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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丘勒的十二道任務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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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奧墨德斯野馬

狄奧墨德斯野馬

白羅慢慢把話題引到安東尼.霍克身上。
「好吧!聽你的。」那位老戰士咆哮道。
白羅慢慢地說:
「糟透了,難受極了……我幹嘛要吸那怪東西?」
「可以嗎?我覺得自己應該盡點力。我也承認若是辦得到,希望能把希拉.格蘭特從這個事件中拉出來。」
「言歸正傳,」卡米雪夫人又回到正題,「我倒不是說那些女孩品行真的不好。只是輕浮了點,隨便結交一羣不正經的男孩子。如今這兒不再像以往那樣,各形各色的人都上這兒來。現在可以稱為『地區特色』的東西早已不存在了。這年頭就是錢,錢,錢。你可以聽到各種不可思議的事!你剛才說誰來著?安東尼.霍克?哦,我認識他。我認為他是個令人討厭的年輕人,但他又賺了不少錢。他來這兒打獵,每晚開派對、舞會,都十分豪華奢侈,全是相當特別的社交聚會。如果每次都相信別人說的話——我不是那種瞎說的人,我真的覺得人們都不懷好意,總是相信最壞的事——你知道,現在流行說誰酗酒,吸毒的。前些天還有人對我說,現在的年輕女孩個個都是天生的酒鬼,我卻認為這麼說不妥。要是哪個人舉止不尋常,或者意識不清楚,大家就會說那是因為『吸毒』的關係,這樣評斷也不公平。人們就是這樣說拉金太太的,儘管我和她並不投緣,但我真的認為她只是心不在焉而已。她是那個安東尼.霍克的好朋友,要讓我說的話,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對格蘭特家的女孩那麼有意見的緣故,她總說她們是男人的終結者!我敢說她們確實是有點主動向男人示好,但這有什麼不可以呢?很自然的嘛。她們長得漂亮,個個都是美人。」
「哦,完全可以確定,絕對沒錯,就是古柯鹼。我在一個漆盒裏找到一些,他們幾乎把它吸光了。問題是,這種毒品是從哪兒來的?我記得那天你曾談過,現今有一股吸毒熱潮,吸毒人數不斷地在增加。」
「什麼東西很危險?」
「什麼?我得讓她們對我說出實情,我必須這麼做!」
「你可來了,安東尼。說說打獵的事。你有沒有在格萊特矮林捕獵到什麼?」
潘點點頭,接著又突然問道:
「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去告訴別人,」她又加了一句,「我想斯托達醫生不會再理我了吧……」希拉.格蘭特說。
「正好相反,」白羅說,「斯托達醫生和我準備盡一切力量幫你重新做人。你可以相信我們,但是你必須做一件事。我們必須消滅一個人,徹底把他毀滅,只有你和你的姐妹可以除掉他。那就是你們得出面做證,判他有罪。」
斯托達領他走出那個房間,對面房裏突然傳出女人不安的喊叫聲。
「另外,我為了弄清這一點,在離開時假裝絆了一下,趁機用手抓住他那條患痛風的腿。我之前告訴他的話令他十分不安,所以他竟然沒注意到我的那一抓。哦,是啊,那位將軍的病完全是偽裝的!然而,這個伎倆還是很高明的。一個退休的駐印將軍,一個脾氣暴躁出名的可笑人物,他在那裏定居下來,但卻沒住在其他退休的駐印英國軍官當中。他來到一個對一般退休軍人而言過於昂貴的地區。在那裏有許多富人,有從倫敦來度假的人,是一個推銷貨品的好場所。又有誰會懷疑那四個活潑可愛的漂亮女孩呢?要是出了事,她們也一定會被認為是受害者,這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這是你第一次吸古柯鹼嗎,小姐?」
「夫人,夫人!」白羅叫道,「扯得太遠了。」
「我們在談論吸毒的後果。談到精神和靈魂的慢性死亡,人類一切真實和美好事物的毀滅。」白羅說。
他轉身走開,聽見身後潘.格蘭特喊了一聲「希拉!」以及一句耳語——一句微弱的耳語,是希拉.格蘭特說的,聲音低得使他幾乎聽不到:
她仰起頭來,不耐煩地問道:
「那就太幸運了。」白羅嚴肅地說。
潘卻沒回答他,她臉色沮喪,神經質地一再揉弄她那條花呢裙子。
「我的醫生告訴我,要是我再碰一口酒,就等於服毒。我有時也不太相信他懂些什麼。全都是庸醫,讓人掃興的傢伙。最愛逼人忌口戒飲,勸人吃點流質食物,或蒸個什麼清水蒸魚的!」
「是痛風。」他解釋說,「你得過痛風嗎,白羅先生?這叫人情緒很不好!這都怪我父親,喝了一輩子的紅葡萄酒——我祖父也是。最後苦難就落在我的身上。要不要喝杯酒?請你搖一下鈴,叫我的僕人進來,好嗎?」
「正是,親愛的。要知道,整個場景都是你可以稱為道具的玩意兒。什麼佛像、銅器、印度男僕,還有痛風也是偽裝的!痛風如今已經很少見了,只有很老很老的老頭子才會得到痛風——十九歲年輕女孩的父親還不到患這種病的年紀!
「這是你不該做的事,你只會得到謊言。」
「什麼?」這句話簡直是吼叫出來的。
「她告訴你了?」
她搖搖頭。
赫丘勒.白羅向拉金太太道別,走出房間。門廳桌上有個打獵用的水壺、一條hetubook•com•com馬鞭和帽子。白羅把水壺拿起來,那上面寫著安東尼.霍克姓名的縮寫字母:「A.H」。
麥克.斯托達點頭,他顯得單純又困窘。
希拉看見白羅時,猶豫了一下,然後走到窗前白羅跟潘站的地方。她惡狠狠地說:
「我要是你,就再也不吸了。」
「希拉?不知道,她們從來不告訴我任何事。」他那兩道濃眉垮了下來,那對咄咄逼人的藍眼睛從紅通通的臉上直視著赫丘勒.白羅。「白羅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跟我明說吧,你來這兒看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有人試圖引誘你的女兒希拉吸毒。古柯鹼是很容易上癮的。只需要一兩個星期就夠了。一旦上了癮,吸毒的人就會不顧一切地付出所有,做什麼事都行,只是為了得到一口毒品。你可以想像販賣毒品的人會變得多麼富有。」
希拉臉紅了,一下就穿過房間朝另外那些人走去。潘突然生了氣,壓低嗓音說:
「那你也是醫生嗎?你看起來不像。」
「沒有打中他,可是那子彈射出好幾碼遠,卻擊中正在街上翻垃圾的一名流浪漢,擦破了他手臂上的皮。他當場就大叫了起來,屋裏那羣人便趕快扶他進來。弄得到處都濺滿了血,他們嚇壞了,只好把我找來。」
「不是。我現在在克寧拜街十七號。你真的能來嗎?那我太謝謝你了。」
「你妹妹今天去哪兒了?」
「你是指——我們的父親嗎?」
「是的。」斯托達苦笑道,「該說是相當不尋常的社交聚會!」
那位夫人接著說:
斯托達壓著嗓門嘟囔著,走出房間。希拉.格蘭特又盯著白羅,納悶地問道:
白羅插入一個問題。
「你就獻身於侍奉上帝,不再做壞事……」
白羅困惑地搖搖頭。格蘭特將軍接著說:
「哦,沒有!原來是這麼回事,古柯鹼嗎?那很危險的,是不是?」
「你是什麼人?」
於是她沒完沒了地說起桑迪家的小姐們,以及她卡米雪夫人年輕時代的朋友。
「醫生——醫生——」葛雷斯太太拖著長聲的嚎叫又從另外那間房裏傳來。
麥克.斯托達紅著臉說:「白羅,你在胡說什麼……」
「說到天使——」
「是那樣嗎?」
白羅正要問,此時房門打開了,希拉和安東尼.霍克一起走了進來。他們都穿著獵裝,希拉臉頰上有點泥痕。
斯托達站在床旁邊,用醫生的撫慰口吻讓她安定下來。
「那多麼讓人厭惡啊。我一向認為那些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很討人厭。我無法理解神職人員們為什麼喜歡引用古典文學。首先,誰也弄不清楚它們的含義。而且我認為古典文學的題材,很不適合傳教士引用。裏面那麼多亂|倫的事,還有那些一|絲|不|掛的雕像。我本人倒不在乎,可是你知道神職人員都是些怎樣的人。如果女孩們走進教堂沒穿襪子,他們都會很不高興的。讓我想一想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電話鈴響了。
「我就像是隻頭痛的熊。每次我痛風發作,我那幾個女兒就離我遠遠的,我也不怪她們。我聽說你見過我的一個女兒。」
「這聽起來真是太可怕了。但卻是真的!我直到在倫敦那天晚上,斯托達醫生告訴我時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他那麼嚴肅又那麼真誠,我才知道自己一直做著多惡劣的事。在這之前,我還以為……哦!就像工作完了之後喝杯酒那樣,有些人會花錢喝杯酒;卻不認為是什麼多要緊的事!」
「夫人,我說的馬是象徵性的,那是一種吃人肉的野馬。」
「霍克?霍克?不認識。對,我想起來了。一個長相很醜的傢伙,兩隻眼睛離得很近。我從來就不信一個不敢與你四目對視的男人。」
安東尼.霍克的水壺不是空的,裏面裝滿了白色粉末……
「聽我說,希拉,」斯托達說,「我是一名醫生,明白自己說的話是正確的。你一旦上了吸毒的賊船,就會陷入難以想像的苦難。我見過一些吸毒的人,我完全了解。毒品會把好端端一個人的身體和靈魂一起摧毀。跟毒品相比,酒只能算是小事一樁,你馬上斷根吧。相信我的話,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想想你父親對今晚這種事會怎麼說呢?」
他剛走到十號,那扇門就開了,斯托達醫生站在門口朝外張望。
「在莫頓郡的獵人舞會上見過她。她父親是位退休將軍,有著說不完的聳動故事、拔槍開戰、名流仕紳等諸如此類的事。他有四個女兒,每個都有點桀傲不遜。我認為她們都是受父親影響,尤其又住在郡裏最糟糕的地方——附近武器工廠林立,鄰居都很有錢,一點都沒有那種舊式鄉間的感覺。特別是,多數居民都不正派,這四個女孩就結交了一幫壞朋友。」
斯托達便走進那個房間,白羅跟在後面。那是間臥室,裏面凌亂不堪,香粉灑滿一地,到處堆放著瓶瓶罐罐,衣服也隨手亂扔。床上躺著一個染金髮的女人,那張臉透露著心靈的空虛與邪惡。她喊道:
「沒有,我到這裏來,純粹是執行我的工作。」
拉金太太在一張靠牆的桌和-圖-書子上配製雞尾酒。她是個很高的女人,有淺棕色鬈髮,兩隻灰綠色的眼睛,瞳孔又黑又大。她動作敏捷,有種看似優雅的奇怪感受。第一眼看她像是三十歲左右,但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她眼角的魚尾紋,這說明她至少有四十歲了。
卡米雪太太頓住了。她張開嘴瞪大眼睛,朝前探著身子,用手裏那把裁紙刀往白羅膝蓋猛敲了一下。不顧他疼得直縮,隨即興奮地叫道:
麥克.斯托達驚訝地望著白羅,說道:
赫丘勒.白羅揚一下眉毛:
她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可是赫丘勒.白羅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格蘭特家嗎?是的,家裏有四位小姐。那位將軍管不住她們,這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一個男人怎能應付四個女兒呢?」卡米雪夫人生動地舉起兩隻手臂。白羅說:
「先生,你說話就像在閱讀處方。沒有,我沒注意到誰有過那樣的毛病。」
「當然可以,到你家嗎?」
「在某種程度上,她或許也有點冷酷。我是說,她情願自己是冷傲的。但她真的很年輕,帶點野性,是那種孩子氣地無理取鬧罷了。她之所以不好好過生活,是因為她覺得這很時髦、很酷。」
「我向你保證,格蘭特將軍,你必須閉上嘴。這很重要,你明白嗎?非常重要!」
「格蘭特將軍,你有沒有注意到你那幾個女兒當中,有誰曾一下子昏昏沉沉的,興奮一陣子之後又意識消沉。有點神經質、情緒不穩定?」
「你認識我妹妹吧。」
「有點耐心嘛。」赫丘勒.白羅說。
赫丘勒.白羅若有所思地瞧著他,過一會兒才說道:
「我在倫敦見過你妹妹。」
希拉.格蘭特又回到他們身邊來,手裏拿著一杯飲料。她問道:
「祝你身體健康,小姐。」他說。
「這倒是。」
「我想應該是,但那真叫人覺得蠻美妙的。」
「用那位很欣賞你的比頓太太的話來說,我們先稍安勿躁。一旦抓住那個毒品販子,我就會很樂意地把他交給你,將軍。」
「我聽說,四個都長得很漂亮。」
「讓你如此關切的是不是葛雷斯太太?」
「安東尼.霍克也在場嗎?」
白羅用另一個問題回答他。
這個自我介紹並沒白搭,白羅極少因年輕一代竟從未聽過他的大名感到失望過。
「熟悉古典文學嗎,夫人?」
「為什麼會跟他有關呢?」白羅問道。
潘.格蘭特打斷他的話:
「哈囉,大家好。我們進來喝杯酒,安東尼的水壺空了。」
「親愛的,我很尊重你的專業,我絲毫不懷疑,你那套理論在希拉.凱利小姐身上,會取得可喜的成功。」
「別瞎說了,難道你來這裏是為了馴服野馬?你的年紀……還穿漆皮皮鞋!在我看來,你好像一輩子也沒騎過馬似的!」
「這麼說,是另外那個女孩了?」
「後來,」白羅說,「你靜下來,對這場局面認真思考。」
那個女孩搖搖頭,問道:
「阿布杜把你形容了一番。我——猜到的。」
「這裏是一個佩萱絲.葛雷斯太太的住宅。」托斯達說。
「我恐怕不能陪你喝,白羅先生。」將軍像坦塔羅斯那樣地望著那杯酒,哀傷地說:
「跟這可大有關係呢。我在依循大力士赫丘勒斯的腳步,他有一項艱鉅任務是馴服狄奧墨德斯野馬。」
白羅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輕聲問道:
希拉.格蘭特喘了口氣,手中的杯子晃了一下,酒濺了一地。白羅接著說:
「他告訴過我,他過去在部隊裏是個嚴守紀律的人,不過那幾個女兒把他打敗了。現代女孩才不像我年輕時候那樣守規矩。我記得老桑迪上校當初也是個嚴峻的軍官,但那幾個可憐的女兒——」
「確實有,」麥克.斯托達的語調聽起來輕鬆了些,「一下子就讓你猜中了!」
她點點頭。
「是誰給你的?」赫丘勒.白羅問道。
「哈囉,白羅,是你嗎?」
「我不知道。可能是安東尼——安東尼.霍克吧,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誰。」
「你沒參加嗎?」
「我也忘了。」
「父親?」希拉.格蘭特大聲說,「父親嗎?」她揚聲笑了起來,「我簡直不能想像他臉上那種表情!不能讓他知道,他會大發雷霆的!」
「我想這倒是可以辦到,我想見見那個女孩。」
「四個,」將軍陰沉地說,「一個男孩都沒有。四個可惡的女孩。這年頭啊,可真有點煩人。」
「擊中沒有?」
「我全身好像有小蟲子在爬,真的,我發誓我快瘋了。看在上帝份上,幫我打針!」
「你吸過古柯鹼嗎,格蘭特小姐?」
「現在呢?」白羅說。
拉金太太的屋裏擠滿了人。
到處都顯得凌亂,滿地都是煙頭,還有不少碎玻璃杯。
「這跟安東尼.霍克沒有關係吧?」
「是誰帶來的呢?」赫丘勒.白www.hetubook.com.com羅輕聲問道。
「這女孩,今晚之前你見過她嗎?」
「出了什麼事?」
「我是潘.格蘭特。」
赫丘勒.白羅沿著那條漆黑的小路走去,一路尋找門牌。此時已過了凌晨一點鐘,街上大多數人家都已經進入夢鄉,儘管還有一兩個窗口亮著燈。
她搖搖頭。
「還有點事要處理。葛雷斯太太當時嚇得歇斯底里,我就為她注射了鎮靜劑,讓她上床睡覺。另外還有個女孩幾乎不省人事,她年紀很輕,我也順便照顧她。其他人此時全都溜了。」他頓住。
「那不是你父親,小姐。難道我沒有告訴你,赫丘勒.白羅什麼都知道嗎?你的照片在警方單位裏很容易就辨識出來,你是希拉.凱利——是一名多次在商店裏偷竊的年輕扒手,幾年前曾被送進教養院。你從教養院出來後,有一個自稱是格蘭特將軍的人接近你,並且提供你這個職務——一個『女兒』的職務。你有許多錢,種種玩樂機會及享受的生活。但你要做的就是把『那東西』介紹給你的朋友,而且總是裝著一副是別人給你的樣子,你那幾個『姐妹』跟你的情況完全一樣。」他頓了頓又說:「來吧,小姐,必須逮捕那個人,讓他被判刑。這之後——」
「女人們哪,不管是什麼,她們總是立刻就要弄到手,是不是?」
「哦,是的,我們有一些共同的朋友。」白羅說。
「可是,老天,先生——」
聽說人人在杜凱鎮都有個姨媽或姑姑什麼的,這種說法是真是假,誰也沒證實過。
「正因為如此,我……」麥克.斯托達不安地說。
「安東的水壺是空的嗎?」白羅自言自語道。
「好吧,朋友,我能為你效勞嗎?」
「他是我的朋友,希拉,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白羅又輕聲問道:
「有些心地惡毒的老太婆不喜歡她們。」格蘭特將軍說,「這裏有不少打扮成少婦的老太婆,男人可得多加小心。有一個藍眼睛的寡婦差點擄獲了我,以前常來這兒,每次都像小貓那樣喵喵叫:『可憐的格蘭特將軍,你過去的生活想必很有趣吧。』」將軍眨眨眼,用一隻手指頭按著鼻子。「太噁心了,白羅先生。不過,大致說來,這地方還算不錯。我的感受是,稍微過於開放,噪音太大。我喜歡當年鄉間的氣氛,不像現在來來往往的汽車,沒有爵士樂,也沒有那吵人的收音機。我就不許家裏有收音機。女兒們也明白。人有權在自己家裏安靜地過日子。」
希拉渾身顫抖,嗚咽著說:
「白羅先生,安東尼給希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是什麼東西使她變了,變得不像原來的樣子?」
她張大眼睛,撇了一下嘴角答道:
「是你父親告訴你的嗎?」
「我不喜歡安東尼.霍克。他身上有股邪氣,她也有點——我指的是拉金太太。你瞧他們現在的樣子。」
「我為他包紮,傷勢並不嚴重。接著有幾個人跟他商量,最後那人同意收下兩三張五英鎊的鈔票,不向人提起這事。那個可憐的人倒因此發了筆橫財。」
女孩的臉紅了:
「可能是偽幣案。」卡米雪夫人猜想著,「那天上午我倒是真的看見拉金夫人,在銀行裏把一張五十英鎊的支票兌換成現金。當時我就奇怪,她兌現那麼多現金要做什麼?哦,不對,我說反了——如果她是個製造假幣的人,就應當往銀行裏存錢,對不對?赫丘勒.白羅,你如果坐在那裏像隻夜貓子不發一語,我可要朝你扔東西了。」
「還可以。我從來就不知道她們在做什麼。這年頭,你管不住她們。這種放縱的時代,到處都是放蕩的人,一個男人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把她們全鎖起來。」
「你還非常年輕,小姐。我相信你不知情,真的不知道你跟你的姐妹們所做的是什麼。你們一直就像狄奧墨德斯的野馬隨意讓人家餵食人肉。」
赫丘勒.白羅站在卡米雪夫人家的陽台上,正在懇求一個女孩。他說:
「格蘭特將軍?格蘭特將軍?」
「馬上到。」赫丘勒.白羅答道。
白羅連忙問道:
赫丘勒.白羅溫和地問道:
還有人說,人人在莫頓郡至少都有個表親。莫頓郡離倫敦不算太遠,那裏是狩獵、射擊和垂釣的好去處,還有幾個因景色如畫而引以自豪的鄉鎮。倫敦和這裏之間有完善的鐵路和新公路,方便人們往返。倫敦居民對那裏的偏愛程度,遠超過對不列顛羣島其他更有田園風光的地區。這樣一來,如果每月沒有四位數的收入,根本就不可能在那裏定居。再加上所得稅和其他開支,若有五位數的收入,那就更好了。赫丘勒.白羅是個外國人,在這個郡裏沒有表親,不過至今他已經結交許多朋友,所以沒費什麼力氣就獲邀造訪當地;不過他選擇的女主人,是一位以議論鄰里家庭瑣事為樂趣的人。唯一的缺點,是白羅得先忍受聽著眾多別人家的閒事,然後才能得到他感興趣的消息。
麥克.斯托達嘟噥道:
麥克.斯托達站起來,來回踱步,最後說道:
「其他人嘛,也許會的。但我敢打包票的,只有那個女孩希拉。你會馴服她,毫無疑問!說實話,她已經和圖書完全對你言聽計從了。」
「對其他人也一樣。」
「斯托達醫生到哪兒去了?」
赫丘勒.白羅靜悄悄地走出房間。對面另有一間房,他打開那扇門。那是個窄小又狹長的房間,裏面的家具很簡單。有個瘦小的女孩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赫丘勒踮起腳走到床邊,低頭望著那個女孩。深色頭髮,蒼白的長臉。還有,沒錯,非常年輕……那個女孩此時閉著眼睛。她突然張開雙眼,顯得驚恐萬分。她眼神茫然地坐起來,腦袋往後一仰,努力把一頭深色濃髮甩到後面去。她像個受到驚嚇的小孩子向後退縮了一下,就像隻小野獸在一個陌生的餵食人面前蜷縮。她開口了,嗓音稚嫩卻粗魯:
白羅大聲說:
「醫生——老天,醫生,我快不行了。」
卡米雪太太又舉起裁紙刀開玩笑似的要再敲他,卻被他靈巧地閃開了。
白羅微微一笑,說:
「這話倒沒錯。」斯托達說。
沿著陡而直的樓梯,白羅來到樓上。右邊是一間較大的房間,裏面擺著長沙發,鋪著地毯,還有些銀色三角靠墊和大量酒瓶跟玻璃杯。
他對自己的嚷叫表示歉意。
將軍被制服,卻沒有被說服。白羅小心繞過那些貝拿勒斯銅器,走了出去。
「最好這次就是最後一次。」斯托達乾脆地說。
「你去見那老魔鬼時,心裏是怎麼想的呢?是想讓他害怕嗎?」
「你跟你妹妹在個性上完全不同,小姐。」白羅小聲說道。
「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找我了。你希望我接管此事?」
狄奧墨德斯是戰神阿瑞斯之子、比斯托涅斯人的國王。他蓄養了一羣兇猛的馬,專吃外地人的肉。赫丘勒斯來到那裏,捉住兇殘的國王,把他拿去餵馬。就在驅逐馬匹到海邊時,比斯托涅斯人追趕前來。赫丘勒斯把馬羣交給好友阿布得羅斯看守,自己去擊殺追兵。回來時,好友已被馬羣吃掉。最後,赫丘勒斯制伏那些馬,把牠們獻給天后——宙斯的妹妹和妻子赫拉。這是赫丘勒斯完成的第八道任務。
「哦,怪不得!你到這兒來原來就是為這事啊!你這個玩花樣的壞傢伙,我非要你告訴我實情不可。」
「你知道,我不會不再理會那個女孩。我對青少年的犯罪已經得到一個很明確的結論。如果仔細調查現今的家庭生活,就幾乎一定會發現——」
「我不相信。」潘立刻說。
「聽起來,」白羅說,「是個古老而可愛的名字嘛。」
「你能確定你所說的情況屬實嗎?」
「你不信什麼?不信你父親和我有共同的朋友嗎?」
「沒有,我沒參加。我是斯托達醫生的朋友。」
「我嘛,」白羅照例簡單地自我介紹,說得像舞台劇第一幕開演時那樣,「我叫赫丘勒.白羅……」
「噢,對不起,將軍,請你原諒!另外,你得明白,請你無論如何別把這事對你的任何一個女兒說!」
「這麼說來,她什麼都跟你說了嗎?」
「你真是個好人!」他說,「請上來。」
白羅站起來,被一張雕刻精良的小桌子綷了一下。為了保持身體平衡,他一把抓住了將軍,嘟囔道:
「希拉是不是惹麻煩了?」
「後來呢?」
「去打獵,應該快回來了!」
斯托達有點猶豫。他有些結巴地答道:
「交了一批壞朋友,啊?我一直對這事也有點擔心,有時也會聽到一些傳言。」他感傷地望著白羅,「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白羅先生?我又有什麼辦法?」
「這有點困難,也許連我本人也還沒弄明白。我只能這樣說:你的女兒希拉——也許你四個女兒,結交了一羣不太好的朋友。」
卡米雪夫人的一位中年婦女朋友,帶著赫丘勒.白羅到這裏來。有人幫他拿來一杯雞尾酒,並請他為坐在窗前的一個女孩送一杯去。那個女孩個子小小的,淺色頭髮,皮膚是白裏透紅,猶如天使一般。赫丘勒.白羅注意到她兩眼那種警戒而多疑的神情。
「但我等不及了,我現在就要!」
「我十分冒昧地想請你在這午夜時分來一趟……因為我現在遇到了麻煩。」
「胡說,你在追查什麼,赫丘勒.白羅!」
一個紮著頭巾的男僕進來,格蘭特將軍叫他阿布杜,要他端來威士忌酒和蘇打水。等酒端進來後,他慷慨地倒了一大杯,白羅不得不攔住他。
他直接望著她,問道:
「她們交往的那夥人出了什麼事?」
白羅咳嗽一聲,微笑著說:
「吸毒!」
「是的,有幸見過一面。你有好幾位千金,對不對?」
她搖搖頭。
「別害怕,小姐。」
他輕輕搖晃一下,裏面沒有水聲,他擰開壺蓋。
「警方會對今晚這個聚會感興趣的。」赫丘勒.白羅點點頭說。
「別裝蒜,赫丘勒.白羅!我看得出你的小鬍子在發抖呢,當然是犯罪的事使你來到這兒調查,你只是想辦法在套我的話。現在讓我想一想,是謀殺嗎?最近誰死了?只有路易莎.吉爾摩老太太,但她八十五歲了,又患有水腫多年,不會是她。可憐的里奧.斯弗頓在狩獵場上摔斷了脖子,但已打上石膏,也不會是他。也許不是謀殺。真遺憾,我和_圖_書不記得近來有什麼珠寶搶劫案的……也許你只是在追查一名罪犯吧。是貝麗爾.拉金嗎?她毒死她丈夫嗎?也許是內疚才使她那樣兩眼無神吧?」
「我想她們在本地很有名吧?」
「他是不是你女兒希拉的朋友?」
「先生,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之後怎麼樣呢?」
「你到底是誰?你並沒有參加聚會呀。」
「我原不想打擾你——」聲音有點不確定。
赫丘勒.白羅聽出是斯托達醫生的聲音。他喜歡年輕的麥克.斯托達和他那友善的靦腆笑容。斯托達對犯罪學的興致令他覺得有趣,他也敬重斯托達的敬業精神。
希拉一怔,問道:
「別裝傻了。那不是你來的真正原因——」她問她的妹妹:「你怎麼不說話呀,希拉?」
「你見過我父親了?」潘驚訝地問。
但是希拉.格蘭特顯然聽說過他,她目瞪口呆地呆望著……
白羅突然領悟地望著他,問道:
「我想斯托達醫生已經明確告訴過你,那會給生命帶來什麼樣的劫難。染上癮是很容易的,戒癮卻很困難了。故意讓別人墮落和痛苦以謀取暴利的人,是個吃人肉、喝人血的人渣,」
「老天,不是!她是如此冷酷!」
他默默聽著那老人嘴裏一連串迸出來的詛咒和謾罵。等他怒火熄滅之後,將軍最後說,他一旦抓住那個混球就會好好治治他。
斯托達冷冷地說:
霍克跟女主人正把腦袋靠在一起。看來好像是在安慰她,但她卻突然提高聲音說:
「有什麼事困擾你嗎?」赫丘勒.白羅急忙問道。
貝麗爾.拉金走了過來,說道:
「我能告訴你什麼呢?」
「哦,你在這兒!這傢伙是誰?」
「哈!」赫丘勒.白羅說,「親愛的華生,我猜這裏剛開過派對吧!」
「有些無辜的人不小心被捲入這樁麻煩事,對他們而言,已經夠倒楣了。」
「拉金太太嗎?你打聽她幹什麼?這年頭,誰才是體面人物呢?據說她騎馬技術很高明,而且很富有。丈夫是市裏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是死了,不是離婚。她在這兒住的時間不長,是在格蘭特家搬來後不久才來的。我一直認為她——」
「你的妹妹?啊,那你一定是格蘭特小姐了?」
她巧妙地把他拉到壁爐旁的沙發,白羅看見他離開時回頭望了希拉一眼。
「對,我想看看會發生什麼事。結果沒多久就發現那幾個女孩得到指示。安東尼.霍克其實也是受害者之一,她們打算讓他充當代罪羔羊。希拉原本該對我說,拉金太太家門廳裏那個水壺有問題,可是她不忍心那樣做。另外那個女孩卻叫了一聲『希拉』,使她不得已地說出那個水壺。」
就在這時刻,那個年輕人走進來了。女孩放心地說道:
在這英印合璧式的家中,格蘭特將軍坐在一把大而破舊的扶手椅上,一隻裹著繃帶的腿放在另一把椅子上。
「原來昨天是你到我們家來的?」
「古典文學跟這有什麼關係?」
「正是如此,」斯托達說,「如果只是一場普通的飲酒做樂,也就罷了。可是聚會吸毒就不同了。」
「東西就放在這兒,在派對裏,大家都吃了些,一開始感覺蠻不錯的。」
「你——你不太願意讓警方介入此事嗎?」
白羅打斷他的話說道:
「你這個壞傢伙,就是不願意告訴我拉金太太是不是謀殺親夫?或許安東尼.霍克,是那起布萊頓火車車廂謀殺案的兇手吧?」
「葛雷斯太太,既不古老也不可愛。她是那種不拘小節的漂亮女人,結過好幾次婚,現在又交了男朋友,但她覺得那個人打算離開她。簡單來說,他們這次聚會是由飲酒開始而以吸毒告終的。古柯鹼一開始會讓人覺得很舒服,一切十分美好。它使人興奮,覺得自己的能力多了一倍。等到吸了更多後,人就會變得精神亢奮,產生幻覺,神志昏迷。葛雷斯太太跟她男朋友大吵一架,那人是個討厭的傢伙,姓霍克。結果他當場甩頭就走,她就趴在窗口用某個神志不清的人給她的一把新手槍朝他射了一槍。」
「之後呢?」
將軍一發怒,不小心動了一下那條病腿,那陣劇痛使他痛楚地大叫一聲。
「我想,你的意思是指魔鬼吧——」
「我知道。」
「跟我來。」
房裏的陳設,想必房地產經紀人會形容為「設備齊全」。幾尊盤坐的佛像從壁龕裏朝下斜睨著,地上擺滿了幾個貝拿勒斯銅托盤和小桌。壁爐台上排放一行列隊行進的雕刻小象,四圍牆壁裝飾著更多的銅器。
「那個水壺……」
「我再也不吸了。」
她點點頭,啜一口酒,然後突然說:
格蘭特將軍的阿什利宅邸不是一所很大的房子。它坐落在一座小山邊上,有設備完善的馬廄和一個沒有好好照顧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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