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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達風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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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安娜.謝勒究竟是什麼人?」維多莉亞問。「我的意思是,你對她勢必有所了解。還是安娜.謝勒只是一個代號?」
「拉思彭這個人怎麼樣?他是不是個冒牌貨?」
她以驚人的速度胡亂敲了一行字,這才帶點懊惱地發現,由於無意中按了大寫鍵,她打出來的是一整行驚歎號、數字和括弧。她把那張紙取下,換上新紙,認認真真地把草稿打完,送到拉思彭博士面前。
維多莉亞想到那些人之間永無止盡的爭吵、無謂的嫉妒、強烈的憎恨、傷人的刻薄話,還有爭吵後硬要對方道歉的固執。她簡直不知該如何做答。
「齊聚一堂,團結一致,各地的年輕人一定要群聚在一起。這是最重要的。你喜歡晚上的自由討論會和大夥之間的同志情誼嗎?」
凱瑟琳懷疑的目光瞪視著她。維多莉亞感到自己對凱瑟琳的厭惡和不喜更強烈了。「我寧可去散步,呼吸新鮮空氣。人在這裏像關禁閉似的。」
「噢,是的,博士,確實很愉快,」維多莉亞說,接著又補上一句:「很抱歉我犯了這麼多錯。」
「那沒關係,」維多莉亞說。「我喜歡工作。」
「是的,我願意。愛德華認為他可以在橄欖枝協會替我找個工作。如果我耳聽八方、事事留意,或許會發現一些內幕,對不對?他們知道安娜.謝勒的事。」
她也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在橄欖枝協會那麼容易動肝火。
「什麼理由?」
「當然不是因為他,」她憤憤地說,心裏很不高興。
他的語氣隱約帶著幾絲威脅。
「你為什麼到這裏來工作,維多莉亞?是因為愛德華?」
「你到別處工作比較明智。」
「那幾個警察——」維多莉亞才開口。
坐在隔桌正埋首於一疊通知函和信封的凱瑟琳抬起頭來問道。她的表情充滿狐疑。維多莉亞忙把手上握著的字條揉成一團,輕聲說: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慈善事業或財政機關,大家會仔細檢驗它是否名符其實,可是只要和文化沾上一點邊,就不會有人這麼做,對不對?一點也沒錯。你在那裏一定可以找到真正熱血沸騰的人,這點我不懷疑,可是,有沒有人在利用這個組織呢?」
維多莉亞把愛德華對她說的話敘述了一遍:凱瑟琳說,等安娜.謝勒來了,她們就要聽命於她。
「有意思。目前為止,有任何反應嗎?」
「我們不介意犯錯。一台沒有靈魂的機器對我們毫無用處。我們需要的是熱情洋溢、目光遠大的年輕人。」
這次談話讓她心神不定。他之所以心生疑竇,是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難道他已經猜到她是間諜,進入橄欖枝協會是為了刺探它的秘密?想起他說話的聲音和神態,她不禁不寒而慄。他以為自己到橄欖枝協會來是為了接近愛德華。當時她怒火中燒,斷然否認,而她現在意識到,讓拉思彭博士以為她是為了愛德華而來,要比讓他隱約覺得是達金先生安排的要安全得多。不管怎麼說,還好她當時像白癡般雙頰泛起紅暈,拉思彭博士或許真以為她確實是為了愛德華而來——果真如此,這樣的進展是再好不過了。
「他是坐本地的小舟來的,而且沒有人跟蹤他。這一點我很清楚,因為我們有派人監視m.hetubook.com.com河面。」
雖然橄欖協會看來甚是平常,不過維多莉亞明顯感覺到,該協會的主持人兼創始人不是個平常人物。有一兩回,她察覺到拉思彭博士深思的黑眼眸停駐在自己身上。雖然她以小貓般天真已極的目光迎向他的眼神,心裏卻是怵然而驚。
「目前巴格達很缺速記打字員,」拉思彭博士說。「我想,我可以替你另外找一份工作,比這裏好得多。」
「是嗎?有意思。維多莉亞,你怎麼知道?」
拉思彭博士一面翻閱,一面低聲說道:
「有時候,」她說得很保守。「人是很難相處的。」
不知愛德華用了什麼方法,也許是拜他高度的決心或是精妙的說服能力之賜,橄欖枝協會終究為維多莉亞安排了一個薪資微薄的有薪工作,他在這件事上當然是功臣。她平時總是待在一個陰暗的小房間裏,電燈整天亮著,用一台極其彆腳的打字機打著各種通知、信件和橄欖枝協會淡而無味的活動通告。愛德華曾經說過,他覺得橄欖枝協會有點不對勁。達金先生似乎也這麼想。她到這裏來的目的,是盡她所能把事情查清楚,可是就她目前看來,這裏根本無事可查!橄欖枝協會舉辦的活動,全都帶著國際和平的蜜汁。他們常舉辦各種集會,會中群眾喝著桔子汁,吃著令人失望的點心。這些場合的參與者來自多種不同國籍,他們往往懷著敵意的眼神互相盯視,狼吞虎嚥地吃著點心,而維多莉亞儼然就像女主人,周旋在這些人當中,介紹大家認識,增進彼此的好感。
「試試看就知道。」
「我知道,」拉思彭博士歎息一聲。他高聳的高貴額頭上出現幾條困惑的皺紋。「我聽說邁克.雷庫尼安把艾薩克.納弘打了一頓,還割破了他的嘴唇。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她有可能已經死了吧?」
「不想。你告訴他,離我越遠越好。你比較不幸,那天晚上卡麥柯遭人殺害的時候你被捲了進去,勢必會沾染上嫌疑。而愛德華跟那件事或跟我完全沒有關係——這點非常重要。」
就維多莉亞所知,這裏沒有暗潮洶湧,沒有陰謀活動,也沒有暗藏的間諜網。一切都光明正大、溫和如水,乏味已極。有不少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向她示愛,也有人借書給她,而那些書她翻閱後,總覺得無味之至。她現在已經搬出蒂歐旅館,和同在協會工作的幾個其他國籍的女孩一起住在提格斯河西岸的一棟房子裏。凱瑟琳是其中之一。維多莉亞感覺凱瑟琳總是用狐疑的眼光觀察著她。這是因為凱瑟琳懷疑她是刺探橄欖枝協會活動的間諜,還是出於愛德華感情歸向的這個微妙原因,維多莉亞不得而知。不過,她認為後者的成份居多。大家都知道她這份工作是愛德華為她謀得的,所以好幾對嫉妒的黑眼珠常會帶著不悅的眼神望著她。
「噢,我喜歡,」維多莉亞說。
「你的生活……還過得去吧?」
「我不知道,」維多莉亞邊想邊說。「一談到文化,大家就深信不疑,你懂我的意思吧?」
維多莉亞立刻裝出熱切渴望、精神飽滿的模樣。
「是的。更確切的說,是身在旅館這一側的人,因為當時我親自監視樓和*圖*書梯,沒有人從那裏上來。」
維多莉亞知道,他還在觀察自己,而且是密切觀察。這是一場考驗嗎?她帶著熱切而誠懇的表情說道:
「噢,很快樂,拉思彭博士。」
「沒錯,不但髒,而且很貴。不過我認識一個女孩子,頭髮洗得好,毛巾也乾淨。我可以帶你去。」
「也許吧。不過,我得再次提醒你,維多莉亞,你一定要非常小心。你現在對抗的是個殘酷無情的集團。我不願意在提格斯河上發現你的屍體。」
她天真的眼神迎著博士銳利如鑽的黑眼珠,絲毫不畏縮。
「很抱歉,給你的薪水太低。」
「這樣算來,那一側沒有多少人。你、我、卡狄尤.特倫奇太太、馬庫斯和他的姊妹。幾個在這裏已工作多年的老僕人。一個從基庫克來,名叫哈里遜的男人,我們對他一無所知。一個在猶太人醫院工作的護士。這些人都有嫌疑。可是,就一個十分明顯的理由來看,他們都不可能是兇手。」
「頭髮真的該洗了,」她喃喃自語,聲音大了點。
「失去蹤影?她不會是死了吧?」
「不可能?」
「我一直想問你,」維多莉亞說。「到底是誰刺殺了卡麥柯?是跟蹤他的人嗎?」
「就算死了,也沒找到屍體。」
「我也許可以在橄欖枝協會打聽到更多的內情。」
「不是,」達金緩緩回答。「不可能。」
「噢,真的,」維多莉亞說。「我認為,」她補上一句。「這種工作真的很有意義。」
「可是我不想到別處工作。」
「非常低調,確實。不過,它並不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地方?」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證明並不正確。
「任何事都可能事關緊要。」
確實,維多莉亞自忖,拉思彭是一切的核心。幾星期前和愛德華在倫敦初次見面,他就暗示這裏有些「不對勁」,根源就在於他的僱主。維多莉亞突然想到,愛德華的不安一定是受到某個事物的觸動。一定有事發生過,或是他聽過什麼話,因為,維多莉亞相信,心智的運作就是這樣。如果你感到似有若無的懷疑或不信任,那絕對不只是預感,一定是其來有自。如果她能讓愛德華好好思索、好好回憶一番就好了。他們兩人一起推敲,或許可以讓愛德華憶起那樁勾起他疑竇的事。同樣的,維多莉亞想,她也得極力回憶,想想當初她走到蒂歐旅館的露台看到魯珀特.克羅頓.李爵士坐在陽光下,她為什麼那麼吃驚。沒錯,她本以為魯珀特爵士會住在大使館而非蒂歐旅館,不過這並不足以解釋她當時的強烈反應,認為他出現在蒂歐旅館有如天方夜譚!她必須把那天上午發生的事反覆地回想,也得要愛德華把他以前和拉思彭博士互動的情況照樣回想好幾遍。下回和他單獨會面時,她一定要這麼告訴他。可是,和他獨處並不容易。第一,他才從波斯回來,而在橄欖枝協會,個別交談有如緣木求魚——如果是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敵人處處,隔牆有耳」的口號在這裏說不定已經掛得滿牆滿屋。她賃居的那所亞美尼亞人住宅也一樣,私下交談絕無可能。真是的,維多莉亞想,雖然她能見到愛德華,可是處境簡直跟她待在倫敦時沒有兩樣!
「你想見他嗎和圖書?」
維多莉亞小聲地應了一聲,算是善盡責任,轉身離開。她想起打字稿忘在桌上,隨即又轉身走了回去。拉思彭博士看她的眼神讓她心頭一驚。那是一種強烈的狐疑。她不安地想,不知自己受到了多麼嚴密的監視,也不知道拉思彭博士對她到底看法如何。
「可是,我確實很喜歡橄欖枝協會,拉思彭博士。」
維多莉亞氣得雙頰泛紅。
拉思彭博士兀自鬱鬱地深思著。
「我想,裏面有很多共產主義的信徒在活動,」維多莉亞語氣並不確定。「愛德華也這麼認為——他要我看卡爾.馬克思的書,然後靜待反應。」
維多莉亞正要離開,拉思彭博士叫住她。
「啊,他們是後來從街上過來的。我相信他們是得到了信號。可是,刺死卡麥柯的不是他們。殺死卡麥柯的人一定是他非常熟悉而且信任的人。要不就是一個卡麥柯認為無足輕重、不需防範的人。要是我知道那人是誰就好了……」
「我不想去。我想出去走走。我們英國人喜歡散步。」
「噢,沒問題。我跟幾個亞美尼亞人住在一起,房租很便宜。我很好。」
目的達成後,往往會令人悵然若失。來到巴格達,尋找愛德華,到橄欖枝協會探秘,當初這一切似乎在在令人心馳神往。現在,目的達到了,維多莉亞卻不禁自問(這在她是絕少的事):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和愛德華團聚的狂喜已經過去。她愛愛德華,愛德華也愛她。這些天來,他們等於在同一個屋簷下工作。可是,平心靜氣想想,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他們只是有點小爭吵,」維多莉亞說。
「設拉茲在伊朗,不在伊拉克;而且,伊拉克這個字當中並沒有k……是瓦絲特,不是烏澤爾……呃,謝謝你,維多莉亞。」
「明智?」維多莉亞的聲音有點顫抖。
事實上她很厭惡。
「有共識,沒有歧異。有兄弟情誼,沒有仇恨。這些感情已經在慢慢增長,你感覺到了吧?」
「她不只是個代號。她是一個美國銀行家的機要秘書。這個銀行家是一家國際銀行財團的首腦。十天前她離開紐約去了倫敦,之後就失去了蹤影。」
「你為什麼要讀卡爾.馬克思的書?你根本看不懂。你太笨了。你以為他們會吸收你入黨嗎?你的政治修為差太遠了。」
「去看電影比散步好。要不,明天有場演講,挺有趣的。」
「呃,好像有點不一樣。」看到達金先生詢問的眼神,她煩惱地搖搖頭。「也許我會想起來。話說回來,我想這其實並不重要。」
「我會找到地方的,」維多莉亞說。
「你沒聽錯。我只是提醒你,給你忠告。」
「愛德華有很長的路要走。他要等到很多年後,才會爬到一個對你有幫助的地位。如果我是你,我會放棄愛德華。更何況,一如我剛才所說,你現在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薪水高又有前途,而且你會結識一些和你同類的人。」
維多莉亞憂心忡忡地承認,她毫無進展可言,達金反而一再安慰她。「親愛的孩子,你並不知道你要找什麼,甚至連有沒有東西可尋都不知道。大體說來,你對橄欖枝協會的看法是什麼?」
「你必hetubook.com•com須熱愛工作,熱愛你工作的目標,憧憬光輝的未來。親愛的孩子,這些你真的都有所感受嗎?」
「你說什麼?」
這一回,她清楚感覺到他話中的威脅。可是她依然圓睜著眼,表現出小貓一樣的天真。
「你知道,我擔心的是他,」達金說。「因為他是個重要人物。如果共黨份子真的在策劃陰謀——學生和年輕的激進份子是沒有機會接觸總統的。警察會採取嚴密措施,阻止他們從街上扔炸彈。可是拉思彭不一樣。他的地位崇高,素來以大力推展公益事業而享有盛名。他可以和來參觀的顯要人物有直接接觸,而他很可能會這麼做。我很希望對他有更多了解。」
達金點點頭。
達金斷然搖頭。
「你不是勞工,你是資產階級。你連字都打不好。看看你打錯多少字。」
「沒錯,是有這個可能。」
「耐心和信心,」他喃喃自語。「要有耐心和信心。」
維多莉亞眼睛睜得更圓了。「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拉思彭博士,」她說。
「我為什麼不能看?那些書就是寫給我們勞工看的。」
「這麼說,是旅館裏面的人?」
他兩道濃眉下的黑眼珠好像要鑽進她心裏。維多莉亞越來越感不安。
維多莉亞點點頭。
「找到你的男人了?」達金先生問。
「你可以去哪裏散步?巴格達沒有地方可以散步。」
「有時候,不涉入自己並不了解的事才是明智之舉。」
「因為你是英國人,所以你驕傲自大,眼高於頂。英國人有什麼了不起?一文不值。我們這裏都朝英國人吐口水。」
「這話很耐人尋味,」達金先生說。
「對我來說,這些都是新的事物,」維多莉亞說。「我想我還沒有完全感受到。」
有一次,她被召到博士面前(為了解釋一個打字上的錯誤),博士的眼神並不僅僅是注視著她。
「明天不行,」維多莉亞說。「為什麼不行?」
拉思彭博士點點頭。
「你真好,凱瑟琳,」維多莉亞說。
「我們明天去。明天放假。」
愛德華拿著幾張手稿來找她,他說:
「如果愛德華替我找到工作,他認為我應該和其他女孩一樣住到宿舍去,要不就是分租個房間,不能住在這裏了。」
「你說他有點怪,是指哪一方面?」
「它非常之低調,」維多莉亞緩緩回答。
「就像魯珀特.克羅頓.李爵士。你知道,那天早上他在旅館裏,我就覺得他有點怪怪的——有件事情讓我感到意外。要是我能記起是什麼事情就好了。」
儘管如此,當她上床就寢時,她的心頭還是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恐懼攫著她不放。
明天上午十一點左右,沿著提格斯河散步。到拜特.梅勒特.阿里王宮處。
維多莉亞沮喪地搖搖頭。
「我希望,你在我們這裏工作很愉快?」他問。
維多莉亞一陣寒顫,喃喃說道:
「坦白說,我覺得他是——」維多莉亞的語氣似乎很猶豫。
「沒有。還沒有。」
維多莉亞歎了口氣,拿起一張紙夾進打字機,一如往常急急敲起鍵來。拉思彭博士的筆跡並不難認,維多莉亞慶幸自己這回出錯不多。她把打完的第一頁稿紙放在一邊,開始打第二頁,立刻領悟到愛德華為什麼要她特別注意第二頁。第二頁上頭以迴紋https://m•hetubook.com•com針附著一張小字條,是愛德華的筆跡。
他看著維多莉亞大惑不解的臉,靜靜說道:
「卡麥柯當時非常警覺。他知道他這趟任務的關鍵時刻就要到來。他這人對危險非常敏感,所以怎麼會失去警覺呢?」
「她原本打算到巴格達來?」
「有些聰明絕頂的人連拼音都不會,」維多莉亞義正辭嚴地說。「而且你老是找我說話,我要怎麼工作?」
維多莉亞怏怏地想,愛德華太有魅力了。這些女孩個個為他傾倒,而愛德華無論跟誰都親切友善,這對事情根本沒有裨益。她和愛德華說好,兩人在眾人面前切莫流露出特別親密的跡象。如果他們想打探值得留意的線索,就不能讓別人懷疑兩人是聯手合作。愛德華對待她就像對待其他女孩,甚至還多了一層冷淡。
「真的嗎?」
「你想怎麼樣?」
「有沒有其他發現?」
「維多莉亞,你在這裏快樂嗎?」
他聳聳肩膀,維多莉亞於是轉身離開。不過,她能感受到博士的目光始終盯在她的背後。
達金先生給她的指示非常明確。如果她有事需要通報,只要遵照接頭聯繫的規定即可。達金給了她一條褪了色的粉紅手帕,如果她有事相告,可以在薄暮時分一如往常,在住處附近沿著河邊散步。這排房子前面有一條長約四分之一哩的窄道,路上有一處長長的台階通到水邊,經常有小船繫在那裏。台階頂端一根木頭柱上,釘著一根生鏽的鐵釘。維多莉亞如果要跟達金聯繫,只須把那條粉紅手帕剪下一塊,綁在釘子上即可。她苦惱地想,到目前為止,她根本沒有必要聯絡他。她只是敷衍地做著一份薪酬微薄的工作。她極少見到愛德華,因為拉思彭博士總是派他去遠地。日前他才剛從波斯歸來。在他出差期間,維多莉亞和達金有過一次時間短暫、結果也不令人滿意的會面。達金要她先去蒂歐旅館,問有沒有一件毛衣留在旅館忘了拿。旅館人員回說沒有,這時馬庫斯走出來,立刻把她拉到河邊喝一杯。達金正好步履蹣跚地從街上回來,馬庫斯便招呼他過來共飲。達金啜著檸檬汁,有人喚走了馬庫斯,留下二人在一張漆皮小桌旁相對而坐。
「這樣是可以讓人少點猜疑。在巴格達住旅館是很貴的。你那位年輕人頭腦似乎很清楚。」
「如果你對我吐口水,你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維多莉亞說。
「維多莉亞,拉思彭博士請你立刻把這些文件打出來。尤其第二頁要特別小心,上頭有一些很容易搞混的阿拉伯人名。」
「我可以繼續嘗試嗎?」
「喂,開心點,」達金先生說。「記住,幹我們這一行,有成果的少之又少,說不定你已經聽到了一些線索,誰知道?不過,我原本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隔天是星期五,是公定的週休日。維多莉亞的情緒有如溫度計的水銀直線上升。她打算穿上那件碧色的套頭毛衣,還想洗洗頭。她的寓所裏有太多繁文縟節要遵守,很難自己洗頭髮。
「我的頭髮該洗了。這裏的美容院大多髒得要命,我不知道該去哪裏洗頭才好。」
「我不知道。從凱瑟琳那女孩的話聽來,似乎是這樣。我們不妨這麼說,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理由相信她已經死了。」
「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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