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赫丘勒的十二道任務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赫丘勒的十二道任務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厄律曼托斯野豬

厄律曼托斯野豬

「我認為,這就解釋了店主臉上的焦慮神情。馬拉舍一定給店主一筆為數不小的錢,好讓他隱藏在旅館中暫不開放的房間……」他若有所思地說:「但店主對此感到不安。真的,他一點也不高興。」
「現在聽著,向前走!走廊盡頭有個大壁櫥,那裏面沒有窗戶。照著做!」
白羅說:
「馬拉舍一直住在這個保留的房間裏,除了店主外,誰也不知道嗎?」
「親愛的施瓦茲先生,你來得正是時候,真像是一齣舞台劇啊!我十分感激你。」
那天夜裏,白羅在睡覺前又仔細讀了勒曼泰的那封信,然後小心折好放回皮夾內。他一邊上床,一邊心想:「奇怪,我想這是不是……」
「哪裏,哪裏。」白羅表示謙虛:「人類的發明一但失靈,就只能回頭求助於大自然。天空一定有日光嘛!」
赫丘勒.白羅點點頭。
「暫時沒有。我仍然在納悶,為什麼選在這裏碰頭?還有,他們為什麼要碰頭?」
他們興高采烈地閒談,卻跟這裏的氣氛很不相稱!那位漂亮女人則獨自坐在角落那張桌前,誰也不理會。

「我同意,這真叫人倒胃口。」德魯埃冷冷地應道。
施瓦茲也來到休息廳,看到白羅,立刻眼睛一亮走到他的面前。
「呃,店主,我想在這之前我們該和那名侍者,就是古斯塔夫商量才對。對——那位侍者古斯塔夫才是德魯埃探長的化名。」
「沒錯,他是個逃犯,因此不得不喬裝。所以他可能——必須偽裝自己。」
她納悶地望著他。
德魯埃急切地向前邁一步,興奮地問道:
「不太可能,真的有一位盧茲醫生。我在報上常見到他的照片,他是一位名人。這人長像跟照片一模一樣。」
盧茲醫生煩躁地說:
「你是指羅伯特嗎?」她聳聳肩,「一定是回到他原來工作的那家小咖啡廳。」
白羅慢慢說道:
白羅推開那扇門,走進去。
白羅說:
「是啊,是有點。」
他把那三人趕了進去,從外面用鑰匙把門鎖上。他轉身面對白羅,聲音裏流露出欣喜之意。
「沒錯,他是古斯塔夫,但他可不是德魯埃。德魯埃是前一位化名的侍者,也就是那個被關在保留房間裏的侍者羅伯特。那天晚上馬拉舍把他殺了,又來襲擊我。」
警察署長勒曼泰用雙手抓住白羅的手臂。
「古斯塔夫接替他之前,他做了多久?」
「你知道,」德魯埃說,「這很有意思。我甚至沒考慮到她跟這個案子的關係,畢竟她連續好幾年都來這裏啊。」
「這有意思了。」
祝獵獲成功!
那個最壯的傢伙向前走過來,咆哮道:
「我們先找店主。他不是罪犯,只是個接受賄賂的懦夫。我們要他做什麼他都會答應。老傑克和他的妻子或許可以提供些線索。三名歹徒得關在一個嚴密看守的地方,等援助到來再說。我想施瓦茲先生的那把自動手槍,可以確保我們的計劃有效執行。」
「他難道不是我們鎖在壁櫃裏那三個人當中的一個嗎?」
「你有沒有關於他的描述?」
纜車抵達萊阿溫和考魯謝兩站時都無人下車,這表示所有乘客都要去雪岩嶺。
「你剛才說古斯塔夫是警察嗎?」
正像白羅所預料的,那個美國人終於開了口。他說他叫做施瓦茲,這是他第一次到歐洲觀光。他說歐洲的風景簡直太棒了,尤其對奇倫古堡印象深刻。他認為名都巴黎並沒什麼了不起,根本是被過譽了。他參觀了羅浮宮和巴黎聖母院教堂;還發現不論是餐館或咖啡廳,都沒人能正確地演奏狂熱的爵士樂。他認為香榭麗舍區還不錯,而且特別喜歡那裏的噴泉,尤其是燈光照耀時真令人讚賞不已。
「你們說的這些情況和原由都很有趣,我卻關心我們目前的處境。這裏有個死人,另一處還有名傷者,藥品很有限。而我們到底要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待上多久呢?」
他對一下湧入這麼多旅客簡直措手不及。他說的都是溫和的客氣話,但白羅卻在話的背後嗅到一絲不安的情緒。儘管他故做輕鬆,卻相當不自在,好像在擔心什麼似的。
「那他沒抱怨嗎?」
施瓦茲大聲說:
「還好帶了我的寶貝。你知道嗎,白羅先生,我鄰居笑話我,說我幹嘛帶槍出國旅行。『你到底是要去哪兒啊?』他們問我,『去叢林嗎?』但現在,先生,該換我笑了,你曾見過比這羣傢伙更粗野的人嗎?」
「大力士赫丘勒斯的第四樁偉大任務——厄律曼托斯野豬?」
「哦,沒有,他悄悄走了。他能有什麼辦法呢?這裏是一家高級旅館,必須服務周到嘛。」
沒錯,那三人當中有一個可能就是馬拉舍。如果真是那樣,立刻會出現另一個問題:為什麼馬拉舍跟他的兩個同夥,要一起旅行登上這樣的險境呢?聚會可以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如咖啡店、火車站、人潮眾多的電影院、公園、出口很多的公共場所,用不著遠離塵世跑到白雪一片的荒涼高山上。
「我正想問你呢。你跟他談過話,而且你曾與美國人、英國人長期生活過。乍看之下,他是個普通的美國旅客,護照也沒問題,令人納悶的是他為什麼來這裏遊覽。不過,美國人一向叫人難以預測。你怎麼看待此事呢?」
德魯埃壓低聲音說:
馬拉舍居然將在雪岩嶺現https://m•hetubook.com•com身……
「難道你認為像他那樣的人離開時會有人送別嗎?每個人都有事要做啊!」
他冷靜地仔細觀察著同行的乘客。他對面坐著一個美國人。不論衣服、外套和手提包的樣式,或是他那主動的友善態度和觀賞窗外景色的天真表情,甚至是他手中拿的旅遊指南,在在可看出他是出身美國鄉下的人,第一次來歐洲旅遊。白羅心裏猜測,不一會兒那人一定會開口搭訕,他那急切、渴望的表情絕不會錯的。
「救援到了!隨我們一起來,先生,這是個了不起的時刻。」
「什麼人?」
砰!一顆子彈從大個子耳旁嗖地飛了過去,嵌進了窗戶木框。三雙手舉了起來。施瓦茲說:
赫丘勒.白羅誇張地說:
「是的,但馬拉舍會那樣做嗎?我從來沒聽過他擅於喬裝,他不屬於狡猾的蛇蠍類型;他只是頭瘋狂的野豬,兇殘、可怕、盲目硬闖。」

「馬拉舍?我在報上看過這個案子,很想見見這個歹徒。這其中帶有深奧的變態犯罪!我很想了解他童年時代的詳細情況。」
施瓦茲接著說:
「然而,事情有了變化。馬拉舍被人出賣,那三個傢伙是他的保鏢,專誠來保護他的。但在他們還沒有來之前,馬拉捨不得不自己先採取行動,於是那個扮成侍者的警察就被關了起來,由馬拉舍取而代之。之後那幫匪徒設法破壞纜繩——這是遲早會發生的。次日,德魯埃過害,在遺體上別著一張小紙條。原本希望和外界恢復聯繫之後,德魯埃的屍體能代替馬拉舍被掩埋,好讓盧茲醫生盡快進行手術,但是前提必須先滅一個人的口——那就是赫丘勒.白羅。所以那幫人就來襲擊我。謝謝你,我的朋友——」
店主聳聳肩,兩眼流露出焦慮的神情。他含混地說:
「他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愚蠢。他此時急需一個遠離塵囂、可以喘息的地方。尤其可以在那裏跟某人碰面,辦一件要緊的事。」
「正是。」
白羅困惑地說:
「盧茲醫生?他也是歹徒嗎?」
「他的情況危險嗎?」
在這個遠離人間、超脫世俗的地方,受到穿著禮服、皮鞋的店主接待,不知怎地讓人覺得有點荒謬可笑。店主是一位高大的英俊男子,舉止穩重,滿口抱歉:
兩人都沉默了一兩分鐘,然後白羅問道:
那三個人沒有什麼特別,唯一不尋常的是他們為什麼來這裏?
「真不巧,我身上沒帶名片……」
「盧茲醫生?他會不會是馬拉舍?」
他們三人一起離開那個房間。施瓦茲對白羅說:
對方聳聳肩。
一頭野豬——這是勒曼泰的形容詞,哎,這跟他的第四項任務正好不謀而合呀!
他又爬上一層樓。施瓦茲說:
「我聽到有說話的聲音,」他說,「這是怎麼回事?」
「你這個臭偵探,呸!」
他轉到旅館另一個角落,差點跟那三個玩牌者中的一人相撞。是面色蒼白的那一位,他毫無表情地看了白羅一眼,咧著嘴像匹惡馬般露出一排牙。
盧茲醫生問道:
「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若有所思地說,「我總覺得我們大家難得聚在一起,沒有理由不好好珍惜。你同意嗎,先生?你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
「你要到德魯埃那裏嗎?順便問一聲,他現在怎麼樣?」
施瓦茲喘不過氣來,驚叫一聲,轉過頭,好像快嘔吐了似的。
「我認為,」白羅說,「格朗蒂夫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如果她提出這樣的建議,誰都願意為了她而爬上一萬英呎來的。」
赫丘勒完成第三項任務時,人在瑞士。他認為既然已經來到這裏,不如藉此機會遊覽尚未去過的幾處地方。他在夏蒙尼舒適地度過幾天,又在蒙特勒消磨一兩天,然後去阿德瑪,這地方是幾位朋友向他極度推薦的。然而阿德瑪卻令他感到不舒服。他認為住在被高聳而冰雪覆蓋的山脈圍住的低谷盡頭,真是讓人覺得沉悶。
施瓦茲說:
車廂另一邊是個看起來頗具身份的高個子男人,滿頭灰白頭髮,長著鷹鉤鼻,正在讀一本德文書。他有著若非音樂家就是外科醫生的靈活長指。
「他奉命追捕一個危險的逃犯。」
德魯埃一動不動地躺著,隱隱呻|吟著。施瓦茲問:
但生活中處處是不可預料的機遇。纜車開動後,列車員來白羅身旁查票。他檢查後,用一把嚇人的票剪在車票上打孔,然後鞠躬,把票還給他。在此同時,白羅感到有一小張紙條跟車票一起塞進了他的手中。
「你,醫生,」白羅低沉地說,「盡最大努力來醫治傷者。我們其他人都必須努力不懈地提高警覺,等待救援。目前沒有別的辦法。」
赫丘勒.白羅很早就上床睡覺。午夜過後,有聲音把他吵醒了。
「沒想到我們會來吧。」他得意地微笑。
「瘋子兼殺人兇手!」
「舉起手來,兄弟,我的槍法可是很準。」
白羅慎重地說:
床上躺著的人,仍用紗布包紮著臉。他驚訝地坐了起來,想要掙脫,幾名警察把他制服了。施瓦茲困惑地驚呼道:
「我猜想,」白羅說,「這人叫羅伯特,是一個非常不適任的侍者……」
這羣人陸續走進旅館。勒曼泰說:
「我同意。」德魯埃警官舉起雙手說,「這違反常情,但確實發生了。馬拉舍這個傢伙實在hetubook.com.com難以捉摸。」他點點頭說,「我認為他瘋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德魯埃聽,後者完全同意。
他們轉身一看,門口站著施瓦茲,他穿著色彩鮮豔的條紋睡衣,手裏拿著一把自動手槍。
白羅看見他跑去搭訕,又看見他遭到冷淡無情的回絕。他們倆在燈光襯托下映照著側影,一同站了片刻。那女人比施瓦茲略高一些,頭向後仰著,表情冰冷而嚴峻。
其中一人寬臉、眉毛高突、雙下巴,那是張粗鄙殘忍的面孔。另一個身材又瘦又小,尖尖的窄臉上,有雙冷酷無情的眼睛。第三人面色蒼白,倒像個小白臉。
「那你——你認為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先生,還有別的辦法可以下去嗎?」
「這是我的名片,白羅先生。以後你如果有機會去噴泉鎮,我一定好好接待你。」
「這是最明顯的理由。」
「店主知道你的身份吧?」
「因為我得保證把真正的馬拉舍交給警方。」他喃喃自語道:「要生擒那頭兇殘的厄律曼托斯野豬……」
施瓦茲睜大眼睛望著他:
探長點點頭,表情突然變得急切起來。
「是啊,他們正是我們尋找的那種人。白羅先生,我可以發誓,那三個傢伙一定是馬拉舍的黨羽。我一眼就認出他們是混賽馬場的莽漢!甚至三人當中極可能有一個就是馬拉舍本人。」
盧茲醫生也用德語驚呼一聲。施瓦茲軟弱無力地問道:
白羅點點頭,問道:
「旅館裏的職員如何?」白羅問。
「是的,不過是個差勁的人,既無手藝,又沒有經驗。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那兩位老人都睜大眼睛望著他。
「我剛才跟那位醫生聊天,他的英語說得不怎麼樣。他是猶太人,被納粹從奧地利趕了出來,我認為那幫人簡直瘋了!我猜盧茲醫生是個大人物。嗯,也許是精神學專家、心理分析學家之類的。」他又把視線移到那個女人,後者正眺望著窗外無情的山谷。他壓低聲音說:「我從侍者口中問到她的姓名。她是格朗蒂夫人——丈夫是在幾年前登山時摔死的。她是為了這個原因來這裏憑弔的。我覺得我們該想辦法讓她不要過份悲傷。你覺得怎樣?」
施瓦茲突然喊道:
「是的,他身上的一大筆錢也同時不見了。」
這句話似乎提醒了德魯埃。他若有所思地說:
施瓦茲解釋他去的原因:他說自己一直嚮往到極高的山峰上一遊。一萬英呎實在很不錯——他聽說在那麼高的地方,連一個雞蛋都煮不熟。施瓦茲天真又友善地想促使另外那位灰髮紳士加入談話。可是後者只是從眼鏡上方冷冷瞪了他一眼,便繼續看書。施瓦茲又向那位女士提出交換座位的建議。他解釋說,她在這一側可以用更好的角度觀賞景致。不清楚她是否聽得懂英語。反正,她一逕地搖頭,把頭更緊緊地縮在大衣的毛皮領子裏。施瓦茲對白羅輕聲說:
德魯埃的房間位於頂層的一間小屋。盧茲醫生穿著睡袍,正忙著為那名傷者的臉纏上紗布。他們走進去時,他轉過頭來:
「說不定……」
赫丘勒.白羅不耐煩地說:
「如果你指的是性命,那他死不了。但他暫時不能說話,也不能有任何緊張和刺|激。我已經把傷口處理好了,不會有破傷風之虞。」
赫丘勒.白羅說:
「看來是這樣的,很可能就是這麼回事。」
「他在這裏假扮成一名侍者。從各方面來說,他都是個很蹩腳的侍者。怪不得他被解雇時沒人感到驚訝。據說他是回安德瑪,可是並沒有人看見他離開。」白羅說。
「老好人約瑟夫……那個小戴妮絲怎麼樣了,老兄?還記得奧特爾那匹把我們都給坑了的劣馬嗎?」
三天後,清晨有一羣人來到旅館門前。
「別客氣,下一步該怎麼辦?應該把這些傢伙送去警察局,但現在又辦不到!這可真麻煩,我們還是跟店主商量商量。」
他喃喃自語道:
「赫丘勒.白羅先生,我是警察局的德魯埃探長。」
德魯埃欣然同意。
他吐出一連串粗俗的髒話。三個男人便朝床上這個手無寸鐵的人走來。
「每次看見女人獨自旅行,就覺得沒人照顧她旅行的一切瑣事,實在很不方便。女人若單獨出門旅行,需要人們更多照應。」
「所以,我立刻就懷疑他了,第一天晚上,我沒喝那杯咖啡,我全倒掉了。那天半夜,有個男人潛入我的房間,他以為我已經被麻藥迷昏,便搜查我的房間。他檢查我的東西,並在皮夾內找到那封信——我是有意讓他找到的!第二天早晨,古斯塔夫端著咖啡走進我房間。他向我打招呼,直喊我的名字,很有把握地扮演他的角色。可是他很心急、不知所措地急忙問我警察從何得知他的下落?這對他來說可真是壞消息,這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他受困於此地,如同甕中之鱉。」
侍者古斯塔夫送早餐——咖啡和麵包——進來,並為不夠熱的咖啡道歉。
「那你為什麼不說呢?」
赫丘勒.白羅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嚴肅。
赫丘勒.白羅喃喃道:
「你絲毫沒有被那具屍體朦騙住嗎?你一直知道那不是馬拉舍?」
「你是不是認為也許還有什麼別的原因?或許他還知道什麼事?」
「這對我而言無關緊要。」她說。
「我們拿他開刀了吧,同伴們。呃,我們給偵探先生的臉開個天窗。他可不是今天晚上的第一個!」
「盧茲醫生。」
「馬拉舍?這麼說,他就是馬拉舍!但他為什麼要到這麼偏僻的www.hetubook.com•com地方來呢?你又為什麼說他叫做羅伯特呢?」
「對我來說,」赫丘勒.白羅說,「我只想知道此時此刻他在什麼地方。」
「先生,你千萬別以眼前的冷清來判斷這家旅館的經營狀態。現在不是旺季,幾乎沒什麼人在七月底前到這裏觀光。那位小姐,你或許注意到了?她每年都在此時前來,因為她丈夫三年前在這裏登山時遇險身亡,實在可憐,他們夫婦感情一向很好。之後她總是選在旺季開始之前來到這裏,如此她才可以安靜地憑弔亡夫。另外,那個老先生是從維也納來的名醫卡爾.盧茲醫生。他說來這裏是想安靜地休息。」
「這麼說,你真的是赫丘勒.白羅了。」
午餐是在一間可以俯瞰山谷的長房裏供應的。唯一的侍者名叫古斯塔夫,他熟練而靈巧地周旋在客人當中,一下子建議客人點菜,一下子又拿出供應的酒類價目單,向客人介紹。那三名同行的夥伴同坐一桌,用法語又說又笑地大聲喧嘩:
「這倒是。」赫丘勒.白羅說。
「我們現在該怎麼做?」盧茲醫生說。
「腳印——我想這是踩過血跡的腳印,而且是從旅館沒人住的地方一路走過來的。來,我們得趕快到那邊去一趟!」
赫丘勒.白羅沉思著,回憶那三張面孔。
「各位先生們,這就是你們要抓的那頭野豬,把他活生生地帶走吧,千萬別讓他逃離斷頭台!」
「能不能幫個忙,白羅先生?」
施瓦茲嘆了口氣,他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不太友善了。那雙棕眼表情十足地訴說著:大家友好相處,絕對不會有什麼害處的呀!
他向前走了幾步追上她,說道:
這類人你可能會在前往賽馬場的火車車廂,或是一艘普通郵輪上遇到;但是他們出現在一輛幾乎無人的續車上,卻有點不對勁。
「換成是我,絕不會去管這種閒事!」赫丘勒.白羅說。
「盧茲醫生倒是真的醫生。但他不是精神學專家,也不是心理分析家。他是一名外科醫生,一名專做整容手術的醫生。他就是為此而來這裏見馬拉舍的。他因經濟窘迫被迫離開祖國,有人願付給他一大筆錢,請他到這裏來,用他的外科技術為馬拉舍改頭換面一番。他也許猜得到病人可能是個罪犯,若果真如此,他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了解這一點,又不願冒險偷渡到國外動手術,所以就相約來這裏。除了少數人來這裏走動外,在淡季是不會有什麼人來的。店主正需要錢,樂於接受賄賂。選擇在這兒動整形手術,可說是再理想不過了。
「跟我來,那位醫生正忙著照料他呢。」
「哦,旅客嘛,總想有些新的體驗。此地的高度,無非提供一種新的刺|激。」
古斯塔夫輕聲說:
德魯埃聳聳肩:
盧茲用他那緩慢而低沉的聲調問:
「嗯,可是為什麼要在這裏分呢?」他慢慢繼續說道,「對於一幫匪徒來說,這裏的環境是對他們最為不利的。不過,這兒倒是一個跟情人幽會的好地方……」
他意外地尖叫一聲。那是間臥房,床上有人睡過,桌上放著一個盛著食物的托盤。房間正中央地上躺著一具死屍。那是中等身材、個頭頗高的男子,被人野蠻而兇殘地砍死了,手臂、胸口和頭共有十餘處傷口,臉幾乎被砍得稀爛,模糊不清。
「啊,今天真是大豐收。你沒認錯吧,確定那是馬拉舍嗎?」勒曼泰激動地說。
「我認為最好別讓他知道我們對他起疑心。只要對他多加注意就行了。」
那兩撇小鬍子不可能被認錯的!向你致敬,我親愛的同業。懇請你助我一臂之力想必你已看到報上刊載的沙里一案吧?據稱殺人犯馬拉舍,將在雪岩嶺跟幾個同夥聚頭,想不通竟會在這種地方!當然,這個消息也可能有誤。不過,消息的來源蠻可靠的,總是有人會走漏風聲,不是嗎?所以,想請你一起留意周遭的人。我的朋友,請跟目前人在現場的德魯埃警官聯絡。他雖然很能幹,但仍比不上足智多謀的赫丘勒.白羅。我們務必逮住馬拉舍——我的朋友。不只如此,還要生擒他。他不是人,是一頭瘋狂的野豬——當今世上最兇狠的殺手。我沒敢冒險在阿德瑪跟你說話,因為擔心自己可能早已受人監視;如果讓人以為你只是旅客,緝兇任務會執行得比較順利。
「是啊,」他說,「這說明我們的情報是正確的。馬拉舍在這裏有個約會,他想辦法要讓這次約會不受打擾。」
他們來到德魯埃那個房間。白羅把門推開。他鄭重地宣佈:
白羅聳聳肩。
他突然停住,凝視著地毯。那是一張淺黃色地毯,上面留有鐵鏽般的深色印子。赫丘勒.白羅說:
「當然。」
「這人是誰?有人知道嗎?」
「這裏的確安靜得很,」赫丘勒.白羅說,「但那幾位先生呢?」他指的是那三個莽夫,「你認為他們也是來靜養的嗎?」
「對,這跟我們猜想的那種約會截然不同。」
後來,白羅到休息廳裏休息,店主走到他身邊,輕聲對他說:
「所以他們才這麼做!」
他發現那纜車先到萊阿溫,接著是考魯謝,最後抵達海拔有一萬英呎高的雪岩嶺。白羅無意去那麼高的地方,決定只坐到萊阿溫。
但是,施瓦茲先生仍不放棄任何表示友好的機會。
「是馬拉舍,錯不了,跟我來。」
德魯埃搖搖頭。
他坐起來,開亮電燈。就在此時,門被打開了,有三個人站在那裏,正是那三個玩紙牌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傢伙。白羅覺得他們有點酒醉,全都一臉蠢樣,卻充滿惡意。他看到有把剃刀閃閃發亮。
「可是……呃,但我不敢確定,我倒有個想法——」
他們一步步走近,手中三把剃刀閃閃發亮……這時,一聲怒斥響亮地傳來:
德魯埃陰陽怪氣地說:
赫丘勒.白羅百思不解地搖搖頭。因為雪岩嶺位居降雪線之上,那裏只有一家旅館。和山下的通訊,只靠著一條接在山谷狹窄岩架上方的纜繩。那家旅館每年六月開始營業,一年之中除了七、八月,幾乎沒有旅客。那裏的出入條件都很差,一個人如果在那裏遭到追捕,那就只能坐以待斃了。而一幫匪徒居然選擇這樣的地點碰面,這似乎有點離奇,讓人不敢相信。
赫丘勒.白羅興高采烈地把大門打開了:
「我無法在這裏久留。」赫丘勒.白羅心想著。就在此時,他瞥見登山纜車。「好吧,就這麼決定,我上山去看看吧。」
「馬拉舍若精於喬裝,就可以成功地扮演那位醫生。」
「只有基本資料,貝迪永式測定照片今天會寄給我。我只知道他大約三十歲左右,比中等身材略高,膚色黝黑,沒有太顯著的特徵。」
「那他為什麼又被人殺了?誰是兇手呢?」
「才怪。」他停頓一下,又接著說:「你認為能讓他說出來嗎?」
他們跟著他,通過一扇旋轉門,沿著一道充斥灰塵的陰暗走廊走去。他們在拐角處轉彎,一直跟著地毯上的腳印,最後他們來到一扇半掩的門前。
一定有什麼未知的因素,使馬拉舍選擇了這個遠離文明世界的聚會地點。
厄律曼托斯野豬原是獻給阿苔密斯山的貢物。牠脫逃並蹂躪了厄律曼托斯一帶。大力士赫丘勒斯大聲吼叫,把牠從叢林中趕出,又跟著牠爬上冰雪覆蓋的山坡,才生檎住這頭疲憊不堪的野豬。這是赫丘勒斯完成的第四道任務。
「哦,我的朋友,該如何向你致敬啊!為了這起驚人事件,你們經歷了情緒緊繃的過程!我們在下面也相當焦急擔心,一切情況都無從得知,生怕有什麼意外。沒有無線電,一點聯絡辦法都沒有。但你竟想到用日光反射信號器來傳遞消息,真是天才!」
「舉起手來!」
「所以,我們需要另外一種假設:這三個人都是馬拉舍的同夥,到這裏來是為了會見馬拉舍。那麼,到底誰是馬拉舍呢?」
「昨夜發生的,無人受傷。也許是自然災害造成的,例如雪崩帶來大量碎石;不過也可能是人為破壞。現在還不知道,總之得用好幾天的時間才能修復,目前我們跟外界是徹底隔絕而受困了!現在離旺季還早,雪還很厚實,根本無法和山下取得聯繫。」
「離度假季節還很早……熱水設備有問題,一切都還沒上軌道……不過,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為大家服務,但是職員到的也不齊……」
赫丘勒.白羅嘆了口氣,逮捕一個冷酷的殺人兇手跟他度個愉快假期的想法,真是格格不入。他總認為坐在扶手椅裏動腦筋推理案情,才是他一向的辦案方式;而不是在這種深山野嶺捕捉一頭野豬!
赫丘勒跳下床,拿走三人手上的刺刀又搜了身,確定他們身上已沒有任何武器。施瓦茲說:
然而,勒曼泰署長卻說他的消息十分可靠,應該不會有錯。赫丘勒.白羅一向很敬重這位瑞士警察署長,認為他是個能幹而可靠的人。
白羅沒聽到他說些什麼,可是施瓦茲回來時卻顯得狼狽不堪。
「這很簡單。他原本應該跟同夥分享那筆錢,可是他獨吞。他騙了他們,就跑到這個偏僻的地方避風頭。他認為這裏是他們絕對想不到的地方,但他錯了,不知為何他們知道了,就追蹤前來。」他用鞋尖碰一下那個屍體,「他們就這樣,把他解決了。」
「這麼一說,那個可憐的沙里,不只遇害,還被搶劫了?」
他們來到樓上。有一扇門打開了,施瓦茲穿著晨袍走了出來,一看到那羣人,不禁瞪大眼睛。
「只有幾天,不到一星期。當然他被辭退,我們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那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你有其他建議嗎,白羅先生?我知道你的成就,在這個國家裏,大家都聽過你的大名。」
「我明白。」
「哦,」白羅說,「我已經察覺到這一點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人必須努力適應大自然的變幻莫測。」白羅喃喃道。
「什麼?」
「啊!是你,施瓦茲洗生?真歹毒,簡直是一幫滅絕人性的禽獸!」
「難道你認為……」
「古斯塔夫來此之前,不是還有一名侍者嗎?」白羅問道。
「錢。」德魯埃乾脆地說。
「從表面上看,他像個無害又太過親切的同伴。也許並不受歡迎,但似乎難以把他視為危險人物。」他接著說,「這裏還有其他三名旅客呢。」
「什麼意思?」
「昨天晚上盧茲醫生說他恢復得很好。」
「也許只是怕跟警方打交道吧。」
「對,也因此她的出現不會引起什麼注意。但這極可能就是選中雪岩嶺為會面地點的原因吧,是不是?」
「白羅先生,發生一件挺嚴重的事:纜繩出了點意外。」
「我姓白羅,」白羅說,又補上一句,「是在里昂做絲綢生意的。」
「是的,我需要他的合作。」
早餐時,白羅緩緩向那個困惑不解的美國人解釋著整件事。
「纜繩出事真讓人心煩,夫人,我希望這沒給你帶來什麼不便吧!」
「是啊,實在奇怪,也毫無道理。」
「我呢?我該做什麼?」盧茲醫生說。
遠端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三個同一類型的男人,他們都是弓形腿,帶有一股難以形容的粗野氣質。此刻他們正在玩紙牌,也許不久他們就會讓一個陌生人加入牌局。一開始,那個陌生人應該會贏,但隨後牌運就會逆轉。
「那他上雪岩嶺做什麼?」
「你認為約會的目的是為了分贓?」
「你有沒有注意到,」赫丘勒.白羅說,「他看起來有點心神不寧的?」
「意外?」白羅坐起來,「什麼樣的意外?」
「有人看見他離去嗎?」白羅問。
赫丘勒.白羅揚了揚眉毛,不動聲色地攤平那張紙。那是張鉛筆匆匆塗寫的紙條。
這天,沒發生什麼事,一切平靜。還好旅館的食物儲存充足。店主要大家不必擔心,供應無虞。赫丘勒.白羅想跟卡爾.盧茲醫生談話,卻遭到拒絕。那位醫生表明他的專業是心理學,並不打算跟外行人討論。他坐在一個角落裏閱讀一本研究下意識的重厚德文書,一邊做些筆記加上評點。於是赫丘勒.白羅到外面漫無目的的四處走動。他來到廚房,在那裏跟老傑克聊聊。傑克個性倔強又多疑,倒是他的妻子,也就是掌廚人,個性較隨和。她向白羅解釋,幸好儲存了許多罐頭。不過她自己倒是不喜歡吃不新鮮的東西,價格昂貴又沒有什麼營養,仁慈的上帝可不會要人們吃罐頭食品維生。話題又轉到旅館職員方面。清理房間的女佣和多數的服務人員要到七月初才來,每年的這三個星期,總是人丁稀少。大多數此時來的旅客,都是用過午餐就下山了,只有她、傑克和一位侍者勉強還可以應付。
「這種形容可以適用於任何人身上。那個美國人施瓦茲呢?」
你的老朋友勒曼泰
車廂裏還有另一位乘客,是個女人。身材瘦高,一頭深色濃髮,有張美麗的臉孔,那張可以有豐富表情的臉,如今卻是冷若冰霜。她誰也不看,只凝望著下面的山谷。
德魯埃神情焦慮不安地說:
她聲音低沉,是道地的女低音。她沒看白羅一眼就轉身從旁邊一扇門走進旅館。
「你知道,有些事總是在你的工作過程中慢慢累積經驗的。譬如說,一名偵探和殺人兇手之間的差別!古斯塔夫不是侍者,這一點我一開始就起疑;同樣地,他也不是一名警察。我一輩子都在跟警察打交道,我了解他們和常人的不同。也許他在外行人面前可以冒充,但對一個本身當過探長的人來說就矇騙不過去了。
「先生一定能理解在這樣的高度,咖啡無法煮得很燙,其實它早就到達沸點了。」
「如果他真的在這個聳立於世界之上的冰雪懸崖有約,那麼可以確定的是,他人已經在這裏了,因為所有聯繫已告中斷。」
白羅心想,那可不是什麼愉悅的感覺。他感覺到自己心跳過快,有一句兒歌忽然縈繞在他腦際:「高居人間之上,就像茶盤飛天。」
白羅簡單用幾句話解釋了現況。盧茲醫生說:
「這個季節沒有什麼職員。只有一名做飯的老太太和她的老伴傑克,我想他倆已在這裏待了五十年。還有那名侍者,他的職務現在由我頂替,就只有這些人而已。」
「別忘了,壁櫃裏還鎖著三個罪犯!這種處境真是蠻有意思的。」
「先生真是位哲學家。」
盧茲走近一點,彎身俯視屍體。他用一個手指指著死者胸口上別著一張小紙條,上面用墨水潦草寫著:「馬拉舍再也殺不了人,也不能再搶劫他的朋友了!」
「但是這未免太不尋常了!」
赫丘勒.白羅回想起曾在歐陸看見某些美國婦女的情況,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那他去哪兒?」
「你可真會推理,白羅先生。我再從這個角度詳加調查一番。」
赫丘勒摸摸自己的八字鬍沉思著,沒錯,那的確是赫丘勒.白羅的正字標記,任誰也不會弄錯。但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他在報上確實曾看到沙里案件,即一名巴黎知名出版商被人暗殺的詳細報導。兇手身份已經確認,馬拉舍是賭馬集團的成員。他也是多起兇殺案的嫌犯,但是這次他的罪行已被查證屬實。他脫逃了,據說已逃離法國,目前歐洲各國的警察局正聯手捉他歸案。
他走向房門,卻沒走出去,而是將頭朝門外匆匆一瞥,再把門關上,回到白羅床前,說道:
他慢慢走開,抬頭眺望正上方的建築物。一座大建築物——目前只有一半供旅客住宿,另一半有許多房間正閒置著,每扇百葉窗都關著,看起來都沒人住……
白羅也微微一笑,說道:
有人正轉動他房門上的鎖。
「他是搭纜車下去的嗎?」
「歡迎,我的好同事。」
赫丘勒.白羅瀟灑地向施瓦茲鞠了一躬,後者說:
「這羣土匪的黑名單上,排名第二的是你,他們已經砍傷古斯塔夫了。」
赫丘勒.白羅在床上坐起來,輕聲說:
「這個笨蛋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為什麼呢?」
白羅不滿意地搖搖頭。
「他不是侍者古斯塔夫——德魯埃警官嗎?」
「如果是約定,那又何必結伴同行?不,確實毫無道理。」
白羅顧慮地搖搖頭,說:
白羅接過名片,用手摸摸自己的上衣口袋,喃喃地說:
赫丘勒.白羅不確定地搖搖頭,說道:
德魯埃興奮地說:
德魯埃點點頭,便朝房門走去。
「是呀,大家都以為纜繩尚未修復。」
探長點點頭。
白羅從他身邊走過。前面出現人影,是那位身材高䠷、體態優美的格朗蒂夫人。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