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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達風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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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我聽到一些事——聽一個朋友說的。」
克萊頓夫人看著他們走向台階,對身旁的丈夫說:
剛才在花園裏,她本來要問愛德華一件事情。伊甸園,她和愛德華……她正待問愛德華,可是因為克萊頓夫人的叫喚,她記不得要問他什麼了。可是她非想起來不可,因為那問題很重要。這沒有道理。椰林。花園。愛德華。伊斯蘭教女孩。安娜.謝勒。魯珀特.克羅頓.李。這一切都有點不對勁——要是她能記得當時想問他什麼就好了。
「噢,愛德華,放手!我對她一無所知。我只是想知道你知不知道。」
一個女人沿著旅館走道朝她走來。是個身穿訂做套裝的女人——是她自己。可是等那女人走近,她卻發現那張臉是凱瑟琳——愛德華和凱瑟琳——荒謬!「跟我來,」她對愛德華說。「我們會找到萊法奇。」她突然發現萊法奇就站在眼前,蓄著一小撮山羊鬍,手上戴著一副小山羊皮手套。
領事館的公務車在車站迎接她,將她載到了領事館。汽車穿過大鐵門,進入一座賞心悅目的花園,接著在一段台階前停下。由台階拾級而上,可通往一個環屋而建的圓形露台。笑容可掬、精神飽滿的克萊頓夫人推開旋轉紗門,走出來迎接她。
「我不知道你跟愛德華以前就認識,」克萊頓夫人嚷道。

第一個走進來的是個又高又瘦的男人,臉上帶著一副沉思的表情。維多莉亞看見他走上台階,便往露台的角落裏躲,這時正好看到愛德華從花園面向河彎的大門走了進來。
「是的,他很有說服力。喂,愛德華,你怎麼會知道——」
「你打算怎麼進行呢?」
「羅莎,我不這麼認為。他們見面的時候很意外呢。」
「那好。那麼,我們回頭見。你的東西都帶齊了嗎?」
「不是,不是克利普太太,至少我記得不是;不過她總是滔滔不絕,說話又快,簡直無人不提,無事不談,所以我實在記不起來她有沒有提到過安娜.謝勒。」
「事情的開始很簡單,」維多莉亞說。「一個人走進我在蒂歐旅館的房間,他被人刺傷了。」
「事情發生之前,大家總是說不可能發生。」
「你沒看見那些血,」維多莉亞說,身體微微一顫。
愛德華不見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必須在蠟燭燒完前離開巴比倫,回到英國。
維多莉亞覺得愛德華的眼睛好像突然一亮,彷彿克萊頓夫人的話為他開啟了一條新思維。
克萊頓夫人像一隻快樂的蜜蜂嗡嗡走遠了。維多莉亞洗了澡,又細細地化了妝、整理頭髮。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馬上就要跟心上人團聚的少女。
「那邊是不是有個皮膚黑黑的女孩子?留著很長的鬈髮?」
「他死了怎麼進你的房間?」
「卡狄尤.特倫奇太太好嗎?這是你的房間,浴室在那頭。她是你的老朋友?」
「當然。不過聽起來很像一回事。」
「我是問你姓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我並不知道你的姓氏?」
「你實在太富有冒險精神,維多莉亞。克利普太太人呢?她也在這裏?」
「你對東方國家的拖延習性還是新手。」
「這我怎麼知道?」維多莉亞說。
「我是聽過這個名字……沒錯。」
對多數人來說,這樣的開場可能並不尋常。愛德華目不轉睛地瞪著她,口中問道:「他被人怎麼了?」
「噢,這麼說,你不是冒充一個真真實實的人。這樣比較容易。」
她的腦海閃過一段童謠。
「才不是!」維多莉亞氣惱得大叫。
克萊頓先生說,話中似有一絲責備:
「我要找的那個負責官員好像總是不在,」愛德華抱怨道。「每個人都是和顏悅色,也很願意幫忙,但就是什麼進展也沒有。」
「別忘了,我還不確定我聽到的是不是這個名字,」愛德華警告她。
克萊頓先生就是先前維多莉亞看到帶著沉思表情步上台階的男人。這時他問:

接著她想到,唯有企圖利用謊言去騙取金錢的時候,嚴酷的法律才會加以懲辦,於是她又開懷了。維多莉亞其實並不清楚是否真是如此,因為她和絕大多數的凡夫俗子一樣,對法律一無所知,www.hetubook.com.com不過這樣的思緒至少令人感到寬慰。
「而這些話沒有一句是真的?」
「老天,」他大叫出聲。「我的小天使!」
維多莉亞上床就寢的時候,心中千頭萬緒,五味雜陳。
我們贊成黑暗。
「凱瑟琳對另外一個女孩說:『等到安娜.謝勒來,我們就有進展了。到時候我們就要聽命於她——而且只聽命於她。』」
「喂,她說了什麼?」
「我想我們不會有機會成為好朋友。」
「沒錯,一個人畢竟可以有很多侄女。或者在緊要關頭,我可以說我是他的表親,只是向來稱他為叔叔。」
「只是個朋友。」
「噢,那沒關係,好過你一個人獨自擔心。」
「噢,不是的,」維多莉亞照實回答。「我們剛認識。」
如果可能,維多莉亞希望能和愛德華單獨會面。她想,愛德華不會說出不得體的話來,因為幸好他知道她姓瓊斯,那和龐希富這個名字連在一起應該不會讓他意外。會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來到了伊拉克。關於這一點也不難。維多莉亞希望有機會和他獨處,一兩分鐘就能解釋清楚。
說不定她永遠回不去了。她和愛德華都會留在巴比倫。
「你認為他是個騙子嗎,愛德華?」
所以,待她說完,愛德華滿腹狐疑地望著她,口中問:
「你看,」早餐後,維多莉亞趁著和愛德華獨處的時候說。「這一切都是真的。先是那個卡麥柯,現在是魯珀特.克羅頓.李爵士。我曾經說他自負浮誇,真是對不起他,這樣說他太不厚道。所有知道或是對這件怪事起過疑心的人都被除掉了。愛德華,你想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
「胡說,多麼荒謬的想法。」
「你不知道?噢,我想你是不知道。我姓戈林。」
「世界上還有幾股勢力——像西藏或俾路支——有秘密基地這類的荒謬說法。我的意思是,這些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這種事不可能會發生。」
「不管怎麼說,我會設法讓你進入橄欖枝協會。我不能看著你一個人到處闖蕩過日子。再過幾天,說不定你又想跑到緬甸或是黑暗非洲去了。不行,我的小姐,我得緊緊地把你放在我眼皮底下。我不能讓你離開我,我不要冒這個險。我一點也不信任你。你太喜歡看世界了。」
「你看來精神很差。沒有不舒服吧?」
維多莉亞畢竟懂得慚愧,她臉紅了。別名蘭古奧的蘭格主教是一回事,宣稱是龐希富.瓊斯博士貨真價實的血親則是另一回事。
「親愛的,沒那麼容易。他們不是沒想辦法。不過你也知道,年輕人缺乏訓練又沒經驗,而且往往沒有專心工作的習慣。」
「沒錯,是很逼真。可是等你和普茲富.瓊斯見了面,那怎麼辦?」
維多莉亞並不知道理查.貝克是何許人,不過他的離開對她來說似乎是很幸運的。
「噢,愛德華,別傻了。」
「見到你真高興,」她說。「這是巴斯拉一年當中最漂亮的季節,沒來巴斯拉看看,你當然不能離開伊拉克。幸好目前領事館沒有別人暫住——有時候我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安頓那麼多人——不過現在沒有人住,只有拉思彭博士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年輕助手。對了,理查.貝克才剛離開。你們正好錯過了。」
「要是沒有她,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幫我了解情況,在我就快出醜之際拉我一把,替我解圍。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
我能不能乘著燭光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維多莉亞?」
維多莉亞於是時而平鋪直敘時而含糊其詞地把經過說了一遍。出於某種莫名所以的原因,維多莉亞在敘述真實情況時從來就不能繪聲繪色地說個清楚。她的敘述時斷時續、七零八落,就像臨時在捏造一個可信的故事。
大家都笑了。克萊頓夫人安慰他:
「真像奇蹟一般。你到底是怎麼來的?」
「我敢說她立刻就會知道,」維多莉https://m•hetubook.com.com亞語帶保留地說。
傑拉德.克萊頓對她搖搖頭,露出微笑。
「沒錯、是我,」維多莉亞快樂地說。
「不過,你需要找個工作,對不對?」愛德華說。「我的意思是,你並沒有發財或是突然得到一大筆錢吧?」
「看來有事要發生了!好一對壁人——大概他們兩個誰也沒有什麼頭腦。你要不要聽我怎麼想,傑拉德?」
「愛德華,這句話太重要了。」
「別嚷嚷!在那裏等我。我馬上下去。」
當天日落時分,愛德華和維多莉亞一同在領事館的花園裏散步。由於克萊頓夫人的堅持,維多莉亞在她的夏裝外面罩上了一件毛外套。夕陽美極了,可是這兩個年輕人誰也沒注意。他們在討論更重要的事。
維多莉亞的聲音變得十分冷淡。可是愛德華顯然一點也沒察覺。
「遭人殺害!」克萊頓夫人叫道。「現在開羅在我心目中比任何地方都可怕。傑里,這件事你有沒有聽說過?」
「聽起來很像獵犬。嗯,你說的很有道理。那他是不是真有個侄女呢?」
維多莉亞快步走過露台,跑下台階,彎過屋角,來到愛德華面前。愛德華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裏,一臉的茫然不解。
「你當時不覺得奇怪?」
「噢,那只是女孩子生活中的樂趣,」維多莉亞說。「可是這件事很嚴肅,愛德華,非常嚴肅。」
「可是,你在這裏做什麼?你怎麼來的?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有時候我也會有這種感覺,」維多莉亞說。「例如對坐在蒂歐旅館露台上的魯珀特爵士。」
「她其實並不漂亮——事實上她的五官毫無可觀之處,不過她非常富有同情心。」
三個二十再加十,
「是誰說的?」
「真的不用。」
「噢,我並非無動於衷,」維多莉亞說。「我有一點點感動。」
「維多莉亞,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別那麼沾沾自喜好不好?你的腦袋未免太戲劇化了。我不認為你會被除掉,因為你其實什麼也不知道。不過,你千萬要小心,拜託拜託。」
維多莉亞趴在露台欄杆上,發出長長細細的「嘶」聲。這是當年茱麗葉的動作。愛德華(她覺得他比以前更迷人了)立刻回過頭來,四處張望。
他對妻子蹙起眉頭。
「你一定嚇壞了,」愛德華同情地說。
「在昨晚舉行的眾議院會議上,英國首相詳細解釋了最近美元進口減少的問題。」
「噢,有的,你們會有機會的。我會在協會裏替你找份工作。」
中午時分海關業務全部停擺,愛德華和維多莉亞因此在午膳後雙雙出外走走,看看巴斯拉的風光。維多莉亞很喜歡岸邊植滿椰棗樹的阿拉伯河。她也喜歡繫在市區運河邊那些船頭高翹的阿拉伯小舟,很有威尼斯的味道。接著他們信步走進市集,細看了科威特出產的新娘嫁妝箱,箱子上鑲著各種花樣的黃銅飾釘,又看了其他引人注目的商品。
「你故意跟我搗亂,小壞蛋。老天,我真高興見到你。可是,說真的,你到底是怎麼來的?」
這趟火車旅程,雖然因為全然新奇而令她非常著迷,可是對維多莉亞來說,這列快車實在無法稱為快車。她慢慢意識到,自己那股西方人的不耐情緒已經開始顯露了。
克萊頓露出微笑。
「愛德華.戈林。你不知道我去橄欖枝協會找你的時候感覺自己有多蠢;只知道你叫愛德華,其他一概不知。」
「親愛的,你不能以偏概全。」
維多莉亞繼續問:
「有。」
「事情看來很不容易,先生。一箱一箱的書都到了,也都正確無誤,可是待辦的手續似乎沒完沒了。」
「不,我當然不覺得。當時我以為她只是個從國內來的女主管,就像女王蜂一樣。維多莉亞,你確定這一切不是你想像出來的?」
「不是……應該不是吧。我也不知道我對他的看法到底如何。我看不出他有不誠實的——他搞這些活動,一分錢也賺不到。在我看來,他那股巨大的熱情一定是真的。話說回來,我也不覺得他有那麼傻。」
「他很快就會發現我不是,」維多莉亞說。
「重點是,」維多莉亞說。「我是龐希www.hetubook.com.com富.瓊斯小姐。我叔叔是個著名的考古學家,正在這裏某個荒涼的地帶從事挖掘工作,而我不久就要去找他。」
是誰說的?暴力。恐怖。邪惡。破卡其外套上的斑斑血跡。她在奔跑,沿著旅館走道奔跑。他們在身後緊緊追趕。
愛德華走了進來,收音機裏正發出訊號。
「據我所知,拉思彭博士有請他到橄欖枝協會演講,可是他趕不來。我相信他昨天上午就飛回開羅或大馬士革還是哪裏去了。」
「你千里迢迢從巴格達到這裏來,就是要找一個叫做萊法奇的人,還有一個叫安娜.謝勒的——」
「對不起。可是你實在很會編故事。例如蘭格主教還有其他那些話!」
「我陪一個叫做克利普太太的美國女人來的,她摔斷了手臂。遇到你的第二天,他們就替我介紹了這個工作。再說,你對我提到巴格達,我對倫敦也有點厭倦了,所以我想,何不出來看看世界?」
「噢,我們是老朋友,」維多莉亞笑著說。「只是,我們失去了聯絡。我不知道愛德華在伊拉克。」
兩人已經來到領事館的花園門外。愛德華瞄瞄手錶。
「一則來自開羅的報導:魯珀特.克羅頓.李爵士的屍體已在尼羅河中找到。(維多莉亞立刻放下咖啡杯,克萊頓夫人發出一聲尖叫)。魯拍特爵士自巴格達搭乘飛機抵達開羅後就離開旅館,當晚並未返回。他的屍體在他失蹤二十四個小時後被尋獲。爵士是心臟遭利刃所刺而斃命,並非溺水而亡。魯珀特爵士是知名的旅行家,因周遊中國和俾路支等地而聞名於世,生前撰有多本著作。」
「好了,好了。」他急急說道。「不過,你得承認這你這個故事聽起來確實很怪。多像驚悚小說——一個年輕人走進房間,嘴裏擠出幾個毫無意義的字,接著就死了。聽起來實在不像真的。」
「確實,」維多莉亞說。「而最糟的是,你還問是不是我編出來的。」
「我不會把這種工作形容為樂趣。那裏嚴肅得要命,而且讓人覺得非常之蠢。」
「那老傢伙把錢看得很緊,」愛德華說。「他以為,大家替他效命都是出於對工作的熱愛。」
「是凱瑟琳說的?」維多莉亞立刻追問。
可以,你也可以乘著獨光回。
愛德華瞪著她。
「我想,」維多莉亞心虛地想。「說不定我會因此被送進監獄——因為編造謊話之類的罪名。」
「或是有個叫做安娜.謝勒的?」
「噓!這裏,上面,」維多莉亞小聲叫道。
「你是怎麼聽說的?在哪裏聽到的?在橄欖枝協會?」
「小天使,你對上帝說真話——這些都是你編的吧?」
「我搭飛機來的。」
「我們兩個都得小心。我已經把你拖下水了。」
「她不像是考古的人,」克萊頓夫人說。「喜歡考古的女孩子通常戴著眼鏡,個性認真,而且手上往往沾泥帶土。」
「愛德華,和橄欖枝這類協會有關係的人當中,有沒有一個叫做萊法奇的人?」
「對我來說,你說你是什麼人,你就是什麼人。我準備好聽你的自我介紹了。」
「你聽過這人的事,」維多莉亞打斷他。「你聽說過她,對不對?」
「那個叫達金的男人——是這個名字吧?你認為他所說的一切能夠相信嗎?」
到巴比倫去有多少哩?
維多莉亞喘著大氣,從夢中驚醒。
「我們最好進屋子去,」維多莉亞說。「我們稍後再談。」
「現在想起來,我想是凱瑟琳說的。」
「我不知道,不過我一定想得出辦法來的。我可以對拉思彭那個老頭說,你是個很出色的打字員。」
你這個嘴甜的白癡,維多莉亞心想,你難道不知道,即使用幾匹野馬也不能把我從巴格達拉走!
愛德華凝望著她的眼神充滿愛慕和謙遜,令維多莉亞快慰無比。如果她是一隻貓,她一定會心滿意足地喵喵叫起來。
「親愛的,拉思彭博士是個有學問、有名氣的人。他是許多重要研究學會的成員,在歐洲享有盛名,也備受敬重。」
「你這樣的女孩朋友太多了,」愛德華像是發牢騷。「你是魔鬼,維多莉亞。我瘋狂地愛上你,可是你完全無動於衷。」
「確實沒有!」hetubook.com.com維多莉亞緩緩地說。「我是需要工作。事實上,我去過你們那個橄欖枝協會,見到了拉思彭博士,請他找個工作給我做,可是他並不熱中——我的意思是,他不熱中找個有薪酬的工作給我。」
「維多莉亞,你還好嗎?沒有不舒服吧?我的意思是,你該不會是被太陽曬昏頭或是做夢之類的?」
「萊法奇?」愛德華似乎一臉茫然。「沒有吧,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我知道他失蹤,」克萊頓先生說。「聽說他收到一封專人送來的短箋後就匆匆步行離開旅館,沒有交代要去什麼地方。」
「我想,你們見面才十五分鐘,她已經把你的祖宗八代都打聽清楚了,對不對?她這人最喜歡東家長西家短,我想你也看得出來。她有個怪癖,不管是什麼人,她都想摸得一清二楚。不過她是個很好的伴侶,而且是一流的橋牌高手。你真的不想先來點咖啡或吃點什麼?」
「魯珀特爵士是什麼人?」
如果是另一個更溫柔、處於更多愁善感年齡的女人,可能會想辦法讓自己的男友避開危險。可是,維多莉亞不是那種女人。在她看來,男人天生就應該承受風險,這就像自然規律一樣確鑿。如果她讓愛德華避開危險,愛德華不會感激她。再者,回想起和達金先生的那席話,她很確定達金並沒有不讓她把事情原委告訴愛德華的意思。
「被人刺傷了,」維多莉亞說。「至少我認為是刺傷。也可能是被人用槍射傷的,不過我想不是,因為若是槍傷,我會聽到槍聲。反正,」她接著說。「他死了。」
愛德華沉默半晌,這才說道:「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是有點——奇怪。」
「那他走私炸彈不就更容易了,」克萊頓夫人依然興致勃勃。
「來杯咖啡?」克萊頓夫人問。「要吃什麼樣的蛋?炒蛋好嗎?」
他們彎過街角,向領事館的方向走去。愛德華準備再到海關去交涉,這時維多莉亞突然說道:
她的目的達到了,她找到了愛德華。她對自己無可避免的反應不寒而慄。一種高潮過後的感覺揮之不去。
「她人非常非常的好。你不覺得嗎?」
「事情總會辦妥的。拉思彭博士派人親自過來處理確實很聰明。要不然那些東西很可能會在海關擺上好幾個月。」
「可是,你怎麼會想到安娜.謝勒和橄欖枝協會有關聯?」
「愛德華,今天上午怎麼樣了?有沒有進展?」
「噢,我只是胡思亂想。」
主意既定,維多莉亞穿上一襲夏裝(對她來說,巴斯拉的氣候近似倫敦的六月),輕輕推開紗門走到戶外,在露台上選了個位置——以便愛德華不論從哪裏歸來(她相信他和海關人員纏鬥去了),都可以截住他。
「噢,可是它確實發生了,」維多莉亞說,口氣帶著怒意。
「我這麼問是因為,呃,我的意思是,這種事聽起來真是匪夷所思。」
這一回愛德華的反應迥然不同。他陡地轉身望著她,還抓住她一隻手臂:「關於安娜.謝勒,你知道多少?」
「我還在看這個世界,」維多莉亞說。「不過這牽涉到我的一些托辭。所以,我想在我們於公開場合見面之前,先跟你說一聲。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你冒冒失失說出一些話來,讓大家知道我們上回見面的時候,我是個剛失業的速記打字員。」
「我不知道。一切都很……很模糊。」
「我本來也這麼想。」
「話是沒錯,不過你自己還是要多加小心,」她突然全身發顫。「好可怕。本來生龍活虎的一個人——我是指克羅頓.李爵士——可是他也死了。可怕,太可怕了。」
「呸!」克萊頓夫人說。「才怪。我敢說,只有那個年輕人感到意外。」
從平台上傳來一聲呼喊,打斷了她的話。「進來吧,你們二位。飲料已經準備好了。」
「你是不是還是覺得這個協會有點不對勁?」
「我們就來,」維多莉亞回她。
她掩飾起自己開心又滿意的心情,接著問道:
「沒有,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不知道為什麼。那張床睡起來很舒服的。」
「當然不是。」
在他那位年輕女友的瞪視下,他立即退讓。
「不是普茲富,是龐希富。我想我們不太可能見和圖書面。據我所知,考古學家一旦開始挖掘,就會瘋也似地挖下去,完全停不下來。」
「我想先洗個澡,」維多莉亞感激地說。
「自從巴勒斯坦事件發生後,他們就疑心有人會在物品裏夾帶炸彈和顛覆性的印刷品。他們什麼都懷疑。」
「希望拉思彭博士不至於把炸彈偽裝成書運到這裏,」克萊頓夫人笑著說。
「噢,大概吧。」
但她嘴裏卻大聲說道:
「我看,那個女孩從國內跑來參加她叔叔的挖掘工作,完全是為了那個年輕人。」
「時候這麼早,我不可能喝醉,」愛德華說。「真的是你?」
「好吧,在橄欖枝協會找個工作可能也蠻有樂趣。」
「太好了。」
一方面是因為愛德華不相信她,這陣子發生的種種宛如戲劇,很不真實她,維多莉亞.瓊斯,倫敦一個小打字員,來到巴格達,眼見一個男人在自己面前遭人殺害,戲劇化地成了間諜或情報員,而且終於在頭頂飄著椰香、可能離伊甸園未遠的熱帶花園裏,見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他的全名是魯珀特.克羅頓.李爵士,和我搭同一班飛機過來。一個心高氣傲、自負浮誇的一個人。還是個重要人物,你懂我的意思吧。可是當我看見他坐在蒂歐旅館露台上的陽光下,我心裏也有你剛說的那種奇怪感覺,好像事情不大對勁,可是又不知道為什麼。」
愛德華支支吾吾說道。
愛德華立刻轉身看著她,口中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說?」
「一定是凱瑟琳說的。所以你才不願意告訴我。」
「她叫凱瑟琳,非常好的人。只要你提起我的名字,她立刻就會知道。」
「這兩者之間有關聯嗎?」
愛德華抬起頭,臉上的驚訝表露無遺。
「不是,」維多莉亞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那不是胡思亂想。是真的。」
「他要南下科威特好幾天,」克萊頓夫人接著又說。「現在;有個地方你一定得去看看——趁著它被毀了之前。我敢說它不久就會毀了,任何地方遲早都會煙消灰滅。你想先做什麼?洗澡還是來杯咖啡?」
「好吧,你繼續談安娜.謝勒吧。」
「她不在。她到住基庫克的女兒家去了。我的工作只負責從倫敦陪她到巴格達。」
「傑拉德,請把收音機打開好嗎?新聞時間到了。」
而她還沒有回去,她還在巴比倫。
「愛德華,你叫什麼名字?」
「噢,安娜.謝勒。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一個女孩說了一些話。」
「你什麼都想到了,」愛德華說,口氣充滿佩服。「維多莉亞,你真了不起。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孩。我原本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而就算多年後見面,你也早把我給忘了。而現在,你竟然出現在這裏。」
「繼續說。告訴我怎麼回事。」
「我得去辦事了,」他說。「要是我懂一點阿拉伯語就好了。我們一定得再聚聚,維多莉亞。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
「維多莉亞,你知道,我跟你很不一樣。我不像你那麼精明。我只是覺得怪怪的,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可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想。你能夠邊走邊發現問題,還能從中推斷出一些結論。我沒有你聰明,做不了這樣的事。我只是隱隱約約覺得事情——呃,不對勁,可是又不知道為什麼。」
「是誰告訴你這個人的?是克利普太太?」
「而且那些女孩很有知識。這個女孩則是個溫溫和和的小傻瓜,儘管一肚子常識。她和她們大不相同。那個年輕人是個好孩子。可惜,被綁在那個無聊的橄欖枝協會——我想工作確實不好找。他們應該想辦法替這些年輕人找工作。」
「而我有好多事情想告訴你,」維多莉亞說。
「當然,親愛的。我一向樂於傾聽你的看法。」
「是嗎?」
維多莉亞看得出來,傑拉德.克萊頓並不喜歡這種漫不經心的玩笑話。
「你當然得住在領事館裏,」卡狄尤.特倫奇太太說。「別胡說,親愛的,你不能住在機場旅館。克萊頓夫婦一定會很高興。我們相識多年了。我會打個電報給他們,你今晚就搭火車去。他們跟龐希富.瓊斯博士很熟的。」
「你當然是搭飛機來,否則你不可能這麼快就趕到這裏。我的意思是:是什麼樣的天賜良機把你帶到巴斯拉來的?」
「是火車,」維多莉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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