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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變奏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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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堤莫西的決定

十五、堤莫西的決定

她匆匆走上樓梯,艾伯納西夫人對著話筒說道:「是海倫嗎?我是茉蒂。」
堤莫西打斷了她的話。
「海倫真體貼,」他說,「太體貼了。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想一下這件事……毫無疑問,這些油漆正在毒害我——我相信油漆裏面含有砒霜。我好像聽說過這回事。另外,走動時費的力氣可能讓我受不了。怎麼做才好,真是難以決定。」
「我知道你會認為這真是又愚蠢又煩人,而且我也是想不到,我竟然會有這種感覺。我一直都不是一個神經質——或者說胡思亂想的女人。但現在似乎一切都不同了。一個人待在這兒——我會被嚇死的,是的,確實會被嚇死。」
紀奎絲小姐拿著一個擺設精緻的托盤,一路小跑走上樓梯。她敲了敲堤莫西的房門,聽到裏面一聲咆哮,知道那是要她進去,然後她輕快地走進房間。
她放下茶杯,親切地說:
茉蒂安慰她。
茉蒂緩慢而痛苦地走下樓梯。
紀奎絲小姐繼續往下說,她的聲音裏透露出一絲絕望:
「她服侍他確實是辛勤而又周到。」瓊斯太太一面說,一面攪著杯子裏的糖。
「請等一下,海倫,」然後轉向紀奎絲小姐說,「我只捐款給羅馬天主教。我們有自己的教會慈善組織。」
「咖啡已經涼了。」這個病人說道,他厭惡地看著那杯他嚐都沒嚐過一口的咖啡,「為什麼我不能喝到一杯真正的熱咖啡呢?」
「我們必須考慮做些其他的安排了。」她說。
「他是這樣一個病人,真的很悲慘。」
聽到一半的時候,堤莫西就張著嘴,憤怒地表示抗議,這時他的嘴又重新閉上了。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很精明。他讚許地點了點頭。
「早上的咖啡和餅乾,艾伯納西先生。我希望您今天會高興一點。天氣可真不錯。」
「她的烹飪技術是不錯,」艾伯納西先生勉強承認說,「是啊,她是個稱職的廚師。但是,就讓她待在廚房裏,這就是我的請求。別讓她到我身邊來煩我。」
「我不敢。」紀奎絲小姐說。
「你終於來了!」
艾伯納西夫人悲哀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覺得它滑到一邊去了。」
「我沒那麼說過,親愛的。」
「是一些助消化的餅乾,味道不錯和*圖*書哦!」
「我希望你能明白,茉蒂,我們不是百萬富翁。海倫已經好心建議我們到恩德比去,為什麼還要去住旅館?並不是說應該由她來提出建議!房子又不是她的。法律上的細微之處我不明白,但是我想,在賣出房子、分享收益之前,房子是平等地屬於我們大家的。外國難民!這準會讓老柯尼利斯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是的,」他嘆了口氣,「我死之前要再看看那個老地方。」
「我知道這些餅乾味道怎麼樣,謝謝。別去弄那些窗簾,行嗎?」
「我們必須去恩德比。每個人挑選的東西都必須進行精確的估價。那些女孩嫁的那些男人——我聽說過他們的所作所為,所以我不會信任他們。可能會有某些不擇手段的行為。海倫過於和藹可親。做為一家之長,我有責任到場!」
「是海倫來的電話。看來那個地方是要賣出去了,某個外國難民組織……」
紀奎絲小姐愉快地說,付電話費的是李奧夫人;堤莫西咕噥了一聲。
茉蒂.艾伯納西對著話筒說道:
「我以為您可能想要一點陽光。今天陽光明媚,天氣可真不錯。」
他站了起來,腳步輕快有力地在房間裏來回走動。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電話就響了,她匆忙穿過大廳去接電話。電話還是五十多年以前的樣式,安裝在樓梯後一個通風的走道裏,極為不便。
紀奎絲小姐還在說話的時候,茉蒂.艾伯納西出現在樓梯頂上。前者抬起頭來,說道:
這個病人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艾伯納西先生。我不知道那些書您還在讀。」
「是李奧——夫人,是您嗎?這裏是艾伯納西家。」
「我知道恩威斯先生提出過,在把房子裏的東西拍賣之前,家族裏的人或許想挑幾件家具、幾套瓷器或別的什麼東西。」
紀奎絲小姐試著吸了吸鼻子,然後愉快地說:
「在這兒聞不到多少。工人們都在那邊」
「有人在敲前門,艾伯納西先生。」
「我不要任何人服侍我。我不要一個該死的老處女老是對我聒噪。她狡猾得要命,太——」
「很不好。我想你最好還是派人去叫巴頓過來看我一下。那些油漆影響到我的心臟。你摸一下我的脈搏,跳得毫無規律。」
「告訴她我就來。」
「噢,和_圖_書沒有,艾伯納西夫人,恐怕我只是在胡思亂想。現在還有這麼多事情要做,我還這樣,真是太愚蠢了。」
「我這就把它拿去熱一下。」
「那會花很多錢。」
紀奎絲小姐又像螞蟻一樣忙碌起來,茉蒂.艾伯納西緩慢而痛苦地爬上樓梯,向她丈夫的房間走去。
「我老婆在哪兒?我一個多小時沒見到她了。」
「也許你比較喜愛住旅館吧,親愛的,」茉蒂說,「一家上好的旅館費用昂貴,但是考慮到你的健康——」
她放好話筒走進前廳。紀奎絲小姐站在客廳的門邊,一動也不動。她神情困惑地皺著眉頭,當茉蒂.艾伯納西開口向她講話時,她嚇得跳了起來。
「沒什麼事吧,紀奎絲小姐?」
茉蒂把小說丟在一邊,臉上露出內疚的表情。
「不行,告訴她我現在找她。別動那塊地毯,那是按照我喜歡的樣式佈置的。」
「我想這就是人家說的遲滯性驚嚇吧。」茉蒂含糊其詞地說。
紀奎絲小姐告退下樓,躡手躡腳地走進客廳。茉蒂.艾伯納西坐在客廳裏,翹著腿正在讀一本小說。
過了片刻她回來了,低聲問道:
「這沒有多大關係了吧——我是說現在?」
「現在我想不起來了。是你讓我想不起來的。你最好還是走吧。」
「叫她到這兒來休息。」
紀奎絲小姐渾身顫抖,她看著茉蒂的眼睛,目光裏滿是懇求。
「她叫紀奎絲。」茉蒂說。
茉蒂驚訝地看著她。
「海倫非常理解你——我們——對它的感情。在把它賣出去之前,她建議我們還是到那裏造訪一次。她很擔心你的健康,還有油漆對你的影響。她想,與其住到旅館去,或許你更願意到恩德比去。那些僕人還在那裏,你可以被人照料得很舒適。」
「我知道,我很蠢……但我就是不敢。我不敢獨自一人待在屋子裏。是否還有誰能來——在這兒睡覺呢?」
「把窗簾拉到一邊去,行嗎?不對,不是那幅窗簾,是另一幅。我不想讓光線一下子照在我的眼睛上。沒有理由因為我是一個病人,就得整天坐在黑暗裏。」他繼續說道:「你到那邊的書櫥裏給我找一本綠色的——什麼事?你匆匆忙忙幹什麼?」
「助消化的什麼鬼東西。薑汁餅乾才是唯一值得吃的餅乾。」
「這很自然,」茉蒂www•hetubook.com.com說,「我真傻。已經出過利奇特聖瑪莉的那件事了。」
紀奎絲小姐再次匆匆走開。
茉蒂接著說:
妻子一走進房間,堤莫西就叫了起來:
「或許有一點吧。」
紀奎絲小姐抓過盤子,匆匆告退下樓。她把盤子放在餐桌上,匆忙走進前廳,從艾伯納西夫人身旁經過,後者還在聽電話。
「那些蠢貨!」堤莫西說,「那是些什麼餅乾?」
「一定是這樣,我敢肯定。但是,堤莫西,拜託,請你不要對她那麼粗魯。我確實還是做不了什麼事——而且你自己也說,她的烹飪技術不錯。」
廚房裏紀奎絲小姐邊喝茶邊和瓊斯太太聊天,她雖然和藹可親,但口氣裏,對瓊斯太太稍微有些居高臨下的態度。
「好,親愛的,當然。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茉蒂把了一下脈,對此沒有說什麼。
「你弄到家裏來的那個女人,要把我逼瘋了。像一隻發狂的母雞一樣吱吱喳喳嘮叨個不停。真是典型的老處女,她就是這樣子。」
堤莫西揮了揮手,表示無所謂。
「噢?說不定她們會聊上一個小時左右。女人打起電話來就沒有時間觀念了。從不去想她們會浪費多少錢。」
「真是對不起,親愛的,我不知道你要找我。」
堤莫西咕噥了一聲,懷疑地說:
「噢,沒有,艾伯納西先生。我很仔細地把它們排掉了,而且我還帶了小濾器,免得又形成牛奶膜。您知道,有些人喜歡喝那層膜,他們說那是奶油——事實上也是這樣。」
紀奎絲小姐低聲說:
茉蒂機敏地使出她的殺手鐧。
「好的,艾伯納西先生。剛才您要我找什麼書?」
「對不起,艾伯納西夫人,」紀奎絲小姐抱歉地說,「艾伯納西先生要找您。」
「你就像所有的女人一樣,奢侈浪費、無可救藥!只因為我們繼承了我哥哥一筆小得令人可笑的遺產,你就認為我們可以無限期地住到麗緻飯店去了。」
「雜貨商這個星期恐怕沒進那種餅乾。這種也不錯的。您嚐嚐看。」
「是嗎?我不知道。哎呀,你們待我這麼好,我卻這樣——這樣忘恩負義,真是太對不起了。你們會想——」
「對不起,打斷您了。有位修女來募款。瑪麗之心基金會,我想她是這麼說的。她有一本登記薄,大多數人好像都給了半和_圖_書個克朗或五先令。」
「你不像我這麼敏感。我正在讀的那些書,一定要放在讓我搆不著的地方嗎?」
「那樣待我,好像我是一個令人討厭的小孩!真是讓人發瘋。」
「我就喜歡讓它滑。去叫茉蒂,我找她。」
「那塊油布看起來確實很漂亮,瓊斯夫人。您佈置油布可真有一手。茶壺在廚房桌上,要喝您自己去拿吧。我照料艾伯納西先生用過上午的茶點後,馬上就來。」
「我就要房間一直保持黑暗。我頭疼得要命,是油漆在做怪。我對油漆總是很敏感。我都快被毒死了。」
「我把廚房的地板好好地擦洗一遍,然後就要走了。馬鈴薯都已經削好皮了,親愛的,就放在洗手槽旁邊,您會見到的。」
過了幾分鐘,茉蒂說了一句「這件事我要和堤莫西談一下」,然後結束了談話。
「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有了理察的這筆錢,我們也撈不到多少好處。這個吸血鬼似的政府會來打它的主意。你記住我的話,整筆錢遲早都會納了稅的。」
儘管瓊斯太太對紀奎絲小姐滿心懷疑,認為她這個人難以討好,而且「完全是個沒事找事做的老處女」,但紀奎絲小姐在分發主人的茶葉和方糖時非常大方,瓊斯太太對此倒很讚賞。
「對不起,她惹你生氣了。她只是想好好服侍你,如此而已。」
「是的,這是一個絕佳的計劃。寫信給海倫,告訴她我們接受邀請。我真正考慮到的人是你,親愛的。這可以讓你好好休息一下。近來你做的事情太多了。我們外出的時候,裝修工可以漆好他們的油漆,那個嘮嘮叨叨的女人也可以留下來看家。」
她伸手拿過拐杖。
儘管那句「親愛的」使紀奎絲小姐覺得有些受辱,但瓊斯太太已經把那麼多的馬鈴薯削好皮了,她還是很感激她的這種好意。
堤莫西一下子挺直了腰。
「哎呀,」她說,「我馬上就去。」
紀奎絲小姐迎面碰上了那個病人惡狠狠的目光。在她拿起盤子時,他煩躁地問道:「誰打來的電話?」
「李奧.艾伯納西夫人。」
「牛奶上有牛奶膜嗎?」
她頓了一下,堤莫西就外國難民這個話題言詞鏗鏘地發表了他的觀點,還談到了一些枝節問題,涉及到那棟他出生並長大的房屋。
「我想是這樣吧……我知道,這實在不合邏輯。而且最初我hetubook.com•com也沒有這種感覺。在那件事發生以後,我並不介意單獨住在那個小屋裏。這種感覺是逐漸形成的。您會認為我這個人沒用,艾伯納西夫人,但是自從到這兒來後,我就有了這種感覺——您知道,我害怕。並不是特別害怕什麼——只是害怕……這種感覺很愚蠢,而且我也確實感到羞愧,好像我一直都在等著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一樣……就是那個前來敲門的修女也把我嚇了一跳。天哪,我現在的情形實在很糟糕……」
「您又得再次下樓,我真是太對不起您了,艾伯納西夫人。艾伯納西先生用過早上的茶點了嗎?我馬上去拿盤子下來。」
「堤莫西,我們要不要住到旅館去,直到房子漆好再回來?」
「我這就去告訴她,艾伯納西先生。但是她可能睡著了。過十五分鐘左右再叫她可以嗎?」
瓊斯太太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大喝了一口香甜的濃茶。「啊——」她心滿意足地說道。
「艾伯納西夫人正在沙發上休息。」
「這個國家再沒剩下什麼體面的社會準則了。我的老家!一想到它我就難以忍受。」
「也不是這樣一個病人,」瓊斯太太含糊其詞地說,「他很喜歡躺在床上,又是按鈴又是叫人把盤子端上端下。可是他其實能夠起床四處活動。當她不在的時候,我甚至見過他走到村外去了。他走起路來精神飽滿。他確實需要什麼的時候——比如他的煙,或是一枚郵票——他能夠自己去拿。她那次去參加葬禮,回來時在路上又耽擱了一天,他叫我在這兒待一晚上,我拒絕了他也就是為這個原因。『對不起,先生,』我說,『但是我得考慮我的丈夫。早上出來工作完全沒有問題,但他下班回來後我必須去照料他。』我毫不鬆口,我就不。我當時想,要在屋子裏來來回回照料他,只要這樣服侍他一次,那他以後很多事情就會去指使別人。因此我毫不動搖。他倒也不怎麼大驚小怪。」
「我什麼都聽不到。您讓那個女人待在樓下是吧?讓她去開門好了。」
她滿心希望地看著另外那個女人,但是茉蒂搖了搖頭。要在附近找一個人「住進來」實在是太難了,茉蒂.艾伯納西對此是再清楚也不過的。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盡量不讓艾伯納西夫人去做,」她說,「這麼跑上跑下,對她來說真是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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