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西羅可夫人以幾近辯護的口吻說：
「難道你不認為？」
「沒有，琴聲是漸漸停止的。」
「我不知道，我不曉得他都在幹什麼。直到他走近辦公室房門，將鑰匙插|進鎖孔，我才注意到他。」
她和他打招呼，請他坐下，又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他附近。他想叫她安心，卻反而是她在安撫他。他開始發問，她立刻回答，毫不猶豫。燈熄了，艾戈．羅生和她丈夫吵架，他們聽到槍聲……
「什麼時候停下來？我不知道。」
路易斯．西羅可沉重地說：
「凱莉．勞思要謝謝你送她巧克力。」
凱莉．勞思說：
瑪波小姐沒有答腔。
「珍，你一向很能保密。卡布萊博士——他現在是克羅米主教了，他也知道。此外就沒有別人知道了。琵琶的生母是凱薩琳．愛斯華斯。」
「當然沒有，紀娜，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居里警官很風趣，而且相當體貼。」
亞歷一臉驚訝。
「而且用來威脅你丈夫？」
凱莉．勞思一笑。
「當然可以，珍。」
「現在我準備好了，麻煩你請警官到我的客廳來。我想他不會介意吧。」
瑪波小姐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紀娜這種女孩喜歡撒撒野。她們年輕，喜歡感受自己的魅力，這其實很自然。我知道瓦特．胡德不是我們心目中紀娜的理想佳婿，若照正常情況，她不可能遇見他。但是她卻碰上他，而且愛上他了——她自己的事情，大概她最清楚。」
凱莉．勞思連忙說：
「你丈夫和羅生在辦公室爭吵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誰離開大廳？」
沒想到西羅可夫人竟說：
「盒子裏有你的名片。」貝勒佛小姐說。
「不是意外。羅生開了兩槍，正對你丈夫發射，子彈差一點打中他。」
「我在琴凳裏面找到的，最近剛剛發射過。我們還沒有時間詳細檢查，不過我敢說，葛布蘭森先生一定是被這把槍打死的。」
凱莉．勞思由梳妝檯邊轉過身子。
凱莉．勞思坐在梳妝檯前面，正在刷她那頭銀白色的秀髮。她回過頭來。
「就我所知，沒有。」
居里警官毫不介意。其實他樂得有機會在西羅可夫人的小天地裏見見她。
對這點警官未做反辯。
「你為什麼說這種話呢？」
她解開緞帶，打開盒子。裏面有一張名片。凱莉．勞思訝然看看名片的內https://m.hetubook.com.com容。
「嗯，有，我是碰過。」瑪波小姐承認道。
「也許吧。」瑪波小姐說。
「還有誰離開大廳？」
「但是我沒寄巧克力給你呀。」
「你不覺得槍聲是在屋裏發出的？」
「但是他確實停下來了吧？吵鬧期間，他沒有繼續彈吧？」
「是的，她必須知道有人想害她。我想她一定覺得難以置信。」
「不，我完全想不出來。我甚至想不出理由何在。一定和他上次來訪有關——那是一個多月以前，否則我想他不會無緣無故又突然來訪。無論是什麼原因，一定是那個時候就開始了。我一想再想，卻想不起什麼特別的事端。」
「一個都想不出來。我不相信是他殺的。」
「他什麼時候停下來，西羅可夫人？」
「我簡直不相信。噢，當然——」她連忙往下說，阻止警官的抗議。「你若這麼說，當然我只得相信。不過我還是覺得一定有更簡單的解釋。也許梅夫里醫生可以解釋給我聽。」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認為有差別嗎？」
「噢，我可以確定，我是指在我心裏。年輕人喜歡——怎麼說來著，虛張聲勢？那就是我的感覺。艾戈還像小孩子，他誇張，傻氣，幻想自己是個勇敢的悲劇人物，把自己當做傳奇故事中命運不濟的英雄。我確定他絕不會開槍。」
「是的。真無情，不顧——」他突然住口。「事實上，我想這些特殊的巧克力都有櫻桃酒的氣息，這是凱洛琳最喜歡的口味。所以，你知道，行兇的人對一切瞭如指掌。」
「她浸泡蒼蠅紙。」
「當時屋裏有哪些人？」
她走過去，開門叫他。
凱莉．勞思說：
「他本來就該這樣。唔，凱拉，我把你的信都拿來了，還有一個包裹。我正想拿上去給你。」
「噢，我知道，這件事很可怕，我從來沒碰過這種事情。你碰過吧，珍？」
凱莉．勞思說話含含糊糊，有點心不在焉。
「是的，輕輕彈，是一首好玩的憂鬱小調。」
「葛布蘭森也許發現了他一些不名譽的事。」
她皺皺眉頭。
過了一會，亞歷．瑞斯塔立出現在門口。
「你專心注意辦公室裏的動靜？」
「我正要分給大家哩。」
「在一堆很舊很舊的樂譜下面。我想那些曲子很多年沒有人彈過了。」
「亞歷剛才好像在大廳。」
「是不是上次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的時候說的？」瑪波小姐好奇地問她。
「拿到圖書室吧。」凱莉．勞思說。
但是他暗想，她不是愛大驚小怪的人……
西羅可夫人微微一笑，似乎由冥想中恢復到現實。
凱莉．勞思看一看。
「我們總覺得，那個女傭的證辭懷有惡意。」
「她的定期越洋訪問。」
「琵琶是她的女兒？」
「艾利克和我都同意不告訴任何人。她自己始終不知道。」
「我知道我們這邊的許多作為，你都覺得愚蠢而不切實際，而且有時候精神治療師也相當煩躁。不過你知道，我們確實有一些成果。我們有過失敗，卻也曾有成功的例子，我們嘗試的工作值得一試。說來你也許不相信，艾戈深深敬愛外子，他傻里傻氣說路易斯是他生父，是因為他很希望有一個路易斯這樣的父視。不過我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暴烈起來。他最近好多了，可以說相當正常。說真的，我總覺得他很正常。」
「他在彈琴？」
「你知不知道誰殺了他？」
「你在琴凳裏面找到的？」
凱莉．勞思坐下來拆信。大約有二、三十封。
西羅可夫人一臉困惑搖搖頭。
她拆閱以後，交給貝勒佛小姐分成幾堆，貝勒佛小姐邊分邊向瑪波小姐解釋：
「瓦特已經去修電燈了。貝勒佛小姐過後不久也出去——找東西，但我不記得是找什麼。」
凱莉．勞思說：
「不過紀娜的幸福很重要。」
「不，我想我不會知道。」
亞歷向下一看。
「他有沒有離開琴凳？」
「噢，不要，等我問問……紀娜，亞歷在不在屋裏？」
瑪波小姐說：
居里警官真想說：「豬就算會飛，也不可能變成小鳥。」這是他祖母很愛說的名言。他想，瑪波小姐一定知道。
「你們都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不，不，不能這樣說，我不覺得真會出事。」
四個人走進圖書室。
居里警官兇巴巴地說：
貝勒佛小姐說：
「分為三大類。一是少年犯的親友寄來的，這些我交給梅夫里醫生。乞求的信件我親自處理。其他的是私人信函，由凱拉交代處理方法。」
「但是羅生拿著一把手槍吧？」
瑪波小姐連忙說：
「琵琶的母親是誰？」
西羅可夫人顯得有點驚訝。
「哦，和現在差不多……沒錯，當時亞歷由倫敦趕來；還有——噢，對了，我姐姐露絲也來了。」
和_圖_書「露絲？」
「看起來好吃極了。外婆，你看，中間有你最愛吃的櫻桃酒巧克力。」
紀娜先開口，她熱情地叫道：
西羅可夫人半信半疑望著她。
「你能不能想個史蒂夫．瑞斯塔立槍殺葛布蘭森先生的理由？」
她歎了一口氣。
瑪波小姐爬上樓梯，輕輕敲了西羅可夫人臥室的房門。
「親愛的聖母！你起來啦？病情沒有惡化吧？」
瑪波小姐心裏很不安。
「她被處絞刑了？」
「艾戈．羅生拿的是你外孫婿的手槍。羅生可能是從瓦特．胡德房裏拿來的。現在請你告訴我，你以前有沒有見過這個武器？」
「我能不能進來，凱莉．勞思？」
「是不是警察？我再過一兩分鐘就準備好了。」
他和醫生仔細將巧克力一片一片拿起來檢查。
「西羅可夫人，如果有，你會知道嗎？」
「珍，你沒有同感嗎？我以為你跟我一樣哩。」
瑪波小姐說：
「是的。」
「簡直不可思議，嗯，屋裏的每一個人都有中毒的可能！」
「史蒂夫．瑞斯塔立。」
信件弄完以後，西羅可夫人轉而注意那個包裹，用剪刀拆剪包裝繩。
「你沒有不舒服吧？」
她連忙說：
「是的，當然。裘麗堅持要我在床上吃早餐；紀娜躡手躡腳端進來，彷彿我就在死神門前似的！柯遜去世這種悲劇，對老人家的打擊反而比較輕，我想大家都沒看出這一點。因為人老了就知道，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世上的一切其實都算不了什麼。」
「這些巧克力是——」凱莉．勞思說。
瑪波小姐輕輕把巧克力拿開。她一言不發，拿出去找路易斯．西羅可。這可花了不少時間，因為他到學院去了。她在梅夫里醫生的房間裏找到他。她將盒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聆聽她簡潔的報告，臉色突然一凜。
她想了一會。
「『亞歷獻贈』，」她唸出來。「他真奇怪，人要來這裏，還寄一盒巧克力來。」
「我在想你說紀娜還有史蒂夫的那回事。你知道，紀娜是個好女孩，而且她真心愛瓦特，我敢確定這一點。」
瑪波小姐說：
「那麼是故意藏在那裏的囉？」
「是的。」
「我想聽聽。」瑪波小姐說。
「是——的。」瑪波小姐半信半疑說。
他手掌上攤著那把自動小手槍。
瑪波小姐說：
路易斯點點頭，他的臉色仍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白慘慘，冷冰冰的。
「因為你們有事相瞞。裘麗沒有，但其他的人都有，連路易斯也是。我吃早餐的時候，他走進來，行動很古怪。他試喝我的咖啡，甚至試一口吐司麵包和果醬。很反常，他一向喝茶，而且不喜歡果醬，所以他一定心裏有事——我想他一定忘記吃早餐了。他常常忘記吃三餐什麼的，他顯得很擔憂，心事重重。」
「不，我想沒有。」
紀娜看看盒子內部。
「我想我打開的這幾片一定動過手腳了，你看，下側的巧克力塗料不平均。該找人化驗。」
「你在想什麼，凱莉．勞思？」
「外婆！你還好吧？他們沒有威嚇你或嚴辭拷問吧？」
「是的，但他沒有惡意。」
「發生了謀殺案——」瑪波小姐說。
「不，我認為是外面傳來的，我想大概是汽車逆燃。」
「不只是好奇，我真的——噢，有必要知道。你知道，我能守口如瓶。」
「露絲告訴我了。」
他站在那邊候駕，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那和他想像中的「富婆閨房」不一樣。
「什麼巧克力？」
「不，我想不是那一次。我記不清了。」
「你擔心那邊會出事？」
「是啊，真奇怪，好奇怪喲……我真的沒有寄。」
凱莉．勞思露出追憶的笑容說：
她以平靜的嗓音說出來，瑪波小姐嚇了一跳。
「是的。你記得昨天晚上誰坐在鋼琴前？」
「我覺得不可能。」
「愛斯華斯？不是用砒霜毒死她丈夫的那個女人嗎？這案子轟動一時。」
凱莉．勞思顯得很驚訝，然後一臉肅容。
「是的。艾利克和我決定帶給她嶄新的生活，給予愛心、關懷和孩子需要的一切。我們成功了，琵琶呈現出——天然本色，是世上最甜蜜、最快樂的可人兒。」
凱莉．勞思走下寬闊的樓梯，有三個人從不同的方向——紀娜由長廊，瑪波小姐從圖書室，裘麗．貝勒佛從大廳——湧上來。
瑪波小姐說，腦子打轉起來。柯遜．葛布蘭森和露絲？露絲憂心忡忡離去，卻說不出理由。露絲只說「有點不對勁」。柯遜．葛布蘭森也憂心忡忡，但是他知道或懷疑到露絲所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或懷疑有人要毒害凱莉．勞思。柯遜．葛布蘭森怎麼會起疑的呢？他看到或聽到了什麼？露絲是不是也看到或聽到了，只是不了解其真正的涵意？瑪波小姐但願自己知道是什麼。她依稀感覺和艾戈．羅生有關係，和圖書但又好像不可能，因為露絲根本沒提到他。
居里警官對這句話照例有點生氣。原來她也跟這些人一樣！
「噢，當然，梅夫里醫生一定會好好解釋，梅夫里醫生能解釋一切，我相信這一點。」
「對柯遜沒有差別；對殺他的人當然有。」
居里警官的憤怒又湧上心頭。
「你若懷疑這些巧克力含有——毒藥，那麼凱莉．勞思恐怕有必要知道實情。我們得提醒她當心。」
「等一下，凱莉．勞思，先別吃。」
「噢，是的，不過紀娜的情形很特殊。我們領養她的母親——領養琵琶的時候——覺得這是一項實驗，非成功不可。你知道，琵琶的生母——」凱莉．勞思停下來。
「是的。」
「西羅可夫人，這你不能確定呀。」
「我想每個人的幸福都很重要。」
「柯遜是被人謀殺的。」
屋內有一張老式的躺椅和幾把看起來不太舒服的維多利亞式曲背木椅。印花棉布舊了，也褪色了，不過花樣是迷人的水晶宮圖案。這是這棟建築中算來比較小的房間，但卻比大多數現代住宅中的客廳還要大；放上一堆小茶几、古董和照片，看起來挺愜意的，不覺得擁擠。居里警官端詳一張兩個小女孩合影的照片，其中一位黝黑而活潑，另外一個相貌醜陋，蓄著厚厚的瀏海，繃著臉看人。今天早上他已經領教過這副表情了。照片上寫著「琵琶和瑪翠合影」。牆上掛著艾利克．葛布蘭森的遺照，鑲有金邊和厚厚的黑檀木鏡框。居里警官發現一張瞇眼含笑的美男子照片，他猜是強尼．瑞斯塔立。這時候門開了，西羅可夫人走進來。
瑪波小姐好奇地看看老朋友。
「此事非比尋常。」貝勒佛小聲說。
瑪波小姐慢慢地說：
她若有所思地說：
梅夫里醫生說：
他走到西羅可夫人身邊，輕輕吻她的雙頰。
「是的。不過你知道，不見得是她下手的。她丈夫平常就有吃砒霜的習慣，當時的人不太懂這些事情。」
紀娜連忙說：
她穿著黑衣，一襲輕飄飄的透明黑衫。在滿頭銀絲下，白裏透紅的小臉顯得格外纖小，她有一種柔弱的氣質，霎時引起居里警官的注意。他立刻明白了那天早上他大惑不解的問題，他明白大家為何凡事都盡量顧全凱洛琳．勞思．西羅可。
「我想是意外走火。」
「但是他開槍了，西羅可夫人。」
整齊的包裝下露出一個漂亮的巧克力盒，上面綁著金緞帶。
「露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