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白羅很難下此斷語。事實上，他並不這樣想，但是，他又無法十分肯定。

「實在很不愉快，」她說道，「可憐的姑姑被人殺害，警察無休止的問話和調查，這些事情都令人很不愉快。他們進進出出到處走動，翻箱倒櫃地搜查，沒完沒了地問問題，鄰居們又不停地說三道四。一開始，我倒還不覺得我們的生活變了樣。我丈夫的母親很討厭那些事，她的家裏從來沒出過這種事——她總是不斷地這麼說，還有『可憐的喬』等等諸如此類的話。我不可憐嗎？她是我的姑姑啊，對不對？但現在，事情總算全部都過去了。」

這話她已經說了三次了。對留著黑鬍子，穿毛邊大衣，一臉外國人模樣的男人，她天生就是不信任的。

麥金堤太太的形象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清晰起來。她喜歡做針線、擦地板、晶亮的銅器；她喜歡貓而不喜歡狗，她喜歡孩子但不過份溺愛；她獨來獨往，自食其力；她星期天上教堂，但不參加教堂的活動；有時她也會去看電影，但這種情形很少；她看不慣不合規矩的事情——她曾經辭了為一個藝術家和他的妻子工作，因為她發現他們沒有正式結婚；她平時不閱讀，但喜歡週末版的報紙，喜歡看些女主人送她的舊雜誌；雖然她不大去電影院，但她對電https://www.hetubook.com.com影明星的私事很感興趣；她對政治不熱中，卻像她丈夫生前一貫的做法一樣，她投票給保守黨；在服裝上，她從不花太多金錢，女主人們送給她的衣服已經足夠她穿的了；另外她還小有積蓄。

白羅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是個高大豐|滿的女人，皮膚的顏色很健康，很健談。這棟小房子整潔乾淨，家具光潔明亮，氣味清新，從廚房裏隱隱約約飄來了撲鼻的香味。

「噢，是的。姑姑也幫她做家務，每星期兩天，他們是從印度回來的。他們在印度的時候，擁有許多印度僕人，薩默海太太對管理家事一竅不通，他們曾經試著經營蔬菜農場，但是對這行也知之甚少。每當孩子們在假期時回到家，整個屋子就亂得不像話。可是薩默海太太是個很好的女主人，姑姑很喜歡她。」

「胡說。」伯奇太太厲聲說道，「他當然不是清白無辜的，那件事就是他做的。我從來就不喜歡他的樣子，他總是走來走去、自言自語的。我勸過我姑姑：『你不該把房子租給這麼一個人，他很可能會精神失常的。』可是她說他人很安靜又守規矩，不會惹什麼麻煩。她還說他不喝酒，甚至也不抽煙。這下好了，這會兒，她終於了解他的m.hetubook.com.com人了吧，可憐的人。」

這是一個好妻子，把房子收拾得乾淨整潔，不辭辛苦地下廚房為自己的丈夫烹煮飯菜，他在心裏讚許著。她這人有點兒偏見和固執，可是，這有何不可？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看來不像是會用屠刀砍她姑姑腦袋的女人，也不會是個搧動丈夫那麼做的女人。史彭斯認為她不是那種人，赫丘勒．白羅對此深表贊同。史彭斯已經調整過伯奇夫婦的經濟背景，找不出必欲謀殺的動機，史彭斯是個辦事十分認真的人。

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將來是否有用，他說不上來，他這不過是在大海撈針罷了。可是，談著談著，他還是不經意地了解一些和貝絲．伯奇相關的訊息。

真實的麥金堤太太和白羅所想像中的她，非常相似。而貝絲．伯奇，也就是麥金堤太太的侄女，也和史彭斯記錄裏的那個貝絲．伯奇十分吻合。

他歎了口氣，繼續完成自己的工作——亦即破除伯奇太太對外國人的懷疑和不信任。他將談話從謀殺案上轉開，把話題集中到被害人的身上。他問了許多她那「歹命姑姑」的事情，包括她的健康狀況，她的生活習慣，她對食物和飲料的喜惡，她的政治觀點，她的丈夫，她的人生態度，她對性的看法，她對罪惡的看法，htｔｐs://ｗｗw.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以及她的宗教觀點和對孩子及動物的看法等等。

貝絲對她的姑姑實際上了解得並不很多。她們之間有血緣關係，她尊敬年長的一輩，但她們並不十分親密，平常不定時或是一個月左右，她和她的丈夫會在星期天去看望一下她的姑姑，並在那兒共進一頓午餐。有少數時候，是姑姑前來探望他們夫婦；他們會在聖誕節互相交換禮物。他們夫妻知道姑姑存了一點兒錢，也知道在她去世後，他們將得到那筆錢。

白羅又提到了長牧野的薩默海太太。

「但這並不是說我們真的需要這筆錢，」伯奇太太提高嗓門解釋道，「我們也有自己的積蓄。我們把她的葬禮安排得很隆重體面，那的確是個很莊重的葬禮，有鮮花和各種該有的東西。」

在白羅起身告辭之前，喬．伯奇回家來吃午飯了。他是個矮小精明的男人，不像他的妻子那麼容易被判斷出個性喜好。他的神情有點兒緊張，但不像他的妻子初時那麼懷有敵意及存疑。事實上，他急於表現自己的合作態度，而這一點在白羅看來，似乎是個異常的表現。為什麼喬．伯奇要向一個難纏的陌生外國人示好呢？只是因為他帶著一封史彭斯主任的推薦信嗎？難道喬．和圖書伯奇這麼急於要和警察搞好關係嗎？還是他不能像他妻子那樣經得起警察的盤問和異議？

那件兇器會藏在這裏或是這棟房子的其他什麼地方嗎？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喬．伯奇才顯得良心不安，而急於顯出樂意合作的樣子嗎？

白羅敏銳地掃視了這間相當擁擠的小客廳。

姑姑喜歡做針線活兒。她不喜歡狗，因為牠們會把環境搞得一團糟。但她過去養過一隻貓，後來牠走丟了，之後，她就再也沒養過貓。但在郵局裏工作的那個女人曾想送她一隻小貓。她總是讓自己的房間保持整潔，很不喜歡骯髒，她很寶貝她的銅器，每天都要清理一遍廚房的地板。她外出做工也都做得不錯，通常她的工錢是一小時一先令十便士，但卡彭特先生卻給她兩先令。卡彭特家很有錢，他們希望姑姑每週能多去幾次，但姑姑不願讓其他的雇主失望，因為她在替卡彭特先生工作之前，就已經替她們服務了。若真的那樣做，她認為是不近情理的。

「那麼，假如說詹姆斯．本特利是清白無辜的，那怎麼辦呢？」

白羅又想起來，殺人的兇器一直沒有找到。為什麼在犯罪現場找不到那件兇器呢？就連白癡也知道做案的時候要戴上手套，以避免留下指紋，那麼為什麼要扔掉那件兇器呢？那件兇器必定是一件沉重而鋒利的東西吧？m.hetubook.com.com是因為那件兇器很容易被認出來是伯奇家的東西嗎？它會不會被洗淨拭亮後，就放在這間房子裏？根據法醫的驗屍報告，那應該是件剁肉用的器具，也許它外形有點特別、不同，很容易被辨識出來。警察一直在搜索這件兇器，但到目前為止仍未找到。他們搜查了樹木，打撈了湖水，麥金堤太太的廚房裏沒有遺失任何東西。沒有人能夠證明詹姆斯．本特利的私人用品中，有和兇器類似的東西。他們從來沒有見他買過剁肉刀或類似的器具，這對他是個小小有利的反證，但和其他明顯的證據比較起來，這一點見又顯得微不足道。但是，這仍是個疑點。

「我不知道，真的。」伯奇太太說道。

也許是因為良心不安。為什麼會良心不安呢？可以有很多種解釋，但沒有一種是與麥金堤太太的死亡有關。或者，那個藉口看電影的不在場證明都是出於他的偽造，正是這個喬．伯奇叩了那所小屋的大門，被他的姑姑迎了進去，然後他便把那個毫無戒心的老婦人除掉了。接著，他拉開了所有的抽屜，將房間洗劫一空，並製造出搶劫的假相。他將那些錢藏到房子後面，相當狡猾地嫁禍給詹姆斯．本特利。麥金堤太太那筆銀行存款，才是他真正的目標，那二百英鎊會歸到他妻子的名下。因為某種不起人知的原因，他急切地需要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