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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他告別了露絲，驅車前往艾瓦頓廣場，一路上分析著那個剛剛和他分手的女人——露絲．萊辛是否有犯罪的可能？大致而言，他對她的印象不錯，她似乎頗為坦白、率直。

「非常感謝你的來訪。當然，我是知道你的。巴頓先生昨晚一直盼著你能來參加宴會，對吧？我記得他這樣講過。」

「我……嗯，沒有，我根本沒有再看她。她只是謝了謝亞歷姍卓女士。」

「不管怎麼說，她是個冷靜的女人。」

「謝謝，我非常樂意。」

「我想，你是現在才聽到這個說法吧？是的，萊辛小姐，喬治接到過幾封匿名信，說他的太太不是自殺，而是被謀殺的。」

雷斯非常親切地說：

他看到著她的面部表情在變化。只見她眼中流露出片刻的猶疑。在她回答「一點兒沒有」之前，有極短暫、幾乎覺察不到的躊躇。

「說實話，我覺得這是個奇怪的念頭。」

「他在宴會前提到過這件事嗎？」

「他給我看過兩封。」

「你不是說過，他情緒激動，顯得心煩意亂嗎？」

露絲道：

「完全不知道。信多嗎？」

她具備殺人的能力嗎？事到臨頭時，大多數人都其備這種能力。這並不是一般的謀殺技巧，而是特定情況下的謀殺能力。因此，現在還很難把某個人排除在外。這個女人具有某種冷酷無情的素質，而且她具備謀殺的動機——或者說，具備可供選擇的動機。除掉羅絲瑪莉，她就有成為巴頓夫人的機會。不管那是出於想與一個有錢人結婚，還是想與一個她所鍾情的男人結婚，除掉羅絲瑪莉都是首要的條件。

她搖了搖頭：

「我跟他一起工作很多年了，明年四月就滿八年。我了解他的習慣，而且，我想，他——是信任我的。」

「坎卡是這樣跟你說的嗎？」

她想了一會兒。

「證據表明，在你們跳舞的時候，沒有人靠近你們的餐桌。」

露絲皺著雙眉，說出了他也正為之感到困惑的問題：

「是的。對這次宴會，巴頓先生的態度很特別，他很激動，激動得像個孩子似的。」

她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女孩，有一頭烏黑漂亮的頭髮，堅定有力的嘴和下巴。

「嗯，也許還不止如此。她感到很不幸福，這是看得出來的。」

雷斯說明了自己來訪的目的之後，她立即應道：

他將她帶he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ｏｍ到一家熟悉的小餐館，那裏桌與桌之間相距很遠，能夠安閒地談話。

雷斯上校舉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噢，萊辛小姐？我敢說，你的印象一定是很正確的。」

但是，其中必有文章。他對此確信不疑。她一定是看到、聽到或注意到了什麼事，只不過是由於某些原由，她決定不講出來。

雷斯馬上答道：

雷斯和藹地說：

「喬治常告訴我，他是如何地依賴你。」雷斯溫和地說道。

「你一點也不知道這些信嗎？」

「沒有，是我們在桌邊快落座的時候才提到的。我記得我當時略微有些驚奇——」

「這不是自殺，我堅信這不是自殺。但又怎麼可能是謀殺呢？我是說，兇手是如何下手的呢？答案是不可能。它不是我們當中的某個人犯下的。那麼，是不是在我們大家離座去跳舞的時候，有人把毒藥放進了喬治的酒杯呢？要是這樣的話，又是誰呢？這好像太不合情理了。」

「你看見她吃了嗎？」

「接過來了。」

然而其中必有蹊蹺。這使他感到振奮，增加了新的信心。這是他眼前那堵堅壁上出現的第一道縫隙。

「可是你還是照常來工作——」

「當然了。」她露出吃驚幾乎算是震驚的神色。「這是我的工作呀。有這麼多事等著整理、安排呢。」

「喬治相信這一點嗎？」

但後來，喬治收到了匿名信，這件事叫他疑慮叢生。誰寫的呢？為什麼要寫呢？這是一個不斷困擾著他的難題。他設下一個圈套。於是，露絲乾脆讓他永遠安息去了。

她躊躇起來：

雷斯傾向於認為她只是想要和一個有錢人結婚，這個理由尚不足以圓滿地解釋這樁謀殺案。露絲．萊辛的頭腦十分冷靜，行事小心謹慎，她還不至於為了過闊太太的舒適生活而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是愛情嗎？也許是。不過她那種冷靜而超然的作風，不像容易被男人煽起愛情的火焰。她既然喜愛喬治，憎恨羅絲瑪莉，她很可能冷酷地策劃並導致羅絲瑪莉死亡。事情大功告成，自殺的結論毫無異議地被接受了，這足以證明她那與生俱來的才幹。

接著，她說：

「你一定見過坎卜探長了吧？」

「這種事是誰都不大願意說的，」她說。「不過我想還是讓你知道了好一些。我愛ｈttps://m•ｈeｔｕbｏｏｋ.ｃoｍ•ｃｏm喬治．巴頓，在他遇到羅絲瑪莉以前我就愛著他。我並不認為他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沒有注意過。他喜歡我，非常喜歡，但是我想，不是那種意思的喜歡。而我卻常常想，我本來可以做他的好妻子——我能使他幸福。他愛羅絲瑪莉，但是他和她在一起並不幸福。」

他看了她那迷惑不解的臉龐，顯然她剛才失神了。

「哦，是的。至少我有所猜測。當然，我也許猜得不對。但是像巴頓太太這樣的女人是可以一眼看透的。她不會處心積慮地去掩藏自己的感情。所幸的是，我認為巴頓先生並不了解……噢，是的，她的確感到不幸福。此外，我還知道，那天晚上，她除了因為得感冒而體力不濟以外，還感到頭疼呢。」

杯子尚未沾唇，他又放下去了，他望向桌子對面。那女孩看上去十分平靜，彷彿絲毫沒有意識到她所說的話有什麼重要性。然而，這段話卻是十分寶貴。它意味著：從姍卓的席位來看，她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往羅絲瑪莉的杯子裏放東西是十分困難的，但她仍有另外的下毒機會。她可以把一個有毒藥的膠囊交給羅絲瑪莉。一般來講，膠囊只要幾分鐘就會溶解，但是也可能這是一種特殊的膠囊，它裏面還有一層膠質或其他什麼東西。也可能羅絲瑪莉當時沒吃，而是後來才吞服的。

露絲略有幾分驚訝：

她皺起了眉頭：

過了一陣子後，她說：

開始，他以為她沒聽見他的話。只見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眼睛望著地面。

「萊辛小姐，你對此事是否抱持自殺的看法對我們是很重要的。你很了解巴頓，而且我想昨天你整天都和他待在一起。他看上去到底怎麼樣？和平時差不多嗎？還是坐立不安，心煩意亂，激動不已？」

「哦，沒有。」

他突然開口說：

露絲轉向辦公桌，接著他剛才的那句話說：

那麼也許羅絲瑪莉是將那顆藥丸放進了手提包，後來在看演出的時候，頭痛得厲害，於是她就把膠囊放進香檳酒杯裏，讓它在裏面化開。這是假設，純粹的假設，但這種可能性是有的。

她的聲音裏帶著很大的委屈。

「哦，那時我覺得他的煩惱和平常不大一樣，不知道我這樣說對不對，因為以前我們不只一次地碰到這種事情，不過方式不同和-圖-書罷了。去年維克托．德雷克人在國內，又帶給我們麻煩，我們只好給他買了張船票把他打發到南美洲去了。可是，六月份他又來電報要錢。因此，你知道，我對巴頓先生處理這種事的方法都很熟悉了。依我來看，這次他之所以感到煩躁，主要是因為它正碰上他在安排這次宴會的時候。由於他已用全副精力來準備宴會，因此其他任何事情都會使他大為不耐。」

「是的，我不喜歡她。噢！她很可愛，很有魅力，也很能討別人喜歡。可是她從來沒有對我好過！我很討厭她。她的死使我震驚，她死的方式也叫我震驚。可是我並不真的感到悲傷。恐怕，我可能還挺高興呢。」她頓了頓，又說：「我們談些別的好嗎？」

「那就真的超乎情理之外了！氰化鉀總不會自己跑進酒杯裏去吧！」

「你看見羅絲瑪莉．巴頓吞服那顆膠囊了嗎？」

他點了餐。當侍者一離開，他就看著桌對面的同伴。

「很難說。你知道，我十分了解巴頓先生。他為這件事煩惱過。據我猜想，德雷克太太一定是又哭又鬧，每當這種時候她總是這樣。當然了，他也就想把問題盡快解決了事。反正，我有這樣的印象——」

她的兩眼驀地警覺起來，充滿了狐疑。他注視著她，覺得她又在運用她的聰明智慧了。

露絲立即談了起來。她談到了上午發生的事情——他為喬治．維克托惹的麻煩而心煩意亂；她親自打電話到南美，為這件事做了安排，喬治聽到事情已經安排妥貼時心情很愉快。接下去，她又談到她是如何到盧森堡飯店的；東道主喬治是如何因為激動而顯得慌慌張張。就這樣，她娓娓而談，直到這齣悲劇的最後一刻。她所談的情況和他已知的情況完全吻合。

「見過了，在昨天晚上。他好像很聰明，經驗豐富。」她頓了頓，「這真是謀殺案嗎，雷斯上校？」

她解釋說，這是因為維克托．德雷克的緣故，並扼要地介紹了一下維克托的為人行事。

「你是說，把這次宴會和一年前巴頓太太自殺的那次弄得一模一樣嗎？」

她顯得很驚訝：

「你不喜歡羅絲瑪莉？」

她別過身去。他看見她咽了咽口水，眨了眨眼睛，使勁忍住了哭泣，她的感情是絕不外露的。這差點使他相信她是個清白無辜的人了。然而差點相信，並和圖書不等於非常相信。他以前也碰到過演技高明的女人，那種眼圈發紅、眼皮發黑而其實不過是在裝腔作勢、逢場作戲的女人。

露絲慢吞吞地說道：

「你覺得這樣一次宴會可能是有什麼特殊目的嗎？」

不，這是不合理的。這聽起來不像是真的。因為那樣做顯然是出於恐慌——而露絲．萊辛不是那種會驚慌失措的女人。她的腦子比喬治要好得多，她能夠輕而易舉地避開他所設下的任何圈套。

她頓了一下，臉色有些微紅，「當然，我並不是因為他請了你才感到吃驚的。我知道你們是老朋友了。一年以前，你原本也要參加那個宴會的。我驚訝的是，如果你來了的話，巴頓先生並沒有另請一位女客來平衡參加的人數——當然，你可能是打算晚一點來，或根本不來——」她突然收住話，「我多笨哪，幹嘛一直說些不相干的話呢？今天上午我一直笨頭笨腦的。」

「她接過來了嗎？」

「你問我這個幹什麼？」

「這很難說。他心煩意亂，坐立不安，但這是有原因的。」

「你是不是想不出——甚至沒有懷疑過是誰把氰化鉀放進杯子裏呢？想想昨天晚上的情形吧。真的沒有任何引起你懷疑的瑣事嗎？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嗎？」

「你怎麼知道她頭疼？」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他並沒有勉強她。他清楚，像露絲這樣的人，勉強是不會有用的。他知道，如果出於某種原由她已決定保持沉默的話，那她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你是想和我談談昨晚的事吧？請不必顧慮什麼。我也願意談。因為整個事件太不可思議了。要不是它已經發生，而且我身臨其境的話，我是絕不會相信的。」

雷斯看見露絲．萊辛正坐在一張大辦公桌前忙於處理文件。她穿著黑色的上衣和裙子，裏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衫。她那種不聲不響、不慌不忙的辦事效率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注意到了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及怏怏不樂的嘴形。但是，她成功地控制著自己的悲傷——如果那真是悲傷的話——就像她成功地控制其他感情一樣。

她搖搖頭。

他看了她一會兒，接著說：

「那麼這就是他今年夏天變得那麼古怪的原因了？我都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

「對。」

「我希望你盡可能告訴我昨天晚上的一切細節——從早晨說起，尤其是喬治hetubook.com.com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

「你有什麼要害死羅絲瑪莉的理由嗎？」

突然間，她歎了口氣，抬起頭來正眼瞧著他。

「告訴我，萊辛小姐，你心裏懷疑過巴頓太太不是自殺的嗎？」

「那麼，萊辛小姐，你對此有什麼看法？據你看，喬治是不是有自殺的可能？」

「毫無疑問。」他接著說道：「快吃午飯了。我希望你能陪我去個安安靜靜的地方吃頓飯好嗎？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談呢。」

「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他沒有做最後的判斷，只是自言自語說：

「那天我們在更衣室裏脫大衣的時候，我聽見她告訴亞歷姍卓女士的。她說，她想要一粒止疼的膠囊。碰巧亞歷姍卓女士身邊帶著，就給了她一粒。」

「那麼，萊辛小姐，羅絲瑪莉．巴頓的事呢？你依然認為她是自殺的嗎？」

「可是，喬治有沒有主動做過什麼解釋？或向你私下透露些什麼？」

在餐點擺上來之前，他隨意地扯了些閒話，而她就順著他的話談，說明她這個人既聰明又敏銳。

「嗯，」雷斯道，「是個甩不掉的掃把星。這麼說，巴頓是因為他才心煩意亂的？」

「他沒有透露什麼，但是看他提的問題就足以說明他腦子裏是這樣想了。」

「你是不是覺得這次宴會有什麼古怪的地方，萊辛小姐？」

「不會，哦，不會的。」

「我做夢也沒想過還有別的可能性。說她是自殺也是講得通的。」

「對不起，您說什麼？」

看起來這不會是露絲幹的。

「喬治．巴頓沒有告訴過你，他認為他的太太是被謀殺的？」

「啊，我明白了。我明白為什麼喬治要買下那所離法拉第家很近的房子了，還有為什麼他不告訴我那些信的事。我剛才還非常納悶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呢。當然了，如果他相信那些信中的話，就是說，必定是我們其中一個人——坐在桌邊的五個人中的一個——害死了她。可能……甚至還可能是我呢！」

「是的。可是，他那副樣子已經有段時間了。現在我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我也明白昨天晚上的宴會為什麼讓他那麼激動了。他腦子裏一定是有某種古怪的念頭。他一定是希望透過再現上一次宴會的情景來了解更多事——可憐的喬治，他真是讓這些事給弄昏了。」

「能夠猜到其中的原委嗎？」

「因為流行感冒以後的精神抑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