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十章
「不知道，」白羅心想。「另一位——」
我不知道該怎麼辫，我熬不下去了……我是如此地罪孽深重。我必須找人訴說以求得內心的平靜……一開始我不是存心要做壞事的。我當初不知道這件事會引起種種事端。我必須寫下——
他迅速轉過頭來，探詢的目光望著白羅。「你是暗示我，她是自殺的？羅莎琳為什麼要自殺？」
琳恩大聲喊道：
白羅立刻轉身，跑出客廳，琳恩和女佣緊隨在後。他飛快衝到二樓。女佣指向面對著樓梯口的一扇門，門是開的。
「不是我，大衛，我發誓不是——」
「你的推斷有點太戲劇化了。你為什麼貿然斷定你妹妹是遭人謀殺的呢？」
「馬奇蒙小姐，罪惡的代價據說是死亡。可是，有時候它的代價似乎是奢侈。我在想，奢侈能持久嗎？為了它，斷絕了自己的家庭生活。而一旦重回奢侈的道路遭到阻擋，只為了多看它一眼——」
他把她的話掃到一邊，一如他彎身去看那安靜的白色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軀時，一把把她推到一邊一樣。
他的話說到一半。那個女佣跑進房間，高高在上的姿態不見了，一下變成一個驚慌莫名的中年婦女，又結巴又哽咽，話不成句。
「你說她不是遭人謀殺？你把這個叫做——」他指指床上的軀體。「自然死亡？沒錯，羅莎琳神經失調，可是，她的生理器官可不脆弱。她的心臟夠健康。」
前來應門的女佣看到他們似乎很驚訝，同時又有點猶豫，不知道要不要讓他們見夫人。她說，夫人還沒起床。不過她還是將他們領進客廳，自己帶著白羅的口信上樓去。
「原來是你殺了她，是不是？你終於除掉了她！你除掉了我，以莫須有的罪名把我送進監獄，接著又代表你們所有的人除掉了她！是你們所有的人，還是就你一個？不管是幾個人下的手，反正是你們殺了她！你們想要那筆該死的錢，現在終於到手了！她死了，所以你們得逞了！現在你們全都脫離了困境，就要成為www.hetubook.com.com有錢人——一堆齷齪的殺人強盜，那就是你們！當我在她身旁時，你們無法碰她，我知道如何保護我妹妹——她不是個會保護自己的人。可是，當她獨自住在這裏，你們看到機會來了，就趁虛而入，」他頓了頓，身子輕晃一下，聲音低而顫抖：「一群殺人兇手。」
這些龍飛鳳舞的字以一個破折號結束了。筆放在隨意扔下的位置。白羅佇立桌前，看著那些文字。琳恩還站在床邊，望著那死去的女孩。
門猛然被推開。上氣不接下氣的大衛．亨特大步走進房間。
「琳恩．馬奇蒙，你和我一樣心知肚明，是你們其中一個殺了她。」
羅莎琳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外表看是睡著了。她那又長又黑的睫毛落在雙頰上，頭很自然地埋在枕頭裏，一隻手上握著一條皺皺的手帕。她看來就像一個哭完就睡著的傷心小孩。
「昨天晚上，」白羅說。「她上床睡覺前，坐在這裏寫了一些東西。」
「我想，」白羅說。
琳恩打斷了他的思路和圖書，問他在想什麼，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陰沉。
「我發誓我們沒殺人，大衛，我發誓我們根本沒做這種事。」
他狂暴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大衛大步經過他身旁，俯身去看那張紙。
「也許不是你，琳恩——」
「她的醫生是誰？」
「大衛，」琳恩立刻趨向前去。「他們把你放了？我好高興——」
赫丘勒．白羅進前一步，咳嗽一聲。大衛驀然轉身面向他。
「噢，先生，噢，我們該怎麼辦？」女佣突然大哭起來。
他們只花了五分鐘左右就到了犁溝居。蜿蜒的車道沿著一個斜坡往上走，穿過茂盛的杜鵑花叢。戈登．柯洛德大刀闊斧所費不貲地把犁邊居變成一個懾人眼目的漂亮景點。
他摸著她的手，接著猛然轉過身來面對琳恩，怒容滿面。他激動而尖刻的話語陣陣傳來。
她住在犁邊居，就像一個外國人住在麗緻等等的五星級飯店裏。
她一面啜泣，一面走出房間。白羅在房裏四處走動。床邊有個白色的小紙盒，上頭貼有標籤：「就寢前吃一包」和圖書。他拿出自己的手帕，將小盒子打開。裏頭還剩下三包藥。他走到房間那端的壁爐台，又走到寫字台前。桌前的椅子被推向一邊，記事本是開著的。裏面夾著一張紙，上頭以稚氣的筆跡潦草地寫著：
「不，大衛，不是的，你錯了。我們沒有人殺她，我們不會做這種事情。」
白羅對女佣說：「打個電話給柯洛德醫生。」
「我妹妹上星期二晚上人在倫敦。當我十一點回到家，她就在公寓裏。」
大衛一個旋身轉向他，他的眼神冷硬而憤怒。
大衛縮回手，動也不動地站著，一面讀著那些字。
這是一間很漂亮的臥室，陽光穿過洞開的窗戶流瀉在屋內，照在漂亮的淺色地毯上。
他輕聲對琳恩說：
「她死了好一陣子了。是在睡夢中死去的。」
「假設上星期二晚上，柯洛德夫人不在倫敦，而是在沃斯利河谷村呢？假設她去找那個試圖勒索她的人呢？假設在一陣狂怒下，她殺了他呢？」
白羅四下望了望。他在比較這個客廳和法蘭西絲．柯洛德的家。法蘭西絲．柯洛德的客廳深和_圖_書具個人特色，強烈反映出女主人的個性．犁邊居則毫無個人風味，只道出主人的財富，雖然其中透著高級的品味。戈登．柯洛德非常注意品味，這裏的一切都是質地精良、深具藝術價值之物，可是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全然嗅不出女主人的個人特色。羅莎琳似乎沒有在這棟豪宅上印上她自己的個性標記。
回答這個問題的不是白羅。史彭斯主任低柔的奧斯特郡口音從門口傳來：
「對，」史彭斯說：「不過那是你的說辭，亨特先生。而且我敢說，你還會堅持這樣說下去。不過我沒有義務要相信你說的話。而且不管你怎麼說，現在都已來不及了。」他對著床上做了一個手勢。「因為這個證人永遠都不能步上法庭作證了。」
「羅莎琳！羅莎琳……」
白羅舉起她的手，摸摸她的脈搏。那隻手冷得像冰，那表示他的猜想沒有錯。
「是萊諾舅舅，」琳恩說。
「別碰它，」白羅提醒他。
「噢，馬奇蒙小姐！噢，先生，夫人她……樓上……她不好了——她不說話，我也叫不醒她，她的手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