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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終有時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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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尼羅河泛濫季第四個月第五天

五、尼羅河泛濫季第四個月第五天

南翡兒聲音溫和柔順。伊莎發出刺耳的咯咯笑聲。
南翡兒重覆說。
「你親愛的人也就是我所親愛的人,主人,」喜妮熱情地說。
英賀鐵繼續說:
談話的要點都透過喜妮滲透到內院婦女活動區,如同往常一般,她充當消息供應者。有時候蓮梨桑不懂喜妮怎麼老是想盡辦法知道一切事情。
「我不能再耽擱了,還有一些要給侯里的指示——」
「還有喜妮,」英賀鐵叫了起來。「有喜妮在。」
「南翡兒,你留在這裏可以嗎?或許,你還是跟我一起走最好?」
「但是他表現出很強的能力,他覺得他的兩個哥哥對他不公平。索巴卡,態度粗暴、傲慢,而葉瑪西的小心膽怯令他生厭。艾匹雄心勃勃,他不喜歡聽令於人。他說只有我,他的父親,才有權力下命令。」
「你走會比較好一點!為什麼你不想走?我不了解你。你留在這裏有什麼好處?你是個城市女孩,或許經常旅行吧,為什麼你選擇在這裏度過一天又一天的單調生活,跟一群——我坦白說——不喜歡你、事實上是討厭你的人在一起?」
伊莎厲聲說:
侯里溫和但卻急促地說:
「你腦子裏在想什麼,侯里?」
一個瘋狂、虛幻的想法躍進她的腦裏。
然後,她嘲笑自己這種迷信的幻想。因為,在她的記憶中,喀尹總是泛舟在尼羅河上,而這的確是個身材與喀尹相仿的年輕人,遂使她產生了幻覺。這個男人比喀尹年輕,有著柔順的優雅風度,一張愉快、佈滿笑容的臉。
「當然,我的好侯里,你說的話一向都是深思熟慮過的。」
「我知道我們在你不在這裏時替你辦事——但是這還不夠。為什麼不指定你一個兒子當合夥人,透過法律文件明訂跟你合夥。」
「麻煩又https://m.hetubook.com.com來了,」他叫了起來。「一定又是麻煩事!除非我親自處理,否則任何事情都會出差錯!」
「他們會照你的話做,我確信,英賀鐵。」南翡兒頓了頓。然後她說:「這裏有誰我可以完全信任的?某個真正為你獻身的人?我指的不是家人。」
「我是該有了,英賀鐵。我已經當了你好幾年的管事了。」
「你可以信任我,」喜妮說。
葉瑪西樂得一陣臉紅,他的身子坐得更正一點。
英賀鐵大驚小怪地站起來。
「我想的是葉瑪西,他是你的長子,他的性格溫柔多情,他對你奉獻一切。」
「這是個好主意。卡梅尼來自北方,他認識我父親,他不會受這家人的影響。」
喜妮被找來了,如同往常一般,一副趨意奉承的熱切相。她為英賀鐵即將離去滿懷悲傷,英賀鐵唐突地打斷她的感傷之言。
「侯里,我的好侯里怎麼樣?他是我的左右手,一個知識豐富、識別力很強的人。」
他的臉上露出憂色。
英賀鐵在完成了祭祀禮之後,滿意地鬆了一口氣。祭祀儀式一絲不苟,因為英賀鐵是個非常虔敬的人。他一一完成酹酒、燒香、供上傳統酒食的程序。
「這麼說,我兒子要把你留下來?你最好跟他一起走,南翡兒。」
「主人,一艘船來了,一個叫卡梅尼的書記從孟斐斯帶信來了。」
「而且是最忠實的一個。現在,我有件事要跟你討論一下,是關於艾匹,他抱怨說他的地位低下。」
當一切終於就緒,準備出發時,英賀鐵突然感到平靜下來。他把南翡兒帶到一邊,懷疑地說:
「是的,他有好性情。但是他太膽小,太柔順了,和*圖*書他對每個人都讓步,要是艾匹年紀大一點——」
他中斷下來,一個奴隸氣喘吁吁地朝著狹窄的小徑跑上來。「什麼事?」
南翡兒慢吞吞地說:「他和葉瑪西親如兄弟。或許——」
「那麼我就說了。英賀鐵,你不在的時候,這裏必須有個真正有權威的人。」
南翡兒搖搖頭,嫣然一笑。「你不會去很久吧?」她說。
「我不在時好好看住一切,注意善待我的姨太太——要給她適當的尊重。我把她交給你,你要控制家裏女人的行為。注意要沙蒂琵講話收斂一點,同時讓索巴卡好好教教凱伊達。蓮梨桑也必須禮待南翡兒。再來是喜妮,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對她不好。我知道,家裏的女人覺得她有時候很煩人。她在這裏很久了,自以為有特權可以說很多不討人喜歡的話。我知道,她既不漂亮也不聰明——但是她很忠實,記住,而且一向為我的利益著想。我不希望她受到輕視、虧待。」
「好主意。」
南翡兒站了起來,她和伊莎站著彼此對視。
「原來你討厭我?」
南翡兒感激地點點頭。
「這是事實,」侯里說。「而且我認為,英賀鐵,這是這地方的一個弱點。我可以放肆隨便說說嗎?,」
英賀鐵小題大做地說:
「我想,你會做出明智的決定。」
侯里慢吞吞地說:
蓮梨桑不太感興趣,她想,卡梅尼查出這件事真聰明,她父親會很高興。
兩個女人的目光交接,一陣停頓。
英賀鐵大聲清清喉嚨。
他告訴他們,他是從英賀鐵北地的莊園來的。他是個書記,他的名字叫卡梅尼。
「他要我留在這裏。」
「你的意思是說,他會變得太習慣接受命令而無法下達命令?哦,也許你說的有道理。」英賀鐵歎了口氣。「理hetubook.com.com家是件困難的工作!女人特別不容易管理,沙蒂琵脾氣難以駕馭,凱伊達經常陰沉沉的,不過我已經跟她們說清楚了,要好好對待南翡兒,我想我可以說——」
南翡兒雙唇慢慢浮現笑意,一種看來奇特的笑意。
她跑過去加入他們,正被拖往岸邊的船上站著一個年輕人,當她看到他背對亮光的身影時,她的心跳霎時停了一下。
伊莎搖搖頭。
侯里微微一笑。
「你還太小,不能有個別的零用金。服從葉瑪西,他知道我的意願和命令。」英賀鐵一手擱在他長子的肩膀上。「我信任你,葉瑪西。我回來之後我們再談談合夥的事。」
侯里很快地說:
「你太漂亮了,南翡兒,」她說。「問題就在這裏,所以其他人才會嫉妒——不過我會照顧你,我會把她們的一言一行都告訴你。這可以包在我身上!」
「很好,那麼你會忠實對待南翡兒?」
「還有卡梅尼,他也是個書記,我會吩咐他聽你差遣。如果你有任何抱怨,他會用筆寫下你的話,把你的抱怨送去給我。」
「我剛剛說過,把權力交給一個太年輕的人是危險的事,不過太晚交給他也是危險的。」
「是的,是的,我的好喜妮,但是這些事是免不了的。我是個沒多少機會安靜休息的人,我必須不停地為我的家人奔勞——儘管他們對我的感激少之又少。現在我想非常認真地跟你說幾句話。你忠實地愛我,我知道我可以信得過你。好好保護南翡兒——她是我非常親愛的人。」
英賀鐵來回踱步,眉宇深鎖。
「這也沒有多久,我留在這裏就好了。」
看來卡梅尼好像是英賀鐵雇用的一個年輕書記,是英賀鐵的一個表哥的兒子。卡梅尼查出了某件欺詐行為——一筆假帳,由於這件事牽和-圖-書連很廣,他認為最好是親自南下來報告。
「三個月,或許四個月,誰知道。」
「那麼我想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是的,一切都令人滿意。籌劃,這一向是我的看家本領。」
「他還很小。」
「是的,」她說。「我了解你的意思,喜妮,我想我可以信任你。」
她猛然轉身離去。南翡兒靜靜地站在原地。她的雙唇非常緩慢地向上扭曲成寬闊、如貓般的微笑。
「他要我留在這裏。」她柔順的語氣中飽含嘲弄的意味。
「不,我不討厭你。我老了,儘管我眼力模糊,我還是認得出美麗的事物,而且欣賞它。你是個美人,南翡兒,看到你讓我的一對老眼感到愉快。因為你的美,我為你祝福,我是在好意警告你:跟我兒子到北方去。」
「你留在這裏是有目的的。什麼目的,我倒懷疑?很好,隨你的意吧!不過要小心,謹慎行事,而且不要信任任何人。」
伊莎專橫地向喜妮點一下頭,喜妮服從地溜出門去。
他狼狽地踏著小徑下去,侯里靜靜坐著望著他離去。
英賀鐵以奇特的眼光看著他。
「我把我的事業託付給你和葉瑪西——」
現在,來到鄰接的陰涼石室裏,侯里在裏頭等著他,英賀鐵又回復成地主、商人的身份,而不是先前的宗教司祭。兩個男人一起商討著各種生意上的事,行情價格、收成的利潤、家畜以及木料等等。
「我已經吩咐葉瑪西——命令我所有的兒子——好好對待你。如果你有任何抱怨,小心他們的頭!」
英賀鐵裝模作樣地喃喃說道,急急轉身離去,避免接觸到他母親的眼光。
蓮梨桑漫無目的地沿著尼羅河岸走著,她聽到叫囂的騷動聲,看到人們跑向船隻停泊處。
「你提議我哪一個兒子?索巴卡有威嚴的外表,但是他倨傲不和-圖-書馴,我信不過他,他的性情不好。」
這件事立即的結果是英賀鐵急急準備離去,他本來打算兩個月內不再出門,但是如今他決定越早到現場去越好。
喜妮轉身面對南翡兒,她正低垂著眼簾望著她。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英賀鐵意地點點頭。「你有優秀的生意頭腦,侯里,」他說。
「是的——是的——哦,侯里,我會想想你所說的話,葉瑪西確實是個好兒子,一個聽話的兒子……」
伊莎說:
一陣冷冷的咯咯笑聲傳過來,英賀鐵猛然轉身,看到他母親站在房門口。她拄著拐杖,看起來比往常更乾瘦、更不懷好意。
一個奴隸被派去告訴她父親,而卡梅尼被帶回屋子裏去,食物、飲料都擺在他面前。不久她父親回來,他們便不停地談論、磋商著。
「是的,」南翡兒若有所思地說。「有喜妮在,你現在就跟她說——當我的面跟她說怎麼樣?」
「把權力交給太年輕的人是件危險的事。」
「呸,胡說!所有的女人都一樣,喜妮並不比其他女人更會惹麻煩。至於卡梅尼,他留在這裏,我們這裏用得上另一個書記,他可以協助侯里。至於我們出租給亞伊那個女人的土地——」
一家人都被召集在一起,接著是數不清的指示、告誡,交代做這個做那個,葉瑪西不可以這樣那樣,索巴卡要特別小心謹慎等等。蓮梨桑心想,這一切都非常熟悉。葉瑪西聚精會神,索巴卡陰沉沉的,侯里,如同往常一般,冷靜而效率十足。艾匹的要求、強求被比平常嚴厲的言辭斥回。
「是喀尹,」她想。「喀尹從陰府回來了。」
「我有一個多麼了不起的兒子啊!」她說。
英賀鐵繼續嚴密叮嚀下去。
「一切都會按照你所說的處理,」葉瑪西說。「不過有時候喜妮的舌頭會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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