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順水推舟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順水推舟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部 第二十四章

第二部

第二十四章

「說是沿著道恩樹林、拜茨坡和長峰走了一下。」
「其他部份呢?都證實過了嗎?」
「一天晚上,有個女孩把頭探進這裏,」老婦繼續說下去。「不但用橘黃色的頭巾裹著頭,臉上還七顏六色的。我就瞪著她,狠狠瞪著她看!她馬上就跑掉了!」
「他們為什麼要在營地四周圍起鐵絲網?是為了不讓大兵去找女孩子嗎?不是,是為了不讓女孩子去找大兵!想男人都想瘋了,她們就是這樣!瞧瞧她們的衣著,竟然穿起長褲!有些蠢貨還穿短褲——如果她們知道自己從後頭看去是什麼模樣,她們絕不會這麼穿!」
他又下了樓,躊躇片刻後,在徹骨的寒意逼迫下,大膽走進了那個「非本店房客不得入內」的房間,將另一把扶手椅拖到火爐旁邊,坐了下來。
搭四點十六分的火車離開倫敦,前往沃斯利石南站。五點半到達。經由小路步行到犁邊居。
「不,我並不知道你所說的那些地方在哪裏。我是猜的。」
「是出於對人性的好奇嗎?」
白羅微微一笑,搖搖頭。
白羅在那兒坐了幾分鐘,一面摩挲著八字鬍一面沉思。接著他去找碧翠絲.里賓格。
史彭斯依然認真而有條不紊地繼續敘述:
「他朝哪個方向去散步?」白羅問。
「依我之見,」老婦說。「你們都該滾回去。」
「是嗎?」
白羅悲哀地搖搖頭。
「羅利.柯洛德八點五十五分的時候離開亞登的房間,他很肯定,不會比這更早。九點十分左右,琳恩.馬奇蒙在馬登樹林看見了亨特,就算他是從史塔格一路跑過去的,但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可能去找了亞登、起爭執、殺了他、再跑到馬登樹林嗎?這我們正在研究,不過我認為不可能。不管怎麼說,我們又得重頭開始了.亞登不是九點被殺的,他十點十分的時候還活著,除非你那位老太太在做夢。殺他的人如果不是那個掉了口紅的女人、那個戴橘黃頭巾的女人,就是某個在那女人離開後進來的人。無論兇手是誰,這人都故意將手錶指針往回撥到九點十分。」
「什麼話!」老婦說。「我們打這場仗就是為了這個,不是嗎?讓大家回到原來的地方去,乖乖待著別動。」
「瞧瞧她們頭上戴的是什麼?是像樣的帽子嗎?不是,是一種歪七扭八的玩意兒,臉上還抹著各種顏色的脂粉;還有那種髒兮兮的東西,塗滿了嘴巴。不光是手指擦得紅紅的,連腳趾頭也是!」
「你和_圖_書知道星期二晚上來找死者的年輕女人是誰嗎?」
一陣帶有敵意的沉默籠罩下來。
憤慨引起者婦一陣咳嗽。等她恢復過來,她又繼續往下說,而且任由自己進入一種暢快的狂怒中,把白羅當成了洩憤的靶子。
白羅唸出那份打字打得整整齊齊的備忘錄。
「真的,白羅先生,我一點也不知道。」
史彭斯露出微笑。
「如果大衛.亨特不是湊巧在一個很意外的地方遇見琳恩.馬奇蒙,這個時間對他來說不是非常不利嗎?」白羅說。
「是的。在他的律師對他分析利害關係之後,那心高氣傲的傢伙終於同意做一份自白。這是他對自己行蹤的陳述。」
老婦沉吟片刻後,再度進攻。她以指責的口吻說道:
白羅一面思索,一面踏上樓梯。但他並未左轉走向自己的十一號房間,反而向右,停在五號房的門口。他四下望望,一片寂靜和空盪。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我不是才剛說了嗎?她閃回房裏,而他大聲喊道:『噢,快走,滾開。我受夠了。』哪有男人這樣對女人說話的?可是這是她們自找的!盪|婦!」
「沒錯,」史彭斯說。嘆了口氣後,他又說:「這就排除了大衛.亨特的嫌疑。」
「還不夠徹底。現在看來,似乎有個外人捲入了這起案子,而且是一個女人。也許是羅伯特.安得海認識的當地人。」
「你沒有把這件事向警方報告?」
「我不懂事情怎會變成這樣,」老婦說。「我真不懂。每年我都會來這地方小住一陣。我丈夫十六年前在這裏過世。他就埋在這裏,我每年都來住上一個月。」
「有一件事倒是好——他們關閉了機場,」老婦說。「真不知羞恥,一些年輕的飛行員到這裏來跟那些沒有家教的女孩鬼混。唉,那些女孩!我真不明白,這年頭那些做母親的腦子在想什麼,就讓她們的女兒到處亂晃。這都要怪政府。把那些做母親的送到工廠做工,除非有小孩才准不去。小孩!真是無聊!什麼人都能照顧小孩!小孩不會跟在大兵後頭到處亂跑。那些十四歲到十八歲的女孩,她們才需要照顧,她們才需要母親!只有做母親的才會懂得女兒的心思。大兵!飛行員!她們只想著這些。美國人!黑鬼!波蘭流氓!」
「可是她的頭腦清楚嗎?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白羅心中激起了一絲微弱的興趣。
「沒錯。這是在五號房的地板上找到的。它滾和圖書到五斗櫃下頭,當然,也可能滾進去好一段時間了。上頭沒有指紋。當然,如今不比往年了,沒那麼多種口紅可選,只有幾種標準顏色。」
老婦的狂怒驀然而止,滿臉期盼地望著白羅。白羅嘆了口氣,搖搖頭。
說起這個話題,老婦顯得興致勃勃。「就是呀。我親眼看到的。從五號房。」
「沒有全部證實,但有些已可以確定。羅利.柯洛德和其他一些人都看見他抵達沃斯利石南車站。犁邊居的女佣都出門了(他當然自己有鑰匙)所以沒看見他。不過她們在書房裏發現一根煙蒂——我想這引起了她們的興趣,此外,她們還發現放床單的衣櫃被翻得很亂。有個花匠那天因為要關暖房的關係工作到很晚,也看見了他。馬奇蒙小姐在馬登樹林也遇見了他。他當時正要去趕火車。」
「事實上,那就等於繞著白屋整整走了一圈!」
白羅彎下腰去,打量最後這幾樣東西。他將一根手指弄濕,沿著右邊的尖角摩擦過去,接著仔細端詳指頭,上頭沾了一點污黑。他又用另一根手指沿著左邊的尖角重複剛才的動作,這一回他的指頭很乾淨。
「有意思,真有意思,」白羅低聲道。
「噢,是的,白羅先生,你說的是黎貝特老太太吧?她是卡農.黎貝特的遺孀。她每年都來這裏,可是,我們都認為她很難纏。她待人粗魯得很,好像不知道如今時代不同了。當然,她已年近八十了。」
「即使在教堂裏,」老婦又說。「也不戴帽子。有時候連難看的頭巾也不戴,就光頂著一頭亂燙一通的鬈髮。頭髮?如今誰知道什麼叫頭髮。想我年輕的時候,我頭髮長得自己可以坐在上面!」
白羅接過口紅,輕輕往手背抹上些許。
他看看洗臉盆,接著踱到窗前。從窗口往下望,是個鉛板屋頂(他想,應該是個車庫屋頂),再下去通往一條僻靜的小巷。從這裏可以輕易進出五號房間,不被人看見。其實,從樓梯上來到五號房而不被人發現,也是非常的容易。剛才他就是如此進來的。他悄悄從房裏退了出來,無聲無息地將門帶上,走回自己的房間。真是非常寒冷。
「她頭上圍著一條橘黃包頭巾,我相信她還化了很濃的妝。星期二晚上十點一刻的時候,她在五號房裏跟亞登說話。」
「這間休息室,」她說。「是讓這個旅館的房客專用的。」
「這,」白羅溫和地說。「並不容易。」
白羅在走道和*圖*書上站了一陣,看看那個空空如也的玻璃辦公室,又瞧瞧那扇以遒勁古體字標著「咖啡廳」的門。他憑著自己對鄉村旅館的經驗知道,這裏唯一供應咖啡的時間是在早餐時分,而即使在那段時間,要來的咖啡裏有一大半也都是稀薄如水的熱牛奶。那種裝在小杯裏、甜膩泥濁卻也叫做「純咖啡」的液體,「咖啡廳」裏不供應,要「休息室」裏才有。而內容包括溫莎濃湯、維也納牛排、馬鈴薯和蒸布丁的晚餐,則於七點整由「咖啡廳」供應。在那之前,史塔格的客房區都籠罩在一片沉寂中。
「是的,確實如此。從沃斯利石南站前往倫敦的最後一班火車是九點二十分,這時天色已黑,通常是一些打高爾夫球的人會搭這班車回去。沒有人會注意到亨特——火車站的人不認識他。而到了倫敦後,他也沒搭計程車。所以他說他回到了牧人園,依賴的也只是他妹妹的證詞。」
「品質很好,」他說。「深櫻桃紅,很可能是褐色皮膚的人用的。」
「滾回哪裏去?」
「就是大家為一個男人被殺而忙得人仰馬翻的前一天。這麼不要臉的事竟然發生在這裏!過去,這裏可是一個高尚又保守的地方。可是現在——」
「你是那天什麼時候見到的?」
「她不是這裏的房客,」老婦還沒說完。「我可以自豪地說,像她那種人不可能住在這裏!你說她從男人房裏出來能幹什麼?簡直噁心,我說。我跟里賓格那女人提過——只是她跟那些女孩是半斤八兩,都會向男人投懷送抱!」
「他回來的原因,」主任插口道。「據他說,是來拿一些東西,信件、文件、支票簿,看看襯衫是不是從洗衣店送回來了——當然沒有!唉,現在洗個衣服都成問題了,他們已經整整四個星期沒到我家去了,家裏一條乾淨的毛巾也沒有,我的衣服全得由我太太自己洗。」
「噢,很清楚。她是個相當精明的老太太——有時候過於精明了。」
「噢,猜的,是嗎?」主任頭一偏。
「這個證據表示很可能有女人涉及本案,」他說。
「情況一年比一年糟。沒有服務!食物難以下嚥!尤其是維也納牛排!牛排應該是牛的大腿肉或里脊肉,不是剁碎的馬肉!」
「你聽到那男人說話?」
「查了。我們查過那個號碼要求接通的電話。十一點四分,有一通長途電話打到沃斯利河谷村三十四號。那是馬奇蒙家的電話。」
她氣得渾身發抖,最後hetubook.com.com狠狠瞪了白羅一眼,離開了房間。
「接著,據他說,他到了長峰後,才發現時間已經相當緊迫,於是穿過野地,急忙跑到沃斯利石南車站去。他在千鈞一髮之際趕上了火車,十點四十五分到達維多利亞車站,然後步行回到牧人園,十一點鐘回到家。這一點已經得到戈登.柯洛德夫人的證實。」
白羅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走進史塔格酒店。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來,他微微打了個冷顫。大廳裏半個人也沒有。他推開右邊休息室的門。裏頭有股霉味,爐火也快滅了。白羅躡手躡腳,走到走廊盡頭標有「非本店房客不得入內」的房門口。裏頭爐火旺盛,一個體彤龐大的老婦坐在一大張扶手椅上,舒服地烤著腳趾頭。那老婦狠狠瞪著他,眼裏露出兇光,嚇得他連聲道歉,退了出來。
「查過這通電話了嗎?」
「毫無疑問,你已經調查過了?」
「有意思,對不對?」他說。「這公式不知被套用多少回了:Cherches la femme。」
「繞著白屋散步良久,在馬登樹林相遇,後來又打了電話……而琳恩.馬奇蒙和羅利.柯洛德已經訂婚……我真想知道,他們在電話裏說了什麼。」
碧翠絲顯得很驚訝。
「我同意你的看法,夫人,我真的非常同意。」
「我是這個旅館的房客,」赫丘勒.白羅回答。
他頓了頓。「你調查得很徹底。」
「我從來就不和警察打交道。警察,呸!我,去應訊?」
主任查了查筆記。
史彭斯默默聽著白羅說完,接著往椅背一靠,緩緩點點頭。
白羅將身後的門關上,在房裏信步來回。房間很乾淨,只是少了人的味道,有點怪異。白羅仔細察看房裏的家具。一張寫字台、一個上等桃花心木做成的舊式五斗櫃、同樣質材的衣櫃(應該就是遮住通向四號房門的那個)、一張銅柱大雙人床、冷熱水皆備的浴缸(現代化和人手短缺的產物)、一張雖大但坐上去並不舒服的扶手椅、兩張小椅子、一個維多利亞樣式的爐柵、跟那個火鉗成套的撥火棒和尖頭鏟各一、厚重的大理石壁爐台、四四方方的堅實大理石壁爐。
「十分堅貞的敬悼者,」白羅彬彬有禮地說。
「什麼天?根本不是白天,是晚上,而且很晚。簡直是不要臉。十點鐘以後。我一向和圖書十點一刻上床。她就這麼大搖大擺從五號房出來,看到我,又閃回房裏,跟那個男人又說又笑的。」
「有沒有人看見他趕上了火車?」
「沒錯,」赫丘勒.白羅回答。
那個體形龐大的老婦從近處看更顯可怕。她一頭鐵灰色頭髮,濃密的鬍髭,她開口說話時,聲音沉厚得令人生畏。
「你在想什麼,白羅先生?」
「我不記得有年輕女人來找過他。她長得什麼樣子?」
「而且星期二晚上十點一刻時跟他在一起。」
「這就對了,」白羅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這就對了。」
白羅朝她鐵灰的頭髮偷瞄了一眼。真不可思議,這位兇惡的老太太竟然年輕過!
白羅說:
白羅說:
這個房間警方已搜查完畢。它顯然才剛經過清掃和擦洗過,地板上沒有地毯。也許那塊「老式地毯」已經送去乾洗店了。床上的毯子疊得好好的,俐落而整齊。
白羅一面思索,一面逕自去找史彭斯主任。
「沒有,不過他一到家就從倫敦打了個電話給馬奇蒙小姐。那時候是十一點五分。」
「是的,」白羅說。「我總有這種好奇心。」
七點二十五分離開犁邊居,說是出外散步,因為他錯過了七點二十分的火車,而下班車要到九點二十分。
「沒錯,」他說。「正如你所說,我們已經調查過了,羅莎琳.柯洛德用的就是這種口紅。琳恩.馬奇蒙也是。法蘭西絲.柯洛德用的顏色比較暗一些。萊諾.柯洛德的太太根本不擦口紅。馬奇蒙夫人擦的則是一種淡紫色的口紅。碧翠絲.里賓格好像不會用這麼貴的口紅。打掃房間的女佣葛拉蒂也不會。」
「你是外國人。」
「那是哪一天,夫人?」
白羅無意爭辯。他早就知道,每個人對以下這個話題都有不同的解釋:「我們打這場仗究竟為了什麼?」
她殺氣騰騰的眼神緊盯著他,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她俯立在他面前,對他怒視,口中說道:
「從一個男人房裏出來?」他問道。
「白羅先生,你對本地的地形熟悉得真快!」
說完這番很富人情味的話,史彭斯又回到大衛的行程表來。
白羅沒說話。史彭斯問:
「哪裏來的回哪裏,」老婦的口氣異常堅定。接著有如附語一般,她又低聲加上一句:「外國人!」鼻孔裏還哼了一聲。
史彭斯的法語發音不如格雷夫警官,但他也頗為自豪。他站起身,走到房間另一端又走回來,手裏握著什麼東西。是一條裝在硬紙盒裏的口紅。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