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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警告過瑞琪，」李奧說，「但是當然她不相信，不想要相信。她想要他們成為她親生的孩子。」

「海絲塔也是私生子。她母親是個年輕的愛爾蘭護士，海絲塔來我們這裏之後不久，她就嫁給了一個美國大兵。她請求我們留下孩子，她並不打算告訴她丈夫她生過孩子。她在戰爭末期跟她丈夫回美國去，我們從此再沒聽到她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我又不是警察？」

「你只是年輕而已，」李奧說。「只是喜歡自由，擔心別人會把你當馬一樣繫上韁繩，安上馬鞍，控制住你。我們每個人一輩子當中都有一段時間如此這般，但是我們最後總會明白過來的。」

「其實是母親的錢，」麥可說。

他踏出門去，腳步輕快活躍。

「您是在警告我不要插手嗎？」

「當然，案子重新展開調查是叫人感到痛苦。」

「信託基金幾年前就設立了，」李奧說。

李奧沒有回答。菲利普兩眼發亮，極感興趣觀察著他。

他看見李奧．阿吉爾翻動文件的手停了下來。一陣沉默。然後李奧說：

麥克說：

「在我心中，堤娜像是匹黑馬，」菲利普說。「或許因為她一半血統不是白人。她父親是誰，您知道嗎？」

「呃，我去把堤娜挖出來，讓她去散散步。那女孩討厭新鮮的空氣。」

「不，並不是。我剛剛正想到他。就像音痴一樣，有些人無法真正感到犯罪之後的苦痛或是良心的苛責，或甚至為他們的行為感到懊悔。傑克就是。」

「你很忙嗎？」他問李奧。「如果很忙就說一聲。我會保持安靜不ｈｅtｕbｏok•coｍ.ｃｏm干擾你，只瀏覽一下書架上的書。」

「我明白了，」菲利普說。

「呃，他可挑上了一個奇怪的時間重新振作，」菲利普說。「昨天跟警方之間的交流，不怎麼令人鼓舞，你認為呢？」

當他的目光跟他父親相觸時，他突然臉紅起來。他不安地說：

「那是菲利普，我想，」李奧．阿吉爾說。「你幫他開一下門好嗎，麥可。」

「是的，」李奧說，「傑克確實是。」

「她是知道些什麼，」菲利普說。「但說出這些事會傷害到某個特定的人或什麼的，您認為呢？」

「善事一樁啊，」菲利普說。

「你知道，爸，我真的很感激你們為我所做的一切。就在最近我明白了，呃，我是多麼的忘恩負義。」

「關黛不在？」菲利普問道。

「我喜歡汽車，」麥可說。「我喜歡徹底了解它們。必要時我可以發表長篇大論劈里啪拉說一大堆拍客戶馬屁的話，但是我不喜歡那種生活，去他的。無論如何，這是份跟汽車運輸有關的工作，調配車輛的使用，十分重要。」

「她打電話來說她頭痛今天不能來，」李奧說，聲音平淡毫無情緒。

李奧．阿吉爾微微一笑，他那種遙遠的微笑。

「我很高興，」李奧說，「你對將來有這個打算。我不認為，你知道，只當一個汽車銷售員對你來說就夠了。這工作是沒什麼不好，但是沒多大出息。」

「不，」麥可說。「不，我想大概不是。」他急促地繼續說。「我是個該死的傻瓜，」他說。「是的，一個該死的傻瓜。就hetubook.com.com某一方面來說真是可笑。你知道我想做什麼，我現在想做什麼嗎？接受波斯灣一家石油公司的工作。那正是母親安排讓我起步的地方——石油公司。但是我當時不接受！我只想衝出去自己闖天下。」

「不，當然不，我很高興。公司方面沒問題吧？」

他走到窗前，看看外面，雙手插在口袋裏越過房間，抬頭凝視著書架。然後緊張、尷尬地開口：

「為什麼你認為她知道了什麼而沒說出來？」

「就某一方面來說，全都是悲劇性的身世。」菲利普說。「全都是沒有人要的可憐蟲。」

「不！」李奧唐突有力的回答令菲利普嚇了一跳。「不！」李奧一手敲擊桌面說。他突然不再是菲利普了解的那個脆弱、單薄、退縮的人。「我不知道是誰幹的！你聽見沒有，我不知道！我一點都不知道，我不……我不想知道。」

「你知道，」李奧說，「任何時候你想買下你認為有價值的公司，錢都準備好在那裏等你。你知道自由裁量信託金那回事。只要計劃書通過，我十分願意授權撥出必要的資金給你。我們會聽聽專家的意見，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話，錢就在那裏，為你準備好了。」

「只是好奇，我想。您知道，我不免會想到遺傳的因素到底佔了多少份量。」

「而我對麥可也不無懷疑，」菲利普說。他停頓一下，然後以冷漠的聲音繼續。「我問您一個問題您介意嗎？您對您這些養子女的背景，真正了解有多少？」

「我一毛錢都不想要！」麥可說。「我不想碰！我不能！就目前和_圖_書的情況，我不能。」

「哎呀，這相當明顯，不是嗎？」

「你為什麼想知道，菲利普？」

「是的，」李奧說。「所以瑞琪才對他們投注那麼多關懷。她決心要讓他們感到有人愛，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家，做他們真正的母親。」

麥可走過去開門，菲利普轉動輪椅進來。他愉快地對他們兩人咧嘴一笑。

「那倒是真的，」麥可短笑一聲說。「我一向是個不滿足的傢伙。」

「他是個水手之類的，我相信，可能是個東印度的水手。至於她的母親，」李奧冷淡地補充說，「我就說不上來了。」

「是的，我知道你想……那麼，好吧，麥可，如果你改變主意，記住，錢就在那裏等著你。」

「為什麼你不能碰？」李奧說。「我們收養了你，這也就是說，我們得為你負全責，在金錢上還有其他方面。把你當做我們的兒子好好教養長大，而且適當地提供你的生活所需，那是我們的責任。」

「只是……只是實際上並不如她所希望的那樣，」李奧說。「她自恃血統並不重要。但是血統確實是有關係，你知道。自己親生的孩子通常有某種特性，某種氣質、某種感覺，你不用說出來就認得、就能了解。收養來的孩子跟你沒有這種血統上的聯繫，你對他們沒有直覺上的了解。當然你得靠自己，靠你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去判斷他們，但是要知道，你這些想法和感受可能跟他們的大相逕庭，若了解這一點才是明智的。」

「謝謝，爸，你能了解真好；或者至少不刻意去了解，讓我照我自己的意思去做。我真希望我能解釋hetubook.com.com得好一點。你知道，我不想不勞而獲——我不能不勞而獲——噢，去他的，這太難開口了——」

「不，」李奧說，「我今天上午沒什麼事做。」

「這是個奇怪的問題，菲利普。」

「是的，」麥可說。「我打過電話給他們了。我這個禮拜之前不用回去，他們很理解。堤娜也要待到下禮拜才走，」他說。

「像麥可這樣的一個人，」菲利普沿著書架推動輪椅，散漫地抽出一本書，「你會說他很有良心嗎？」

「哦，」李奧說著站起身來，「為什麼你要問這些問題？你是我們自家人。目前是我們的非常時期，這是無法偽裝的。不過我們這些孩子，如同你所說的，並不是依照一般正常的方式收養來的。只有瑪麗，你太太，是正式而且合法收養來的，但是其他的就比較不正式了。傑克是個孤兒，由他一位老祖母交給我們。她在一次空襲中喪生，而他就留下來跟了我們，就這麼簡單。麥可是個私生子，他母親只對男人有興趣，她要一百英鎊，我們給了她。我們從不知道堤娜的母親怎麼了，她從沒寫過信給孩子，戰後也沒要求她回去過，而且要找到她已完全不可能。」

「你真的認為那是父親的唯一功用嗎？」他說。「指揮、控制他的子女？」

「我認為，菲利普，請你原諒我這麼說，花心思去思考這些事情是相當不明智的。很容易流於憑空揣測而已。」

「沒有什麼感激不感激的問題，」李奧．阿吉爾說。「你是我的兒子，麥可，我一直這樣看待你。」

「他長大了，」李奧說。「這倒是花了他相當長的時間和*圖*書。」

「是的，我想大概是吧，」麥可說。

「我……我並不是故意這樣說。」

「對我來說並不明顯，」李奧說。

「是的，那正是我的意思。警方必須盡他們的職責，他們得進行調查。」

「而您並不想？或許您知道是誰幹的。您知道嗎？」

「我想要自力更生，」麥可說。

「這真的是你的事嗎，菲利普？」

「謝謝爸，但是我不想靠你吃閒飯。」

「我想，這一點您大概一直都了解吧，」菲利普說。

「這不是什麼吃閒飯，麥可，那是你的錢，確確實寶安排好留給你和其他孩子的錢。我只是有分配權，決定什麼時候該給，還有怎麼給。但是這並不是我的錢，也不是我在施惠於你。那是你的錢。」

「不知道她有什麼反應，或者她想些什麼。她話這麼少。」菲利普停頓一下，然後突然問了個問題：「關於這件事，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而沒說出來？」

李奧平靜地說：

「或許，」他說，「我問這個問題讓您感到心煩。」

「是我看錯了，」菲利普問道，「或是麥可最近改變了？他不再像以往一樣對全世界的人皺眉頭了，不是嗎？」

門上傳來幾近於撞擊的敲門聲。

「你當時正處於那種年齡，」李奧說，「想要自己選擇，痛恨別人為你安排。你一向就是那個樣子，麥可。如果我們要買件紅色的毛衣給你，你就堅持說你要藍色的，但是或許你想要的就是紅色的。」

「那麼海絲塔呢？」

「奇怪的待子之道，」麥可說。「你從來沒對我擺過一家之主的架子。」

「如果我再待幾天，你會介意嗎，爸爸？」麥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