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羅揚起了眉毛。
哈伯德太太熱烈地歡迎白羅，雖然她一副疲憊、憂愁的樣子。她動作很快地遞給他一張紙。
「噢，我想那時候大部份學生都回來了，大概晚上六點鐘。我問傑羅尼莫電燈泡的事，他說它們被拿走了。我問為什麼不裝上其他的電燈泡，他說我們沒有電燈泡了。我非常生氣，因為那是一個愚蠢又無意義的惡作劇，我把它當成是惡作劇而不是偷竊。但我很驚訝竟然沒有多餘的電燈泡，因為通常我們都準備很多電燈泡。不過我還是沒把那件事看得很嚴重，白羅先生，在那個時候沒有。」
「他非常生氣？」
「然後，不久瓦萊麗的絲巾被發現時，也是被剪成碎片，嗯……這行為看起來確實，怎麼說好呢——很不正常。」
這時白羅已漫步走到窗前，他開窗走出屋外，進入老式的陽台上。
「我帶你到樓上見她。」
傑羅尼莫擺出一副思考的樣子。
「哦，天啊，白羅先生，你不知道要準確地想出這些時間有多困難。讓我想想，那是三月，不，是二月，二月底。對，沒錯，我想珍妮芙是在那之後一個星期左右，說她的手鐲不見了。沒錯，在二月二十號到二十五號之間。」
「所以那個可憐的女孩再也沒有明天了。搜查房子有什麼收穫嗎？」
「是的。」
「你已經搜查完房子了？」
「是的。」
「它跟遺失電燈泡那件事發生在同一天嗎？傑羅尼莫跟我說，是在警察來調查那個非洲學生的那天，是嗎？」
「沒有，我可以告訴你六個月來我們唯一一次去那裏的經過。」
「噢，是的，我記得。但那已經過去很久了，一個，兩個……三個月以前。」
房間面向宿舍後面，下面是一個灰暗的小花園。「這裏比前面安靜？」他說。
「他喜歡做露營，」白羅以外國文法說道：「他和其他同學走路旅行，他所有的用品都背在背上，有汽車或大卡車經過時，他們就載他一程。」
「啊！」過了一會兒後他說道：「單子上排第一的是帆布背包。」
「是的，看來他們是從雪斐爾、伯明罕還是哪裏過來調查的。實在是很丟臉，賺骯髒不道德的錢，從事那些不法勾當。他後來被送上法庭。實際上他在這裏只住了三、四天，但我不喜歡他的行為、他的作風，所以我跟他說他的房間已經有人租下了，他得離開。警察來的時候我也沒有很驚訝。當然，我不知道他後來到哪兒去了，但他們還是追查到了。」
哈伯德太太帶他到科林．麥克納的房間。
「再過去呢？」
警探引述西莉亞的那句話：「明天我就會知道更多。」
「那個背包，朋友，」白羅輕聲說：「那個帆布背包，一切都是從它開始的。」
「是的，這個地區有很多學生。」
白羅www.hetubook.com.com一邊跟著傑羅尼莫上樓到哈伯德太太的房間，一邊琢磨著他所說的話。
「大廳的那個，還有休息室的。有人開玩笑，把那裏所有的電燈泡都拿走了。」
「那倒解釋了很多事情。」哈伯德太太說：「我實在不了解我以前為什麼沒想到，酗酒的事我在新加坡時見得可多了。但是我確信你不會對這些感興趣的。」
「如果她所說的是真的，那就非常重要了。」
「休息室裏還有誰？」
「嗯，那你不必當真，白羅先生，」哈伯德太太微微一笑說：「雷恩．貝特森就是那種孩子，你知道，古道熱腸、為人慷慨，寬宏大量，但脾氣也挺暴躁，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真的，這種東西我們賣了很多。」老闆邊包裝邊說。
「我覺得很值得玩味。」夏普警探說：「因為表面上，她從來沒有發表過贊同共產黨的言論，在山胡桃路時，她對這個話題守口如瓶。我看不出這和西莉亞．奧斯汀的案子有什麼明顯的關聯，但我的意思是說，這件事得記在心裏。」
「我得說是的，有個法國女孩歇斯底里地大鬧。有個印度人錢卓．萊爾威脅說要把它搞成國際糾紛，他持有一些反動宣傳單，就是那種很普通、很幼稚的東西。還有個西非學生有一些非常嚇人的紀念品和膜拜的用品。是的，一張搜索狀讓你真確見識了人性特殊的面向。你聽說妮可萊蒂太太和她櫥櫃的事了嗎？」
「當然她不會讓她親愛的奈傑爾遭到懷疑。」夏普替他說完了。
「哦。」
「是哪裏的電燈泡被拿走？」
「電燈泡和背包。」白羅沉思著說。
赫丘勒．白羅在山胡桃路二十六號前走下計程車。
傑羅尼莫為他開門，像老朋友一樣對他表示歡迎。有個員警站在大廳裏，傑羅尼莫把白羅拉進飯廳，關上了門。
他沿著山胡桃路往前走，一直走到轉往大路的街角，很快就找到哈伯德太太說的那家商店。商店櫥窗大量陳列著野餐籃、帆布背包、熱水瓶、各式運動裝備、短褲、叢林衫、遮陽帽、帳篷、泳裝、自行車燈和手電筒；年輕力壯的青年人所需要的東西這兒都有。他注意到商店上方的名字既不是馬伯利也不是凱索，而是希克斯。白羅仔細研究過櫥窗裏的商品後，走進店裏，佯裝要為他杜撰出來的外甥購買背包。
「是的。因為我打開開關後燈不亮，然後我走進休息室，看到燈泡都不見了，我在抽屜裏找備用的，發現所有的燈泡都被人拿走了。我下樓去廚房問瑪麗亞知不知道備用燈泡放哪兒，但是她正生氣，因為她不喜歡警察來，她說備用燈泡又不是她管的，所以我只好拿蠟燭。」
熱心的店主個子矮小，一頭淺茶色的頭髮，他很快答道：ｗｗw•hｅtｕｂｏｏk•ｃｏｍ•coｍ
「哦，」白羅沉思著說：「這很有意思。」
「啊！傑羅尼莫已經跟我說過了，我想警察來過這兒，對嗎？」
那家賣三明治的小餐館幾乎是空的，兩人端著盤子和咖啡，坐到角落一張小桌子前。
「的確很重要。」白羅表示同意。
「沒錯，科林的房間總是非常整潔，有些男生的房間簡直是一團糟。」哈伯德太太說：「看一下雷恩．貝特森的房間就知道了。」她寵溺地加了一句：「不過他是個好孩子，白羅先生。」
「再過去是下一幢房子，女生的房間。第一間是西莉亞的，旁邊是伊麗莎白．強斯頓的，再下來是佩翠夏．蓮恩的。瓦萊麗和珍．湯林笙的房間面向前面。」
「那家店叫什麼名字？」
「我想她一定是共產黨的重要新血。」赫丘勒．白羅說：「我得說，她是個具有非凡智識的年輕女性。」
「還有阿奇梅德．阿里，他有一些非常色情的書刊和明信片，這就是為什麼他對搜查行動這麼憤怒的原因了。」
「我已經盡力依照正確的順序把這些東西記下來了，白羅先生，但我不能說它百分之百正確。你也知道，要回想幾個月以前發生的事，記起這件事、那件事發生的時間，真的是非常困難。」
「這個年輕人很愛乾淨。」他讚賞地環視四周，喃喃自語。
「看來，一定有不少人提出抗議？」
「有時候。因為山胡桃路並不會很吵，而這一面晚上到處都是貓。你也知道，牠們會喵喵叫，經常把垃圾桶的蓋子也弄掉了。」
「他們在找他？」
「啊，」白羅說：「這就是人們使我著迷的原因之一，他們之間總有些看不見的關聯。」
「噢，沒錯，我賣了一些給住那邊的小伙子，女生也有。他們出發以前通常到這裏來買需要的用品。我賣得比大商店便宜，我也是這麼跟他們說的。好了，先生，我相信你外甥會喜歡的。」
夏普講述了他詢問學生的結果。
「雷恩．貝特森的父親精神異常，也許沒有什麼意義，但如你所說，這也是一件必須記到腦海裏的事，如果能得知他得了什麼類型的精神病就更好了。」
「還有誰的房間也面朝這個方向？」
「哦，沒有啊，就是普通的那種。」
「我深表感謝，夫人。現在妮可萊蒂太太怎麼樣了？」
「你還發現了什麼？」
「你應該想不到吧，」夏普警探說：「我也是直到昨天問了她之後才知道的，那個女孩很有個性。」
「哦，不，它不是像你想的，嗯，不是一個女孩做得到的。那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氣。力氣，還有惡意。」
「有一家國際學舍，我記得是在山胡桃路？」
「我們只有從事情的源頭開始，才能找到意義。」
「儘管如此，它顯示了其他的可能性。https://www.hetubook.com.com」
「你真明智。」白羅讚賞地說：「哈伯德太太有空嗎？」
「你是在那件事之後發現那個背包的？」
「我能看看你說的其中一個背包嗎，夫人？」
他坐下來研究哈伯德太太遞給他的那張紙。
「要剪可得費點工夫，」白羅鑑賞般地撫摩著背包喃喃自語：「可不是用一把繡花剪刀就能剪開的。」
「警察？警察來這裏做什麼？」
他繼續談到伊麗莎白．強斯頓和她提及西莉亞對她說的話。
「嗯，我相信這些事情你懂得比我多，白羅先生。」哈伯德太太說道：「我只能說，我不喜歡這樣。我只知道，這裏住了一大群學生，一想到其中有人，嗯……不像我以為的那樣，我就感到傷心。」
「我讓她吃了鎮靜劑，希望她已經睡了。她看到搜索狀後，大大發作了一番，她拒絕打開房裏的櫃子，於是警探把它撬開，結果一大堆空白蘭地瓶子滾了出來。」
「啊！」白羅了然地回答了一聲。
「綠色墨水？佩翠夏．蓮恩！所以可能是她拿了墨水，把它潑到伊麗莎白．強斯頓的筆記上，然後用手帕擦了手。當然……」
「啊，」白羅說道：「我想這一點你錯了，夫人。我認為這件事並非心智不正常。我認為它是有目標、有目的，也可以說，有條理的。」
白羅皺著眉頭聽著。「就這些，沒有什麼意義。」他說。
「就是那天燈泡丟了？」
他再度望出窗外，看了花園一陣子，然後向哈伯德太太告辭離去。
「原來如此，他們在追查他。」
夏普警探聳了聳肩膀。
「太可怕了。」他堅持幫白羅脫下外套，並小聲說道：「我們這裏一天到晚都有警察！問問題、這邊走走、那邊看看、搜查櫥櫃、檢查抽屜，甚至進入瑪麗亞的廚房。瑪麗亞很生氣，她說她要用擀麵棍打警察，我說最好別那樣。我說警察可不喜歡被人用擀麵棍打，如果瑪麗亞打人了，他們會讓我們更難看的。」
「但是就我看來，」哈伯德太太說：「這兩件事和小西莉亞所犯的小過失可能沒有什麼關聯，你應該記得她極力否認，說她從來沒有動過那個背包吧？」
白羅謝了他，帶著包裹走出門。他剛走出一兩步，就有一隻手搭在他肩頭。
「嗯，我確實記不清楚了。對，對，我想你說的對。因為我記得我陪警探下樓，一起走進休息室時，那裏點著蠟燭。當時我們正想去問艾基班博那個非洲年輕人有沒有跟他談過話或提過要去什麼地方。」
他沉思了一會兒。
「還有別的嗎？」
「嗯，我們還有一兩種特別輕巧的，女生用的。不過這種我們賣得最多，料子好又堅固，容量很大，不是我自己說，價格真的非常便宜。」
夏普警探咧嘴一笑。
「那個背包有什麼特殊之處嗎？」和_圖_書
「啊，徒步旅行，」他說：「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搭便車旅行，那一定讓公車和鐵路局損失了不少錢，有些年輕人走遍了整個歐洲。你需要的是一個帆布背包，先生。只要普通的就好了嗎？」
「我這輩子從沒看過那麼多空白蘭地瓶子！她好恨我們喔！」
「我不記得了，」他說：「但我想是警察來的那天，二月的某一天。」
「背包是雷恩．貝特森的？」
「對。」
「我們唯一握有證據可以懷疑的人是查普曼，」他說：「而且證據太充份了，他竟然拿到三種毒藥！但是他不太可能和西莉亞．奧斯汀有什麼仇恨，而且我想如果他真的行兇的話，他還會坦白說出這些嗎？」
「比如說？」
「我知道，是的，我知道。這讓人不太舒服，想起來就覺得不太愉快。」
「佩翠夏．蓮恩，她的抽屜裏有一塊沾滿綠色墨水的手帕。」
「都搜過了，但是沒有多大收穫。往前走有個地方可以吃到不錯的三明治和咖啡，如果你不忙的話，我們一起去吧，我有話跟你說。」
「你所說的源頭是什麼，白羅？」
是夏普警探。
「啊，是啊，白羅先生，你這麼一問，我一時還真想不起來。我想是叫馬伯利或者凱索吧。我知道它們聽起來差很遠，可是在我腦中它們是同一類的名字，因為我曾認識一個叫凱索和一個叫馬伯利的人，他們長得很像。」
「就是這個，白羅先生，這個和遺失後被剪碎了的那個一模一樣。」
「奈傑爾．查普曼和雷恩．貝特森的房間就在隔壁。」
「很多學生住在附近嗎？」
白羅點點頭。突然，他清楚地記起了西莉亞．奧斯汀說過的話：「哦，那不是我剪碎的，那是有人在發洩情緒吧。」她怎麼知道那是一種情緒的發洩？難道她看見雷恩．貝特森在剪那個背包嗎？他回過神來，聽到夏普咧嘴笑道：
「大家不會這麼想的。不過，也可能是別人把手帕放到她的抽屜裏。」
他詳細地描述了一遍。
白羅搖搖頭。
「你說這些帆布背包都是在路底那家商店買的？」
「很有可能。」
他俯視著，思索著。
「你不記得確實的日期了？」
「之後就發生連續失竊事件？」
「嗯，好的，當然可以。我想科林也有一個差不多的，奈傑爾也有，實際上雷恩現在又有一個，因為他不得不再去買一個。學生們通常在路底那家商店買，那家商店不錯，賣各種露營和徒步旅行用的裝備、短衣褲、睡袋等等，而且非常便宜，比其他大商店都便宜多了。」
「伊麗莎白．強斯頓是共產黨員，我們發現了她的黨員證。」
「貝特森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夏普說：「當然他的脾氣有點，嗯……難以控制。」
「等一會兒。」白羅止住他：「你記得電燈泡遺失是哪一天嗎？」
「和*圖*書他為了一個學生的事來找妮可萊蒂太太。那是個非常糟糕的學生，從非洲來的。不工作，到勞工介紹所登記，弄到國民救濟金，接著就找了個女人，讓她出去和男人鬼混為他賺錢，非常壞。警察可不喜歡這種事。我想他在曼徹斯特或雪斐爾也是這樣搞，所以才從那邊跑到這裏來，可是警察隨後就追了來，他們把他的事都跟哈伯德太太講了。是的，她說他不住在這兒是因為她不喜歡他，所以把他趕走了。」
「可以借我看看類似的背包嗎？」
他大笑起來，接著，突然又變得嚴肅。
「那道門過去就是，就在煤炭房旁邊。」
科林不在，哈伯德太太打開衣櫥，俯身拿起一個背包遞給白羅。
「沒錯，把那些東西隨便放在一個抽屜裏，真是不懂事的笨蛋。」
「是的，我聽說了。」
「鍋爐房在哪裏？」
他拿出一個堅固的帆布背包，據白羅判斷，是跟他在科林的房間裏看到的一模一樣。白羅邊翻看邊問了一些不必要的外行問題，然後當場付錢買了下來。
「我正想找你。」夏普說。
「是的。它不是很貴重的東西，但我現在確實記起來了，它早在珠寶和其他東西遺失以前就不見了。這件事跟一個有色人種學生惹的麻煩有關。他是在這件事發生前一兩天離開的，我當時想，那可能是他離開前的一種報復手段。那時候有，嗯……一點小麻煩。」
「你不可能期望他們會把假護照留在那裏等你發現，我的朋友，你有沒有因為查什麼護照去過山胡桃路二十六號？比如說，在過去六個月內？」
「是的，沒錯。這件事之後多久，開始發生失竊事件？」
「是的，我想是的——實在回想不太起來。你知道，雷恩．貝特森要搭朋友的便車去旅遊，可是他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背包，然後他發了好一頓脾氣。每個人都幫著找了好久，最後是傑羅尼莫發現它被剪成一條條的，塞在鍋爐後面。竟然發生這種古怪的事，實在奇怪而且讓人想不透，白羅先生。」
「但是我們沒有發現要找的東西。」他說：「護照都是合法的，沒有假造。」
「嗯，」夏普想了一下：「雷恩．貝特森的父親好像住在朗威街的精神病院，醫生診斷患有精神病。我不認為這有什麼特殊意義，但是……」
「什麼事我都感興趣。」白羅說。
「是的，」白羅表示認同：「奇怪而且讓人想不透。」
白羅俯瞰那四個破破爛爛的垃圾桶和堆放在後院的雜物。
「有一兩件事……怎麼說呢？也許是意料之外的。」
「捶茶？」
白羅點點頭，回到屋中。
「我想是吧，你還有別的嗎？」
「是的，是的，就是如此。他們找到他了，然後把他送進監牢，因為他靠女人過活，靠女人過活可是不應該的。這是一棟高尚住宅，這裏可沒有那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