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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終有時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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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尼羅河泛濫季第二個月第二十天

一、尼羅河泛濫季第二個月第二十天

他看著她,然後微微一笑。
孩子們正在玩的一個球滾到她的腳前,她撿起來丟了回去,笑出聲來。
「懂得怎麼在草紙上寫字一定是件有趣的事。為什麼不讓每個人都學?」
慢慢地,她幻想般地說:
蓮梨桑悄悄溜出去。那老婦人和那兩個小女奴都沒注意到她。蓮梨桑在敞開的廚房門邊停留了一會兒。一股烤鴨的香味,一大堆談笑責罵聲,全都同時湧過來;一大堆青菜等著處理。
蓮梨桑瞪大眼睛注視著他。他幾近於心不在焉地說著,好像不是在對她說,而是在自我沉思。
這屋子裏的每個人不時請求英賀鐵把喜妮趕走,但是英賀鐵就是不肯。他或許是唯一喜歡她的人;而她回報他的方法,則是誇張而過度的奉獻,令其他家人相當反感。
「不會,不會,我要一切都保持老樣子!」
葉瑪西和侯里在她抵達時都對她微微一笑,她在他們附近的一處陰影下坐著。她一向很喜歡她哥哥葉瑪西。他對她溫柔疼愛,而且性格溫馴、善良。侯里也一向對小蓮梨桑很好,有時候會幫她修理一些玩具。她離開這裏時,他還是個嚴肅、沉默的年輕人,有一雙伶巧的手。蓮梨桑心想,雖然他現在看起來老些,卻沒什麼改變。他投給她的那種莊重的微笑,仍如同她記憶中的一樣。
從小時候開始,蓮梨桑便聽慣了她這兩個哥哥用這類的聲調爭論著。這突然給她一種安全感。她又回到家了,是的,她回到家裏來了……
她衷心迎納這個感覺……
「是的,我是!如果不是,那麼我很快就會再是。」
蓮梨桑靜靜地站著,她的兩眼半閉著。從她站立的地方可以同時聽到各種聲音。廚房裏混雜的喧嚷聲,老伊莎高亢、刺耳的聲調、沙蒂琵的尖叫聲,以及凱伊達非常細弱且更為深沉、持續的女低音。各種女人的喧嘩聲,聊天、說笑、抱怨、責罵、尖叫……
「或許是沒有必要,不過會是件愉快的事。」
「那麼總數是小麥二百三十,大麥一百二十。」
「不行,不,我的小乖乖,不要咬洋娃娃的頭髮。看,這個東西比較好吃,是一顆糖——噢,真好吃……」
蓮梨桑快速再度走出屋子,進入溫暖、清朗的沉靜裏。她看到索巴卡從田裏走回來,同時遠遠地看到葉瑪西朝著墳墓走去。
「不,不。你就還是同樣的侯里。」
「你這麼一問,我倒真的不知道,侯里。」
稍後,她摸一摸草紙問道:
「可是蓮梨桑一直有東西加上去,她一直在變化,變成一個不同的蓮梨桑!」
「我自己也感到害怕。」
「可是你自己就不是當年跟喀尹離去時的同一個蓮梨桑。」
她把它攤開,注視著上面一些對不識字的她來說毫無意義的符號。
蓮梨桑考慮了一下。然後慢吞吞地說:
「你一定覺得這裏沒改變多少,蓮梨桑,」她說www.hetubook.com.com。「我們都是怎麼忍耐沙蒂琵那副嗓門的,我還真不知道!當然,凱伊達可以頂她的嘴。我們就沒這麼幸運!我知道我的地位,我希望——我感激你父親供我吃,供我穿,供我住。啊,他是個好人,你父親。而我總是盡我所能去回饋。我總是在工作,幫幫這裏、幫幫那裏。但我不指望人家感謝或感激。要是你親愛的母親還在世的話,那就不同了。她最欣賞我。我們情同姐妹!她是個美女。好了,我已經盡了我的責任,守住我對她的諾言。『照顧孩子們,喜妮。』她臨死前說。而我說話算話。我一直為你們做牛做馬,從沒想要你們道謝——既不要求道謝也沒得到感謝!『只不過是老喜妮,』人家說,『她算不了什麼。』沒有一個人謝過我。為什麼他們該謝謝我?我只不過是幫點忙,如此而已。」
蓮梨桑厲聲說:
蓮梨桑走開。往日對喜妮的厭惡再度湧起。奇怪,他們全都討厭喜妮!討厭她那不停牢騷的聲音,那持續不斷的自憐和她的惡意挑撥的火把。
「沒有必要。」
蓮梨桑站著望向尼羅河。
葉瑪西和侯里一起喃喃唸著:
蓮梨桑繼續走到有著色彩亮麗柱子的門廊,然後穿過門去,走進屋子裏,越過裝潢著彩色荷花和罌粟花飾帶的中央大廳,繼續來到內室婦女活動區域。
她像條鰻魚一般從蓮梨桑身邊溜過去,滑進內室。「關於那些墊枕,對不起,沙蒂琵,我碰巧聽索巴卡說——」
她突然大叫:
「因為,蓮梨桑,要寫下十蒲式耳大麥,或一百頭牛,或十畝小麥田是非常容易,根本不費力氣的。然而因為寫下來的東西看起來就好像是實物一樣,因此動筆的人就會看輕那些耕田、收割、飼養牛隻的人——但是,田地、大麥、牛隻都是實實在在的物體,它們不只是草紙上的一些墨跡而已。而當所有的草紙所有的記錄都被摧毀掉、書記都被驅逐時,只有那些耕作收割的人會繼續存活下去,而埃及也會仍舊生存下去。」
「泰娣現在在玩它,同樣的那隻獅子。」她停頓下來,然後純真地說「喀尹到陰府去時,我非常傷心。但是如今我回家來了,我會再快樂起來,忘掉悲傷,因為這裏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什麼都沒變。」
「我父親還是老樣子,」蓮梨桑愉快地說。「總是認為他一走,我們就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蓮梨桑站著猶豫了一會兒,聽著她兩個嫂嫂增高、增快的吵嚷聲,喜妮跳入干涉,火上加油一番,然後便慢步走向她祖母的小房間。她祖母伊莎獨自坐著,兩個黑人小女孩在侍奉她。她正在檢視著一些她們攤開給她看的亞麻布衣衫,一面溫和地責罵她們。
她讓那卷草紙從手中滑落,輕柔地加上一句說:
她微微可以聽到遠處她和_圖_書兩個哥哥——葉瑪西和索巴卡——高聲爭論著某地的堤防需不需要加強的討論聲。索巴卡的聲音如往常一般高亢、自信。他闡述己見時總是輕鬆而堅定。葉瑪西的聲音低沉,帶著喃喃抱怨,並表現出遲疑與焦慮。葉瑪西總是處在一種焦慮狀態中,他是長子,父親不在家,到北地的莊園去時,農田的管理權便落到他手上。葉瑪西遲緩、謹慎,而且具有自找麻煩的傾向。他是個身材笨重、動作遲緩的人,沒有索巴卡的瀟灑與自信。
高昂的談話聲淹耳而至,她再度停頓下來,品味著這往日熟悉的聲響。沙蒂琵和凱伊達還是一樣爭論著!沙蒂琵那耳熟能詳的聲調,高亢、跋扈、威風十足!沙蒂琵是她哥哥葉瑪西的太太,高個子、精力充沛、大嗓門,俊俏中帶著嚴厲、威風凜凜的氣勢。她永遠在下著命令,制定條律,叱責僕人,到處找碴,純粹靠她的叱責和脾氣讓他們完成一些不可能的任務。每個人都怕她那副嗓門開響,總沒命似地跑去完成她的命令。葉瑪西本人非常欽佩他這生氣蓬勃、堅決果斷的太太,儘管他那任她欺凌的樣子經常叫蓮梨桑看了生氣。
「你就跟你的孩子一樣笨,凱伊達,大家都這麼說!不過你別想這樣就算了。我一定要維護我的權利,我告訴你。」
而喀尹……喀尹沉默而警覺地坐在他的船上,他的全副心神都貫注在他即將投矛一刺的魚兒身上,絲毫沒有這種喧嚷,這種忙碌,這種持續不斷的嘈雜場面。
「你是什麼意思,侯里?」
此時,她的感覺有如她從沒離開過……
「這裏什麼都沒變,」蓮梨桑自信地說。
「就目前來說,一大片財產只要幾個文書就夠了。不過,我想,這一天會來到的,全埃及會有大量的書記。我們是生活在一個偉大時代的開端。」
「上面寫些什麼?」她好奇地問。
「是的,不過還有木材的價錢,和在波哈換油的穀物……」
他們的談話繼續進行。蓮梨桑在喃喃的男人話聲中滿足地坐著,昏昏欲睡。稍後,葉瑪西站起來,把那卷草紙交還給侯里,走了出去。
「產業看守者,司祭英賀鐵說:『願你們身心健康,長命百歲。願眾神保佑你們。願天神使你們心情愉快。兒子你去稟告母親,司祭對他母親伊莎說:「您好嗎,平安、康健否?」對全家人說:「你們都好嗎?」對我兒葉瑪西說:「你過得怎麼樣,平安、康健嗎?盡力管理我的田園。盡你全部的力量,埋頭苦幹。知道吧,如果你勤勉,我會為你讚美天神——」』」
「你無法回到過去,蓮梨桑。就像我的這份計算過程。我以二分之一為主,加上四分之一,然後十分之一,然後二十四分之一——到了最後,你看,完全是個不同的數目。」
她轉身踏上通往墳墓的石灰石斷崖小徑。那是偉https://m•hetubook•com•com大的梅瑞普達王的墳墓,而她父親是負責看管維護的司祭。所有的莊園都是祭祀產業。
蓮梨桑猛然抬起頭看他。
侯里歎了一聲。然後他柔聲說:
蓮梨桑被身後悄悄的腳步聲嚇了一跳。她轉過身,看到喜妮站在她身後,一種熟悉的厭惡感湧上心頭。
侯里點點頭。
蓮梨桑猛然轉身,朝著回家的路上走去,途中遇到了一些載貨的驢子正被趕往河堤去。她路過穀倉和庫房,穿過大門,走進了中庭。中庭是個令人感到愉快的地方。裏面有一座人工池,四周圍繞著花朵盛開的夾竹桃和茉莉、無花果樹。泰娣和其他的孩子正在玩耍,他們的聲音尖銳、清晰。他們正在湖邊的一幢小樓閣裏跑進跑出。蓮梨桑注意到泰娣正在玩一隻拉動繩子嘴巴便會一張一閉的木獅子,一個她小時候心愛的玩具。她再度感激地想著:「我回到家了……」這裏什麼都沒有改變,一切都像往昔一般。在這裏,生活是安全的、是永恆的、是不會改變的。泰娣如今是這裏的孩子,而她是一個關閉在家牆內的母親——然而,一切事物的架構、本質是不變的。
「你這樣認為嗎,蓮梨桑?這會讓你產生什麼不同?」
「小伊彼,七十三蒲式耳大麥……」
「那是件好事,」蓮梨桑說。
「你,凱伊達,你真沒有禮貌;你甚至都沒在聽我講話。你不回答——你的態度惡劣。」
「可憐的葉瑪西!我想,他夠賣力工作了。」
侯里說:
「不,是一樣的。葉瑪西還是老樣子,這麼憂慮、這麼焦躁,而沙蒂琵還是一樣欺壓他,而她和凱伊達還是和以前一樣為了踏板和珠子爭吵,而待會兒我回去時,她們又會笑做一團,還是那對最好的朋友。喜妮還是一樣鬼鬼祟祟的,到處偷聽,到處發牢騷,訴說她的功勞,而我祖母還是為了一些亞麻布跟她的小女僕嘮嘮叨叨!一切都還是老樣子,而且不久我父親就會回來,又會是大驚小怪、吵吵鬧鬧的,他會說:『為什麼你們沒這樣做』、『你們應該那樣做』,而葉瑪西會一臉憂愁,索巴卡會大笑,一副事不關己的無辜相,而我父親會繼續寵壞艾匹,他現在十六歲了,但他就像他八歲時一樣寵他,一切根本都沒有改變!」她停頓下來,喘不過氣。
「或許。然而,一定會有所改變。」
「這是我父親寄來的?」
「你真的這樣認為?」
「你這是什麼意思,侯里?你讓我感到害怕。」
她要忘掉那八年。它充滿著不忍回首的快樂時光——如今卻被失落與痛苦所撕毀。
「可是,你是什麼意思?你說的這個惡魔是什麼?」
「噢,算了,」蓮梨桑心想,「這有什麼不可以?」她想,這大概是喜妮自娛的方式。生活對她來說一定是很可怕的。她像個苦力一樣地工作,而從來沒有一個人感激過她www.hetubook.com.com,這是事實。你無法感激喜妮——她不斷地標榜自己的功績,讓你的一顆感激之心都涼了。
「我的意思是,總是會有改變的。八年就是八年。」
「是的,我懂你的意思。只有那些你看得到、摸得到、吃得下的東西才是真實的,寫下『我有兩百四十蒲式耳大麥』並不表示什麼,除非你真的有那些大麥。人可以寫下一堆謊言。」
侯里沒有答腔。他拿起一張草紙,開始書寫。蓮梨桑懶洋洋地看了他一會兒。她感到心滿意足,不想開口說話。
「這是侮辱,我說,」沙蒂琵大吼。「要是葉瑪西還有一點點骨氣的話,他一定一刻也不能容忍!英賀鐵不在時這裏由誰當家?葉瑪西!而身為葉瑪西的太太,我有優先挑選這些踏布和墊枕的權力。那塊黑奴編的河馬圖案墊枕應該——」
「可是我只是蓮梨桑,不是數字。」
喜妮一張瘦削的臉如往常一般扭曲成半帶諂媚的笑容。
侯里的膝頭上攤著一張草紙,葉瑪西和他正俯身看著。
當她父親不在時,司祭的責任便落到她哥哥葉瑪西的身上。蓮梨桑慢慢地沿著陡峭的小徑往上走,抵達時,葉瑪西正在墓穴的小石室裏,跟她父親的管事侯里磋商。
凱伊達低沉的聲音插|進來:
聽到她父親的訓誡,令她眼前浮現起鮮明的形象——他那自大,有點難以取悅的態度,他那持續不斷的告誡與訓示。
「忘掉我所說的吧,蓮梨桑。我是在想著破壞農作物的病蟲害。」
「你不了解,蓮梨桑。有一種邪惡是來自外界,它從外界攻擊,所以人人都見得到;但是有另外一種是在內部滋長,沒有顯出任何外在的跡象。它一天一天慢慢地成長,直到最後整個果實都腐爛掉了——被疾病吞噬。」
「是的,我記得,蓮梨桑。」
侯里微微一笑,探過她的肩膀,一邊唸一邊用小指指著,這封信是職業書信家用華麗的文體寫成的。
蓮梨桑在和悅的沉默中坐著。
偶爾在沙蒂琵那高八度的話語停頓之時,間歇可以聽見凱伊達那平靜、執著的話聲。凱伊達是個臉孔寬廣平庸的婦人,是英俊瀟灑的索巴卡的太太。她一心一意奉獻所有給她的子女,很少去想到或談到其他任何事情。她以平靜、不為所動、固執地重覆話語這個簡單的策略來對抗妯娌間的爭論。她的態度既不辛辣也不衝動,除了她本身的立場,其他的她一概不加以考慮。索巴卡極為依戀他的太太,什麼事情都跟她說,知道跟她說是安全的,她會表現得好像是仔細在聽,並適度地表示同意或不同意,隨後就把一些不中聽的話都忘了,因為她的心中已被子女的問題佔滿了,沒有空間去容納他說的那些事。
侯里搖頭。
「我很高興你這樣說。我以為……我不知道我以為什麼。」
蓮梨桑專注地看著他。她緩緩說道:
蓮梨桑鬆了一口氣:
侯里緩緩和_圖_書地說:
是的,忘掉它們,把它們從心中抹去。再度回復成蓮梨桑,祭司英賀鐵的女兒——無憂無慮、不用思考、不用感覺的女孩。丈夫和兄長對她的愛是個殘忍的東西,它的甜蜜欺騙了她。她想起那健壯厚實的古銅色肩膀,那佈滿歡笑的嘴——如今喀尹已經被塗上香料,做成了木乃伊;全身裹紮著布條,在護身符的庇護之下,邁上前往另一個世界的旅途。這個世界上再見不到喀尹揚帆於尼羅河上,在陽光下歡笑捕魚,而她則舒舒服服地躺在船上,泰娣坐在她膝頭上,對他回眸輕笑……
「我可不這麼確信。」
蓮梨桑心想,喜妮是那些命中注定要把自己奉獻給別人卻沒有一個人肯為她奉獻的人。她長得不吸引人,而且也笨。然而她又總是知道什麼事情正在進行當中。她走路無聲無息,耳力靈敏,眼神銳利,沒有任何事情能長久逃過她的耳目。有時候她把她所知道的事藏在心裏,有時候則一個接一個的去跟人家耳語,然後站在後面高高興興地靜觀她所製造的效果。
被這些頑固、喧嚷的婦道人家所包圍著,突然之間,蓮梨桑感到悶得透不過氣來。婦人——吵鬧、喧嚷的婦人,一屋子的婦人,從不平靜,從不安寧,總是在談話、叫嚷,只會說——不做!
「一切都是老樣子……」
「你大可以這樣想,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蓮梨桑心想:「我不要再想這些。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回到家中,一切都和過去一樣,我隨即也會和過去一樣。一切都不曾改變。泰娣已經忘了那些事,已經能跟其他的小孩一起遊玩、歡笑。」
「為什麼你不這麼確信?」
是的,一切都還是老樣子。蓮梨桑站在那裏聽著,沒人注意到她?老伊莎身體縮小了一點,如此而已。不過她的聲音還是老樣子,絲毫未變,幾乎就如同蓮梨桑八年前離開這裏時一樣……
侯里繼續:
「這藍色的墊枕本來就是我的……噢,看看小安珂,她在學走路……」
然而當她再次望向那泛白閃爍的河面時,她心裏的反叛與痛苦再度升起。喀尹,她年輕的丈夫,死了……笑容滿面、雙肩壯實的喀尹。喀尹和陰府之神在死人的王國裏;而她,蓮梨桑,他心愛的妻子,被孤單單地留在人間。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她只不過比小孩子大一點點時就跟了他了——而如今她守寡歸來,帶著她和喀尹所生的孩子泰娣,回到她父親的家裏。
「『全心照顧我兒艾匹。我聽說他心有未滿。同時注意要沙蒂琵善待喜妮。記住,不要忘記來信告訴我麻布和油的事。保護我的收成,保護一切我的東西,我要你負責。如果我的土地淹水,你和索巴卡就有苦頭吃了。』」
侯里看到她一本正經的表情,微微一笑。蓮梨桑突然說:「你曾經幫我修理獅子玩具——很久以前,你記得嗎?」
蓮梨桑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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