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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就像一般人一樣。啊！真糟糕，這聽起來也不很禮貌。」

「托古可怕？他非常溫順，在某些方面像小孩一樣，不懂人情世故。」

「也許這樣更好。」

詹森小姐說的集會是晚飯後召開的。這裏的全體成員都在一間大講堂裏集合。

「人的不幸是我們總是不知道自己的去向。當我滿懷尋求大同世界的天真熱忱離開美國時，哪知道我會來到一個天生獨裁者的魔爪下……」他張開他的雙手。

「我就是認為他可怕。」

「上屋頂花園去吧！我們需要些新鮮空氣。」

從他們一見面，希拉蕊就囑咐他要叫她奧麗芙。

「我們是一起來這裏的。我們對某些問題看法一致。」

「呀！」希拉蕊喊起來了，「不要對我說你也相信這個。不要告訴我那些集體催眠術——或者不管你叫它什麼——已經在你身上發揮了作用。安全、馴服、滿足！我們還是要反抗，我們一定要自由！」

「不要只看表面，仇恨存在我骨子裏。我還在記仇。相信我，有些仇恨就是不應該忘記。」

然後她感到安迪．彼得斯的手碰了碰她的手臂，聽見他說：

「普通人，這就是你想要的？你受夠天才了嗎？」

從詹森小姐以及其他婦女談到他時所懷抱的虔誠態度中，希拉蕊在腦海裏塑造的形象是一個有著金黃長鬚、身著白袍的神仙似的虛無人物。

「你過去曾這樣說過，但是我們至今沒有什麼進展。」

「我也這樣想。但是，這樣解釋好像有些奇怪，難以令人滿意。」

「你好，貝特頓夫人。」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他說：

「他沒什麼好看的，」他說，「但是他很有影響。實際上我只見過他兩次。他平日不常露面。當然，他很出類拔萃，大家都有這種感覺，但是老實說，我並不清楚為什麼。」

「你真好，真隨和。」

「有些人還是挺敏銳的。要是你能有個朋友在這裏，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個真正的朋友——」

希拉蕊冷冷地說：

「你的精神一定也有些不正常了。」

他探詢地望著她說：

「還是有的。我並沒有偷懶。」

他們無言地進入電梯，到了花園後，他們漫步在星光下的棕櫚樹叢中。彼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說：

彼得斯疑惑不解地望了望她。她臉紅了。

然後他對每個新來的人都講幾句話致意。

彼得斯友善地推了一下她的手臂說：

希拉蕊情不自禁地說：

當她回到臥室時，貝特頓迎面向她問了這麼一句。他正躺在床上抽煙。

「那你為什麼說他在這裏更安全些？」

「我很抱歉，奧麗芙。看著他每下愈況，一定使你很痛苦。」

突然，希拉蕊想起湯姆曾向她做過暗示。她想，如果他出賣過情報，他依法會被判刑，顯然，這也是彼得斯吞吞吐吐對她所做的暗示。但是希拉蕊已下定決心，寧可出去坐牢，也不留在這裏。

希拉蕊激動地說：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這種感覺。」

她說：

「但那是美好的，我的意思是，那是個美好的理想。」

希拉蕊深深地歎了口氣。她仍然有一種虛無飄渺之感。

院長最後忽然高呼：「勇氣和勝利！晚安！」希拉蕊像在夢幻中似的搖搖晃晃離開了講堂，她看到周圍的面孔也都是同樣的表情。她特別注意到那個挪威人艾力森的淺色眼睛在閃閃發亮，他的頭高興地往後仰著。

「我想不會的。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

希拉蕊稍後試著回憶他的談話，卻發現無法準確記起什麼。也許是因為他用的全是些陳詞濫調，但是在聽他講話當時，感覺卻完全不同。

「我告訴你，我現在思想不能集中。以一個科學家而言，我已經毀啦。這地方……」

他從頭到腳掃視她說：

與會者不包括那些所謂的技術人員，如實驗助理員、芭蕾舞演員、各種服務人員，還有為那些不hetuｂoｏｋ.com.com帶妻子而又沒有和女工作人員同居的男人們解悶的妓|女。

「榮光的彩雲，」她說，「你知道，確實如此。」

希拉蕊提醒他說：

「真的。我的上帝，他真聰明。我希望有他那樣的頭腦。」

「振作起來，奧麗芙！」

他開頭說：

「但是事實如此，親愛的。這種事在歷史上一再重演。但是它能迷惑人。今晚幾乎把我也給迷住了。要不是我把你帶上來談談，你必定也給迷住了。」他的神情突然一變，說：「我想我不應該帶你上來。貝特頓會說些什麼呢？他會認為有些古怪。」

貝特頓說：

他瞪著她說：

希拉蕊冷淡地說：

希拉蕊記得她的一個女朋友曾經講過一件事。戰前這位女朋友住在德國，有一次，出於好奇，她參加一個集會，聽那個狂人希特勒的談話。她邊聽邊歇斯底里地哭，激動得不能自已。她說，當時每個字聽來都是那麼明智和激動人心。但是事後回憶，這些字眼都是陳腔濫調。

「人們積累的財富、聲譽、地位，這些都是過去的力量。但是今天，實力是在年輕人手中。實力是智慧產生的。例如，化學家、物理學家、醫生的智慧。實驗室裏產生的實力可以進行大規模的毀滅。用這種實力，你可以說：『不投降，就滅亡！』這種實力不能給這個或那個國家。這種實力應該掌握在創造它的人的手裏。這個地方是全世界實力的集合地。你們從世界各地帶著創造性的科學知識來到這裏。隨著你們而來的，還有你們的青春！這裏沒有一個人超過四十五歲。時機成熟時，我們就成立一個托拉斯，科學智慧的托拉斯。我們要管理國際事務。我們要向資本家、皇帝、軍隊和工業家發佈命令。我們要使世界生活在科學統治下的和平之中。」

「湯姆，你怎麼了？」

這位戴眼鏡的瘦削女孩看起來有些激動。她的眼睛在厚厚的鏡片後閃爍著。

希拉蕊慢慢地說：

「你和_圖_書看著辦吧！反正我已經警告你了。我真想知道，你究竟為什麼這樣關心那傢伙。」

「為什麼？」

希拉蕊坐在水泥圍牆上。她用手摸了摸前額說：

當她沿著一條粉刷得雪白的走廊走開時，彼得斯輕輕地吹起口哨。「我剛才是不是聽到了呼喊『希特勒萬歲』的回聲？」

「是的，自從你到這裏以後，你也變了。你喪失了那種仇恨感。」

「啊！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頭一次他用一種新穎、讚賞的眼光望著她。他說：「奧麗芙，你是個好看的女人。」

「他是一個古怪的人。我總覺得他挺可怕的。」

他還講了一些其他的話，仍是一套令人陶醉的語言，這些話本身倒沒什麼，而是講話人的魄力把原來冷冰冰、持批判態度的與會者鼓舞起來了。聽眾們受到這種莫明名妙、無法形容的感情所支配。

「現在還不能肯定嘛！」

「一點也不。他只是煩躁。我敢說，湯姆．貝特頓和你我一樣清醒。」

坐在貝特頓旁邊的希拉蕊極為好奇地等著那位神話般的人物——院長，在講台上出現。在她的詢問下，托馬斯．貝特頓對於這位主宰者的品格，只能給予差強人意和含糊其辭的回答。

「真的嗎？」希拉蕊不知為何感到有點奇怪。

希拉蕊坐到他旁邊說：

他笑了笑說：

「跟你那個溫柔的美國人玩得開心吧？」

「那好啊，」安迪．彼得斯說，這時他正站在旁邊。「我一直等著瞧瞧這位院長。」詹森小姐瞪了他一眼。她嚴肅地說：

接著他談了這個組織的宗旨和信仰。

「湯姆可能不知道什麼對他最好。」

「這才是我們需要的。讓空氣吹走榮光的彩雲吧。」

「振作些，我說，像個女人，回到現實中來吧！等榮光的毒氣消失後，你就會明白，剛才聽到的還是老套。」

彼得斯臉色一沉說：

「安全多了，」彼得斯說，「這是我刻意選用的措詞。」

彼得斯慢條斯理地說：

「首先，我要歡迎來此與我們團聚ｍ.ｈeｔu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m的新同事。」

「你好，詹森小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湯姆並沒有……你不認為他的精神狀態日益反常嗎？」

彼得斯陰沉地說：

「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裏，一定！一定！」

彼得斯被逗笑了。

希拉蕊還是固執地強調：

「聽來有點像。」

「還沒有，雖然我懷疑以後會。湯姆，不要和托古．艾力森太親近。」

「嗯，我認識一個人叫默奇松，但他是個走狗。最近我常常和托古．艾力森在一起。」

「我認為到頭來都是一個樣。只是一個瘋子相信他自己是神仙。」

「那湯姆呢？」

「我們一定會離開的。」

「無論如何，湯姆也想離開這裏。」

「『隨和』這個字眼在我們那裏不是你那種意思。它也表示簡單、庸俗。」

「安全得多？多奇怪的措詞。」

希拉蕊說：

「啊！」希拉蕊喊出來：「我真高興你在這裏！」

「沒有具體計劃。但是我已開始著手策反活動。這裏的不滿情緒高漲，要比我們上帝般的院長先生了解的還嚴重得多，特別是那些地位低賤的成員。你知道，食品、金錢、奢侈和女人並不是所有的一切。奧麗芙，我要把你帶出去。」

她說話時幾乎是壓著嗓門。

「我知道，但是……」

「今天晚上有個集會。院長要親自向我們講話！」

「讓理想見鬼去吧！要面對事實。青春和智慧——榮光、榮光、哈利路亞！什麼是青春和智慧？尼達姆小姐是個不擇手段的利己主義者。托古．艾力森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家。巴倫博士為了得到他工作上所需要的儀器，可以把他的祖母賣到屠宰場。拿我來說吧——就像你所說的一個普通人——只擅長於使用試管和顯微鏡，但是連管理好一個辦公室都沒辦法，還提什麼管理國際事務！再拿你丈夫來說吧，一個頭腦被嚇壞了的人，整天想的是害怕受到懲罰。我提的都是你最熟悉的人，但這裏的人hetubook.com.com都差不多，至少我碰到的人都如此。他們當中有些是天才，做起他們的工作非常出色，但是管理世界大事？見鬼去吧，別笑死我了！全都是毒草般的廢話，這就是我們剛才聽到的演講。」

然後她嚇了一跳，因為她聽到彼得斯突然翻臉說：

「湯姆必須出去。」

「其他人，或者大多數人，和你的感覺並不一樣。」

「聽著，奧麗芙，相信我的話。湯姆最好留在這裏。他……」他遲疑一下接著說，「在這裏要比出去安全得多。」

「你曉得，我相信你是對的……但是榮光的彩雲還在飄浮。他怎麼做到的呢？他自己相信嗎？他一定相信囉。」

「你長得真美，我過去對這些會很注意的。但是現在這類事對我沒有影響了。」

「院長是個了不起的人。」

她固執地說：

忽然，聽眾們站起來了。她看到一個黑髮、矮胖的中年人靜悄悄地走上講台。她幾乎大吃了一驚。從外表看來，他毫無氣魄，像是來自英國中部工業區的一位商人。他的國籍的確不易判斷。他交替地用三國語言講話，話語從不重覆。他講的法語、德語和英語都是同樣流利。

「你知道，籠子是個非常安全的地方。」

「親愛的，我是個完全正常的人——或者說，曾經是。但是天曉得現在我成了什麼啦！」

希拉蕊皺起眉來。

「因為他們是非常遲鈍的芸芸眾生。」

希拉蕊臉紅了一下。她說：

「我能從空氣中嗅出一些味道。」彼得斯說。

彼得斯還是慢慢地說：

現在就是同樣的情況。希拉蕊不由地激動起來。院長的講話很簡單。他主要談到年輕人，說年輕人是人類的前途。

她難受地凝視著他。話到嘴邊她又收回去了。她想說的是：「我才不關心他呢。他對我一錢不值。他是另外一個女人的丈夫。我只是對她負責而已。」她還想說：「你這個傻瓜！如果我有關心哪一個人，那就是你……」

她驚奇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