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警探先生？我要告訴你我的想法，我個人的看法。在這間宿舍裏有些事情很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我很確定。」

她毫無異議地接受了恭維。他頗覺有趣，了解到在謙遜愉悅的態度後面，她其實是個對自己的資質極端自負的年輕人。

她的聲音裏有種很難形容的口吻。他覺得有趣，繼續說道：

「我沒辦法，這正是我說不上來的地方，我能告訴你的只是，每次我從她身邊經過，都會渾身起雞皮疙瘩。這裏有些事情很古怪，警探先生。」

「不，不，」夏普警探趕緊說道：「我就像心理學的學生一樣相信你的話。」

「什麼地方……不對勁？」

「西莉亞在這兒有敵人嗎？有誰不喜歡她嗎？」

他問：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警探先生。如你所說，這裏的人智力都不是非常高。奈傑爾．查普曼腦子很快，但他是個淺薄的人；雷恩．貝特森學習勤奮，不過也僅此而已；瓦萊麗．霍浩斯有頭腦，但她的見解太商業化，而且她也太懶，沒有把她的腦子用在值得用的地方。你需要的是一個超然的、受過訓練的頭腦。」

「不是。我從休息室出來準備回房睡覺時，看到她從前門出去。」

夏普警探不想再聽到悲慘童年的故事，奈傑爾的身世就夠他受用了。

「我明白了。外面的某個人，或者可能是這裏的學生？」

「你們原來計劃什麼時候結婚？」

「我不知道。西莉亞只是說：『我沒有拿它們。』後來她又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和護照有關？』我問：『你說的是什麼護照？』她說：『我想有人可能持有偽造的護照。』」

「嗯，我猜可能是這裏的學生。你知道，如果她想和某人私下談話的話，宿舍裏根本沒有適當的地方。有人可能提議到外面某個地方見面。」

「這倒有意思，芬奇小姐。你可以再說清楚點嗎？我是說關於妮可萊蒂太太。」

「嗯？」

「就我看來，芬奇小姐是個優秀的觀察者，既精明又務實。她堅持說有些事情很奇怪，和這個和_圖_書地方有關，儘管她很難具體說出是什麼。」

「我很同意你對這些同伴的評價，強斯頓小姐。查普曼聰明但孩子氣，瓦萊麗．霍浩斯有頭腦，但有種厭倦生活的態度。你，正如你所說，有一顆訓練有素的頭腦，所以我相當看重你的看法，你的看法客觀而且充滿睿智。」

「我在想的並不是顛覆活動。」

「你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想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你知道，她並不聰明，她非常遲鈍。她知道某些事情，但她並不曉得她知道那些事是危險的。總之，我是這樣想的。」

「但實際情況是，她上樓穿上外出服，然後離開宿舍，對嗎？」

「不，不是哈伯德媽媽，她是個好人。我是說妮可萊蒂，那頭老母狼。」

「哦……我明白了。」她有點吃驚：「我試圖釐清西莉亞所說的護照之事，但全面衡量了所有的證據後，我能夠肯定，西莉亞的死應該是個人因素，也許是男女感情的糾葛吧。我確信它和這家學生宿舍或者這裏的其他事情毫無關係。我確信這裏沒有什麼事『正在進行』，如果有什麼的話，我應該覺察得到，我的感覺是非常靈敏的。」

「我希望你能再說得具體點。」

「她徹底供認了她的所作所為之後，心中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憂慮的事了。」

夏普警探覺得有點驚奇。

「哦，莎莉．芬奇！」

「這地方沒什麼不對勁，警探先生，不必理會莎莉．芬奇。這家宿舍管理良好，我確信你在這裏找不到任何跟顛覆活動有關的事。」

伊麗莎白尖銳地說：

「那個男僕傑羅尼莫會知道嗎？」

他歎了口氣，抬起頭來發現伊麗莎白．強斯頓那雙聰慧的黑眼睛正在觀察他。

夏普打斷她。

「乍看之下是奈傑爾．查普曼，但這又太明顯了。奈傑爾很聰明，他不會用自己的墨水。」

「如果不是奈傑爾，會是誰？」

「我是說全部都弄完了，長官。」

最後兩個被約談的學生是莎莉．芬奇和伊麗莎白．強斯頓。警探先見了莎莉．芬和_圖_書奇。

「我明白了。好，謝謝你，強斯頓小姐，你幫了很大的忙。」

「我明白了，謝謝你……你最後一次看到西莉亞．奧斯汀是昨天晚餐後在休息室裏，對嗎？」

「你是說你在害怕什麼嗎，芬奇小姐？」

「是的。」

「不知道。」

警探沉默了一會兒。

最後一個和警探談話的是伊麗莎白．強斯頓。這個女孩的沉著冷靜立刻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她聰明、果斷地回答完他的問題後，就等著他繼續提出問題。

「我想大概是在——十點鐘，也許十點過一點，但不會太晚。」

「我也希望，否則你會認為我完全是憑空想像，好吧，也許我是，但其他人也這樣感覺。艾基班博就是，他也很害怕。我相信黑貝絲也一樣，但她不會說出來。而且我認為，警探先生，西莉亞知道一些事。」

「我想她要去見某個人。」

「我不想再增加你的痛苦，麥克納先生，」他說：「我知道在訂婚之夜未婚妻慘遭毒手是什麼感受。」

他一時衝動，說道：

「我說不出來，我正在想莎莉．芬奇告訴我的一些事。」

「我不相信她會有敵人。這問題我也想了很久，警探先生，西莉亞在這兒很受大家喜愛。我個人認為，不是個人的因素導致她被害。」

「沒什麼了，她只是說：『總之明天我就會知道更多了。』」

「那是他們美國人的思維方式。他們都一樣，這些美國人，神經質、憂慮不安，對什麼無聊的事都疑心不已。你看那些笨蛋搞出來的獵殺女巫行動、歇斯底里的間諜狂熱，還有對共產黨的迫害。莎莉．芬奇就是這種典型。」

「你知道她離開宿舍的正確時間嗎？」

和一本護照有關、警察來過一次……在到山胡桃路之前，他曾經仔細查閱過檔案，每家供外國留學生住宿的宿舍都受到嚴密的注意，山胡桃路二十六號的記錄良好，發生過的一些事都無足輕重：有個西非學生因充當皮條客而遭雪斐爾的警方通緝，這個問題學生在山胡桃路住過幾天，後來到別的地方去了，最後被警方逮捕，驅逐出境。還有一次為了尋找一個歐亞裔青年，以幫助警方調查一件發生在劍橋附近一家出版商妻子被殺的案子，警方曾對所有的學生宿舍和寄宿宿舍進行檢查。當那個年輕人到赫爾的警察局投案認罪後，事情就結束了。還有一次是調查一個散佈反動思想傳單的學生。這些事情都發生有一段時間了，不可能和西莉亞．奧斯汀的死亡有關。ｈttps://wwｗ•hetuｂoｏk.com•ｃoｍ

「你說『不是個人因素』是什麼意思？」

「她是這樣說的嗎？『我就會知道更多。』這句話非常重要，強斯頓小姐。」

莎莉打斷了他：

警探的興趣更濃了，這麼看來，伊麗莎白是不喜歡莎莉．芬奇了。為什麼？因為莎莉是美國人？或許伊麗莎白不喜歡美國人是因為莎莉．芬奇是美國人，而她剛好有什麼理由討厭那個迷人的紅髮女孩？或者，只不過是女人的妒嫉罷了？

「警察和電燈泡是怎麼回事？」

「也許你會發現，強斯頓小姐，在這種地方，每個人的才智相差很大。有些人，大多數人，我們只會問他事實的部份，但當我們碰到了一個有高度智商的人……」

「她的童年非常不幸，造成了一種情感障礙……」

她看起來很驚訝。

「無庸置疑。」科林．麥克納說道：「如果你想要了解這方面的理論……」

他決定用他覺得蠻有效的方法試一下，他溫和地說：

「如果她十一點以後才回來，他就會知道，因為他十一點就閂門上鏈。在那之前，我們都可以用自己的鑰匙開門進來。」

「不必再多談這方面的事了。」科林．麥克納神色堅強地說：「你不必顧慮到我的感受，只要對你有幫助，請儘管問吧。」

伊麗莎白．強斯頓出去了。夏普警探和圖書盯著那扇緊閉的門呆坐，直到科布警佐叫了他兩次才回過神來。

「她怎麼說？」

莎莉點點頭。

「那太令人驚訝了，沒有人提到過這一點。」

在短暫的停頓後，她的反應是：

「這點我現在沒辦法詳細說明，我只是隱約感覺到什麼，但並不很清楚。」

莎莉是個很漂亮的女孩，一頭紅髮、眼神清亮慧黠。經過例行詢問後，莎莉．芬奇突然主動提起話題。

「西莉亞．奧斯汀，」他說：「堅持說不是她毀損你的筆記。強斯頓小姐，你相信她的話嗎？」

「什麼老女人？你不是指哈伯德太太吧？」

「還得等一段時間，我現在的能力還無法供養妻子。」

莎莉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謝謝你提供的訊息，芬奇小姐。」

雷恩．貝特森和科林．麥克納兩人也證實了打賭和共同處理毒藥的事。其他人走後，夏普留下科林．麥克納。

「對。不過，我其實在那之後還見過她。」

「沒錯，我很害怕。這裏有些事或有些人非常殘酷，整個宿舍很不……嗯，怎麼說呢？它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不，不，警探先生，我不是指共產黨。我知道你要說這個，我不是指共產黨，也許也跟犯罪無關，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跟你打賭，那個可怕的老女人什麼都知道。」

「在那之後你還見過她？在什麼地方？她房裏？」

現在，浮現了某種模糊的邏輯，一本護照……

「那就更難說了，但我認為西莉亞知道是誰，至少有所猜疑。」

「知道什麼？」

莎莉點點頭。

「她還說了什麼？」

警探又陷入沉思，沉默不語。

「我不認為是她做的。」

有一陣子他怕自己做得太過火了，但他根本沒必要害怕。

「你也不知道是誰嗎？」

「從前門出去？你是說走到宿舍外面？」。

「噢，有沒有什麼收穫？很少？不過告訴你一件事情，科布，明天我要帶著搜索狀再來一趟。我們現在先離開，讓他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但是這個地方確有蹊蹺，明天我要把它翻出來——當你不知道要尋找的是什麼之時，這不容易辦到ｍ.hｅtuｂoｏk.cｏm.com，但我還是有機會找到線索。剛才出去的那個女孩很有趣，她像拿破崙一樣自負，但我察覺得出她知道某些事。」

「你認為西莉亞．奧斯汀的偷竊行為是一種心理上的疾病？」

「她這樣跟你說過？」

「告訴我，強斯頓小姐，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或印象，覺得這個地方有點不太對勁？」

「她說——」伊麗莎白停了一會兒，好像以便確保自己的話準確無誤：「她說，『我不敢完全肯定，因為我想不通為什麼……它可能是失手或者是意外……我相信做這件事的人一定很痛苦，而且真的想站出來坦白。』西莉亞繼續說道：『有些事我弄不懂，譬如警察來的那天，那些電燈泡的事。』」

「但如果是這麼嚴重的事……」

「確實如此，確實如此。」

「你鍾情於她已經有段時間了？」

「那正是問題所在。她知道什麼？她說了一些話，昨天才說的，說要弄清楚一事。她承認她做過那幾件竊案，但她暗示還有其他事情，她也要把那些事公佈出來。想她確實知道一些事，警探先生，而且和某個人有關，我想那就是她遇害的原因。」

「嗯，這樣啊。西莉亞．奧斯汀很高興跟你訂婚嗎？我是說，她一點疑慮也沒有？沒有不安？她沒想過告訴你什麼嗎？」

他停住不說。剛才的話裏充滿了奉承的意味，她會有反應嗎？

「我無法精確地回答，」科林誠懇地考慮後說：「我也很驚訝這些事情怎麼突然就降臨至我身上。無疑地，在潛意識裏我已被她吸引，但我自己並未意識到。既然我不想在年紀輕輕時就結婚，我自然會在意識中設下一道防線。」

「是的。」

「沒有說這麼多，但昨天晚上她下樓吃晚餐之前到過我的房間，告訴我，儘管她要為偷竊的事負責，但她沒有破壞我的筆記。我告訴她我相信她的話，問她知不知道是誰做的。」

這樣一來，警探也無法進一步探究。

「就像你的頭腦，強斯頓小姐。」

「我敢說他們都不知道。她道了晚安說她要上床睡覺了，如果我沒看見她，一定也會以為她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