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
「您能來這兒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我希望整件事情能很快水落石出，有個令人滿意的結果。警方破案是很有效率的。不過正如哈羅德所說，這一切實在太不幸了。」
「真是的，賽巨，這還要問嗎？」
一輛租來的大型戴姆勒轎車駛到了路邊，艾瑪鑽進車裏，打手勢招呼露希。溫伯恩先生、賽巨、哈羅德也跟在後面進了車子。布萊恩．伊特立說：
「啊，是啊，你已經見過那位老太太了，那位，呃——」他看了看桌上放的備忘錄。「瑪波小姐。」
「還沒有任何證明桂康索家族與這起謀殺案有牽連吧？」
賽巨、艾瑪、哈羅德和溫伯恩先生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沒錯，我就是要問。就算一個素昧平生的年輕女人在鹿瑟福莊園的倉房裏被人殺死了——聽起來倒很像維多利亞時代的通俗鬧劇；就算艾瑪那時候受了驚——艾瑪一直是個很明智的女孩——但也沒理由煩惱到現在啊。可惡！你總得適應現況嘛。」
「我們不能停在這兒聊天，旁邊有一大群人呢，他們都帶著相機。」哈羅德焦急地催促著。
話剛說完，汽車便在鹿瑟福莊園前門外停了下來，於是他們都下了車。
「你說是這裏的人？但本地並沒有人認出那女孩啊。」
警官吐出「畫畫的」這個字眼時，極盡邪惡的語氣。警察局長咧嘴一笑，問道：
他的責備產生了效果，艾瑪．桂康索趕快回答：
「她不會介意的。」賽巨代他的妹妹回答，「年輕只有一次。我猜這是你第一次參加審訊，是嗎？」
「根本不一樣！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島。」
「哈羅德．桂康索，他在倫敦老城區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聽說還是個重要人物。奧菲，不太清楚他在從事什麼職業。賽巨，就是住在國外的那個，是畫畫的。」
「我們離開這兒和_圖_書吧。」
「我的意思是，你住在容易衝動的拉丁人之中，兇殺案對你來說是家常便飯，但在英國，我們會把這種事情看得很嚴重。」他越說越惱火，又加了一句：「說句老實話，賽巨，你就穿著這樣的衣服參加公開的審訊——」
他的弟弟哈羅德則正好相反，全然都會人士和大公司董事的形象，他個頭很高，體態勻稱挺拔，頭髮是褐色的，兩鬢微微有些禿了，還留著一叢小黑鬍。他的衣著也無可挑剔，剪裁合身的褐色外套，珍珠灰的領結。哈羅德的外表非常符合他的身份——一個精明成功的商人。
哈羅德繼續數落著：
她的聲音飄忽不定，只是興味索然地做著機械而冗長的解釋，彷彿思緒正停留在別的地方。
「草草收場！」賽巨說，「只有他們才會那麼想，少不更事的孩子！這還只是開始呢。」
「賽巨，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警察局長點點頭。
「而且還真找到了，」警察局長說，「唉，這個故事真是不可思議。瑪波，瑪波小姐，這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不管怎麼樣，我會跟蘇格蘭警場聯繫。我想你的推斷是正確的，這不是一起本地的案子——不過我們現在還不能把這件事情公佈出去，暫時要對新聞界守口如瓶。」
「如果我是個女孩子，準備跟我的情人相會，而他卻將我帶到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還凍得要死的老倉房，那我可受不了！」賽巨反駁道，「我會在電影院裏和他舒舒服服地擁抱在一起。你說是不是，艾拉貝羅小姐？」
警察局長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培肯警官。這位警官是個遲鈍的大塊頭，臉上總帶著一副對人類極端厭惡的神情。
先前他們沒理會兩個男孩的苦苦哀求，把他們留在鹿瑟福莊園，但現在這兩個小鬼竟出現了，咧著嘴笑得www.hetubook.com.com很開心。
「別客氣，本來就應該有人代表你們的利益來參加審訊，關心它的發展。我已經安排好在別墅裏跟警官談談。儘管整個案子很讓人頭疼，但我堅信案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我看這案子沒什麼奇怪的地方。艾瑪剛才跟我們說過，本地人都知道長倉的鑰匙就掛在門外面。看來這地方有可能被本地人用做冬天幽會的場所。不用說，一定是某對情侶起了爭吵，那位年輕男子一時失去理智釀成大禍。他被自己做的事情嚇壞了，突然他看見了石棺，便想到這是一個藏屍的絕妙處所。」
賽巨說：
「這麼說，你還想畫畫囉？」
「反正沒差。」
「我可以讓奧菲坐我的小車子。」
溫伯恩先生低語著：
驗屍審訊純粹是個形式。沒人來認領那具女屍。露希以屍體的發現者身份被傳喚到場做證，法醫也證實了那女子的死因是被人掐住脖子窒息而死。最後裁決延後再審。
從他的語調裏可以聽出，他對這種粗心的管理方式極為不滿。艾瑪不無歉意地說：
「我們有必要談這些問題嗎？」哈羅德悲哀地問道。
「人家可不像你那樣，對兇殺案司空見慣的。她們需要用更長的時間去適應。」哈羅德語含譏諷，「我敢說在馬約卡島，發生兇殺案是無足輕重——」
溫伯恩先生咳嗽一聲，說道：
「這是戰時給空襲保防員預備的，那兒有個小酒精爐，他們可以自己煮熱可可喝，後來因為裏面實在也沒什麼好拿的，我們就把鑰匙掛在門口了，這也是為了讓婦女協會的人方便。如果我們把鑰匙放在屋子裏，她們用起來可能挺麻煩的。有時她們想要佈置一下，卻找不到人給她們鑰匙。我們只有每天打雜的女工，沒有住在家裏的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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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響起一片竊竊私語：「就是他們……」
他看了看溫伯恩先生，溫伯恩先生把薄薄的嘴唇据得緊緊的，厭煩地搖著頭：
「哦！等等！」艾瑪叫起來，「那兩個孩子來了！」
「啊，這你也無法打包票吧，是不是？」賽巨問。
賽巨飛快地瞟了她一眼，感到十分困惑：
「伊維札島，不是馬約卡島。」
哈羅德惱怒地開了口：
「看來很不得體。」
他冷冷地說：
「除開屍體是在那裏發現的之外。」培肯警官回答，「當然，那位玩藝術的傢伙有可能認出那女人。不過讓我想不通的是關於搭火車那些亂七八糟的敘述。」
亞歷山大答道：
「時間還早嘛。不久我們一定會得知她的身份的。也有可能那個男子是本地居民，而這個女孩是從外地——也許就是從布拉漢頓或別的地區來的。布拉漢頓可是個大地方，過去二十年裏擴大了很多。」
「聽好了，哈羅德，當你說『還想畫畫』——」
「我想審訊純粹是個形式吧？」
這種想法，或者說是一種類似的想法，被哈羅德．桂康索講出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露希，眼光中明顯流露出責備之色。他的眼神彷彿在說：「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個年輕女人多管閒事，那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是的，長官，她的態度非常堅決、肯定。我不知道她是否神經有問題，反正她一口咬定自己朋友的所見所聞都是千真萬確的。但照此來看，我敢說這些事都是虛構的。老太太們有時很愛編造故事，說什麼花園裏面有飛碟啊，圖書館裏有俄國間諜啊。但事實上她的確雇用了這個年輕女人——就是那位臨時m•ｈｅｔubooｋ•ｃom•ｃoｍ家管——要她去找具屍體，而那女孩也確實去找了。」
他把捏在手裏的名單查看了一下。
溫伯恩先生很威嚴地清清嗓子，不滿地說：
「是的，長官。我已經見過驗屍官了。」
「這一切真是太不幸，太不幸了！」哈羅德說，「我猜——」
桂康索一家人走出驗屍審訊的門廳時，外面天氣陰冷，狂風大做。一共有五個人被傳訊：艾瑪、賽巨、哈羅德、奧菲和布萊恩．伊特立——已經去世的伊迪絲的丈夫。還有溫伯恩先生——處理桂康索家法律事務的那家律師事務所的董事，他不辭辛苦地從倫敦專程趕來。他們哆哆嗦嗦地在人行道上站了一會兒，周圍聚集了一大堆人，「石棺女屍」種種具刺|激性的細節已經被倫敦和當地的報界炒得沸沸揚揚。
他打了個手勢，司機遵命把車子開出路邊，兩個男孩子快樂地揮著手。
她料想得非常準確，每一個人一想到那令人作嘔的氣味，都魂不守舍起來。
「說真的，」她遲遲疑疑地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覺得那個地方需要來一次大掃除，徹底整理一下；而且那兒有——」她猶豫了一下，「一股很古怪、很難聞的氣味……」
「你是不是在想，我們最好請蘇格蘭警場的人來協助辦理此案，培肯？」
她的回答關係重大，她自然已經準備好一段時間了。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只是草草收場了事。」
「你不覺得嗎？她就死在我們家的倉房裏呀。她去那兒幹什麼？」
「明天。我聽說桂康索家的其他成員也會來，那可是個大好機會，說不定他們有誰能認出她來。他們明天都會來。」
「你好像很煩惱啊，妹妹？到底怎麼回事？」
司機關上車門，戴姆勒即將起動了。
露希．艾拉貝羅頗感興趣地看了他一眼，這截然不同的三兄弟早就引起她的好奇心了。賽
和*圖*書巨身材壯碩，有一張飽經風霜的粗獷臉龐，褐色的頭髮亂蓬蓬的，態度親切而愉快。他到機場的時候連鬍子也沒刮。後來雖然為了準備參加審訊他特地刮了臉，卻還是穿著剛來時的那套衣服，看來這是他唯一的衣服了——灰色法蘭絨長褲，鬆垮破舊的夾克，滿是補丁。他似乎頗善遊戲人生，並且以此為榮。露希心中暗想，是的，這個解釋聽來很合情理，大家都會那麼想。
「這種討論毫無益處。我親愛的艾瑪，希望你能告訴我，回城之前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
「那女人不是本地人，局長。」他說，「從她的內衣來看，有理由相信她可能是個外國人。當然，」培肯警官趕快補充了一句，「驗屍審訊還未舉行之前，我暫時不會把消息洩漏出去。」
「也許有人，呃，去那裏幽會。我聽說本地人都知道那裏的鑰匙就掛在門外的釘子上。」
「我的衣服有什麼不對嗎？我穿起來很舒服呀。」
「是的，是的，當然……法醫說大約有三星期了……你們知道，我認為我們都應該努力一下，別老是去想這件事情。」他對臉色蒼白的艾瑪鼓勵地一笑：「記住，這個可憐的年輕女人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順便問一下，呃——呃，艾拉貝羅小姐，你為什麼想要查看石棺呢？」
「我們騎自行車來的。」史托德維司說，「那位警察先生非常和氣，放我們從後面進去，希望您不會介意，桂康索小姐。」他禮貌地加了一句。
露希早就在想，哪時這些家庭成員才會想到這上面去。警方就會先問這個，但奇怪的是，其他的人直到現在才想到要追究這個問題。
「驗屍安排在什麼時候？」
艾瑪大聲說：
「不管怎麼樣，我就帶了這麼一套衣服來，我趕不及收拾行李就匆匆趕回家和你們同甘共苦。我是個畫家，畫家就喜歡穿得舒舒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