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也許你們會問，阿瑪斯．奎雷難道沒跟她講明白嗎？我的答案是——礙於那幅畫，他想把畫完成後再說。

「他曾有不少風流韻事，一陷進去就身不由己，但他的韻事結束得也很快。阿瑪斯愛上的女人都是情場老手，不會期望從他那裏得到太多。但這次這個女子卻想得到他。嚴格說起來，她其實不算女人，只是個女孩而已，而且套句卡蘿琳．奎雷的話，這女孩坦誠得驚人……儘管她說話老練精明，但對待愛情時，卻是一心一意。由於她深愛著阿瑪斯，便為阿瑪斯也對她一樣深情，相信兩人願意共度一生，連問都沒問過他，就以為阿瑪斯願意離開妻子了。

「不過你確實摸過那瓶啤酒。」白羅說。

白羅轉向默狄思．布萊克。

安吉拉．沃倫邊想邊說：

「當然連不起來啦——因為你不覺得這兩件事有任何關聯，根本是兩回事。這件事只是又一次的惡作劇，而另一件事卻晴天霹靂，驚濤駭浪，讓你無暇記憶其他所有小事。我注意到你是這麼說的：『我去偷什麼什麼，要放入阿瑪斯的飲料中。』但是你並沒說你真放進去了。」

「這時他們聽見布萊克兄弟的腳步聲了，卡蘿琳走出花園時略顯尷尬，輕聲說是安吉拉要上學，有許多東西要準備之類的，兩兄弟自然聯想到他們聽見的談話跟安吉拉有關，而『我會讓她收拾東西』就被理解成了『我會幫她收拾東西』。

白羅指著牆上的那幅畫。

「你們這群盲目的笨蛋——全部都是。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人要是我殺的，我早就承認了！我絕對不會讓卡蘿琳替我揹黑鍋。永遠不會！」

「我第一次見到這幅畫時就應該明白了，因為這幅畫太了不起了。這是一幅被害人幫兇手畫的畫像——畫的是一名女孩，看著戀人在https://m.hetubook.com.com眼前死去的模樣……」

「等畫完了，他將告訴她真相，表示他們之間結束了，他不是那種喜歡束縛的男人。我相信，阿瑪斯一開始確實掙扎過，不想和艾莎糾纏，他警告艾莎，自己是個玩世不恭的人，但她不聽警告，只相信緣份。對阿瑪斯來說，女人只是玩物，你若問他，他也許會很輕鬆的說，反正艾莎還小，很快就會忘懷的。阿瑪斯．奎雷就是這麼想的。

安吉拉停住了，環視四周。她用平常的冷靜語調說：

「正是，這就是為什麼你那麼篤定是貓鑽進屋裏了。你的鼻子很尖，聞到了纈草難聞的味道，儘管很淡，也許當時甚至不知道自己聞到了，但你的下意識覺得是『貓』沒錯。貓喜歡纈草，會四處尋找它。纈草味特別難聞，聽了你前一天的講解後，淘氣的安吉拉打算弄點放到姐夫的酒裏，她知道姊夫有一飲而盡的習慣。」

「於是卡蘿琳怒罵道：『你跟你那些女人！』各位看，這句話把艾莎跟別的女人全部劃上了等號——那些已成昨日黃花的女人。卡蘿琳又憤憤加上一句：『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她對他的無情及對女人的殘忍感到憤怒，當菲利普．布萊克在大廳見到卡蘿琳時，聽見她喃喃自語，『太殘忍了！』卡蘿琳當時心裏想的就是艾莎。

「我——我想不起來了。不過是貓沒錯，我很確定是隻貓，因為窗戶開的縫隙大小，只夠貓出入。」

安吉拉．沃倫說：

「我？摸過那瓶啤酒？」

「午餐鈴響過後，默狄思離開座位來到炮兵園。我猜艾莎趁那一瞬間，離開自己的位置，跑到桌邊把最後幾滴毒液撒進剛剛裝進啤酒、原本沒有毒的杯子裏（她在回房子的路上扔掉了自來水筆心，把它摔得heｔｕbooｋ.ｃｏm.ｃｏｍ粉碎），接著她在門口碰見了默狄思。

「是的，但我知道只是貓而已。」

「不過，我認為案發前一晚，阿瑪斯真的開始擔心了，他是為卡蘿琳擔憂，而不是艾莎。也許他去了卡蘿琳的房間，但卡蘿琳拒絕跟他說話，經過一夜未眠後，阿瑪斯吃過早餐就把卡蘿琳叫到一邊說了實話。說他雖然一度迷上艾莎，但已經過去了，等一畫完畫，就不會再跟她見面。

「他要是告訴艾莎真相的話，就甭畫了。也許他曾一時衝動，告訴艾莎自己要離開卡蘿琳——戀愛中的男人常說這種話，也許他只是讓她有這種感覺而已，他並不在乎艾莎怎麼想，她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只要能再讓她安靜一兩天，怎麼樣都行。

「於是，艾莎坐在灰色的雉堞牆上擺著姿勢，她知道絕不能讓阿瑪斯起疑，便假意愉快而自然的跟他談笑。不久她看見默狄思出現在上方的長椅上，便向他招手，奮力在他面前演出。

「但那只是一隻貓而已。」

默狄思．布萊克毫不遲疑地說道：

「想像一下，艾莎聽到阿瑪斯無情地說出真相時，會有多麼震驚！

「我不是傻子，也不認為安吉拉是兇手。我很清楚是誰殺了阿瑪斯．奎雷。」他略做停頓。「我們經常面臨這種吊詭，只要事件被證明是真的，我們就相信了，但事實往往並非如此。拿奧德堡的情形為例，這是兩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老套三角故事，我們會理所當然的以為阿瑪斯．奎雷打算拋棄妻子跟另一個女人走，但現在我向各位說明，阿瑪斯從未有過那種打算。

「同時間，卡蘿琳心裏十分不安，當她看見艾莎回屋裏時（這次她真的是去拿衣服），便趕緊到炮兵園數落丈夫。他的做法真是太可恥了！她無法苟同！這對艾莎太殘忍和*圖*書，太無情了！阿瑪斯受到打擾後怒不可遏，他說：『事情都決定了，我會讓她收拾東西！我說了。』

「聽著，先生。你在記述中提到說，案發當天早晨，你聽見實驗室裏有動靜，而實驗室就在你臥室正下方，對吧？」

「真的是那天嗎？我記得清清楚楚是偷過東西。對，我記得把酒拿出來，卡蘿琳過來了，差點被她逮個正著！我當然記得……可是我從來沒有把這件事跟命案做聯想。」

「是纈草！沒錯。」

「艾莎看見卡蘿琳取走了毒藥，但她沒有吭聲。然而當她坐在圖書室窗外時，她想起這一幕來了。等阿瑪斯．奎雷出來後，艾莎藉口要拿上衣，便去了卡蘿琳的房間找毒藥。女人通常很清楚別的女人會把東西藏在什麼地方，艾莎找到藥了，並小心翼翼的保留原有的指紋，不把自己的印上去，她用自來水筆囊把藥吸走。

默狄思一臉迷惑，他慢吞吞地說：

「這時艾莎手裏拿著上衣沿路下來，冷靜地微笑著，又擺好了姿勢。

「沒有，我沒看見——」他頓了一下，眉頭緊鎖，「但我就是知道。」

「我才沒有那樣，沒有！至少——」

安吉拉．沃倫緩緩轉過身，以嚴峻輕蔑的眼神掃視眾人。

「阿瑪斯照例將啤酒一飲而盡，然後做了個鬼臉說：『今天喝什麼都難喝。』

「他真正在乎的，只有他的妻子。阿瑪斯不太擔心她，因為卡蘿琳只需再忍耐幾天就沒事了。艾莎把事情告訴卡蘿琳時，阿瑪斯氣炸了，但他還是樂觀的以為會『沒事』。卡蘿琳會像從前那樣原諒他，而艾莎——艾莎也得『忍著點兒』。對於像阿瑪斯．奎雷這種人來說，生活就這麼簡單。

「啊！」白羅得意地說，「你想起來啦？你不是告訴我說，你為了整阿瑪斯，把一種什麼『貓吃的東西』放進—和_圖_書—」

「有些人會覺得太荒謬了——但了解藝術家的人就不會這麼說了。若以這做為基礎，便不難理解默狄思．布萊克與奎雷之間的談話了。阿瑪斯．奎雷有些尷尬——他拍拍默狄思的背，樂觀地告訴他，一切都會沒事的。對於阿瑪斯來說，什麼事都可以很簡單。他在畫一幅畫，略微受了一點干擾，用他的話來說，是受到了兩個爭風吃醋、情緒不穩的女人打擾——但是這兩個女的，誰也不許打斷他此生最重要的工作。

「你當然不會，親愛的。」她看著白羅，「只有傻子才會認為是你殺的。」

「接著艾莎又出來了，跟著阿瑪斯一起去炮兵園。不久，她一定幫阿瑪斯倒了一些啤酒，他跟往常一樣一飲而盡。

「我想你們也都這麼認為吧。」停頓片刻後她接著說：「我沒有殺死阿瑪斯。既沒有因惡作劇而誤殺，也沒有用別的方法。人若是我殺的，我絕對不會保持沉默。」

「沒有，因為我沒做。我正要撐開瓶蓋時卡蘿琳就進來了。啊！」她叫起來。「卡蘿琳以為——她以為是我！」

「阿瑪斯一向痛恨病弱，絕不屈服，一直畫到四肢僵硬、語言含糊不清，才萬分無助的仰躺在長椅上，但他的心智仍非常清楚。

「毫無疑問，她已經算計好了，卡蘿琳會受到懷疑，毒芹碱的瓶子在她房裏。此時卡蘿琳完全陷入艾莎的圈套裏了，她送來一瓶冰啤酒倒給丈夫喝。

威廉期小姐馬上答道：

「默狄思乍然從樹蔭下走到明處，不是看得很清楚——只見到他的朋友仰躺在常臥的長椅上，眼睛從畫上移開，眼神充滿怨懟。

「等一下我會告訴你，為什麼你會那麼篤定，同時，我想跟你提出一點，那天早上有人跑到你家，溜進實驗室，從架子上取了一樣東西後又溜走了，你沒有發現取走了什麼。如和-圖-書果這人是從奧德堡來的，那麼不可能是菲利普．布萊克，也不會是艾莎．葛里爾，或卡蘿琳．奎雷，或是阿瑪斯．奎雷。我們都清楚他們當時在做什麼。剩下的就只有威廉斯小姐和安吉拉．沃倫了。威廉斯小姐在這裏——你出去時碰見她了。她告訴你說在找安吉拉。安吉拉一早就出來游泳，但威廉斯小姐在水裏、岩石上都找不到她。安吉拉能輕易地游過岸來——事實上，那天上午她和菲利普．布萊克游泳時就游過來了。我認為，安吉拉當時游過來，跑到這裏鑽進窗戶，從架上取走了某個東西。」

「阿瑪斯究竟知道或猜出了幾分？他還剩下幾分意識？我們無法得知，但他的手和眼睛不會騙人。」

白羅溫和地說：

「但窗子並不是固定住的，可調上調下，也有可能推上去，讓人進出。」

「你怎麼知道是貓呢？」

「默狄思說過，前一天下午他等卡蘿琳從實驗室出來時是站在走道，背對實驗室的。他在跟艾莎．葛里爾談話，也就是說，艾莎是面對默狄思的，她能清楚的看到默狄思背後的卡蘿琳在做什麼——而且她是唯一能看到的人。

「你沒親眼看見貓吧？」

默狄思．布萊克點點頭。

「阿瑪斯．奎雷出了圖書室後，看見艾莎跟菲利普在外面，便馬上叫她下去擺姿勢。他並不知道艾莎．葛里爾一直坐在窗外，將他們的談話一字不漏地聽去了。後來艾莎對這段談話的記述並不誠實，那是她自己編的，別忘了。

「各位聽出這話裏的玄機了嗎？什麼都難喝？那麼在這杯啤酒之前，他一定喝過什麼難喝的東西，他口中還留有味道。還有一點，菲利普說阿瑪斯顯得有點踉蹌，懷疑『他是否醉酒了』。而這踉蹌正是毒芹碱毒效發作的第一個徵兆，也就是說，卡蘿琳端來冰啤酒之前，他就已經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