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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丘勒的十二道任務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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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律翁的牛羣

革律翁的牛羣

偉大牧羊人站在卡娜比女士身旁,他的雙手摸著她的手臂……
白羅熱情地握著卡娜比女士的手,把她介紹給傑派探長。
「地面,」柯爾先生接著說,「是太陽神的祭壇,成千上萬個祭壇。有個聲音向我喊道:『看啊,把你將要看到的事記載下來吧。』」
「持平而論,這倒沒有。這完全是她本人的想法。那位偉大牧羊人向她指出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如此一來,在她死後,她所擁有的財產就全都歸到那個偉大的事業了。而最令我不安的事是——」
白羅嚴肅地說:
「也許會的,」白羅不耐煩地說,「這正是你想法的危險所在。」
「紅色的大地,那是大有前途的光明之地,上帝要在這裏把人們所得到的一切擴大三倍。」
「這麼說他對女人很有魅力了,是嗎?」
「我這裏有逮捕令。我警告你,你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做為呈堂證供。」
「這裏的安靜真使我感到舒服極了。」卡娜比女士一邊說,一邊著迷似地深呼吸。
白羅不以為然地說:
那位偉大牧羊人,身穿綠色長袍,神采奕奕地在那等待的行列中穿梭。那個只吃白菜、見到幻影的柯爾先生就站在卡娜比小姐身旁,在那枚小針刺進他的皮膚時,神往地哽咽一聲。
「是的,我是這麼想的!他們稱自己是『牧羊人』的羊羣,總部設在德文郡,那是海邊一處很優美的地段。信徒到那裏去參加一種稱之為靜修的活動。每次半個月,都是些宗教禮拜儀式。今年有三大節日活動:牧草來臨節,牧草茂盛節和牧草收割節。」
傑派探長沉思地望著提出這個問題的矮個子。他無奈地說:
白羅沉思地點點頭,卡娜比女士匆匆說:
她急切地問道:「你還記得我吧,先生?」
「是啊,」埃米琳.克萊格說,「還世間少見呢。」
「等你今晚參加慶祝牧草豐收節,那還更好呢!」她的朋友說。
「嘖,嘖。」白羅嘴裏發出這樣的聲音。
「說了,我告訴他(千萬要保密),親愛的埃米琳除了從她丈夫那裏繼承一筆遺產外,不久還會從一位最寵愛她的姑媽那裏繼承更大的一筆財產呢。」
他高高舉起牧羊杖,人羣立刻鴉雀無聲。
「羊有幾個身軀?」
「聽我說,白羅,近來你一直在讀什麼奇怪的文學作品嗎?」
赫丘勒.白羅微微一笑,說道:
初次跟安德森博士見面時,她坦白地把自己的情況表達得相當清楚。
「你真了不起,」白羅熱情地說,「我當時還在想,不是你就是我喪失理智。一瞬間我還以為你真是那個意思。」
卡娜比女士忽然跳起來,說:
大家都嚇壞了,害怕極了……對他們來說,那位偉大牧羊人是個殉道者,就像世上所有的偉大導師那樣,遭到外界無知的迫害而受難……
「她們都把全部財產留給那個組織嗎?」
「我真抱歉這樣打擾你——白羅先生。」
「那一定是個好夢。」傑派羨慕地說。
這時,那位大師從那偉大的羊欄裏走了出來。他和藹的笑容增加了她的勇氣,卡娜比女士便大膽地向他說出心裏的話。
卡娜比女士同意這話,真的,她也感覺到了一種脫俗的氣質……
女侍者說了兩次,他才意識到她拿著帳單請他付帳。他瞥見旁邊那張桌子坐著一個模樣陰沉的男人,正在注視著他,因而不禁臉紅,付錢後匆匆走了出去。
「我得回家了,埃米莉一直很不放心。我聽說可愛的奧古斯想我想瘋了。」
赫丘勒嘆口氣,說:
「這倒是個好主意。」赫丘勒.白羅慢吞吞說。
「我喜歡做這樣的事。」愛好冒險的卡娜比女士說。
「其實我的肺相當健全,真弄不明白為什麼非要說我得過肺病。」
「哦,白羅先生,牠簡直是太聰明了。牠什麼都知道。你知道,那天我正在逗弄一個嬰兒車裏的小寶寶,突然感到有人在拉扯,原來是奧古斯不耐煩地試圓咬斷那條狗鍊,你說牠聰不聰明?」
「你可以感受到那是一次精神上的美妙體驗。」她的朋友向她保證。
「那你自己也可以創辦一個新教派了,」傑派說,「信條是:『沒有任何人比赫丘勒.白羅更聰明,阿們。』從頭隨意重複繞念數次!」
赫丘勒.白羅點點頭。
偉大牧羊人走到她面前。她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握住,然後像被針刺到那樣有點疼痛的感覺。牧羊人輕聲說:
「蒙上你們的眼睛,伸出你們的右臂。」
「他十分關心這件事,說我還會活很久,還說他看得出我的生活樂趣和精神滿足過去以來被壓抑了……他講得真的很動人。」
「我期盼著!」卡娜比女士說。
然後,他問:
卡娜比女士嘆口氣。
「你按照我的指示對他講述你過去的結核病史。柯爾逮捕他時,那個注射器裏就有老結核菌素。因為你很健康,所以傷害不了你,這也是我要你強調自己得過結核病的原因。我一直擔心他會選用另一種細菌。但我尊重你的勇氣,只好讓你冒這個險。」
「上一次我到那裏去有見過一位柯爾先生。他是非常奇怪的人,穿著綠色短褲,除了大白菜外,什麼都不吃。他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信徒。」
「你認為你那位朋友正在受一種極端教派的欺騙?」
「證據多得很,」他說,「我們搜查到他www.hetubook.com.com那個試驗室,其中有他培育的各種細菌和他犯罪的全部計劃。」
「我已經察覺了。」赫丘勒.白羅冷冷地說。
大師往椅背上一靠,用圓潤的嗓音小聲說:
赫丘勒.白羅眨眨眼睛,說道:
「不過我不會照做的。」
「大約有一百二十人,埃米琳當然會在場,還有柯爾先生。他近來真的非常怪。我真心希望他別得精神病。此外還會有一些新成員,大約有二十名。」
柯爾先生舔了舔嘴唇,卡娜比女士臉紅了。
卡娜比女士握起雙手,滔滔不絕地誇讚起她那條北京狗。
「那些感謝他的孤獨女人,為此一個個立下遺囑,死後都把財產捐給這個異端組織。這些女人相繼死亡。她們都死於家中,而且看起來都是自然死亡。我用不專業的術語解釋一下:培養某種細菌是可能的。譬如說,大腸桿菌就是結腸潰瘍的病因,傷寒桿菌也可以利用。肺炎球菌也是,還有那種叫做老結核菌素對健康人無害,卻會使曾患過結核病的人舊病復發。你明白這個人多麼聰明了吧?這些死亡發生在全國各地,由於是不同的醫生診療,所以不會引起任何的懷疑。我想,他還培育一種可以延緩使人發病,卻又加劇桿菌活動的細菌。」
赫丘勒.白羅揚了揚眉毛。
「我的羊羣在哪裏?」
「這是他的本質,一種愛控制人的本性。掌握造成集體歇斯底里的能力,並觀察這種藥所產生的反應。但他另外有個目的。
「真像行走的樹木……」卡娜比心中坦誠地認為。
他走過去。沒多久就傳來了一聲命令:
「如果真遇上危險的話,那可是非常嚴重的。要知道,不管那是騙局也好,還是嚴肅事業也好,為了要弄清到底是那一類,你必須成為那個偉大羊羣的一員。我建議你誇大自己最近繼承的財產金額,你目前是一位富有卻又無所事事的女人。你跟你朋友埃米琳質疑那個她已經認定的教派,告訴她一切都是騙人。她會竭力說服你改變信仰,你就跟從她到青山聖所去。在那裏,你也被安德森博士的說服力和魅力深深吸引住。我相信你能勝任這個角色。」
「你可真能猜出我心裏在想什麼,白羅先生。近來我為我的一個朋友非常擔心。我正要向你請教。當然你也許認為這只是我的突發奇想。人們常容易誇大事實,只看見符合自己心意的事。」
白羅警告道:
卡娜比女士沒笑,她那胖臉卻顯出焦急而哀傷的神情。她急促地說:
「你們將如何被封存在羊羣裏?」
「三個,一個金頭,一個銀頭,一個帶響的銅頭。」
「但我認為柯爾先生瘋了,他所看到的那些幻象——」
赫丘勒.白羅笑道:
「嗯,我有個朋友,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儘管這幾年我不常見到她。她叫埃米琳.克萊格,她嫁給英格蘭北部一個男人。兩年前他死了,留給她一筆可以寬裕過日子的遺產。他死後,她感到孤獨寂寞,十分不愉快。她也許在某種程度上可算是愚蠢、輕信他人的女人。白羅先生,宗教對人是一種很大的幫助和心靈寄託,我指的是正統宗教。」
她頓住,淺藍色眼睛裏顯露出一隻小狗懷抱一線希望,想要人帶牠外出散步的央求神情。
「沒查到什麼特別的,白羅。我討厭那些長髮披肩有如毒蛇般的宗教騙子,向女人灌輸迷信的詐騙手法。不過那傢伙很小心謹慎,你抓不到他什麼把柄。他的佈道內容聽起來有點不合常理,卻又無害。」
偉大牧羊人在人羣行列中穿梭。有輕微的喊聲,也有痛苦或狂喜的呻|吟。
「你知道,白羅先生,我怕,真的害怕。我必須做一名狠心的罪犯,如果我這樣形容的話。我總是有些奇思怪想。」
太陽正在落下,卡娜比朝四周望一下,跟別人一樣慢慢走出那「羊欄」。她突然感到飄飄然,快樂極了。她在一片軟軟的綠草地上坐下。過去她為什麼會認定自己是個沒人愛的中年孤獨女人呢?生活多麼美妙,她自己也很美!她有思考的能力、夢想的能力。世上沒有她辦不到的事!
「不正當的想法!譬如說,昨天我腦子裏忽然出現一個搶劫郵局的計劃。我從來不曾想過這種事,但它卻一下子突然出現在我的腦子裏!還有一種逃脫關稅的巧妙方法……我十分有把握,非常有把握一定會成功的。」
「接著飛來大羣烏鴉,奧丁的烏鴉從北方飛來。牠們跟以利亞的烏鴉相遇,一起在空中盤旋,然後向下猛撲,啄食那些當成祭品的女孩眼睛。頓時一片哀嚎和吃食聲,忽然傳來了上帝的呼聲:『觀賞一次獻祭吧,因為從這天起,耶和華與奧丁簽下了歃血之約!』然後那些傳教士便撲向他們的祭品,舉起尖刀,屠殺那些處女——」
「哦,」白羅說,「現在我們談到重點上了。坦白說,你認為整件事是個詐欺的騙局嗎?」
「流血的聖禮帶來歡樂……」
「讓你們的心充滿歡樂和感恩吧。這是歡樂的節日!」
白羅繼續說下去:
赫丘勒.白羅張大眼睛望著她。卡娜比女士站了起來,聲音極快又歇斯底里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說:
革律翁是住在卡德伊刺海灣厄律提亞島上一個三頭六臂的巨人。他有一羣漂亮的栗色牛,還有三個勇敢的巨人兄弟。歐里斯休士國王命大力士赫丘勒斯去捉革律翁的牛。赫丘勒斯去後,殺死一隻雙頭犬和看守牛羣的巨人,然後帶著牛羣離開厄律提亞。但革律翁追來,兩人展開一場惡戰。最後赫丘勒斯用箭射傷前來協助革律翁的赫拉,並射死革律翁。這是赫丘勒完成的第十道任務。
「什麼事?」白羅安慰道。
他頓住了。卡娜比女士有禮地小聲說:
「是警察。他們要把大師帶走……他們要把大師帶走……」有人喊道。
「他真是個英俊的男人。」
那個世界逐漸縮小逝去,卡娜比女士打個呵欠,搖動搖動自己僵硬的四肢。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昨天晚上她夢到……
「三個,一個血肉之軀,一個腐爛之軀,一個靈光之軀。」
「牠可能擔心你會跟牠一樣,要為赫丘勒.白羅而死呢!」
「好極了!」
有時她感到柯爾的那些幻象令人難堪。令她想起她之前讀過那本談論下意識思維的德文書中一些露骨的章節。
「你真把我打敗了,小姐。」
「最後一個簡直是胡說八道,」白羅說,「因為人們從來不收割牧草。」
但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感到自己越來越臣服於青山聖所的魅力了。安寧、樸實,簡單又可口的伙食;宗教儀式的美,合唱著愛與敬仰的聖歌;大師簡單動人的講語,在在吸引著人性中最美好的特質——世上一切爭鬥和醜陋都在這裏被拒之門外。這裏只有安寧和愛……
「是的,白羅先生。我親口對大師——噢,請原諒,對安德森博士說的。我十分熱情地對他說,這個事業對人類是多麼了不起的啟示啊!我原本想藉此嘲弄,現在卻真心相信了。我說這些話時好像相當自然似的,你知道,安德森博士有種吸引人的魅力。」
卡娜比女士謙虛地微笑著,小聲說:
「哦,是的,白羅先生。你可以相信我。」
卡娜比女士努力甩開那個折磨她的人,後者滿腹性|虐待的激|情,嘴邊流著口水。
白羅問了幾個問題,她都簡單回答了。
天上一輪明月。卡娜比女士借助月光勉強可以看清楚錶上的時間。令她驚訝的是時間指著九點四十五分。據她所知,日落是在八點十分,難道僅僅只過了一小時三十五分鐘?不可能。然而——
「祭壇上放著那些被捆綁的祭品,等待著被殺。全是童貞女孩,上百名的處女,年輕漂亮的處女——」
「我認為很可能是。」
接著,艾美.卡娜比清楚而明確地說:
在此同時,柯爾警官正小心拾起那位偉大牧羊人掉在地上的那個皮下注射器。
「真嚇壞我了,」卡娜比女士說,「正在密談時,我從鏡子裏看見李普斯康,就是那聖所的看門人,他就坐在我身後一張桌子旁。我不知道這是偶然,或者是他在跟蹤我。剛才我說過了,我得當機立斷,同時相信你會明白的。」
「真有意思啊!」卡娜比小姐自言自語道。
「可是,我的朋友,我卻覺得這是我赫丘勒的第十道任務耶。那位安德森博士是那個革律翁怪物,我的任務就是要把他鏟除。」
「說了,白羅先生。我告訴他我一直有肺部的毛病,犯過不止一次了。幾年前我在一家療養院治療過,把這病治好許多。」
「我根本無權提出什麼異議。據我了解的情況來看,那幾個人的死並沒有不尋常的地方。其中一人,我想是重感冒引發肺炎而死的,另一人是死於胃潰瘍。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你明白,她們都不是死在青山聖所,而是死在自己家裏。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問題,但我還是——嗯,我不願意這事發生在埃米琳身上。」
「我給你的那些姓名和地址調查得怎麼樣了?」
「一流的工作,卡娜比小姐,」傑派探長說,「沒有你的協助,我們無法完成這項任務,這是事實。」
柯爾先生兩眼閃閃發亮,撇著嘴,開始激動地說:
「我考慮一下,」白羅說,「你的才能用在什麼地方最好,你自己有沒有什麼想法?」
「親愛的卡娜比小姐,」他說,「你是克萊格太太的朋友,我們歡迎你。請相信我,我們的教義並非異端邪說。這裏對所有宗教都不排斥,都同等尊重、一視同仁。」
「除去眼上的手巾,享受聖靈恩賜的歡樂吧!」
「好。你知道你該做什麼嗎?」
「艾美,」卡娜比女士心裏想,「把持住自己,別忘了自己到這兒是為什麼……」
「哦,不是,當然是英國國教。我儘管不贊同羅馬天主教,但至少那是公認的。還有衛斯理教派和公理會,這些都是有名的正派教會。我所指的是那些奇怪的異端學說。他們不知從哪裏來,又有一種感染力,但我十分懷疑在他們之中是不是真有愛心。」
他生氣地思考著。
「我想他犯了連續謀殺罪。他並不是因為母親是猶太人才被德國大學解雇,那只是他到這裏來所編造的藉口,這樣就可以贏得同情。我猜想他是個純種雅利安人。」白羅說。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艾美。」埃米琳.克萊格說。
她們離開他時,卡娜比女士小聲對她的朋友說:
「哦,白羅先生,你真認為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嗎?」
「他的一切非常有說服力。你真的感覺他根本不在乎錢。『量力而為吧,』他用他那討人喜歡的表情微笑著說和圖書,『如果你什麼都拿不出那也沒關係,你依然是羊羣中一員』。『哦,安德森博士,』我說,『我不是一個自私的人。我剛從一位遠房親戚那裏繼承一筆為數不少的錢,但我得在辦完一切正式法律手續之後才能動用,不過有件事我倒可以馬上就做。』我就解釋我正在立遺囑,要把我的一切財產都留給那個組織,我又說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近親。」
「我們準備好了。」
「我不認為你會誇大事實,卡娜比小姐。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這是我正在調查的事,你在聖所裏見過一位柯爾先生嗎?」
「真的有危險嗎?那個注射器裏面裝的是什麼啊?」
「好極了,這樣就可以使克萊格太太暫時平安無事啦。」
他是否認為柯爾先生有點……
李普斯康是個未受青山聖所的優美和靈光所影響的人,只嘟囔一聲沒見到什麼胸針,尋找失物不是他的職責。他想擺脫卡娜比女士的糾纏,但她緊跟著他,嘴裏不停地嘮叨那枚胸針,直到遠離狂熱的柯爾先生後才放心下來。
「看來奧古斯也具有我們所謂的犯罪傾向,對不對?」
「看來是這樣。」白羅用冷冷的聲調說:「你提到自己的健康狀況嗎?」
卡娜比女士嘆口氣。她有點害怕柯爾先生和他的那些幻象,有時她確信柯爾先生是個瘋子。
「用流血的聖禮。」
「我並不認為自己是以虛假名義來到這裏,安德森博士。我父親是英國聖公會的一名牧師。我也從來沒有對自己的信仰動搖過,我不相信異端教義。」
「以利亞先知乘著他那輛火紅的戰車從天堂下來。」
「我確實明白。就只有一人離我們倆那麼近,那足可偷聽到我們的對話。我一走出店門就等他出來,好跟蹤他。他逕自走回聖所,我就完全明白了。你不會讓我失望,但我也擔心這事會給你增添危險。」
白羅立刻追問道:
「白羅先生,這種事令我十分不安。我是在嚴格道德原則中被教養的人,如今竟有這種違法、邪惡的念頭,真叫我非常不安。我想,部份原因在於我現在太過閒散了。我已經離開霍金太太,現在是另外一位老太太雇用我,每天為她讀點書,替她寫幾封信,那些信很快就寫完了;我一開始朗讀,老太太立刻就睡著了,於是我就一個人呆坐著,腦子裏一片空白,整天無所事事的。我們都知道魔鬼會在閒雜人身上放些壞念頭。」
「白羅先生,屬於這組織的大部份成員都是獨身女子,都沒有近親或朋友。」
「我的想法一向正確,並且一向正中要害。」
「太棒了!」
白羅眨眨眼,說:
「你要相信這是必要的,你提到你那位朋友了嗎?」
「我估計至少四分之三是。那裏的男人大都是些怪人!這個活動之所以成功,主要是靠婦女支撐,靠她們提供基金。」
卡娜比女士打起精神來,希望柯爾先生這次見到的不是他上次看到的景象。上次是一個男神和一個女神在古代的蘇美舉行一次宗教儀式的婚禮。
「在天父的國度裏,有許許多多住處……請記住這點,卡娜比小姐。」
「太好了!一切進行得很順利。我要讚揚你所做的一切,現在全準備好了。我們等著那個秋季節慶吧!」
「我只是在想,」卡娜比女士說,「我第一次參加慶典時所做的那個美妙的夢。我想是大麻造成的,我把世界安排得如此美好!沒有戰爭,沒有貧窮,沒有疾病,沒有醜惡……」
「你了解那個安德森博士嗎?」
柯爾先生緊緊抓住卡娜比,興奮得兩眼發亮。
「我一直在閉眼沉思,思想著完美的生活,至高無上的完整幸福。然後,你知道,我睜開眼睛,見到了——」
不過不必著急,時間是無限的……一分鐘接著一分鐘,一小時接著一小時!卡娜比感到四肢漸漸沉重,頭腦卻如欣喜般自由。她的頭腦可以任意遨遊整個宇宙。她睡著了,即使睡著了,她還在夢想著:廣闊的天空、高大的樓宇、一個嶄新而美妙的世界……
卡娜比小姐說完這些令人尷尬的話後,啪地一聲往桌上放下一先令三便士,隨即跑出了店。
「怎麼了?」白羅問道。
卡娜比心裏想:「這簡直是褻瀆上帝。這種宗教狂熱真叫人哀歎。我絕對要保持冷靜的頭腦,還要注意人羣的反應。我不會跟著走,不會跟……」
卡娜比女士來到青山聖所已經一週。她初到那裏時是「這都是些什麼胡說八道的事?埃米琳,說真的,像你這樣一位有理智的女人居然——」等等的表現態度。
他向前走去。卡娜比女士看到他遇到柯爾先生,停下來把一隻手搭在後者的肩膀上。她希望大師會影響那人日後看到的幻象內容。
「如果世上真有魔鬼,他就是!」傑派探長說。
「小姐,這位安德森博士所從事的,是一項奪命和謀殺的計劃——科學謀殺。他大半生都在從事細菌研究。他在舍菲爾德用假名開設一家化學試驗室,在那裏培養各種桿菌。在每次慶典中,他就在他的信徒身上注射不多但足量的大麻酚,也叫印度大麻毒脂。那會讓人產生興奮歡樂和宏大的幻想,足使那些信徒圍繞在他身旁,也就是他許諾給信徒那種神聖的歡樂。」
一股強烈的hetubook.com.com興奮傳遍她的全身。她望著周圍的虔誠信徒,每個人似乎猛然間長得又高又大似的。
「我看到了,」柯爾先生朝她探著身子,大口喘著氣,眼神(真是那樣)瘋狂:
「你必須非常小心地聽從我的指示,明白嗎?」赫丘勒.白羅說。
白羅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變得沉重而嚴肅。
大師又神聖地微笑。
她給自己按下警鈴。她來這裏不是要成為偉大牧羊人魅力的犧牲品,不管那是否聖潔。她心裏想著赫丘勒.白羅的身影,他又似乎如此遙遠,如此庸俗……
人羣順從地用事先準備的綠手巾把眼睛蒙住。卡娜比女士也像別人那樣,把右臂伸向前方。
「小姐,我認為你是一位勇敢而有決心的女人,你又具有表演才能。你願不願意做一件可能相當危險的工作?」
難以置信的話語,以前從沒發生過。接著發生一陣扭打、幾聲怒吼。蒙著眼睛的綠巾都被扯了下來,看著難以相信的景象。那位偉大牧羊人,正在披著羊皮的柯爾先生和另一名教徒牢牢制服的手中掙扎。
今天晚上要慶祝那偉大的夏季牧草豐收節,在這個晚會上,艾美.卡娜比將被接納為羊羣的一員。
「我查過他的經歷。他原是一名很有前途的化學家,後來被一所德國大學解雇了。他母親好像是猶太人。他一向愛好東方的神話和神秘宗教,還利用業餘時間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寫了不少有關文章,不過其中有些在我看來簡直就是鬼話連篇。」
「你指的是希臘教會嗎?」白羅問。
「我勇敢的夥伴!」
「準備好了。」
「哦,老天!」卡娜比女士受寵若驚地說,「你這樣說太客氣了。你知道,我覺得這事很有意思,蠻刺|激的。你知道,我扮演這個角色,有時還真的失去自制力,竟然覺得自己也是那些傻女人之一呢。」
大師把一隻手放在她肩上。
「蒙上你們的眼睛,伸出你們的右臂。」
「哦,這沒有什麼關係。」卡娜比女士愉快地說,「我不在乎冒險,我只害怕草原上的動物。你們有足夠證據判那個惡棍重刑嗎?」
「你應當驅除恐懼,」他說,「完美至善的愛可以驅除恐懼……」
這時,羊欄門口站著一批人,一羣穿制服的人。
「卡娜比小姐,請等一下。」
「哦,白羅先生,我真著急。」
「你派我到這裏偵查安德森博士。你懷疑他從事不法之事。但他真的是個了不起的人,一位偉大的導師。我全心全意信任他!我再也不要做什麼偵查工作了,白羅先生!我是牧羊人的一隻綿羊,大師給世界帶來了一個新信息。從現在起,我的身心全屬於他所有。對不起,我付我自己的錢!」
她急忙走到李普斯康先生身邊。那人是青山聖所的門房,正巧路過這裏。
「是不是有人曾向她——提出這樣的建議?」
「你看,白羅先生,我認為嚮往刺|激事物並不能說是邪惡。我一生不幸過得相當平淡無奇,有時會覺得只有在,呃,北京狗事件時,才是我唯一的樂趣。這當然該受譴責,可是我看的那本書說,每個人都該面對事實,我來找你,是因為我希望盡可能潔淨我那種尋求刺|激事物的心靈;可以這樣形容,我希望『選擇站到天使這一邊』!」
「你的成功就在於此,」傑派說,「你是純真的,如此才能讓那位先生上當受騙!他是一個相當狡猾的流氓。」
她抬起一隻手,用一種有決心的手勢——她要靠這隻手來指揮人間,就像凱撒、拿破崙、希特勒那樣,那羣可憐又悲慘的小人物!他們一點也不知道她艾美.卡娜比能做些什麼?她要安排一場世界和平國際聯盟會議。再也不准有戰爭,再也不可以有貧困,再也沒有疾病。她艾美.卡娜比會設計一個新世界。
她回憶著搖搖頭。
她緊握雙手,乞求地望著白羅。
兩個朋友坐在一座小山坡上,眺望著一片優美的蔚藍大海。青草十分碧綠,地面和峭壁是發亮的深紅色。這個稱為青山聖所的地方,是一個六英畝左右的小海角。它只有窄窄的一條走道跟陸地連接,所以幾乎算得上是個小島。
柯爾先生原來是警方的人,他用專業聲調迅速說道:
「整個事情都是胡說八道。」卡娜比女士激動地說,「那個組織由一位自稱為偉大牧羊人的人所領導。他叫安德森博士。我認為他長得很英俊,蠻有風度的。」
「牧羊人有幾個頭?」
「是嗎?」
「當然可以,白羅先生。」
「是嗎?」白羅說。
卡娜比女士感到侷促不安。當然,要只是如此,那也就罷了。但她又提出一點不滿意的地方。
卡娜比女士臉紅了。
「沒有什麼問題。埃弗莉女士死於結腸潰瘍。醫生肯定地說沒發現什麼異樣。勞艾德太太死於支氣管炎,韋斯頓太太死於肺結核,她得這病已多年了,在還沒遇到那夥人之前就有的。李伊小姐死於傷寒——是由於在英國北方吃了點沙拉引起的。其中三人發病都死在自己家中,勞艾德太太則死在法國南方一家旅館裏。這些死亡,都跟那個偉大羊羣聖所或是安德森博士的住處無關。純屬巧合吧,全都正常。」
「你已經表示你打算捐助那個狂熱的宗教組織了嗎?」
「你們為這次聖禮做好準備了嗎?」
「真是活見鬼了。」赫丘勒.白羅說。
卡娜比女士兩手緊緊抓住她的手提包,身子向前探著,焦急地望著白羅的臉。她像往常那樣呼吸急促。
「歡樂的節日,我們都很愉快。」
卡娜比女士大hetubook.com.com吃一驚。
「他是不是謙和地接受這項捐贈?」
「這真令我感動,」白羅說,「我們親愛的奧古斯現在怎麼樣了呢?」
「哦,老天,白羅先生,你是個好心人。你鼓勵我抱著這線希望嗎?正巧我剛收到一份遺產,為數很少,不過倒可讓我們姐妹節省著用,而不必完全依賴我賺的薪水。」
「你們不會再有悲傷,不會再有痛苦。只有歡樂!」
在那慶典的下午,卡娜比女士在紐頓伍德那個沉睡小鎮上的小店裏會見赫丘勒.白羅。卡娜比女士滿臉通紅,比往常呼吸更加急促。她坐在那裏啜著茶,用手指捏碎一個如岩石般堅硬的圓麵包。
卡娜比小姐鬆了口氣,換成是以利亞就好多了。她倒不太介意以利亞。
「什麼樣的想法?」
「是你,還是我來解釋?」傑派說。
「只有歡樂……」
反正,還有一個星期就是秋季節慶。
「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冒昧,但你的心地那麼好——」
「她們的親屬不曾抗議嗎?我認為這種事極可能會訴之於法律!」
「啊哈,」白羅說,「這麼一說,你今天是以一個同僚的身份來找我了?」
「最近我讀了一本書,一本非常新的書,是從德文翻譯過來的。上面對犯罪傾向做了不少有趣的探討。所以我知道必須潔淨自己那種衝動。這也就是我到你這裏來的原因。」
「此外,」她說,「李普斯康總是那麼無禮嗎?」
「那羣虔誠的女人當中,有許多是富婆。但光是去年一年之中,她們當中至少死了三位。」
「我知道,你告訴過我了,白羅先生。」
慶典在閃亮的白色大樓裏舉行,由神聖羊欄發起人主持。所有虔誠的人都將在快日落前聚集在那裏。她們身穿羊皮斗篷和草鞋,赤|裸著手臂。「羊欄」當中一座高台上站著安德森博士,那個高個子、金髮藍眼、淺色鬍子、英俊的身影,真令人無比敬仰。他穿著一件綠色長袍,手裏握著牧羊人的金色手杖。
那批羊羣再次聚集在偉大的羊欄裏。宗教儀式的問答都誦讀過了。
「是的。」卡娜比女士嘆口氣說,「我父親就是個長相英俊的男人。在教區裏處境十分尷尬,造成女性在服裝上相互比較,甚至造成教會的工作分裂……」
卡娜比女士轉向白羅。
「嗯,說下去——」
「茶店裏的那一刻太可怕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當機立斷地採取行動。」
傑派不安地望著他:
「我剛剛看到一個幻象。非常了不起的幻影,我必須告訴你不可。」
白羅慢吞吞地說:
沉靜片刻後,卡娜比女士用奇怪的腔調說:
「我想我可以完成這項任務。」
「你們為那聖禮做好準備了嗎?」
「哦,天哪,你非得這樣形容不可嗎,白羅先生?你上次寬待我。埃米莉和我經常談到你;如果在報上見到有關你的消息,我們就會剪下來貼在一本簿子裏。至於奧古斯嘛,我們近來又教牠一件事。我們對牠說,『為福爾摩斯而死,為福瓊先生去死,為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喪命,為赫丘勒.白羅先生而死』時,牠就會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直到我們出聲牠才再站起來!」
「到目前為止,」大師說,「他透過他自己那雙世俗之眼還看不完全。不過,總有一天他會超脫世俗,從心靈上面對面——見到神靈。」
「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卡娜比女士說,「真是出乎意料。」
「對。」
「當然我一點也不聰明,」卡娜比小姐解釋道,「不過我的演技不錯。沒辦法呀,不然就很容易被解雇而失去侍伴的工作。而且我發現,一個人如果表現得比自己原本還傻,有時會得到不錯的效果。」
「牧羊人啊,我們在這裏!」人羣答道。
卡娜比女士嘆口氣,說道:
「你能不能提供我,或者去查一下那個教派裏最近死亡的教徒的姓名和地址?」
「那個偉大羊羣的成員大多數是婦女嗎?」
「不該這樣做。」已故托馬斯.卡娜比牧師的倔強女兒說。
「哦,老朋友,你查到了什麼?」
「李普斯康,」他說,「是條忠誠的看門犬,他是個粗人,一個沒有開化的靈魂;不過也很忠誠,完全的忠誠!」
「我記得你是我遇過最成功的罪犯!」
那個金髮的高個子對她微笑著,是一種可愛而了解的笑容。他包容地望著這位正襟危坐、有點倔強的胖女人。
「不,別再刺我了。別再來這一套了……」
「坦白說,白羅先生,我真是這樣認為。另外還有一件事讓我十分不安。我聽說我可憐的朋友對那邪教著了迷,最近立下遺囑,要把全部財產留給那個組織。」
克萊格太太激動地低聲說:
「他是個真正的宗教狂熱信徒嗎?」
「對不起,放開我!」
「有多少人參加這次慶典?」
「對不起!」她說,「你是不是見到我遺失的一枚胸針?我可能把它掉在這裏。」
白羅微笑著說:
「我認為昨晚大師在佈道會中把遠景描述得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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