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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達風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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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和他搭同一班飛機來的,」維多莉亞說。
卡狄尤.特倫奇太太用指甲輕輕彈了彈達金的玻璃杯。
「我昨天回來的,」克羅比說。
「這麼說,他真的酗酒?」維多莉亞問。
「是的,我認識他。」
「怎麼樣,達金?你看他會來嗎?」
他們又默默地吸了一陣子煙。
「親愛的朋友,那是魯珀特.克羅頓.李爵士,」馬庫斯說。「是施文翰先生昨天晚上把他從大使館接過來的。這人不簡單,是個厲害的旅行家。他騎著駱駝穿越撒哈拉沙漠,爬過不少名山。那種生活既不舒服又危險,我可不喜歡。」
這位旅行家的房裏只開著一盞枱燈,枱燈旁放著他的椅子。他重新落座,輕輕把一支小型自動手槍放在桌上伸手可及的地方。
維多莉亞謝過馬庫斯的飲料,再次婉辭了第二杯,就回到樓上房間,脫下皮鞋躺在床上,認真思考起來。她的錢只剩下三鎊多,恐怕只夠付給馬庫斯飯錢和住宿費。馬庫斯慷慨大方,如果自己基本上靠點烈酒加上堅果、橄欖、洋芋片來維持生命,那麼之後幾天,單純的營養問題或許會得到解決。可是,馬庫斯多久之後會把帳單送到她手上?
「沒錯,我真的這麼認為。」
克羅頓.李點點頭。
維多莉亞說她喝雞尾酒,一面帶著希望建議:
約莫四小時後,一葉原始小舟從提格斯河上游悄然而下,在蒂歐旅館下頭的泥灘邊靠了岸。片刻後,一個瘦削的身影抓住繩索,在紫荊叢中蜷縮著身子,攀緣而上。
「一如慣例,又是檸檬汁?」她說。「這不是好現象。」
而對剛從英國來到此地的維多莉亞來說,這就是一般的夏夜,只是夜風有點刺凜而已。月光下她放眼遠眺,提格斯河彼岸顯得神秘莫測,東岸則綴滿了排排的椰林,這一切都讓她心馳不已。
達金揚起手,正要敲魯珀特爵士的房門。沒有必要,門已悄然開啟,等著他走進去。
「是考古學家龐希富.瓊斯的侄女。」
「我認得他住在西姆拉的姑姑,」卡狄尤.特倫奇太太說。「他們一家人都是那樣。人是很聰明,不和_圖_書過就是受不了不自誇。」
「太好了,」維多莉亞說得有氣無力。馬庫斯說的這些美味佳餚讓她覺得饑腸轆轆、頭腦發昏。她不知道馬庫斯是否當真要為她舉行派對,如果是,又會是什麼時候。
飲料送來了,維多莉亞吃了一大盤開心果和一些洋芋片。
魯珀特爵士立刻望了他一眼。「你一切都安排好了?」
上床之前,她漫步走到臨河的陽台上。根據巴格達居民的習慣,這時已是寒風刺骨的冬季,因此陽台除了一個侍者外,一個人也沒有。那侍者俯身在欄杆上,正聚精會神看著河面,一見維多莉亞走來,便心虛地跑進大門,急急回到旅館裏去了。
「我們在巴斯拉也曾把所有的細節安排好,後來還是出了紕漏。」
「有的,有的,還有油烹肝,斯特拉斯堡的油烹肝,說不定還有魚子醬,然後上一道魚,非常鮮美的魚,提格斯河裏的一種魚,不過這些都得淋上醬汁和蘑菇。接著上火雞,就像我在家裏吃的那種,肚子裏塞滿大米、葡萄乾、香料,燒得透透的!噢,非常好吃,不過你得多吃點,不能只吃一小口。或者你比較喜歡牛排——把大塊牛排燒得嫩嫩的,這事我負責。我們要好好吃一頓,吃上好幾個鐘頭。一定會很棒。我自己可不吃,我只喝酒。」
「我剛到外面去逛了逛。」
「噢,不管怎麼說,我已經來了,」維多莉亞精神一振。「而且我一定能想出辦法的。事情一定會有轉機。」
她非賺點錢不可——或是找到工作,什麼工作都好,照顧小孩、在辦公室貼郵票、到飯店去當服務生。要不然他們會把她送到英國大使館,然後遣送回國,那麼她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愛德華了……
兩人抽著煙,站了一陣。如果他們不提高嗓門,誰也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克羅比低聲說道:
未幾,一個矮壯的男人跨上台階,殷勤的馬庫斯立刻招呼他過來,為維多莉亞介紹了克羅比上尉。克羅比上尉微凸的眼珠目不轉睛地看著維多莉亞。維多莉亞心想,這人對女性魅力倒是十分敏銳。
「噢,hetubook•com.com原來是他?」克羅比說。「我看過他寫的書。」
「那女孩是什麼人?」
達金先生將繫繩的任務圓滿完成後,便退到黑暗中,脫去侍者的白上衣,換上他那難以形容的藍色細條外衣,從容不迫地沿著陽台一直走到臨河的水邊,這才停住腳步。下頭的大街有台階通到這裏。
兩人的對話中斷片刻,接著達金說道:
「一個男人如果只敢在背地裏喝酒,不會是好現象。」
「我不明白,馬庫斯,」卡狄尤.特倫奇太太說。「你什麼也沒吃,怎麼會這麼胖?」
「有嫩雞嗎?」維多莉亞滿懷希望地問。
「原來你喜歡吃堅果。耶穌!」他以流利的阿拉伯語吩咐了僕人。達金先生說他想喝檸檬汁。他的聲音帶著憂傷。
「琴酒加檸檬,」卡狄尤.特倫奇太太一邊說,一邊敷衍地對達金點了點頭。「你看起來很熱的樣子,」她對維多莉亞說。
「他這人傲慢得很,又很自鳴得意,」維多莉亞輕蔑地說。
維多莉亞問她,為什麼不是好跡象。
「他的胃不好,」馬庫斯解釋道。「他今天什麼也不能吃。多麼悲哀!」
「過來跟我們喝一杯吧,瓊斯小姐。馬丁尼還是雞尾酒?這位是達金先生。這是瓊斯小姐,剛從英國來。親愛的小姐,你喝點什麼?」
「現在晚上相當涼了,」克羅比從酒吧閒閒走出來。「你從德黑蘭來,可能不太覺得。」
「噢,沒錯,」達金平板的聲音說道。「他很有膽識。」
「嗯,我知道。順便告訴你,撒拉.哈桑被毒死了。」
他說:
「有沒有什麼好吃的堅果?」她想起堅果富含營養。
「沒錯,可想而知。有什麼跡象顯示那些人是通過什麼管道進入領事館活動的嗎?」
「我想一定有什麼管道。那裏出了點小亂子。有個傢伙掏出一支左輪槍,」他頓了頓,又說:「理查.貝克抓住他,繳了他的槍。」
「他在那裏坐了一早上,什麼事也沒做,」維多莉亞說,語氣頗不以為然。
克羅比說: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望著她,眼神透著興味——至少她認為如此。
和-圖-書「是的,先生。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
「我想他會來,」達金先生說。
「隨機應變,我只能指望這樣了。如果我們如你所說,把一切都錄下音來,結果我們的計劃被人知悉,那麼對方也很容易設下陷阱,把我們逮個正著。我很懷疑,卡麥柯是不是還願意走近大使館,而就算他到了大使館——」他搖搖頭。
「我的意思不只是說他很勇敢,」對方說。「很多人在戰爭中都很勇敢,很出色。我的意思是——」
「所以他永遠升不了官,」卡狄尤.特倫奇太太說。「只能勉強保住現在的職務,只能這樣了。」
「不過他是個大好人,」博愛的馬庫斯說。
「克羅比在陽台上,我會守著樓梯。卡麥柯一走進你房間,你敲敲牆壁我就進來。」
「就算所有的細節都已安排好也是?」
待她醒來,已經過了好幾個鐘頭。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決定走到樓下餐廳,看著菜單從頭點到尾,慷慷慨慨吃了一大頓。吃完後她覺得自己像條大蟒蛇,可是絕對是心滿意足。
「那傢伙是什麼人?」他問。「就是那個衣服花俏、戴著大帽子的人。」
「我看我們最好別把任何事視為理所當然,」達金說。
「理查.貝克,」達金若有所思地說。
「會,我認為他會來,魯珀特爵士,」他接著又說。「你以前沒見過他吧?」
「噢,那當然。這是難免的。可是,克羅比,你難道沒想到,不管他們如何對付我們的隨機應變,他們自己也得隨時應變。他們一定得在匆忙間思考,匆忙間做安排。換句話說,危險一定來自蒂歐旅館外面。不可能有人六個月以前就住在這家旅館裏等著。蒂歐旅館是直到現在才被牽連進去的。我們先前從來沒想過或建議拿這家旅館做接頭地點。」他看看錶。「我現在就上樓去找克羅頓.李。」
帶著總有一天會否極泰來的樂觀,維多莉亞回到房間打算上床休息。這時那侍者又悄悄溜了回來,繼續忙碌。他把一根打了結的繩子繫在欄杆上,讓繩子垂到河邊。片刻後,另一個身影走出黑暗,加入了那侍者。只www.hetubook.com.com聽達金先生低聲說道:「一切就緒了嗎?」
「沒有。我很期待今天晚上跟他見面。達金,那年輕人一定有過人的膽識。」
「沒錯,親愛的,」馬庫斯說。「確實如此。」
「才怪,」卡狄尤.特倫奇太太說。「他委靡得很。整天遊手好閒、吊兒郎當的,一點活力也沒有,沒有生活重心。不少英國人來到東方以後就退化了,他就是一個。」
他有點驚訝,這個事實竟然需要說出來。
達金先生也敬謝不敏。他喝完那杯檸檬水,慢條斯理地走了。克羅比也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又親切又漂亮,對不對?」馬庫斯開心地說。「噢,沒錯,有維多莉亞小姐住在我這兒真好。我要替她辦個派對,一個精采的派對。」
他會容許她不付錢在這裏住上幾天呢?她完全不知道。她想,馬庫斯在做生意方面可不會粗心大意。她真的應該找個便宜的地方住。可是,她該如何去打聽合適的地方呢?她應該找份工作做,而且是趕快。可是,她能去哪裏找工作?她又能做什麼樣的工作?她能向什麼人求教呢?一個人被遺棄在一個外國城市裏,身上一文不名,又不知道當地狀況,這對發揮自己的才能是多麼可怕的障礙!只要她對伊拉克有少許了解,她有信心(一如往常)自己一定撐得下去。愛德華什麼時候會從巴斯拉回來?說不定(太可怕了)愛德華已經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了。自己為什麼像頭笨驢一樣急匆匆跑到巴格達來?愛德華究竟是什麼人?他是做什麼的呢?他不過是一個笑容迷人、談吐不俗的年輕人。還有,他姓——姓什麼?如果她知道他的姓氏,她可以打個電話給他——不行,她連他住哪裏都不知道。她什麼也不知道——這就是問題所在。這是個讓她無法發揮所長的癥結。再說,她在巴格達沒有任何人可以求教。馬庫斯不行,他人不錯,可是從不聽人說話。卡狄尤.特倫奇太太不行;她一開始就懷疑她了。漢米頓.克利普太太不行;她已經到基庫克去了。拉思彭博士也不行。
「我就說以前沒見過你。」
「你認識他?他www.hetubook.com.com是——」
達金悄悄走出房間。他走向左側,繼續走到陽台,接著走到最遠的角落。這裏也一樣,邊上懸著一根打了結的繩子,繩索垂到地面,被一棵尤加利樹和幾株紫荊遮住。達金先生回轉過身,走過克羅頓.李的房間,進入自己的房間。他的房間有另一道門,通往這排房間後面的通道,而且距離樓梯口只有幾呎遠。達金先生將門打開一條別人注意不到的細縫,接著開始他的警戒任務。
想到這裏,維多莉亞因為感情激動而累極,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沒錯。他有膽識,相信一個絕無可能發生的事一定會發生,還冒著生命危險去證實一個荒誕的傳說一點也不荒誕。這種特質是現代年輕人所欠缺的。我希望他會來。」
「在這裏,只有你、我和克羅頓.李知道內情。」
「他很有想像力?」達金說。
「因為我愛喝酒,」馬庫斯說,深深歎了口氣。「我喝太多了。今天晚上我妹妹和妹夫要來,我又得一杯接一杯喝到明天早上。」他又歎口氣,然後像往常一樣,突然大吼一聲。「耶穌!耶穌!各種飲料再多端一份來。」
他抬起頭來看看陽台。
「剛從英國來?」他問維多莉亞。「昨天剛到。」
「他們會知道克羅頓.李從大使館搬到這兒來了。」
「光發愁是沒用的,」維多莉亞想。「把一切留給明天吧。明天或許會有轉機。不是我想到什麼好辦法,就是愛德華回來了。」
「啊,」馬庫斯叫道。「喝檸檬汁太不像話了。噢,卡狄尤.特倫奇太太來了。你認識達金先生嗎?想喝點什麼?」
對方搖搖頭。
維多莉亞拖著酸痛的腳回到蒂歐旅館,立刻受到馬庫斯熱情的揚手招呼。他坐在臨河的草坪平台上,正和一個衣著邋遢、身形瘦削的中年人談話。
「你真的認為應該把那件事從使館轉到這裏來辦?」
「我還以為你到巴斯拉去了,」卡狄尤.特倫奇太太對克羅比說。
「噢,那應該不會有問題。不過,她和克羅頓.李搭同一班飛機過來——」
「我不用了,」維多莉亞急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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