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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達風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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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這由你決定。理論上,你的所作所為對任何人都應該守口如瓶,可是事實上,這是做不到的!」他揚了揚眉毛。「再說,你可能會讓他也陷入險境。不過,據我所知,他當年在空軍服役的紀錄相當出色。我想他應該不會懼怕危險。兩個腦袋往往比一個強。他認為那個『橄欖枝協會』有些可疑,對不對?有意思,很有意思。」
「另一個人,就是魯珀特.克羅頓.李爵士。他是個偉大的旅行家,曾經去過那個偏遠地區,所以他了解一些內情,認為那人所言有可能是事實。
「可是我怎麼去巴斯拉呢?」維多莉亞問,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還有,我的經費呢?」
「為什麼?」
「因為我們也這麼認為,」達金說。
達金從衣袋中掏出皮夾,取出一疊紙鈔遞給她。
「可是,他們是什麼人呢?」維多莉亞問。
「但願你沒有扯進這件事情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這麼希望。不過,問題是,你已經脫離不了關係了。不管我願不願意,你已經身陷其中。而既然你已經身陷其中,那你乾脆為我工作吧。」
「不如,」達金說。「你先把自己的來龍去脈告訴我。你在這裏做什麼?為什麼到巴格達來?」
「你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維多莉亞問。
達金疲倦的臉上緩緩透出一絲微笑。
「可是他帶回來的證據呢?他們拿走了嗎?」
「可是,有個人很有興趣,願意循著某條路徑去進行偵察。這人很了不起,他在東方到處有朋友和人脈。他出生於喀什格爾,會說二、三十種當地方言和土話。他對這件事起了疑竇,因此循著那條路徑深入追查。他在那裏聽到的事簡直匪夷所思,所以等他回到文明世界,把他所聽所聞道出來後,沒有半個人肯相信。他只好承認發過高燒,結果被人當成是妄想症病患。
「要特別留心,注意有沒有人提到一個名叫安娜.謝勒的年輕女人。」
「你有工作給我做?」維多莉亞在床上坐得筆直,雙頰興奮得泛起紅暈。
「噢,我不能再說教了。我還是告訴你我們目前知道的狀況吧。他們有好幾個活動中心。阿根廷有一個,加拿大有一個,美國起碼有一個以上,而且雖然我們並不確定,我可以想像得到,俄國也有一個。所以,我們面對了一個十分耐人尋味的情況。
和*圖*書多莉亞一邊聽,一邊鎖起眉頭。
「當然,這只是一個大概的輪廓。重點是,在某個地方有個第三種勢力浮現,這些人的目的我們還不清楚,而他們為了達到目的,不斷挑撥離間、製造誤會,利用巧妙的偽裝進行金錢和珠寶交易。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勢力在各個國家都有代表,有些在多年前就紮下了深根。其中一些人地位崇高,備受尊重,有些則扮演低微的角色,可是個個都在為一個目前尚不可知的目的而工作。從實質上看,他們從事的活動活像是上回大戰初期第五縱隊的模式,不同的是,這一次的範圍遍及全世界。」
「我不想把這個地方的名字說出來。這地方經由中國可以到達,可是中國內部發生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這地方也可以借道喜瑪拉雅山區抵達,可是路程艱苦,必須長途跋涉。全球各國都曾派遣過人員,也採取過多種途徑去尋找,但總也找不到它真正的位置。至於曾經採取過的種種措施,我就不細說了。
他靜默片刻,才又再度開口。
接著他又說道:
「我知道大家都說,另一場戰爭遲早會爆發,」維多莉亞說。
「整件事情的重點是,卡麥柯——我一個手下——決定親自去找這個地方。旅程非常艱險而且危機重重,可是他做好了一切準備,決心追查到底。那是九個月以前的事了。他啟程後,一直沒有音信。幾個星期前我們才得到消息。他還活著,而且拿到了他想拿的東西——確鑿的證據。
「我很願意去巴斯拉,」維多莉亞熱切地說。
「我們對她所知不多。我們也希望能對她多些了解。」
「說也奇怪,你能隨口編出一段令人信服的謊話,這種能力反而是讓你勝任這份工作的條件。我當然不會要你去做不正當的事。恰恰相反,你是從事一個維護法律和秩序的事業。我會把情況告訴你——只是一個梗概,不過會讓你充分明白你的任務和工作的危險。看來你是個頭腦清楚的女孩,我想你對國際政治大概了解不多,因為國際政治一如哈姆雷特的名言:『世間本無善惡,全憑各人想法而定。』」
「這就是你的經費。至於你怎麼去巴斯拉,明天早上你可以跟卡狄尤.特倫奇太太那個老太婆談談。你不是假裝要去參加挖掘工作嗎?你就說你在出發前想去www.hetubook.com.com巴斯拉看看,問她住哪個旅館比較合適。她立刻會告訴你,一定要到領事館去住,而且她會打電報給克萊頓夫人,通知她你要去巴斯拉。說不定你會在那裏看到你的愛德華。克萊頓夫婦十分好客,路過巴斯拉的人都會到他們家小住。除此之外,我只有一個勸告——萬一,呃,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譬如他們問你你知道了多少、是誰要你這麼做的時候,不必逞強充英雄,立刻告訴他們就好。」
她蹙起眉頭。
「兩則臨別贈言送給你。第一,如果你不介意,別再編造太多前後不一的謊言,那樣很難記住,也很難自圓其說。我知道在這方面你是能手,不過還是保持簡單的好,這是我的忠告。」
達金臉上露出笑容。
「愛德華呢?我可以告訴他嗎?」
「你看,」達金說。「這並不是你的看法,也不是你的話,是你從報紙、閒談、廣播裏看來聽來的。世界上有兩種背道而馳的觀點主宰著不同的地區,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在大家心目中,這兩種觀點大致由『蘇俄共產黨』和『美國』分別做為代表。維多莉亞,未來唯一的希望繫於和平、生產和建設性的活動,而非破壞活動。因此,一切都要看抱持這兩種背道而馳的觀點的人而定。雙方必須同意保留各自的觀點,也滿足於各自範圍內的活動,否則就得找到一個一致的共同基礎,至少要能彼此容忍。可是,目前的發展卻恰恰相反。有人不斷進行擴大分歧的破壞活動,企圖使這兩個彼此猜疑的團體越行越遠。由於某些事件的發生,有幾個人相信這種破壞活動來自第三種勢力,或者說來自第三個集團。這個集團秘密進行活動,而且還沒有受到世人的懷疑。每當協定達成有望或是有機會消弭誤會的時候,就會有事發生,不是讓甲方退而對乙方產生懷疑,就是讓乙方對甲方心生歇斯底里的恐懼。維多莉亞,這些事件不是偶然發生的意外,它們都是為了達到預期效果而蓄意製造的。」
「可是你們為什麼會這麼想?又是什麼人在做這種事呢?」
達金微微一笑。
究竟是受了當晚事件的影響,還是因為達金本人的個性(事後,維多莉亞認為是後者的緣故),這一回維多莉亞並沒有把自己出現在巴格達的緣由編造出一個活靈活現的故事。她和_圖_書簡單明瞭、直截了當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達金:如何遇到愛德華,如何決心到巴格達來,如何奇蹟般遇到漢米頓.克利普太太,最後還坦白道出了自己經濟上的困窘。
「我們之所以這麼想,一個原因是錢。這些錢並非循正常途徑而來。維多莉亞,要知道世界上發生什麼事,錢一向是個重要線索。一如醫生摸人的脈搏是為了了解病人的健康;錢也一樣,是維持一切活動或志業的血脈。沒有錢,志業不可能有進展。此時此地,有大筆的錢在流動,雖然都經過非常巧妙的偽裝,可是這些錢的來源和去向絕對有問題。在歐洲一些經濟開始復甦的國家中,發生了多起私自策劃的罷工,政府受到了種種威脅。這些都是共黨份子和激進的工人為了他們的志業而策動造成的。可是,這些活動的資金卻不是來自共產黨國家。經過追查,我們發現這些資金來自非常奇怪而匪夷所思的源頭。同樣的,在美國和其他一些國家,一種越來越懼怕共產主義、幾近歇斯底里的恐慌思潮正方興未艾,而且資金也不是從正常管道而來——那些錢不是來自資本主義國家,雖然它會經過資本家的手。第三點,有極大筆的金錢似乎完全停止了流通。這就像是——簡單打個比方,你每個星期拿到薪水就去買東西,手鐲、桌子、椅子等等,可是後來這些東西都不見了,要不就是斷絕供應、失去了蹤影。現在,有人在全球各地大量蒐購鑽石和寶石。這些鑽石和寶石經過十次、二十次換手,最後就無影無蹤了,而且無從追查。
「非常謝謝,」維多莉亞感激地說。「我是個懦夫,非常怕痛。如果有人拷打我,恐怕我是挺不住的。」
「噢,是因為蘇俄,共產黨,美國——」她沒再說下去。
他咳嗽一聲。
「正中你下懷,因為你的男朋友在那裏,對不對?沒關係,再說,這是很好的煙幕。一對真心相愛的年輕人,比任何偽裝都好。你到巴斯拉去,要事事留心,注意周遭的動靜。至於你該如何著手,我不能給你任何指示——事實上,我最好也別給你指示。你看來是個很有創意的女孩。如果你沒聽錯,魔鬼和萊法奇這幾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我不知道。我同意你的看法,萊法奇一定是個人名。你要留心打聽這個名字。」
「是的。你沒有經驗https://m.hetubook.com.com,不知道要去找什麼。可是你聽到卡麥柯臨死前說的那幾個字,等你到了巴斯拉,說不定會迸發出什麼靈感。誰知道呢?你可能有生手的運氣。」
「我會記住的,」維多莉亞帶著恰如其份的謙遜說道。「第二則呢?」
「完全正確,」達金先生說。「可是為什麼大家都這麼說呢,維多莉亞?」
「說不定有。不過,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工作。維多莉亞,我要你做的工作很嚴肅,而且很危險。」
「噢,那沒關係,」維多莉亞開心地說完,接著又帶著疑惑的口氣問:「不會是什麼不正當的事吧?雖然我知道我扯了不少謊,可是我真的不願意做不正當的勾當。」
「他們在所有的邊界都佈置了眼線。有些無辜的人被錯殺——人命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可是他還是設法安全逃過了——直到今天晚上。」
「我們認為,這些人並非屬於同一國籍。他們的目的是改善這個世界,而這正是我害怕的。他們企圖透過武力把所謂的太平盛世強加到人類身上,這是有史以來最危險的一種幻想。那些只想中飽私囊的人不會造成太大的危害——光是他們的貪婪就足以妨礙他們達成目的。但是,相信人類當中有所謂的優良人種,相信這些優等人種應該統治其他墮落的世人,維多莉亞,這才是最最邪惡的信仰。因為當你說:『我跟別人不一樣』的時候,你已經失去了人類一直努力要獲得的兩種珍貴特質:謙卑和兄弟之情。」
「你可能會說,如果你想在某個國家做什麼勾當卻不被其他國家知悉,這在現代是不可能的。當然,我不是指秘密活動;秘密活動到處都有。我指的是,大規模的現代生產活動。話說回來,世界上仍然有不少不為人知的地方,它們遠離交通要道、被山脈和沙漠隔絕,那裏的人仍然有權禁止陌生人入境,而且除了孤身而身份特殊的旅行者外,誰都不曾去過或聽說過。那些勾當可以在那種地方進行,可是消息絕不會洩漏到外界,即使洩漏出來,也只是模模糊糊、令人失笑的謠傳。
「我想他們沒有拿走。不會的,我了解卡麥柯。我很確定,他們沒有拿走。可是他死了,沒來得及告訴我們證據在什麼地方、如何拿取。我想,他臨死之際可能想說點什麼,為我們提供線索。」他慢慢將那些名詞重覆了一次。「『魔鬼,巴斯和圖書拉,萊法奇』。他曾經去過巴斯拉,想去領事館報告,差點被人用槍打死。他可能把證據留在巴斯拉某處。維多莉亞,我要你做的,就是去巴斯拉,設法查個水落石出。」
「可是,對方盯上了他。對他們來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把證據帶回來。而且我們有充分的證據顯示,他們的間諜遍佈在我們的組織當中。即使是我負責的部門也有漏洞。而且有些漏洞竟然出現在高層。
「原來如此,」達金聽完,說了這麼一句。
「在過去兩年內,二十八個不同國籍、前途似錦的青年科學家神不知鬼不覺地失蹤了。還有不少工程師、飛行員、技|師和其他很多技術專業的人,也接二連三失蹤。這些失蹤的人有幾個共同特點:年輕、有雄心抱負,而且都沒有直系親屬。除了我們知道的名單,一定還有更多人失蹤,所以我們開始猜到一點邊,猜到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這就對了,」達金說,語氣帶著讚許。
「她是什麼人?」
「所以,那個人是……就是他?」
維多莉亞關了燈,躺在床上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她聽到一個醉漢大聲叫嚷,那個聲音說:「我覺得我非來找你不可,老兄;我剛在外頭跟一個傢伙吵了起來。」接著鈴聲響起,很多人在說話,接著是一陣喧鬧。接下來,除了遠處某個房間的留聲機播放的阿拉伯音樂,周遭似乎整個安靜下來。她感覺過了好幾個小時,這才聽到房門輕輕開啟,她立刻在床上坐直,扭開床頭燈。
「他們不會費事去拷打你,」達金先生說。「除非他們想殘酷地污辱你。上刑拷打早就過時了。現在只要用針扎一下,你就會一一照實回答,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麼。畢竟我們生活在科學時代。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不希望你知道很多機密的原因。你能告訴他們的事情,全都是他們已經知道的。今晚發生了這種事,他們會盯上我——一定會緊緊盯上。對魯珀特.克羅頓.李也是。」
「只有兩個人相信他。一個就是我。對於聽來絕無可能的事,我向來都會相信——那種事往往都是真的。而另一個人——」他猶豫著沒說下去。
「是誰?」維多莉亞問。
他搬了一張椅子到床邊,坐了下來。他細細注視著維多莉亞,猶如醫生在為病人做診斷。
「就是他,親愛的。他是個非常勇敢、意志堅定的年輕人。」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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