」
「你覺得她怎麼樣,嗯?」
肆無忌憚,這就是他的寫照。
「她說她無能為力。」
「我很高興你們來了,」他敏銳地看著對方,對梅崎說:「你就是拉德福郡的警察局長?很好。你是哈珀主任?坐吧。你們身旁的桌上有香煙。」
「我可以肯定沒有。如果有,她早告訴我了。她從未有過一個固定的『男朋友』。這是她親口對我說的。」
「先生,您看誰有可能做這樣的事呢?」
傑佛遜說:
「從來沒有。我不相信她認識他們。她不可能認識。除了戲劇界的人,她誰也不認識。」他停下來,然後突然問:「班崔對這件事是怎麼說的?」
「上個星期二班崔上校在這家飯店用過餐。你沒看見他?」
傑佛遜夫人點點頭。她說:
「天啊,但願我知道!」他額頭上青筋暴露。「這件事簡直不可和圖書思議,無法想像!如果不是真發生的話,我簡直真不敢相信!」
哈珀主任睜大眼睛,梅崎上校的表情也一樣。哈珀以近乎敬畏的口氣說:
「戈辛頓莊?那是——」
「謀殺可不是能讓人鎮定的事。我們會盡力小心的。」
「趕快和亨利.克什林爵士聯繫。他在墨本阿巴斯,如果可能的話,請他今天趕到這裏,不要等到明天。告訴他我有急事要見他。」
哈珀主任輕聲鼓勵說:
「那麼,如果您發生了任何意外——」
「哦,對不起,剩下的那筆錢,數目很可觀嗎?」
「我想您是對的,主任。但是請您切記,嚴格地說,加斯凱先生和傑佛遜夫人不是我的家人。他們和我沒有血緣關係。」
「當然,這有些不同。」主任承認。
哈珀主任想:是喲,我相信這是她親口對你說的!但事實很難講!
「可能不多。很難說出確實的數目,因為投資市場總在波動。除去遺產稅等開支,這筆錢大約淨剩五千至一萬英鎊。」
「嗯,下個星期我就要返校了。我要把我知道有關她的一切都告訴他們,我真的和她很熟。」
「是嗎?」哈珀主任傾身向前。
「謝謝您,傑佛遜先生。我們目前需要的就這些。」
「你們會隨時讓我知道你們的進展吧?」
他停了下來。哈珀主任順勢說:
哈珀主任的面部依然沒有表情,然而在他眼裏還有一絲揣測。康偉.傑佛遜並未察覺。
「我可以問一下您女婿和兒媳對此事的態度嗎?」
他們剛走出酒吧,一個約莫九歲的小男孩迎了上來。他興奮地說:
「會的,會的,我們會和您保持聯繫的。」
哈珀主任清清嗓子。他說:
「你聽見他們,呃——這樣說的嗎?」
梅崎說:
「一點沒錯。你喜歡看偵探小說嗎?我喜歡。我都讀過,而且我還有多桃樂絲.賽兒、阿嘉莎.克莉絲蒂、狄克遜.卡爾和H.C.貝利的親筆簽名。報紙會登這起謀殺案嗎?」https://www.hetubook.com.com
傑佛遜立刻回答:
夜班行李員和酒吧的男服務生都無能為力。那個夜班行李員記得午夜剛過時,他打過電話到基恩小姐的房間,可是無人接聽。他並未注意到巴特利先生進出飯店。由於夜色美好,有很多先生女士來來往往,而且走廊兩頭和大廳都有側門。他確信基恩小姐沒有走大門出去。假如她從她位於二樓的房間出來,旁邊就有一段樓梯,走廊的盡頭有扇門,通向外面的露台。她可以輕而易舉又不被察覺地從那裏溜出去。這扇門要等到跳舞結束後的凌晨兩點鐘才關。
「傑佛遜夫人只告訴我們說,那女孩的喋喋不休讓您感興趣,而且您似乎很寵她,此外別的什麼都沒有說。我們和加斯凱先生只說了幾句話。」
「沒錯,在戈辛頓莊。」
「我懂了。」
貼身男僕即刻從隔壁的房間走了進來。
「我不可能發生什麼意外!我是個瘸子,但不是個沒用的人。儘管醫生愛拉長臉勸告我不要太勞累。不要太勞累?我壯得像匹馬!不過,我很清楚生命是脆弱的,天啊,我太了解了!死亡會突然降臨到最健壯的人身上,特別是現在的公路交通事故。但是我已有所準備。十天前我立了一份新遺囑。」
「難道您不同意嗎?」
滄桑的痕跡又一次鮮明刻在他的臉上。
「哦,我不知道。她老愛插嘴。他們也不喜歡爺爺過份寵愛她。我想,」彼得高興地說,「她死了他們一定很高興。」
「嗨,你們是偵探嗎?我叫彼得.卡莫迪,為露比的事打電話向警察報警的傑佛遜先生是我爺爺。你們是從蘇格蘭警場來的嗎?我和你們說句話行嗎?」
梅崎馬上說:
傑佛遜搖搖頭。
「同樣的事我還要重覆多少遍?我沒有自己的親骨肉,沒有侄子或侄女,連遠房的表親都沒有!我本可以留給慈善機構。但我寧願把它留給一個人。」他笑了。「灰姑娘一夜之間變成了公主!一位仙父而不是仙母。有什麼不對呢?這是我的錢,我賺來的。」
「這事太奇怪啦。」
「這是一大筆錢呢,傑佛遜先生。」
一片沉默,隨後哈珀主任用不帶感情以便不會觸犯任何人的語氣問:
「會登的。」哈珀主任嚴肅地說。
「但這並不是說,他們就不認為我是個老傻瓜!一般人都會這麼想。但我不是hetubook.com.com傻瓜,我看人很準。只要施予教育和磨練,露比.基恩到哪裏都可以佔有一席之地。」
梅崎上校正要敷衍一下,這時哈珀主任和藹可親地說:
「我仔細想過和露比在一起的各種男人。這裏的客人和從外面來的、所有和她跳過舞的男人。他們看起來都不像壞人,都是普通人。她沒有任何特殊的朋友。」
他的頭型很好看,紅色的頭髮略微灰白。曬得黝黑的臉龐粗獷有力,眼睛藍得驚人。在他身上看不見虛弱病痛,臉上深深的紋路顯出的是飽經風霜,不是衰弱無力,這是一位絕不抱怨命運,反而接受並戰勝命運的男人。
「給我的貼身男僕愛德華留了一小筆財產,剩下的平均分給馬克和阿提蕾。」
「班崔上校家。」
「很好。如果可以的話,現在該輪到我提問題了。我想聽聽這起恐怖事件的更多情況。我只知道她,那個小露比,遭人勒死在離這二十英里遠的一個屋子。」
傑佛遜說:
「他什麼都不知道。昨晚他參加了保守黨的派對。屍體是今天早上被發現的。他說他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個女孩。」
警察局長詢問似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說:
「星期二?星期二?沒有,我們回來的很晚。我們去了哈登黑德,在回來的路上吃了晚飯。」
他話說到一半,留下疑問。康偉.傑佛遜馬上回答:
傑佛遜皺著眉說:
一兩分鐘後,他的眼瞼眨動。只聽他喊到:
康偉.傑佛遜笑了。
在場的幾位先生交換了一下眼色。這時一個臉部光潔、長得體面,穿著整齊藍色嗶嘰服的男人走了過來。
「阿提蕾是個謹慎的孩子,上帝保佑她。馬克可能直言快語一些。梅崎,我想我最好把一些事實詳細告訴你們。這對你們了解我的態度很重要。首先,有必要追述我生命中的一大悲劇。八年前,在一次飛機失事中,我失去了妻子、兒子和女兒。從那以後我像是一個失去了一半生命的人,我這裏說的不是身體的殘疾!我是一個家庭觀念很強的人。我的兒媳婦和女婿對我一直都很好。他們竭盡全力來替代我的骨肉。但是我意識到,特別是最近,他們畢竟有自己的生活。
他垂下眼瞼,閉上了炯炯發光的藍眼睛。突然間他看起來像個非常疲倦的人。
但他的語氣多少有點保留。康偉.傑佛遜立即察覺出來。
酒吧男服務生記得前一天晚上巴特利先生來過,但不確定是什麼時間。他認為大約是午夜時分。他記得巴特利先生當時靠牆坐著,神情憂鬱。他不知道他在那裏待了多久。當時還有許多飯店https://www.hetubook.com.com外的人進出酒吧。雖然他注意到了巴特利先生,但無論如何記不起是什麼時間了。
「你把它留給一個剛認識幾個星期的女孩?」
他們謝過他後坐下。梅崎說:
「你們不必認為我待他們很吝嗇。我說過,我的孩子結婚時我就分給了他們財產。實際上,我留給自己的很少。但是,在——在那場悲劇發生以後,我想讓自己忙碌。我投入商界,在我倫敦寓所的臥室裏安裝一條直通我辦公室的私人專線。我拼命工作,這讓我不會胡思亂想,也使我覺得我的傷殘沒有擊倒我。我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像是對自己而非對其聽眾說話,「後來,真是微妙的嘲弄,我所運作的一切都成功了!我最冒險的投機成功了。如果我賭博,我就贏;我做什麼都賺錢。我想這大概是命運為恢復平衡所採取的嘲弄手段。」
「班崔!亞瑟.班崔?我認識他。認識他和他的妻子!幾年以前在國外結識的。我沒想到他們住在這裏。哦,這——」
「他能保持這個樣子真讓人難以相信。」
一絲扭曲的笑意掠過那張滄桑的臉龐。
愛德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的主人。其他人,甚至傑佛遜先生最親近的人,只知道他的堅強,但愛德華知道他的軟弱。他見到過康偉.傑佛遜疲憊、沮喪、厭倦生活、瞬間被虛弱和孤獨擊倒的樣子。
「嗯,不完全是。馬克姑丈說:『嗯,總之是種解脫』,媽媽說:『沒錯,但是太恐怖了』,馬克姑丈還說假裝悲傷沒有用。」
「對不起,先生們。我是傑佛遜先生的貼身男僕。他醒了,派我來找你們。他急著要見你們。」
「恐怕我們太魯莽和好打聽了,不過,弄清楚所有的事實非常重要。你準備培養這個女孩,就是說,在她身上投資——不過您還沒有這樣做吧?」
「毫無疑問,親愛的朋友,我們對此毫不懷疑。」
在俯瞰大海的那間大臥室裏,康偉.傑佛遜靠窗坐在輪椅上。
彼得考慮了一會。
康偉.傑佛遜靠在椅子上。
「沒想到他的身體這麼糟。」
「他自己也不知道。」馬克.加斯凱說,「他的心臟有問題。醫生曾警告過阿提蕾不能讓他太興奮或吃驚,這多少暗示我們,死亡隨時會發生。是不是,阿提蕾?」
「他們能說什麼?也許他們不太喜歡這個主意。這種事會引起偏見。但是他們表現得非常好,是的,非常好。你知道,他們並不依賴我。我兒子法蘭克結婚時,我把我的財產分了一半給他。我的觀點www•hetubook•com.com是,不要讓你的孩子等到你死以後再繼承財產。他們年輕的時候需要錢,而不是中年的時候。同樣,當我女兒羅莎美堅持要和一個窮光蛋結婚時,我也給了她一大筆錢。她死後這筆錢轉給了她丈夫。所以,你們看,從金錢的角度來講,這件事就簡單了。」
「什麼事?先生?」
傑佛遜皺起眉。
是那種對什麼事都無所顧忌的傢伙……
任何人一走進他在的地方,就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力量和磁性。讓他成為殘廢的傷痛,彷彿將他破碎身軀裏的活力變得更集中、更強烈。
不是我可以信任的那種人,梅崎上校暗忖。
傑佛遜說:
然而他什麼也沒有說。
「露比.基恩從未向你提起過班崔一家?」
「還有別的遺贈嗎?」
一時,康偉.傑佛遜的眼睛閃閃發光。他說:
「我不禁想這一定是瘋子做的,手段殘忍,闖入民宅,整件事這麼不連貫、毫無道理可循。有那種男人,雖然外表正常,可是會誘騙女孩,有時候誘騙孩童,先拐後殺。我看是性犯罪。」
哈珀說:
他們又回到了康偉.傑佛遜的套房。客廳裏,阿提蕾.傑佛遜正在和一位身材高大、緊張不安的男人說話,後者神經質地在房間裏來回走動,接著突然轉身面向進來的人。
傑佛遜點點頭。他說:
哈珀主任看著他,同時沉思著。他說:
「恕我冒昧,先生。但以我的經驗看,家人未必那麼明智。」
「我明白您是什麼意思——是否有人從這女孩的死亡受益?沒有。正式收養的法律程序正在辦理,但還沒有完成。」
「唔,我不太喜歡她。我覺得她是個笨女生。媽媽和馬克姑丈也不怎麼喜歡她。只有爺爺喜歡他。對啦,爺爺想見你們,愛德華在找你們。」
梅崎面無表情地說:
哈珀說:
「所以你們必須明白,實際上我是一個孤獨的人。我喜歡年輕人,我和他們處得很愉快。有一兩次我曾想收養一個女孩或男孩。最近一個月我和死去的這個女孩關係非常好。她徹底自然,非常天真。她經常談她的生活和經歷,童話劇,巡迴演出劇團,兒時和爸爸媽媽住在廉價的寓所……那和我知道的生活完全不同!她從不抱怨,從不感覺不幸,是一個不做作、不抱怨、並且勤奮的孩子,她沒有被寵壞,非常迷人。她也許算不上淑女,但是,謝天謝地,也不粗俗,也不——套句難聽的形容,『假裝淑女』。
「哦,是的,有這樣的案例,但我們沒聽說過這附近有這種人。」
梅崎緩慢地說:
「是的,他們一定都告訴你們了!嗯,這不是秘密。我的家人對你們講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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