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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想我是說過，」李奧說。「當然，我現在記不清楚了，不過我是有聽見門鈴聲的印象。當時我正準備下樓去，我想我是聽見了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沒有講話的聲音或是強行進門或任何粗暴行為的聲響。有的話我應該會聽見。」

「整個事情看來十分明朗，」瑪麗．杜蘭特說。「當時整幢屋子安安全全的鎖住，小偷進不來，但是如果有人為了什麼特殊事故來懇求我母親，或者假裝是她的朋友，那麼我毫不懷疑我母親會讓那個人進門。我想，事實上就是這樣。我父親認為他在當天七點剛過的時候聽見門鈴聲。」

「大家有什麼看法？」他概括地問道。「喂，堤娜，我親愛的，你就知道安安靜靜的低著頭，你難道沒有任何想法？任何非權威的看法，嗯？你呢，瑪麗？你沒說多少話。」

這一番思索並沒花費多少時間。馬歇爾先生從他自己的思緒中回到眼前，正看到麥可嘲諷的眼光投注在他身上。

她的聲音更形辛辣。

「這就是我們的說詞，而我們必須堅持下去，啊？」

「我當然同意馬歇爾先生的看法，」瑪麗相當嚴厲地說。「不然還會有其他什麼解答？」

「別說了，」她說。「不要再像以前一樣愚蠢、魯莽，你現在已經長大了。」

「已經有幾個記者打電話來要求訪問了，」瑪麗．杜蘭特說。

瑪麗猛然轉過頭去看她丈夫。菲利普．杜蘭特平靜地說：

「是的，當然，」馬歇爾先生說。「事實上就算你沒提議，阿吉爾先生，我自己也會提議過來。今天早上所有的報紙上都刊登了那項公告，而且毫無疑問的，將再度引發新聞界對這個案子的興趣。」

「是的，這是料想得到的。我覺得，我應該建議你們採取無可奉告的立場，說當然你們ｍ.hｅｔuｂook•cｏm.com很高興也很感激，但是你們寧可不談論這件事情。」

「我明白，」他說。「這是你的建議，是的。是的，也許你完全對。但是你並不相信，是吧？」

他斷然的語氣帶著沉重的申斥味道。麥可環顧桌旁眾人。

他的眼光繼續掃向李奧．阿吉爾和關黛．馮恩。他們訂婚的消息尚未宣佈，這樣正好。明智的決定。實際上他曾寫信暗示過他。當然這在本地來說或許是個公開的秘密，而且無疑的警方正往這方向著手。從警方的觀點來看，這是正確的答案。這已有數不盡的先例。丈夫、妻子、另外一個女人。只是，總之，馬歇爾無法相信是李奧．阿吉爾擊殺了他太太。不，他真的無法相信。畢竟，他認識李奧．阿吉爾多年了，而且非常敬重他。一個知識份子，一個富有同情心、埋首書堆、對生命具有超然哲思的男人。他不是那種會用火鉗謀殺妻子的男人。當然，到某一年齡，當一個男人墜入愛河時——但是，不，那是報上才有的東西，是那種令人讀來愉快的東西，星期天，全英國各地都有！但是，真的，他無法想像李奧……

「這麼說，沒有人有任何意見了，是嗎？」麥可說。「好，就這樣吧。但今晚上床時大家還是想一想。這可能是個好意見，你們知道。畢竟，大家都想知道自己的處境。難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嗎，寇蒂？你通常都多多少少知道一點。就我所記得的，你一向什麼都知道，不過我就直說吧——你從來不告訴別人。」

事實上，馬歇爾先生想著，即使警方知道是誰幹的，他們也沒辦法怎麼樣。因此整體上看來，情況是令人滿意的。令人滿意？當他仔細考慮了一下這些字眼時，有點感到吃驚。但是，是令heｔuｂｏok.ｃoｍ.ｃom人滿意嗎？陷入膠著狀態真是個令人滿意的結果嗎？阿吉爾家人自己知道真相嗎？他感到懷疑。他認為他們不知道。他們不知道。當然，除了那個勢必十分清楚的人……不，他們不知道，但是他們有所猜疑嗎？呃，如果他們現在還沒猜疑，很快就會了，因為如果你不知道，你就會禁不住去猜想，努力去回想一些事情……不舒服，是的，很不舒服的情況。

「我們會想的，」寇蒂．林斯楚說。

「看起來，」馬歇爾先生說，「這是我們得接受的答案。」

菲利普．杜蘭特微微在椅子上動動身子，一對精亮聰明的眼睛微帶嘲諷地看著律師。瑪麗猛然轉過頭去，她投給丈夫的那種深情的眼光，幾乎令律師吃了一驚。當然，他知道瑪麗．杜蘭特是個深愛丈夫的太太，但是她一直認為她是個冷靜、缺乏激|情的女人，所以她這番非預期的表現，令他訝然不已。原來她對那傢伙的感情是這樣，是嗎？至於菲利普．杜蘭特，他顯得不自在，對未來滿腹掛慮，馬歇爾心想，他是可能感到掛慮！

馬歇爾轉頭面向李奧。

「我相信，你了解我要求你來開這個會議的理由，馬歇爾。」

他的目光轉向海絲塔。一個漂亮的女孩。不，不是漂亮，是美。有點奇怪而令人不自在的美。他真想知道她的父母親是誰，她有股野性、目無法紀的味道。是的，幾乎可以把「不顧一切」這字眼跟她聯想在一起。她有什麼好不顧一切的？她愚蠢的離家出走，去做舞台表演，而且傻傻的跟一個要不得的男人有了戀情；然後她領悟了，跟阿吉爾夫人回家，再度安定下來。然而，他還是無法把海絲塔排除在外，因為他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麼想的。你不知道在不顧一切的絕望時刻，她會做和-圖-書出什麼事來。但是警方也不會知道。

「我想，麥可，你最好不要說話。馬歇爾先生說的對，言多必失。」

「是的。是的，恐怕這個案子會重新展開某一程度的調查，但我真的不認為警方能達成多少具體的成效。畢竟，兩年的時間過去了，而人們當時記得的事情——我是指村子裏的人——到現在也都忘了。可惜，就某些方面來說，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這個女人呢？他對關黛．馮恩所知不多。他觀察著那兩片豐|滿的嘴唇和成熟的身軀。她是愛上了李奧沒錯。是的，或許已經愛上他很久了。離婚會如何呢，他想著。阿吉爾夫人對離婚會有什麼感受？他真的不知道，但是他不認為這個主意會被李奧．阿吉爾接受，他是個老派的人。他不認為關黛．馮恩是李奧．阿吉爾的情婦，但這更增加了可能性——如果關黛．馮恩找到除掉阿吉爾夫人而且不會受到懷疑的機會……他在繼續想下去之前停頓下來。她會犧牲傑克而不受到良心指責嗎？他不認為她有多麼喜歡傑克。傑克的魅力對她起不了作用。然而女人，馬歇爾先生非常了解，是冷酷無情的，因此不能把關黛．馮恩排除在外。隔了這麼一段時間，警方是否能找到任何證據實在令人懷疑。他看不出日後會出現對她不利的證據。她那天在屋子裏，跟李奧在他的書房裏，她跟他道晚安之後離開他下樓去。沒有人知道究竟她有沒有順道拐進阿吉爾夫人的客廳，拿起那支火鉗，走向毫無戒心的女主人身後。然後，在阿吉爾夫人被無聲地打倒之後，關黛．馮恩大可以把火鉗丟下，從前門出去，回家，正如她往常一般。如果她真是這樣做，他看不出警方或任何人有查出來的可能性。

「不管有沒有用，」他說，「那是我的意ｈttps://ｗｗw•hetｕbｏｏｋ.ｃom.coｍ思。」

「菲利普可不同意你的看法，」麥可說。

「我們可以投票表決，」麥可說。「或是把名字寫在紙條上丟進帽子裏。這會很有趣，不是嗎，看看誰得票最多？」

麥可突然靠回椅背上去，大笑出聲。

他說來太具說服力了。說話時，他一一看著圍繞在他周圍的人，注意著他們，在他鉅細靡遺的腦子裏一一為他們分類。瑪麗．杜蘭特，長得好看，缺乏想像力，波瀾不驚，甚至有點冷漠，顯然十分自信。在她身後，坐在輪椅上的，是她丈夫。一個聰明的傢伙，菲利普．杜蘭特，馬歇爾心裏想著。如果不是對生意場上的事判斷力太差的話，他可能很有作為、很有成就。他並不像他太太那般冷靜地看待這一切，馬歇爾心想。他的眼色警覺，滿腹心思。他十分了解這整個事件的含意。當然，瑪麗．杜蘭特也可能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平靜。從小到大，她一向擅於隱藏自己的感情。

「當時負責這件案子的胡遜主任，要求明天上午過來跟我們面談，」李奧說。

「呃，是的，麥可，我是這樣建議。」馬歇爾先生的話中有明顯的警告意味。

「沒錯，沒錯，」馬歇爾先生說。「是的，我想一定是這樣沒錯。啊呀，我們知道得太清楚了，很多不良份子編造傷心的故事，騙人家讓他們進屋子裏去，進門後就把看家的人打昏，能找到多少錢拿了就跑。是的，我想我們現在必須假定事情確實是這樣的。」

寇蒂．林斯楚威嚴地說：

「這麼說，這就是你的裁決，是嗎，馬歇爾先生？」麥可說。「外來的人，不明的闖入者，殺人搶劫後逃之夭夭的壞蛋？」

「我只不過是說，大家都想一想而已，」麥可嚇了一跳說。

馬歇爾先生以非常冷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沒有法律警和圖書覺性的人就是有這樣的毛病。他們就愛說出一些最好不要出口的話。

律師對面坐著麥可。年輕、英俊、充滿怨氣。為什麼他會充滿怨氣？馬歇爾想著。不是什麼都為他做得好好的嗎？為什麼他總有這種跟世界過不去的表情？在他一旁坐著堤娜，她看起來很像是一隻優雅的小黑貓。皮膚很黑，聲音很柔，黑色大眼，舉止相當含蓄高雅，安安靜靜——但或許表面安靜，內心感情澎湃？馬歇爾真的對堤娜了解非常少。她接受了阿吉爾夫人的建議，在郡立圖書館裏當館員。她在瑞德敏有一間房子，週末才回家來。顯然是家中最溫順、最心滿意足的一員。但是誰知道？無論如何，她跟案子無關或者應該無關。她那天晚上並不在這裏。雖然，瑞德敏只不過是在二十五里路外。先假定堤娜和麥可跟案子無關吧。

這一次寇蒂．林斯楚的聲音更大了。

麥可點點頭。

「你還是不要說話的好，麥可。進退兩難時說太多話是沒有好處的。而我們現在正是進退兩難。」

馬歇爾迅速瞄了寇蒂．林斯楚一眼，她正以帶點挑釁意味的態度看著他。假設，他想，是她兇性大發攻擊她的雇主……他不會感到太驚訝。從事法律工作多年，沒有什麼能讓你真正感到驚訝的。現代的專門用語有個說法：被壓抑的老處女。羨慕、嫉妒、懷著真正或想像出來的悲傷。是的，他們是有個說法。而且是多麼的方便，馬歇爾有點不禮貌地想著，是的，是非常便利。一個外國人，不是家庭成員。但是寇蒂．林斯楚會故意嫁禍給傑克嗎？會聽見了爭吵而加以利用？這就很難令人相信了。因為寇蒂．林斯楚很疼愛傑克。她對所有的孩子都全心奉獻。不，他無法相信她會這樣做。可惜，因為——可是他真的不該讓他的思緒再往這一條線上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