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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邊的幻影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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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她曾抱有一絲希望,也許他會和她爭執,他會努力說服她。但他似乎純粹地只是在感受她所做的一切。在這裏,荷立塔的靈魂緊緊地陪伴在他身邊,他也明顯地看出來那樣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說。「是的,我想你是對的。」
米琪打斷了他:
「我是在牛津。」大衛冷冷地說。
愛德華說:
當他們到達空幻莊園的時候,格傑恩走出來,打開了汽車的門。
「不,夫人,這筆交易無法成交。」
終於,他們到達了最高處,坐在了一棵倒下的樹上。
「你這個秋天曾走過這條路嗎?」
「有時我認為露西真的有一點兒不正常。」當米琪和愛德華從房子裏漫步而出,走向樹林的時候,米琪如是說。
赫丘勒.白羅想:「她老了,她的頭髮變成了灰色,面龐上佈滿了皺紋。然而她有魔力——她將永遠擁有魔力……」
「是什麼呢,安卡德夫人?」
她的眼睛睜得大極了。
「格傑恩真不錯,」露西在走進客廳時說,「但他的憂慮卻是多餘的了。我幾乎可以欣賞這一切——如此的不尋常,你知道,和一個人所習慣的環境相比,難道你不覺得,大衛,像這樣的一段經歷,令你的思想開闊了嗎?這和劍橋是那麼截然不同。」
「我不敢肯定我確實明白你的意思,安卡德夫人。」
「你向我求婚,我感到很幸福,幸福而甜蜜。但這沒有用,愛德華,那樣行不通的。」
「正如我所料,而且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要來這裏的原因。你想要的是真相,不是嗎?」
她從手指上摘下戒指,遞給他。
對赫丘勒.白羅而言,他費了極大的努力才說出:
她搖搖頭:
大衛承認他喜歡松雞。
他發出了一聲歎息,一聲長長輕柔的歎息,就像枯死的樹葉輕輕脫離樹枝時發出的回聲。
他僵硬地回答:
「是的。對我來說,似乎唯一要做的,就是使整個事情完全結束。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嗎?」
安卡德夫人轉向她的丈夫。
他的嘴唇微微有些扭曲,說:
白羅問:
「我,我不知道。」吉妲說。
吉妲帶著一種解脫的表情轉了過去。
「是誰殺了他,愛德華?我們曾以為是吉妲——但不是吉妲。那麼是誰呢?告訴我你在想什麼?是某個我們從未聽說過的人嗎?」
在他的腳下有一塊石頭。和圖書
這就是那種她會問的問題,大衛惱火地想道,一個人對這些問題不可能有任何明智的答案。他冷冷地回答,他認為電話是有用的。
「你的意思是,」安卡德夫人說,「就像絞肉機嗎?或是鬆緊帶嗎?都一樣,一個人不能——」
「我來看看你。」她說。
「但你喜歡松雞。」安卡德夫人熱切地對大衛說。
愛德華若有所思地說:
她做出最後一絲輕微的努力,然後說:「再度在安斯威克過耶誕節一定會很愉快。」
米琪低語道:
她想:「我無法像現在這樣生活——荷立塔一直存在他的心中,我無法面對這個,我無法忍受。」
愛德華說:
「關於克里斯托醫生嗎?」
她中斷了講話,低頭看著電話聽筒。
米琪說:
「你現在又在忙些什麼,露西?」
「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受寵若驚,夫人。」
她點點頭。
松雞和夾餡的蛋奶酥味道好極了,並且伴隨著審訊的結束,一種重壓從空氣中升騰、消失了。

「我一直認為露西有一顆精明的頭腦,她表達自己的想法就像玩填字遊戲。將幾個隱喻拉在一起運用——就像鐵錘在一個又一個的釘子上起落,但從未失手過。」
他打開門,她就站在那兒對著他微笑。
「我不能只為了安斯威克而嫁給你,愛德華,你——你必須明白這點。」
她衝著他再次露出她那可愛而令人目眩的微笑,然後將一隻纖長白皙的手放在他的袖子上。
「我們發現死者是被某個或某些我們不知道的人蓄意謀殺而導致死亡的。」
「這是一個可愛的戒指,愛德華。」
「空幻莊園嗎?」
風穿過樹林的時候發出了歎息聲,樹葉落得更快了,幾乎沒有任何金色的東西留下來,只有滿目的褐色。
「你一定得和我們保持聯繫,我親愛的。也許某天在倫敦共進一頓簡單的午餐?我期望你不時去那兒買東西。」
「是的,」他說,回應著她的話,「那樣不行。」
白羅在靠牆的角落裏平靜地點了點頭,再也沒有任何其他合理的論斷了。
「當你努力的時候,事情總是變得更糟,露西。」
他語調中的某些東西使她感到驚奇。她說:
她將會永遠愛著愛德華,而愛德華hetubook•com.com將會永遠愛著荷立塔。生活只是一個平實、如假包換的地獄。
「荷立塔和我在抵達這兒的第一天下午來這裏散過步。」
出於某種原因他並不情願,她疑惑這是為什麼。這是他平常喜歡的那種散步,他和荷立塔過去幾乎總是——她的念頭快速轉動並且中斷了。他和荷立塔!於是她說:
「你真壞,米琪。誰能說我未曾努力。」
「也許你是對的,」安卡德夫人沉思著說,「而且無論如何,今天的午飯是甘藍菜墩肥松雞,還有梅德韋太太拿手的美味蛋奶酥——這根本不是格蘭奇探長喜歡的那種午餐。一盤非常美味的牛排,燒得嫩一些,毫無疑問還要有一盤不錯的老式蘋果塔或許是蘋果布丁——這才是我要為格蘭奇探長安排的。」
「我明白我並沒有十分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意思。我正在試圖了解為什麼你不想讓事情結束,這並不是因為你的威望,或是因為你想要絞死一個兇手(這是一種令人不愉快的死亡方式,我總這樣認為,多麼像中世紀的風格)。我認為,這只是因為你想知道真相。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嗎?如果你知道真相——如果你將被告知真相——我認為,我認為也許這會讓你滿意?這會讓你滿意嗎,白羅先生?」
這一切原本都十分友好。但是他不明白,他永遠也不會明白的——她剛才感受到的是什麼。托盤上的天堂……托盤碎了,天堂從她的指間滑落了,或是,天堂從來就不曾出現過。
她一圈圈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鑽石向她散發出冷漠的光輝。(「不要綠寶石。」他曾經說過。)
他死了並且離去了。
和我們,她想,和愛德華跟我嗎?什麼也沒有?愜意的想法——她和愛德華被聯結在一起,一個兩人的實體。然而,然而……約翰.克里斯托,儘管他已經躺在了墳墓中,葬禮的悼詞也已經唸過了,但他並沒有被埋葬得夠深。「他死了並且離去了,夫人。」但約翰.克里斯托並未真的死了並且離去了——儘管愛德華希望如此。約翰.克里斯托依然在這兒,在空幻莊園裏。
「我們必須快點了,親愛的,我們的火車來了」。
「我不這樣認為。」她把聽筒放回了原位。「你喜歡電話嗎,大衛https://www•hetubook.com•com?」
米琪說:
「我在倫敦的時候擺脫了它,但現在我回到這兒之後,這一切又一次佔據了我。我感覺每個人都知道是誰殺了約翰.克里斯托。唯一一個不知道的人是我。」
「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我們一直在深深地為您擔憂,夫人。」格傑恩說。
「是的——但那是我不知道的。」
「但,米琪,無疑地,安斯威克——」
他說:
後者低頭看著手中握著的一張紙。他的喉結興奮地上下移動,小心翼翼地讀道:
米琪想:「他和荷立塔也許曾坐在這兒。」
「那可愛的划船競賽。如此富有英國風,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然後她走向電話,拿起話筒,握在手中,接著說:「我衷心希望,大衛,你能夠再度來到這兒,和我們大家在一起。發生謀殺案的時候想要了解別人是多麼困難,不是嗎?而且不可能進行一些真正具有智慧的談話。」
她說:「愛德華!」
這是以前的那種語調,那種他多年以來一直用的縱容語調。她一時很喜歡,但現在卻使她煩惱。她努力使自己的意思明確——告訴他在他稱作「胡思亂想」的東西背後,有某種隱隱約約的現實形像。
「你是說,你願意告訴我真相嗎,安卡德夫人?」
「親愛的白羅先生,你完全明白。警察不得不尋找那些指紋的主人,而他們不會找到的,最後,他們就不得不結束整件事。但是我擔心,你知道的,你不會讓它就此結束的。」
「怎麼了?」
他在前頭帶路,走進客廳。她在沙發上坐下,又一次微笑了。
在他的頭頂有一塊綠草如茵的草地,

「就是這樣的,愛德華。我被一些不真實的東西嚇壞了。你不明白,你瞧,隱藏在後面的是什麼。就像……哦,就像一個面具。」
她聲音中的急切喚醒了他。他轉過頭:
安卡德夫人朝他笑了笑。
「這樣成交了嗎,白羅先生?」
「可憐的吉妲。約翰之死帶給她唯一的好處,就是把她從你那可怕的招待中解救出來了,露西。」
「讓我們順著走,走到山脊上。好嗎?」
「也許你要打電話給什麼人。」
「哦,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我願意告訴你,然後我們可以達成協議——這一切都結束了,和*圖*書並且處理完畢了。」
她的聲音中有一點兒哽咽,她說:
「那裏現在誰是大使?哦,霍普.雷明頓。不,我認為大衛不會喜歡他們的。那裏的女孩健壯得可怕,她們玩曲棍球、板球,還有那種從一個網裏抓東西的可笑遊戲。」
一個神通廣大的仙女賜予一個渺小凡人的恩惠。
「我拿著這個幹什麼呢?」
「我們的看法一致,」米琪清醒地說,「露西有時把我嚇壞了,」她微微有些顫抖地又加了一句:「最近這個地方把我嚇壞了。」
他們在沉默中繼續前進。
因為他很想,非常熱切地想讓整件事結束,只因為安卡德夫人請求他這麼做。
他煩惱地說:
「為什麼我們要知道呢?約翰.克里斯托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對不起,愛德華。」她的嘴唇顫抖著,但她強迫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而自制。「我不得不告訴你,這樣不行,我不能嫁給你。這樣不行,愛德華。」
「我明白你在想些什麼,亨利,但別擔心,我今天下午會用心的。」
「謝謝你,」大衛說,「但在我返回後,我將要去雅典——去那裏的英國學校。」
當格傑恩出現在門口宣佈午飯準備好了的時候,她中止了談話。
赫丘勒.白羅說:「對,我不會讓它就此結束。」
安卡德夫人意圖不明地說:
他曾經坐在這裏,對荷立塔說了些什麼,或是她曾對他說了些什麼。荷立塔可能明白什麼是她不想要的,但愛德華仍然屬於荷立塔。他將永遠如此,米琪想,他永遠屬於荷立塔……
「我不能把它送給其他任何人,你知道的。」
那個下午,白羅接待了他的第三位來訪者。
「你對食物的直覺總是非常正確,露西。我認為我們最好還是回家吃松雞。它們聽起來十分美味。」
「我們要去哪兒?」
「我當然想知道真相。」
愛德華煩惱地說:
在法庭外面,安卡德夫婦停留了片刻,和吉妲以及她的妹妹說了會兒話。吉妲還是穿著那件黑裙子,面孔還是同樣暈眩、不愉快的表情。這次她沒有開車了,艾喜.帕特森解釋說,火車的服務真的十分不錯。她們可以很輕鬆地搭一點二十一輛開往滑鐵盧的快車到貝克斯希爾。
法醫清了清嗓子,期待地看著陪審團的發言人。
和*圖*書「你不准胡思亂想了,小米琪。」
「是——的。」
亨利爵士狐疑地看著她。
「我們必須談論約翰.克里斯托嗎?他已經死了,死了並且離開我們了。」
「我懷疑,」她說,「我懷疑你是否真的明白你在做什麼。」
荷立塔.薩弗納克和維若妮卡.克雷都已經來拜訪過他了。這次是安卡德夫人。她一以她那種常見的虛幻出場方式從那條小路上飄來。
安卡德夫人輕柔地說:
「我不能那樣做。」
「每件事都非常令人滿意地結束了,格傑恩,」安卡德夫人說,「請告訴梅德韋太太和其他人。我明白你們大家一直都很不愉快,而且我要很高興地告訴你,亨利爵士和我是多麼欣賞你的忠誠。」
她把手放在了愛德華的胳膊上。
「那麼,你自己知道真相嗎?」
「那麼,想想這一切都結束了,真讓人高興,不是嗎?」安卡德夫人說,對著他們熱情地微笑。「當然,除了那可憐的格蘭奇探長,我確實對他十分抱歉。他會高興起來嗎,你認為呢?如果我們邀請他來吃午飯的話,我指的是,交個朋友。」
「首先,我必須告訴你——是關於約翰.克里斯托的。」
他死了並且離去了,夫人。
愛德華將一張驚奇的面孔轉向她。
「所有這些推理對我來說似乎都是無意義的。如果警察查不出來,或是拿不出足夠的證據,那麼整個事情到頭來將不了了之,而我們也將會擺脫這件事。」
安卡德夫人靜靜地坐了片刻。然後她揚起了眉毛。
「我認為我們應該舉行一些慶祝活動。棒極了,難道不是嗎,每一件事似乎總是以最好的結局收場?」
「我完全順其自然,露西。」亨利爵士說。
「我希望你保存它,米琪,我願意你擁有它。」
「一切都非常好,親愛的。我只是在安頓一些尚未完成的細節。」
她對他笑了笑。
痛楚在她身上蔓延開來。這個星期以來,她一直生活其中的那個幸福而虛幻的世界震顫了,並且碎裂了。
「這總讓我回想起安斯威克,」他說。「當然,這裏不是,實情是——」
艾喜.帕特森說:
她打斷他:
她想:「他想到了荷立塔和約翰.克里斯托。」
他似乎沒有聽到她所說的話。他的思想已經飄得很遠了。
安卡德夫人緊緊握住吉妲的手,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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