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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丘勒的十二道任務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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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廷法羅湖怪鳥

斯廷法羅湖怪鳥

「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大吃一驚抬頭望著他,哈羅德就在她身旁坐下。他同情地問道:
「全都圓滿解決了。」
「這倒是。」他嘟囔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我的上帝,該怎麼辦?」
赫丘勒.白羅聲音柔和地說:
哈羅德的頭腦既敏銳又謹慎,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他回想這件事的過程,意識到他們處於非常不利的狀況。
哈羅德大吃一驚。賴斯太太苦笑著點點頭,說:
「韋林先生,我已打聽清楚那兩位鳥身女妖是誰了。她們是出生良好的波蘭人,櫃台的人這麼告訴我的。」
有人輕輕敲了門,哈羅德跳起來把門打開。不是愛爾絲,而是她的母親。哈羅德被她的樣子嚇呆了,她一下子蒼老許多,灰色頭髮凌亂不堪,兩眼周圍出現黑圈。他連忙扶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她坐著,痛苦地喘著氣,哈羅德急忙說:
「因此,」赫丘勒.白羅說,「一定得馬上採取一些措施!」
哈羅德心痛地說:
酒給端來了,他們舉杯慶祝。賴斯太太說:
這天上午,天氣晴朗。哈羅德寫完幾封信,看了一下手錶,發現離午餐前還有一個小時,可以去散散步,便走出旅館,朝湖那邊走去,後來轉進松林。他在林中逛了約五分鐘左右,突然清晰地聽到一陣哭聲。在不遠處有個女人正傷心地啜泣。
賴斯太太若有所思地說:
「呃——午安。」
賴斯太太笑著說:
「祝你幸福!」哈羅德向愛爾絲微笑著說。
他心裏並非真的這麼想。賴斯太太痛苦地說:
「我想你遇到麻煩了吧,先生?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她們是通緝犯嗎?已經被逮捕了?」
他最後來到他第一次留意到那兩個可怕女人的地方,如今她倆正用邪惡的鳥爪牢牢抓住他和愛爾絲的命運。他大聲喊道:「該死的女人!叫這對吸血鬼去死吧!」
「沒有,沒有,菲利普。沒有這回事。你弄錯了。」
「哦,不是。那是嗓音低沉的賴斯太太成功地扮演了那個男人,她假扮那個丈夫。只要摘掉她的灰色假髮,再適當地化點妝就行了。」他朝前探身,拍了一下哈羅德的膝蓋。「不該過份輕信陌生人,我的朋友。每個國家的警察不是如此容易就可買通的!根本不可能買通吃案,尤其是殺人案!這種女人利用大多數英國人不懂外語而在其中搞鬼,因為她精通法語和德語,所以總是那位賴斯太太跟旅館老闆交涉,負責處理事務。而警察也總是出入她的房間,是吧!但真正說的內容是什麼?你一點也不知道。也許她說丟了一枚飾針什麼的,目的是想辦法讓警察來幾次,讓你看見他們。至於其他方面,實際上發生了什麼呢?只有你打電報把錢匯來,一筆為數不少的錢,而且全交給賴斯太太,由她出面負責一切商議!就是這麼回事嘛!但她們實在太貪婪,這些食肉鳥。當她們發現你對那兩位無辜波蘭女士的厭惡,加上那兩位女士走近跟賴斯太太談了幾句完全無關的話,這就使她克制不住要故技重施,想再敲一筆。因為她知道你一句波蘭話也聽不懂。如此你就不得不再叫人匯來更多的錢,賴斯太太便假裝拿錢堵住另外一幫人的嘴。」
露台上只有他們三人,除此之外,遠遠的另一端坐著那兩位波蘭婦女,她倆正在做些奇怪的東西。像往常那樣,哈羅德一看到她們就感到渾身戰慄。那種毫無表情的面孔、鷹鉤鼻子,還有那兩隻像鳥爪一般的手……
賴斯太太點點頭。她筋疲力盡地用平板的聲調說:
「我有錯嗎?我在他房裏抓到了你!你這個盪|婦,我殺了你!」
他決定到黑塞斯洛伐克去度假,以便遠離人羣,好好休息一下。斯特普卡湖邊那家旅館雖然小了點,倒也十分舒適。尤其旅客也少,僅有的幾位旅客都是外國人。到目前為止,英國人就只有一位老婦人賴斯太太和她女兒克萊頓太太。哈羅德喜歡這兩位太太。愛爾絲.克萊頓很漂亮,是古典美人。她很少化妝,個性溫柔,甚至有點靦腆。賴斯太太則稱得上是有個性的女人,她身材修長,嗓音低沉,態度雖傲慢,卻極有幽默感,是旅行中有趣的夥伴。她的生活顯然以她女兒為重心。哈羅德跟這對母女共度了不少愉快時光,不過她們並沒有纏著他不放,他們之間一直保持友好而不勉強的關係。
「祝未來美好!」
「是跟你丈夫有關嗎?」哈羅德不好意思地問。
「是我丈夫!他突然來了。我想他要殺我,他瘋了,完全瘋了。我到你這裏躲一躲,請別讓他找到我。」
「我用了銅響板。或按照現代說法,我讓鋼絲嗡嗡地響了起來。簡單說吧,我利用了電報!你所遇到的那些斯廷法羅怪鳥,先生,已經被驅逐到別處,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們不能再耍陰謀詭計了。」
「真嚇了我一大跳,」她興高采烈地說,「原來只是要辦理一些手續。我的孩子們,一切都擺平了。我們現在擺脫麻煩了。也許我們可以點一瓶酒來慶祝吧。」
「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他突然頓住。從湖邊小徑那邊走來那兩個披著斗篷的鳥相女人。他驚叫道:
「克萊頓太太——愛爾絲,和*圖*書你怎麼了?」
白羅仰著身子,半瞇著眼睛,說道(哈羅德又開始懷疑這人是否神志正常):
「那太好了,」哈羅德又坐下,「告訴我這是怎——」
「克萊頓傷得很重嗎?」哈羅德問道。
「這麼說來,那個波蘭女人沒說錯!你與這個男人有染!」
他盡可能從走廊悄悄速回自己的房間。他才剛進門,就聽到遠處有扇門被打開的聲音。他在屋裏等了將近半小時,他不敢走出房門,心想愛爾絲遲早會來找他的。
哈羅德深深吸一口氣,說道:
從昨天晚上以來,這還是他頭次再見到愛爾絲。她面色蒼白,顯然還沒從那場驚嚇中恢復過來,不過她努力表現得跟往常一樣,談些天氣和景致的話題。
「那兩位波蘭女士。她們應該什麼也沒聽見,不然她們會開門出來到走廊上的。菲利普很晚才抵達這裏,除了值夜班的服務人員之外,沒人看見他。哈羅德,我認為這事有機會掩蓋。先為菲利普弄一張自然死亡證明書,這只要付出高額賄賂金就可以辦得到——找最合適的那個人,也許是警察局長吧!」
「對你來說,恐怕不是個令人愉悅的下午吧?」
「我知道。媽媽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她永遠不會低頭認輸。」愛爾絲顫抖著,「但這一切多麼可怕呀。」
「沒什麼,沒什麼。你人太好了,但是沒有人能幫我。」
「我可以為愛爾絲做證。」
哈羅德黯然一笑,說道:
哈羅德吃驚地跳了起來。愛爾絲把身後的門關上,兩手緊緊抓住五斗櫃,大口喘著氣,面色灰白。看起來受到極大的驚嚇。她氣喘吁吁地說:
愛爾絲喊道:
那兩個女人從湖邊小徑慢慢走過來,哈羅德的注意力被她倆吸引住,那時一朵浮雲正好遮住了太陽,他身體不禁微微一顫。他注視著那兩個女人,感覺有點不尋常。她們兩人都有很長的鼻子,就像鳥一樣,臉龐出奇地相像,都沒什麼表情。她們圍著鬆垮的斗篷,斗篷兩旁隨風飄盪,彷彿是鳥的翅膀。
「你知道她們的底細嗎?」哈羅德問道,「順便問一聲,你是誰啊?」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賴斯太太。要不要喝點什麼?」
賴斯太太微微一笑,說:
「專門啄食死人的眼睛。」哈羅德說。
「那愛爾絲呢——愛爾絲呢?」
「她的丈夫飲酒過度嗎?」
他感到一股怒火和憐憫同時湧上心頭,愛爾絲.克萊頓頂多二十五歲。他想起她那雙湛藍眼睛所流露的友好神情,不禁沮喪的嘴角有些下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她似乎有了超出一般友誼的感情。但她卻嫁給一個混球……
「親愛的哈羅德,這可不是什麼偵探故事!試圖那樣做,是太愚蠢了。」
外面走廊有人正要開門的聲音。愛爾絲跳起來,跑到哈羅德面前。
次日上午來了幾名警察,被引進賴斯太太房內;時至中午,他們便離開了。哈羅德只有打了封急需用錢的電報。他並沒參與其間的賄賂,老實說,就算想也沒辦法,因為那些警察中沒有一個會說英語。中午十二點,賴斯太太來到他房間。她面色蒼白、疲憊不堪,不過臉上的輕鬆表情表示情況一切順利。她簡單地說:
她又向前走一兩步,搖搖晃晃地差點跌倒。哈羅德連忙伸手臂扶住她。
「這並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我們無法遮掩這樁意外死亡,但我想到一個可以利用警方為我們避開禍事的機會!」
哈羅德像溺水的人般抓住一根稻草:
「但我無法忘記,是我殺了他。」愛爾絲低聲說。
哈羅德向後仰天哈哈大笑,說道:
「今天下午你女兒去哪兒了?」
整個房子都在旋轉,哈羅德感到後背冒出一股涼氣,一下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是啊,我們現在不在英國,真倒霉。」
「我還以為她們兩人已經被捕了呢!」
「呃,」賴斯太太突然抬頭,「這倒是真的……這裏不是英國。可以想個辦法——」
他瞧瞧賴斯太太。她呢,正在傾聽那個波蘭女人講話,儘管他一句也不懂,可是賴斯太太臉上的表情似乎不太妙。那種焦慮和絕望的神情又重現在她臉上。她仔細聽著,偶爾簡短地插句話。最後兩姐妹起身告辭,生硬地點了點頭,走進旅館。
哈羅德探身向前,聲音沙啞地問道:
「下午茶時間到了,韋林先生,請你進去按鈴喚人來,可以嗎?」
「不要,別管我。我真的沒事,只是嚇了一大跳。韋林先生,發生一件可怕的事。」
「世上許多悲劇的始作俑者都是酗酒,韋林先生。」
赫丘勒朝他的目光望去。
直到今日,哈羅德也不明白,自己竟會向一個才交談幾分鐘的人,傾訴全部的心事。也許是過度緊張的緣故吧。反正,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他把事情經過全部告訴了赫丘勒.白羅。後者一語不發地聽著。有一兩次他嚴肅地點點頭。哈羅德剛說完,白羅就莫名其妙地說:
「但我不明白!」
她列出下列的名單:警察局長、警察署長、代理人、醫生、旅館老闆、值班人員。
「那個大理石紙鎮的稜角正好擊中他的太陽穴,m•hetubook.com•com他向後摔倒,腦袋又撞到壁爐的鐵柵欄。我不知道是哪樣殺死了他,但他確實死了。我見過很多死人,足以辨明這一點。」
他辦完這件事後又走回自己的位子,問道:
「我只是在沉思,整理對這件事情的看法。關於你的事,你的處境很不妙。」
他懷著英國人的優越感,下樓吃午飯。
「雲層遮住了陽光,天氣變冷了。我們還是回旅館去,應該快到午餐時間了。」
「好奇怪的人物。你不覺得嗎?」
「旅館老闆說這場意外根本不是發生在他的旅館內。警方說是菲利普在火車上心臟病發作,走出走廊想透透空氣。他們總是習慣把車門開著,他不小心跌了下去,倒在鐵軌上了。那批警察若真要做些什麼的話,他們可聰明得很啦!」
「那女孩所扮演的角色也很成功,一向如此。她是很有表演才華的演員,天真單純。她不是靠性來誘人上當,而是靠著向男人獻殷勤。」赫丘勒.白羅又添了一句:「這種辦法對英國男人非常有效!」
「這當然是一起意外事故。我也知道。可是,可是別人會那麼認為嗎?我說實話,我很害怕,哈羅德,這裏不是英國。」
「那她怎麼會嫁給這樣的丈夫呢?」哈羅德猶豫地問道。
「也許太過溫柔了。」
一位侍者走過來告訴賴斯太太有人找她。她便起身跟他前去。他們看見她在旅館門口跟一位穿制服的警官見面。愛爾絲驚恐萬分地說:
他們站起來朝旅館方向走去。兩人走了不久後就看到一個朝同一方向走去的人。從她身上穿的那件斗篷,可以認出是那對波蘭女人之一。
「這是意外,我親眼看見這事的發生……」
「別再想了。一切都過去了,都妥善處理了。」
「你能這樣承認是需要勇氣的!」
「是的,還有不少其他毛病呢。他常常毫無理由地嫉妒,脾氣暴躁得很。」她嘆口氣,「這種日子真難熬啊,韋林先生。我非常心疼愛爾絲,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孩子,看她不幸福真不是滋味。」
她很感激地瞥了他一眼,然後連忙說:
直到現在,這種語言上的無能倒沒令他感到擔憂。在歐陸的大部份旅館裏,到處都能遇到會講英語的人,何必要多操心呢?
哈羅德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有氣無力地說:
賴斯太太絕望而無可奈何地輕聲答道:
「胡扯!你不考慮離婚嗎?」
她也朝他微笑著,舉起酒杯說:
「菲利普相當英俊。他一向很有人緣,家境也好,當時無人提過他的人品如何。我自己寡居多年。兩個女人孤單地生活,對男人的品行也做不出適切的判斷。」
斯廷法羅湖怪鳥生有銅翼、銅爪和銅嘴,銅羽落下後可傷人致死。這種怪鳥好傷人畜,赫丘勒斯奉命趕走牠們(另說用毒箭把牠們射死)。這是赫丘勒斯完成的第六道任務。
「正是。」
他們從她身旁經過時,哈羅德微微欠身。她沒有回禮,只用眼睛看著他們好一會兒,流露品頭論定的眼神,不禁使哈羅德感到渾身不適。他懷疑那女人是否看到他坐在那樹幹上挨著愛爾絲。如果是,也許她會認為……總之,她看起來像是在琢磨什麼似的。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有些女人的思想多麼邪惡啊!看起來太陽那時又被雲層遮住,他們兩人必定都打了個寒顫——也許那一刻女人正盯著他們……
「哦,不是。」
「但我確實能幫你忙。我說你遇到的麻煩,是跟剛剛坐在露台的兩位女士有關吧,對不對?」那個男人說。
「你應當離開他!」哈羅德帶著感情地說。
那個人用標準的英語答道:
「我有點奇怪的感覺,我直覺她們身上有股邪氣。」
那天晚餐後,哈羅德跟她們母女坐在一起。愛爾絲.克萊頓穿著一件柔和的淺粉紅衣服。他注意到她眼睛有點紅腫,明顯是哭過了。賴斯太太輕快地說:
災難!太可怕,真是徹底毀了。他倆彼此茫然對視。賴斯太太嗓音沙啞地說:
「你說的是什麼辦法呢?」
賴斯太太看一下手錶,說道:
哈羅德這才感到稍微有點希望,問道:
但是此地,本地人講的是斯洛伐克語,連旅館服務台人員也只會講德語;有時他不得不請兩位女性朋友為他翻譯,這使他深感屈辱。賴斯太太能說多種語言,甚至會講幾句斯洛伐克語呢。哈羅德決定開始學德文。他打算買幾本書,每天上午花幾小時來學習。
他沒有料想到,完全沒想到,他或愛爾絲會為了一樁不是他們犯下的謀殺罪,而有被判死刑的危險。無論如何,最糟也只能指控他們犯了非預謀性的過失殺人罪。(但在國外,有過失殺人罪這項法律條文嗎?)即使最終他們被判無罪,其間也須經過漫長的審訊,而所有的報刊都會報導這起案子。有對英國男女被指控https://www.hetubook.com.com、嫉妒的丈夫、前途光明的政治人物……哎,這將意味著他的政治生涯的結束,沒有誰能從這種醜聞中再爬起來。
此刻賴斯太太從旅館走出來,打斷了他的沉思。他站起來,為她拉了一張椅子。她道謝後就坐下來,一如往常地開始織起毛衣。哈羅德問道:
賴斯太太難過地說:
「反正她們和我們沒有來往。」
「愛爾絲收到她丈夫的一封信。她可能不下來喝下午茶了。」
「這件事很嚴重,明顯是敲詐。這些鳥身女妖強迫你付錢、付錢,一再地付錢!如果你拒絕她們,那將會發生什麼事呢?」
「你母親真了不起!」
「你房間的對面——是誰住在愛爾絲的隔壁?」
她喘口氣,答道:
「我真感到遺憾。」哈羅德說。
白羅搖搖頭,說道:
他覺得自己朝氣篷勃、十分堅強,完全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
他們從恐懼中走了過來,開心得差點昏倒,陰影已經消除,一切平安無事了。
哈羅德.韋林第一次注意到那兩個女人,是她們在湖邊小徑上散步的時候。當時他坐在飯店外面的露台上。那天天氣晴朗,湖水碧藍,風光明媚。哈羅德銜著一支雪茄,深感世界的美好。他的政治生涯正如日中天。三十歲就當上次長,令他沾沾自得,據說首相曾說過:「年輕的韋林前途不可限量。」哈羅德春風得意,前景一片看好。他年輕,長得不錯,身體健康,也沒有緋聞。
「我不敢,他不會讓我走的!」
「感謝上帝!你太了不起了,這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披斗篷的?有啊,我從她們身旁走過。」
「哦,那兩位女士嗎?她們完全無辜,就像櫃台人員說過的那樣,她們是出身良好的波蘭女士。兩人的長相也許不夠親切,僅此而已。」
哈羅德點點頭,了解此時不利的處境。目前菲利普.克萊頓已失去蠻力,愛爾絲的喊叫聲想必是被人聽見了。如果有人進來,發現他在房內,那只會造成尷尬又讓人誤解的場面。為了愛爾絲和他自己,都應避免醜聞。
「看來我得下功夫學習各種歐洲語言了!誰也別想再欺騙我第二次!」
哈羅德深深地鬆了口氣。
「別那樣想,那只是一起意外事故,這你明白。」她臉上顯得愉快些了。哈羅德又說道:「反正事情已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永遠別再想了。」
「她丈夫?」哈羅德感到驚訝,「你知道,我一直以為她是寡婦呢。」
哈羅德.韋林跟許多英國紳士一樣,掌握語言的能力很差。他的法語說得不夠流利,而且帶有很重的英國腔,另外他也完全不懂德語和義大利文。
「我們也沒有見不得人的秘密!」愛爾絲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
「我認為你說得有理。」哈羅德不確定地說。
不知為何,哈羅德心中感到有感忐忑不安。
「不,我不是,我一點膽量也沒有,我是個膽小鬼。這也是我跟菲利普不和的原因之一。我怕他——怕極了,他發起脾氣來真是嚇人。」
賴斯太太急忙說道:
「別擔心我。」
他一時衝動地說:
賴斯太太是個能幹俐落的人。旅館老闆先被找來,哈羅德則留在自己房內,不介入此事。他跟賴斯太太達成共識,對外表示那是一場夫妻間的爭吵。愛爾絲的美貌將會贏得更多的同情。
「在下是赫丘勒.白羅。來,我們到樹林走走,你把你的情況都講給我聽,如何?我再說一次,我應該可以幫助你。」
「怎麼回事?」
哈羅德一時不知所措,有些荒唐可笑地說:
災難——哈羅德腦海裏不斷迴盪著這個名詞。災難,災難,災難……他激動地說:
「她們已經知道了。」
「我能幫你什麼忙嗎?不用客氣。」
哈羅德對那兩個女人的印象更壞了。他注意到姐妹中有一人的手瘦得像爪子……儘管太陽又顯露了,他還是打了個寒顫。他心想:「真是可怕的怪物,活像食肉鳥……」
「是啊,確實如此。」哈羅德若有所思地說。
「至少有你可以說明這一點——一切都很正常,毫無任何曖昧。」
「請你,請你——」她氣喘吁吁地低聲說,「快回自己的房裏去吧。等一下會有人來,他們會發現你在這裏。」
「幸好旅館裏無人聽到任何動靜。」賴斯太太說。
她慢慢搖搖頭。
賴斯太太狠狠地瞪他一眼,冷冷地說:
「但我親眼見到了他啊!」
「我們能不能設法把那具屍體處理掉?把它埋起來。」
「這實在太不公平了,根本不是人們以為的那樣,我知道得很清楚。」
賴斯太太說:
「這簡直是場兒戲,不是嗎?好吧,我們就試試看。」
露台盡頭那邊,那兩位像鳥般的婦人站了起來。她們把女工仔細捲好,從石板地走過來。她們微微鞠躬就在賴斯太太身旁坐下。其中一個開口說話。另一個盯視著愛爾絲和哈羅德,嘴角露著一絲微笑。哈羅德不認為那是善意的微笑……
「不多,」哈羅德說:「不過我可以打電報回去要。」
「現在是使用銅響板轟走怪鳥的時候了。」
「我不願意讓母親著和圖書急,她看到我不開心會難過,所以我就跑到這裏來大哭一場。我知道,這樣做很傻,因為再怎麼哭也沒用。但是有時候,日子實在難熬。」
「哦,不用,不用,謝謝!只是出來透口氣,你知道。」
「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使人幾乎會誤認為這種事很平常。他們沒多久就提出價碼,說真的,真令人不齒。」
「你是說……」
「你在說什麼?」哈羅德瞪大眼睛問道。
一陣冰冷的恐懼緊緊攫住了他。
他扭身避開哈羅德的雙手。愛爾絲喊叫著跑到哈羅德身體的另一邊,後者則轉身阻擋那個男人。可是菲利普.克萊頓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抓住他的妻子。他又轉過來,愛爾絲嚇得跑出房間。菲利普.克萊頓追了出去。哈羅德也毫不猶豫跟在他身後。
他們聊到一位新旅客,輪流試著猜出他的國籍。哈羅德認為留著那樣的八字鬍必定是法國人;愛爾絲說是德國人;賴斯太太則認為是西班牙人。
「但那個男人,那個被殺的男人呢?」
「現在不是爭論公務人員貪瀆的時候,他們要多少錢?」
「那兩個女人要向我們勒索,原來昨晚她們全都聽到了。如果我們打算把這事秘而不宣的話,事態就會嚴重一千倍……」
「死了?」他有氣無力地重複道。
「嗯,」哈羅德說,「還好我們的英國警方沒有這樣腐敗。」
賴斯太太那種驚訝、輕蔑的目光使他臉紅了。她尖銳地說:
赫丘勒.白羅把目光移開。
她搖搖頭。
哈羅德感到相當不平。每每聽到女人抱怨自己丈夫好妒時,在對那女人深表同情的當下,卻會暗自覺得那丈夫不是完全沒根據。但愛爾絲.克萊頓卻不是那種女人,她從來也不曾對他輕浮地望過一眼。愛爾絲微微顫抖地離他遠一點,抬頭凝望著天空說:
哈羅德不耐煩地說:
「太棒啦,我從來沒奢望會這樣。」他站起來,「我得趕快把這事告訴賴斯太太和愛爾絲。」
就在這時,房門又開了,一個男人站在門口,他中等身材,兩道濃眉,一頭烏黑的頭髮,手裏拿著修車用的大鐵鉗,怒氣沖沖地喊叫:
哈羅德睜大眼睛望著他。
哈羅德無精打采地同意這一點。以歐陸人的思考模式,必會認定他和愛爾絲之間有曖昧,而賴斯太太的否認只會被認為是幫自己女兒撒謊。哈羅德也沮喪地說:
她搖搖頭。
愛爾絲跑回走廊盡頭她自己的房間。哈羅德可以聽見裏面在鎖門的聲音,但還沒鎖好,菲利普就用力扭開門闖了進去。哈羅德聽到愛爾絲驚嚇的喊聲,他不顧一切地推開房門進去了。愛爾絲正站在窗簾前動彈不得。哈羅德正走進去那時,菲利普正揮舞著大鉗朝她衝去。她嚇得大叫一聲,從寫字台上拿起一個沉重的紙鎮向他扔過去。
「成功了!」
哈羅德連忙說「對不起」。
「我看不用付給值班的人,不是嗎?他制服上已有金飾帶了。」哈羅德說。
「事情就會暴露出來,我的前途就給毀了。一個從沒傷害過人的女孩也會因此遭殃。老天,結局會是什麼樣子啊?」
「幸福的人應該會自傲。愛爾絲的溫柔來自一種挫敗感,生活對她而言壓力太大了。」
一名侍者來了,賴斯太太要了些茶點,然後又熟練地織毛衣,接著說:
「怎麼樣了?」
「我認為你們兩人都有點先入為主,不能單憑第一眼就判斷別人是怎樣的人。」
「那就怪了,下次我多留意她們,看看是否同意你的看法。」她說。「我們可以去櫃台打聽一下她們是什麼人。我想不會是英國人吧?」
「韋林先生也許有喔!」賴斯太太眨一下眼。
「沒有,我只是想盡力仿效我那了不起的前輩赫丘勒斯。你再耐心等待幾個小時吧,我的朋友。一到明天,我就可以把你從那些迫害者的手中救出來!」
「誰也沒有被殺死,根本沒有什麼男人!」
「為了愛爾絲,我的小寶貝。我什麼都願意做,絕對不能讓她經歷那種事,她會受不了的。」她又補上一句:「你也一樣,你的前途,搞不好就毀了。」
「我們必須想個辦法!不論是什麼辦法,只要能排除這場可怕災難就好了。」
「要價相當高。」
菲利普朝他們衝了過來,哈羅德迅速地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後。菲利普說:
「嗯,呃,我——」哈羅德難以啟齒。
「比那還糟,他死了……」
他也許在想,這個長相奇怪的矮個子是個瘋子吧!赫丘勒.白羅微笑著。
「我提不出理由,」她挺直肩膀,「不行,我只能忍受。你了解,我有不少時間常跟母親在一起,這一點菲利普並不介意,特別是我們不按常理,一起到這樣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她臉上略現紅暈,又說道,「你知道,部份生氣原因是他特別容易嫉妒。我只要跟另一個男人說一句話,他就會大發雷霆!」
「從來沒有秘密,我一生光明正大,毫無隱瞞的事。」
「是啊,如果他們相信就好了。但我們怎麼知道別人會怎樣想?」
那個矮個子說道:
「對,她也可以證實你的陳述。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哈羅德.韋林深深吸了一口https://m.hetubook.com.com氣,愉快地說:
「她是那樣溫柔的人。」哈羅德同情地說。
他腦子裏突然想道:「人離開正道是多麼愚蠢。必須問心無愧,才是人生之中唯一所需。如此就能坦然面對世人,對任何想攪擾你的人你都可以說,見你的大頭鬼!」
哈羅德.韋林在湖邊散心。他已經憂心忡忡地走了大約一個小時,想靠著戶外活動來使內心心情平復。
「愛爾絲嗎?我們剛才一起散了步,繞湖半圈就穿過松林回來了。那裏美極了。」
「你身邊帶了多少錢?」
「為你——為你的成功乾杯!我敢保證你會成為一位偉大人物。」
「當然可以,賴斯太太!」
賴斯太太解釋道:
赫丘勒.白羅滿面春風地對他說:「沒問題了!」
「斯廷法羅怪鳥,鋼鐵尖喙專食人肉,生長在斯廷法羅湖畔……完全符合!」
「你見到剛才走進旅館那兩個女人了嗎?」
「哦,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哈羅德勉強說:
那天晚上剛過十點,哈羅德就回自己的房間。他的英國女佣為他送來好幾封信,有的需要立刻回覆。他換上睡衣、睡袍,坐在寫字台前開始處理信件。寫完三封,正要寫第四封時,房門突然打開了,愛爾絲站不穩地走了進來。
賴斯太太突然說道:
哈羅德心想:「她們活像是兩隻鳥——」他幾乎脫口而出,「不祥之鳥。」
那個矮個子好似向王室成員交代自己的簡歷那樣,謙虛地說:
「我知道不應該,但我認為她們倆像一對老鷹。」愛爾絲笑道。
「嗯,首先旅館老闆會站在我們這邊。他巴不得把這事隱藏起來;而在這種偏僻的中歐小國裏,可以用錢買通任何人——說不定警方比普通人更容易下手!」
她點點頭,擦乾淚水,拿出粉盒上點妝,想使自己稍微恢復常態。她顫抖地說:
哈羅德連忙說:
「恐怕需要不少錢呢,我倒認為值得一試。」賴斯太太嚴肅地說。
哈羅德躊躇片刻,接著就朝哭聲走去。原來是愛爾絲.克萊頓。她正坐在一棵樹幹上,兩手捂著臉,悲傷得雙肩直抖。哈羅德猶豫一下,然後走近她,輕聲問道:
那兩個女人徑自走上露台,從他身旁經過。兩人都不年輕,與其說四十歲左右,不如說快五十歲了。她們長得十分相像,一眼就讓人看出是對姐妹。她們的表情令人不悅,當她們從他身旁走過時,望了他一眼。那是對人做出評價的一瞥——冷漠又殘酷。
「哦,別說了!」愛爾絲叫道。
「是我不對。是我自己願意嫁給菲利普的,結果卻大失所望,這只能怪我自己。」
「她不是,愛爾絲不是寡婦。」她又加重語氣添上一句,「但也真是運氣不佳。」
賴斯太太絕望地搖搖頭。她皺著眉頭,痛苦地思索。哈羅德問道:
一聲輕微的咳嗽使他轉過身來。他發現自己正面對著那位留有八字鬍的陌生人,後者剛從樹蔭裏走出來。哈羅德不知該說些什麼,這個人一定聽見他剛才說的話。
愛爾絲搖搖頭。
賴斯太太回來,他們從她臉上看出一切進行順利。
「是啊,你是不明白!警方要捉拿的是另外兩位——詭計多端的賴斯太太和那位愛哭的克萊頓太太!出名的食肉鳥是她們。這兩個女人四處設局勒索,我親愛的先生。」
「你認為這可行嗎?」哈羅德懷有一線希望,卻仍有點懷疑。
「嗯,是啊,也許是有點奇怪。好像是昨天才抵達的。兩人長得非常像,一定是對孿生姐妹。」
旅館裏其他客人並沒有引起哈羅德的注意。他們大都是自助旅行或搭乘遊覽車的觀光客,在這裏停留一兩個晚上就離開了。一直到這天下午,他幾乎不曾注意過誰。
「你是不是瘋了?」哈羅德說。
次日早晨,哈羅德.韋林看到赫丘勒.白羅獨自一人坐在露台上。他對赫丘勒.白羅曾許下的承諾深信不疑。他走上前去,關切地問道:
賴斯太太慢條斯理地說:
哈羅德立刻勸她放心,他本人也突然感到一陣恐懼。他說:
「我也這麼覺得。」哈羅德得意地說。
克萊頓應聲倒下。愛爾絲尖叫一聲。哈羅德站在門口也嚇得不知所措。那個女孩跪倒在她丈夫身旁。他躺在摔倒的地方卻一動也不動了。
午餐後,哈羅德習慣上都跟賴斯太太和她女兒一塊兒喝咖啡。他決定依照往例。
哈羅德朝另一端那兩位波蘭婦女坐的地方望了一眼。愛爾絲感興趣地說:「是那邊坐著的那兩個女人嗎?頭髮染成棕紅色的?她們看起來有點可怕,我也說不出來為什麼。」
「什麼辦法?」哈羅德重燃希望地說。
其一是他跟愛爾絲共處過不少時光,其二是那兩個波蘭女人中的一個曾見到他倆一起待在松林裏談話。也許看起來兩位波蘭女人應該不會說英語,但有可能略懂一二。那女人如果恰巧偷聽到他們的對話,一定了解「嫉妒」和「丈夫」這些字眼。顯然是她做了什麼使克萊頓嫉妒。然後是克萊頓死了,而克萊頓死的時候,他哈羅德又正巧在愛爾絲的房裏。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不是她用紙鎮故意襲擊克萊頓的,也沒有證據表示那位嫉妒丈夫其實根本沒發現他們在一起。如今單靠他和愛爾絲的證詞,人們會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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