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她端著托盤，並沒有走進那間陰暗的大飯廳，而是進了小書房。快要吃完的時候，門開了，布萊恩．伊特立走了進來。
「真是十二萬分的抱歉，我一直沒能過去看您。不過我實在很忙。」
「小亞歷山大已經回學校了嗎？」
「你還是忙著照顧大家、清潔環境嗎？」
賽巨坐在床上，忙著在紙上寫東西，紙面看上去乾淨整齊得令人不敢置信。
「是啊，但我們在等待什麼呢？」
「你不相信嗎？蘑菇是很危險的！如果有個毒蕈混在裏面就完了！真有意思，」基德太太一邊把碗碟叮叮噹噹放進水槽，一邊繼續喋喋不休，「事情總是禍不單行。我姐姐的大孩子出麻疹，我們家的厄維摔了一跤折了手臂，我丈夫又生了一身的疔瘡。全湊在同一個星期裏！你不相信是不是？這兒也是一樣，先是一場可怕的謀殺，現在又是奧菲先生死於蘑菇中毒。我倒想知道下一個是誰？」
「那是當然，親愛的，當然。反正我們現在也無能為力，只能等待。」
「我一直以為您很藐視金錢呢。」露希說。
「我會的。」露希說。
她下樓去取另一個盤子的時候，心中微微感到有些自責。家裏那麼多人生病，亂成一團，她也忙得脫不開身，沒時間去想別的事。她打定主意，一給賽巨送完飯，就打電話給瑪波小姐。
露希躲開他伸出的手，快步走出了房間。
「你給她打電話了嗎？」
「至於這些護士小姐呀，她們從來不幫一點忙，」基德太太說，「她們只曉得要杯沏得濃濃的茶，一份準備妥當的餐點。我可真是累壞了。」她用自吹自擂的腔調說。
「您還沒有拿到手呢！」露希冷冰冰地回答。
「還會有更多的死亡？哦，親愛的，但願不會。可是誰知道呢？我是說，如果有人真那麼惡毒ｈｔｔps://ｗwｗ•ｈetubｏoｋ•coｍ.cｏｍ的話。我覺得那兒有一股邪惡的力量存在。」
「我現在已經恢復過來，明天就能起床了。其他人怎麼樣？」
「你從來不讓自己閒著，基德太太。」
「你知道，我現在沒有工作，唔，覺得很煩。你真的不介意嗎？」
「哦，這又不是由我來決定，艾瑪才能決定。」
「是呀，你何必呢？他們與你毫無關係，不是嗎？」他又說，「我這麼突如其來地回來，希望你不會介意。」
「也許是瘋狂的力量吧。」露希說。
「您不覺得……」露希開了個頭，又停下不說了。
露希煞有其事地誇她：
桂康索先生嗤之以鼻：
「哦，謝謝你，露希。我現在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感覺挺餓的。這是個好兆頭，是吧，親愛的？」
「嗯，去打吧，每天給她打個電話。得到親人的消息，老年人心情會很不一樣。」
「報紙上還沒有登出來呢。」
「我想他還跟史托德維司一家人在一起。後天學校就開學了。」
「蘑菇真是危險的東西！」基德太太說。
「警方真是小心謹慎。這種大規模的下毒方式真是害了不少人，不是嗎？我說的是心理上，而不是指具體的表現。」最後他又加了一句：「好好照顧你自己，小姐。」
露希在吃午餐之前，打了個電話給瑪波小姐。
「這兒歸賽巨的話似乎有點浪費，」他談著自己的意見，「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賣掉整片土地，然後又跑回外國去，揮霍一空。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覺得英國不好呢？哈羅德也不會要這幢房子的。對艾瑪來說，這房子又太大了。如果它歸亞歷山大所有呢，他和我會在這兒一起快快樂樂地過日子。當然若有個女人住在這兒就更好了。」他一邊說一邊看著露希，和圖書「哦，算了，說這個又有什麼用呢？如果亞歷山大要得到這個地方，那就意味著他們全得先死去，那是不可能的，是吧？我看老頭子說不定就能輕輕鬆鬆活到一百歲，把他們都氣死。我怎麼覺得他對奧菲的死一點兒都不傷心呢？」
「我知道這是現代人看待事物的方式，但我個人是不以為然的。」
「沒錢的時候當然藐視金錢囉，」賽巨說，「唯有這樣，才能讓自己顯得高貴啊！你真漂亮，露希，還是我太久沒見過漂亮女人了？」
「我覺得很對不起你的姑媽。我想你近來沒時間去看她吧？」
露希把托盤放在艾瑪膝上時，艾瑪又說：
「我當然沒事。」露希不耐煩地答道。
「哎，艾瑪不會在意的，」布萊恩說，「艾瑪對我一向很好，你知道，用她自己的方式。她把很多事情都放在心裏，別人很難了解她。親愛的艾瑪一直住在這兒侍候老頭子，這大部份人都會吃不消的。真可憐，她從來沒結過婚。我想現在也為時太晚了。」
「這是什麼？」桂康索先生很不高興。
露希簡短地回答了一句：「是的，他是不傷心。」
「女人總是縱容自己。不過你是個堅強的好女孩。」他又讚許地說道，「你成天跑來跑去的，是吧？」
「那人一定跟桂康索家有深仇大恨。」布萊恩說，「有誰可能偷偷摸摸進來在食物裏動手腳呢？」
露希感到十分不安，她也想知道下一個是誰。
「我自己就從來不碰這種東西，」基德太太又開口了，「實在是太危險了。還好上帝保佑，只出了一條人命。本來所有的人，還有你，小姐，都可能送命哩。你算是倖免於難啊。」
「不不，當然不會。您回來要住下嗎？」
「他還不打算走。」
「我想，我是可能性最大的人。」露希說。
露希hetubook.com.com拿起第一個盤子，往樓上走去。
「這整件事情你是怎麼看的？真的是砒霜嗎？」
「計劃，」賽巨說，「計劃著老爸歸天之後如何處理這個地方。你知道，這塊地很不錯的。我還沒決定是留一部份自己開發呢，還是一次把它賣掉——工業用地可是很值錢的。這幢房子嘛，可以蓋成療養院或者學校。我現在還無法確定是不是要賣掉一半，再把錢投資到另一半的土地上，做一番驚人的事業出來。你覺得怎麼樣？」
「也許吧……」布萊恩想了想，「可能會是個牧師……」他充滿希望地說，「她在教區事務方面可以助上一臂之力，而且可以跟母親協會打好交道。我說到母親協會，其實我也不太了解那是怎麼回事，只是有時在書上看到過。她們星期天去教堂時還戴帽子。」他還補充了一句。
「但是你並沒有，是不是？」話音中微微有些驚詫。
「這樣我才能得到充份的運動啊。」露希說。
「哈囉，」露希打著招呼，「真是沒想到啊。」
「那個該死的護士。」賽巨憤憤地說，「你參加奧菲的驗屍審訊了嗎？結果怎麼樣？」
「昆珀醫生認為您現在還不能吃牛排。」露希說。
「是的，我沒有。」露希說。「不可能有人在咖哩雞上動手腳。我一個人在廚房裏烹飪，一個人端上桌去，唯一能動手腳的人就是坐著進餐的那五個人。」
「是砒霜。」露希回答說。
家裏現在只有一個護士，她和露希在樓梯口擦肩而過，互相問了個好。
「哈囉，露希。」他說，「今天你給我帶了什麼酒來？我希望你趕快把那個討厭的護士趕走。她說話太假正經了，不知為什麼要把『你』說成『我們』。『我們今天早上怎麼樣啊？』『我們睡得好嗎？』『哦，天哪，我們真淘氣，把床單和_圖_書扔成那樣！』」他用又高又尖的假嗓子模仿著護士說話的語氣。
「這種前景對我不怎麼具有吸引力。」露希說著起身拿起托盤。
「小姐，你沒事吧？」她關切地問。
「太好了。」桂康索先生說，「賽巨呢？他有沒有可能明天就回他的島上去？」
他拿起一塊擦玻璃杯的布，開始擦拭勺子和叉子。
露希也不得不同意，現在她的大部份時間都花在這些碗碗盤盤上了。她此刻就正在盤子裏分菜，要送到各個病人面前去。
「我認為是這樣。」
「恐怕她在掛念你了。」
在過去幾天之中，同樣的話基德太太已經說了不下十次。露希沒有回答。
「唔，我想住下來，如果不惹你們討厭的話。」
「沒有，最近沒打。」
桂康索先生點頭以示稱許：
「您真好。」露希說。
「拿走。」桂康索先生說，「那種東西我碰都不想碰。我告訴過護士，我想吃牛排。」
「是沒有，我想警方要暫時保密吧。」
「不，不，我們能應付得了。」
「真可惜。艾瑪在幹什麼？她為什麼不來見我？」
「您看來很開心啊，」露希說，「在忙什麼呢？」
基德太太心花怒放。
布萊恩望著她，急切地問道：
「我會的，」賽巨說，「土地不會像其他東西一樣分成一份一份的，所以馬上就能到手。如果我能把它賣個好價錢——而且那筆錢是資金而不是收入，我應該不必付所得稅——那錢就多得花不完了。想想看。」
「說實在的，確實沒有時間。」
「不是因為蘑菇，」露希說，「它們根本就沒有問題。」
「你是個健康強壯的女孩。可別忘了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這幾天，該看到的你都看到了，艾瑪也不會永遠『小姑獨處』。他們要是跟你說，我是個吝嗇的老頭子，你可千萬別聽進去。我小心保管著ｗｗw•ｈｅtuboｏk•ｃｏｍ•ｃｏｍ自己的錢，已經存了為數不少的一筆財產，我知道時機到來時該用在誰的身上。」他色瞇瞇地看著露希。
「牛肉汁和牛奶蛋糕。」露希答道。
「我覺得一點都不晚呢。」露希說。
她的聲音溫和親切，具有讓人安定的力量。
「看來已經有人照顧你了。」露希瞧瞧他說。
露希掛斷電話，來到廚房，拿起自己的盤子。基德太太已經解下圍裙打算離開了。
「我也覺得。」布萊恩說，「他們都怎麼樣了？」
「她還躺在床上呢，桂康索先生。」
「哦，別擔心，桂康索小姐。她很能理解我們正在經歷一段艱難時期。」
「我丈夫不喜歡我來這兒，」基德太太繼續往下說，「覺得很不吉利。但我說，我認識桂康索小姐很長時間了，她是個好人，得依賴我幫她呢。我還說，我也不能撇下可憐的艾拉貝羅小姐，把家裏的每一樣工作都扔給她做。真是太難為你了，小姐，這麼多碗碗盤盤的。」
她把第二盤食物端給艾瑪。
「審訊延期了。」露希答道。
「噢，好多了。哈羅德明天要回倫敦。」
事實上她除了平時早上該做的家事外，什麼也沒多做過。
「哈羅德先生好多了，」露希回答，「他明天要回倫敦。」
「我來吧。」布萊恩從她手中接過盤子，兩人一起走進廚房。「我幫你洗盤子好嗎？我很喜歡這個廚房，」他繼續說，「我也知道如今人們已不欣賞這種老東西了，但我還是喜歡這幢房子。我想這種欣賞趣味也許會讓人吃驚，但我的確是喜歡它。可以任意在獵場上降落一架飛機呢。」他滿懷熱情地說。
「艾思佩．梅吉力谷迪很快就要回家了。」瑪波小姐說，「我寫信要她馬上坐飛機回來。我說這是她的責任。所以不用太擔心，我親愛的。」
「剛愎自用的老魔鬼！」布萊恩．伊特立由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