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聖誕布丁？
５
「你一切都設想得很周到，不是嗎？」
「喝一口就夠了！」布麗姬說，「我沒事。我的任務還算成功嗎，白羅先生？天啊，您把止血帶繫到我手臂上，到現在還有點痛呢。」
德斯蒙走了過去。
「沒錯，」白羅說，「是兇手的腳印。可以看出他腳上穿著一隻奇怪的鞋。他有隻瘦長的腳，很有意思，不難辨認，我想。是的，那些腳印很重要。」
「奇怪，」赫丘勒．白羅說，「她好像沒聽見你的話。」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你說這是個玩笑，是嗎？你們保證這是個玩笑？」
麥可和柯林再也忍俊不住，只好轉過身去，麥可強忍住笑說：
「我也這麼想。」柯林說，「這也是我在找到您之前不讓任何人靠近她的原因，我想您知道該怎麼處理。」
「當然。」
白羅比了個手勢。
「一定是兇手的腳印。」柯林屏息說道。
「沒錯，」白羅一邊脫衣一邊自言自語，「聖誕葡萄乾布丁的確有問題。有件事我怎麼也想不透。」他苦惱地甩了甩頭。「唉，以後再說吧。」
白羅點點頭：
「是……是布麗姬出事了，她躺在外面的雪地裏，我想……她不動也不開口，而且……哦，您最好親自去看看，我想她恐怕……她可能死了。」
眼前的情景的確戲劇性十足。在幾碼遠處，布麗姬躺在雪地上。她身穿腥紅色睡衣，肩上披了一條白色羊毛披肩，上面染了深紅色液體，她頭轉向一邊，黑髮披散在臉上；她一隻手臂壓在身體下，另一隻向外伸，拳頭緊握，深紅色斑點的正中央插著一把萊西上校昨晚才拿給賓客觀賞的庫德族彎刀。
「哦，不，哦，不，不會在這兒，這不會在我面前發生！」
「啊，」白羅說，「你們看到了？屍體神秘地失蹤了。」
「嗯，是他們兩人，先生。李沃利先生和他的姐姐。我確定她不是他的姐姐，我們所有人都不認為她是他姐姐！而且她根本就沒病，這我們都看得出來。我們認為……我們都認為好像發生了什麼怪事。我就從頭到尾告訴您吧，先生。當時我正好把乾淨的毛巾送到她的浴室，隔著門聽到他在她房間說話。我一字不漏聽得清清楚楚。『這個偵探，』他說，『白羅這傢伙要來這兒，我們必須想出對策，得盡早除掉他。』接著他惡狠狠地壓低聲音問：『你把它放到哪兒了？』她回答說：『放在布丁裏。』哦，先生，我的心猛跳了一下，差點以為它要停止跳動了。我以為他們想在聖誕布丁裏下毒害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羅絲太太不會相信我這個小佣人的話。於是我就想出這個辦法，給您寫張紙條警告您。我寫了以後，把紙條放在您的枕頭上，這樣您上床睡覺時一定會看到的。」安妮氣喘吁吁地住了口。
「是嗎？」白羅自言自語道，「我可沒有，我的工作是洞察萬事萬物。」
「這我明白，不過我想不通您怎麼知道的？是不是有人洩漏風聲？有人跑去告訴您？」
「天啊！」麥可喊道，「白羅先生，您是……您沒有……哦，天哪，他一直都在耍我們！」
「聽著，白羅先生。那顆紅寶石呢？您是說，您就這樣讓他帶著寶石溜掉了？」
「再回憶一下，」白羅說，「犯罪現場。」
「是誰？請進，請進。」
「你喜歡什麼樣的禮物呢，安妮？」
「我喜歡的任何東西嗎，先生？我能喜歡什麼就要什麼嗎？」
「但事實如此。」白羅說，「而且某人稍微動了腦筋後，我也成了到這兒過聖誕的客人。這位小姐謊稱剛出院，而到這兒來時已好得差不多了。後來傳出我——一個偵探、名偵探——也即將抵達的消息，她立刻就緊張起來，把紅寶石藏到她想到的第一個地點，然後很快的又舊病復發，臥床不起。她不希望我見到她，毫無疑問我手裏有她的照片，我認得出她。整天待在床上非常無聊，沒錯，但她不得不待在房間。而她弟弟呢，就負責給她端茶飯。」
「是的，」白羅說，「他們本來只是想和我開個玩笑。但現在你們大家都進屋子裏去，否則在這兒會凍壞的。如今只能等李沃利先生帶警察回來，我們才能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沒錯，」白羅說，「看起來像兇殺案，是吧？」
「啊，是的，腳印。對，我們必須小心謹慎，要保護現場的腳印。」
「我們最後變個魔術，好嗎？小姐，把和_圖_書手伸到我左邊的口袋裏。」
一個淡金色頭髮的女人站在門口。她穿了件貂皮大衣，一臉不悅，顯然怒氣衝天。
他走進門廳，輕輕搖了搖頭。大概是第二十次從口袋裏掏出那張髒兮兮的紙條：「葡萄乾布丁一口也別吃。一個為你好的人。」
「我知道了。你來帶路，我跟著你。」
布麗姬更犀利。
「你錯了，莎拉小姐，你說錯了。你得到了經驗，而任何經驗都是寶貴的。我想你將來會很幸福。」
莎拉用嘶啞的聲音問：
但白羅不能這麼輕易就了事。把假李沃利小姐送上車後，他回到飯廳，柯林正等著他。
第二天早晨，他被一陣微弱而又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
「是德斯蒙，」她說，「是德斯蒙的車，他……他一定是沒打電話，直接叫警察去了。」
「門前有輛車正等著送您到車站去呢，小姐！」白羅說。
「啊，為什麼？我也很想知道。我們來看看……」
德斯蒙．李沃利彎下腰，摸摸布麗姬的臂膀、手腕。
「那就去問她姐姐吧。」
布麗姬把手伸進去。接著她歡叫著把手伸出來，手裏拿著一顆閃著熠熠紅光的寶石。
「洞察萬事萬物是我的工作。」赫丘勒．白羅邊說邊撩了撩鬍鬚。
「您是說，兇手是德斯蒙？胡說！」
門開了。只見柯林滿臉脹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門檻上，麥可在他身後。「白羅先生，白羅先生——」
「在合理的情況下，」赫丘勒．白羅謹慎地說，「是的。」
「那顆紅寶石呢？」麥可問。
「我沒動這具屍體，不是嗎？可是這個東西可能……可能會弄丟，它是證據。現在最要緊的是叫警察，我馬上去打電話。」
「是嗎？」白羅說，「你確定嗎？」
「什麼事？」白羅倏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是該吃早餐了嗎？不對，柯林，發生了什麼事？」
白羅站起身。
「哦，謝謝，先生。哦，真是非常感謝您，先生。」
莎拉點點頭說：
「嗯，是啊。」柯林不安地說，「我們……我們沒有任何惡意。」
「這不可以。」白羅抗議，「這可不行。如果我告訴你們我是怎樣推測出來的，你們會覺得沒什麼了不起，那就像魔術師說出絕竅之後的後果。」
「您說什麼，先生？」安妮問。
「我想，」柯林說，「我想……你覺得呢，麥可？」
然而雪地上的人卻毫無反應。
「這是從布丁裏冒出來的那個鬼東西！」他叫道。
柯林轉過身去，掩飾著喜悅，領白羅下了樓梯，從側門走出去。這天早晨天氣晴朗，太陽才剛剛升起地平線，雪已停了，但由於昨晚雪下得兇，到處都覆蓋著厚厚一層的積雪，周圍一片潔白無暇，美不勝收。
「你們究竟在這兒做什麼？」他用誇張的口吻問，「我從臥室的窗戶看到你們在這兒。出了什麼事了？天啊，這是什麼？這，這看起來像……」
「你不可以那麼做。」白羅責備地說，「我們不能動現場的任何東西。」
「哦，先生，」她像個幽靈似的說，「哦，先生，對不起，先生。」
「哦，謝謝，先生。非常感謝，先生。」
「我還得找到它，」他有氣無力地說，「還有其他的辦法。我還得——」
突然，一聲尖厲的汽車聲劃破了原來的寂靜。他們迅速轉身，清楚看到那輛車以瘋狂的速度駛下了車道，莎拉一眼就認出這輛車。
「你，李沃利先生，請過來一下……」
「姐姐個頭！」她冷笑了幾聲說道，「那頭豬才不是我的弟弟，這麼說來，他逃跑了，是嗎？留下我來背黑鍋。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是他拖我下水的。說什麼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弄到一大筆錢，而且因為怕發生醜聞，他們絕不會起訴，我可以一口咬定說是阿里自己把這傳家之寶送給我的。德斯和我計劃在巴黎分贓……但現在這頭豬丟下我跑了，我真想殺了他！」她突然改變口氣，「我得盡快離開這兒……誰能幫我叫輛計程車？」
走到屍體旁又折回來的腳印，和剛才走向白羅來到布麗姬屍體旁又折回去的腳印，兩者一模一樣。
「您是不是覺得它有點膩？」萊西太太小心翼翼地問。
「沒，沒有，到目前為止，除了您我沒對任何人說。我想這樣比較好。爺爺、奶奶都還沒起床，佣人們在樓下準備早餐，但我什麼都沒向裴瑞爾透露。她——布麗姬……她在房子的
www.hetubook.com.com另一邊，靠近陽台和書房窗戶那邊。」「到書房去吧，」他說，「向窗外望一望，我會給你們看個東西，以便解釋這個謎題。」
「我們只是想……我是說，我們覺得最好先找到您再做其他打算。」麥可急忙說。
「這只是我們上演的一齣戲。」柯林解釋道，「為了讓您感到賓至如歸，您知道。」
黛安娜．米頓也跑了出來。
「我得先給你們講一則小故事。」他說，「我不能把所有的細節說給你們聽，不能。但我可以大致敘述一下。這是一個年輕王子的故事。這個王子來到了英國，帶著一件需要重新鑲嵌的名貴珠寶，這個珠寶是獻給他未婚妻的禮物。但不幸的是，在這之前他卻結識了一位非常美麗的小姐，這位小姐並不愛他，可是很愛他的珠寶，喜愛到有一天這位小姐和王子的傳家寶一同消失了。於是這位可憐的年輕人就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他絕對不能有醜聞傳出，因此他不可能到警察局報案求助，於是他找上我赫丘勒．白羅。『幫我找到它，』他說，『我的家傳紅寶石。』嗯，那位年輕小姐有個朋友，這個朋友曾經做過幾筆很可疑的交易，他涉嫌敲詐，涉嫌到國外轉賣珠寶。這個人非常狡猾。他有嫌疑，沒錯，但找不著任何證據。據我所知，這位聰明的先生正在這裏過聖誕。而那個年輕貌美的小姐在珠寶到手後，必須避開媒體一段時間，以免受到大眾施加壓力追究。因此她被安排來到萊西莊園，她外在的身份是這個聰明先生的姐姐……」
「告訴我們吧，白羅先生，快點，告訴我們，快點說！」
大約兩小時之後，他的耐心終於得到了回報。他臥室的門這時輕輕地開了，他暗自竊笑，因為此事正如他所料。他腦海裏飛快掠過德斯蒙．李沃利禮貌十足地遞給他咖啡的情景。接到咖啡後一會兒，他趁德斯蒙轉身時，將杯子放到桌上，然後又端了起來。德斯蒙心滿意足地（如果那算是心滿意足）看著他一滴不剩地喝完咖啡。一想到今晚睡得不省人事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白羅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白羅輕輕搖了搖頭。
「啊，」他自言自語道，「現在，我也該走了。這兒沒什麼我可以做的事了。」這時，有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代表傳統，當然了。」萊西太太說，「好了，晚安，白羅先生。別做太多聖誕布丁、水果派的夢喲。」
「他又在耍我們，」她喊道，「對吧，白羅先生？」
「差不多。」白羅得意地說。
「你留在這兒對她沒什麼用。」白羅柔聲說，「走吧，這是個令人傷心、非常痛心的悲劇，但我們再也無法幫布麗姬小姐什麼忙，所以進去暖暖身子，也許喝杯茶或咖啡。」
「到底——你是在指控我嗎？我是兇手？你瘋了！我為什麼要殺這個女孩？」
「你是什麼人，孩子。」白羅先生和藹地問。
「因為，」麥可屏住氣息說，「您把寶石拿給了布麗姬，沒錯吧？這也就是為什麼……但我還是有顯不明白。我是說，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請人送一杯花草茶到你的房間，」白羅嚴肅地說，「你喝了嗎？」
「我就來，」他說，「我馬上趕去，你們驚動屋子裏的人了嗎？」
「哦，先生，我能要個化妝盒嗎？一個時髦、高級的化妝盒，像李沃利先生的假姐姐那個，可以嗎？」
安妮欣喜若狂地走了，白羅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滿意地點點頭。
「摸摸她的脈搏。」白羅說。
「是的，孩子們，我也開了個小玩笑。我早就知道你們的小計謀，於是我就安排了一個反間計。啊，布麗姬小姐正在這兒，我希望你剛才沒被凍壞吧？要是你得了肺炎，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是的，」麥可說，「我想該結束了。」
「您是說，有人殺了那個女孩……她叫什麼名字？布麗姬？」德斯蒙問，「有誰會想殺她呢？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這不是在做夢吧？」柯林無力地說，「我……有人搬走了屍體嗎？」
「你明白了吧。」白羅解釋道，「你當時握在手裏的是個仿製品，那是我從倫敦帶來的，以防發生萬一可用來當替代品。明白了嗎，我們不能有醜聞傳出。德斯蒙先生會試著在巴黎、比利時或其他有門路的地方處理這顆寶石。然後人們會發現這顆
和圖書寶石是假的！還有什麼比這更妙的呢？結局圓滿，醜聞避免了，親愛的王子重新帶著他的寶石回到自己的國家，從此嚴肅認真地生活，我們在此祝他婚姻幸福美滿。算是皆大歡喜。」
「當然，當然，我馬上就來！」
「發生了什麼事？」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剛才德斯蒙衝進房間，說什麼布麗姬被殺了，然後急忙打電話卻打不通，對方無人回話，他說一定是電話線被切斷了，說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開車去叫警察，為什麼要叫警察？」
柯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他似乎被某種強烈的情緒操控了，原來是看見赫丘勒．白羅戴的睡帽，使他的言語神經一時受了影響。他馬上又恢復了原狀，說：
莎拉驚叫了一聲，然後懷疑地掃了兩個男孩子一眼。
她聲音小得只有白羅聽見這句話，他輕輕搖了搖頭。
「可不是嗎？」白羅笑著說，「看吧，你們都大失所望了吧。」
「我們真的很抱歉，白羅先生。」柯林惴惴不安地說，「我們真的很抱歉。」
「是的。快點，請您說吧。」
「你做得太漂亮了，孩子。」白羅誇讚道，「非常出色。不過，其他人還搞不清楚狀況呢。昨晚我去找布麗姬小姐，告訴她我已經知道你們的計劃，然後問她願不願意為我軋一角。她做得非常漂亮，她用李沃利先生的鞋做了那些腳印。」
白羅的臉沉了下來，捋了捋鬍子，看起來很不自在。
「好一個布麗姬。」柯林小聲說，「她表演得是不是很精采？動也不動！」
「您看起來好像心事重重。」萊西太太說。
「那是怎麼回事呢？告訴我們吧？」
德斯蒙倒吸了一口氣。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者的手心裏是一塊大紅寶石。
「除了我之外。」莎拉輕聲嘟囔著。
他稚氣的臉龐有一抹憂愁。
「我非常抱歉，」他說，「希望您別太介意。這……啊，這不過是聖誕節開的玩笑，您知道。我們想，我們……嗯，給您安排一場謀殺案。」
「啊，你們很謹慎，你們一定讀過偵探小說，知道不能動現場的任何東西，也不能移動屍體，這相當重要。但我們還無法確認它是不是屍體，對吧？雖然謹慎是好事，但我們應該把人道放在第一位，在想到叫警察之前，應該先去找醫生，不是嗎？」
「是的，我們原本想……」她發現說溜了嘴，便馬上住口。
「既然您就站在槲寄生的下面……」布麗姬說。
「哦，唉。」麥可說，「畢竟我們現在弄清了一切。」
「我想，」白羅說，「當她聽說我要來的時候，那個年輕小姐和你們大家正在廚房裏說說笑笑的攪拌布丁。聖誕布丁都裝進了模子裏，這位小姐靈機一動，便把紅寶石藏在其中一個布丁裏。但不是我們打算在聖誕節吃的那個，哦，不是，她知道聖誕節要吃的那個是放在一個很特別的模子裏。她把它放進另一個布丁裏，新年時吃的那個。在那之前，她就會離開，而在她臨走前，必定會帶走那個布丁。但命運往往捉弄人，聖誕節當天早晨出了差錯，那個裝在精美模子裏的聖誕布丁掉到石地板上摔個粉碎。怎麼辦呢？好羅絲太太拿了另一個布丁端上桌。」
「世上有太多事讓人匪夷所思，」白羅說，「尤其是在早餐前，不是嗎？這是你們的一部名著中說的：『早餐前六件不可思議的事』。」他補充說，「請你們大家在這兒等候片刻。」
他一動不動地躺著，呼吸平穩，偶爾發出非常輕微的鼾聲。
「出了事嗎？什麼事？」
「哦，是的，當然。」柯林有點吃驚地說。
「這裏有一堆來來回回的腳印。這些腳印和你剛才走到這兒來的腳印非常相像，李沃利先生。」德斯蒙．李沃利飛快地轉過身。
「我沒有任何惡意，先生。真的，我沒有惡意。」
「好的，」白羅說，「好的，我想這很容易辦到。」
「我從沒看過比布麗姬更像死人的。」麥可低聲說。
布麗姬這時走進房間裏，身穿一條厚厚的裙子和一件毛衣，放聲大笑。
「真有意思，」他笑著說，「前一陣子我在一個博物館看到一些從巴比倫或類似地方挖掘出來的千年古物，其中就有化妝盒。女人心真是亙古不變。」
「不，不，不是這樣的。」
「什麼？」白羅把被子掀到一邊，「布麗姬小姐……死了？」
「您自己想想吧，小姐。」
「這是件可怕的事情。」他ｈtｔｐs://wwｗ•ｈeｔubｏｏk.com•ｃｏｍ說，語調與剛才渾然不同。
「有人……誰？」
白羅及男女主人都早早上了床。
「好了，布麗姬，」莎拉不耐煩地嚷道，「不要躺在那裏裝死了。」
「那麼你們都站在這兒別動。」白羅說，「我從另一邊過去，這樣才不會破壞腳印。這麼完美的腳印，不是嗎？這麼清晰，一男一女一起走到她橫躺處的腳印，然後是男人往回走的腳印，但女孩的腳印，又看不到。」
「我知道你沒有惡意，安妮。」他笑著看看她，「不過，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寫了這紙條？」
德斯蒙飛快地彎下腰，從布麗姬手中拿走那塊紅寶石。
白羅伸手召喚德斯蒙。
「好了，白羅先生，您就說吧。您是怎麼知道的？」
這時傳來麥可憋不住的笑聲，柯林立刻掩飾破綻。
「啊，」白羅低聲說，「你失望了吧？是的，是的，大失所望。呸！白羅藏的東西你哪能找得到！門兒都沒有。」
他在前面帶路，大家在後面跟著。
「我根本不認為李沃利先生會去叫警察，小姐。」他說，「李沃利先生不想捲進謀殺案，他嚴重失控，他只知道要取回紅寶石，因此他抓住機會，謊稱電話故障，再開車衝出去，假裝去叫警察。我個人認為，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您不會再見到他。我想，他自有離開英國的辦法。他有私人專機，不是嗎，小姐？」
白羅說著向她身後略微點點頭，莎拉猛地轉過頭去。
「但布麗姬小姐怎麼還不起來呢？」
「我想……白羅先生，您能幫助我們嗎？這兒發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赫丘勒．白羅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能解釋一切的他卻解釋不了這張紙條！真丟臉。到底是誰寫的？為什麼要寫？不弄清楚這件事，他片刻也不得安寧。他正想得出神，忽然聽到一種奇怪的喘息聲，他敏銳地向下看去，地板上，一個穿著花外罩、紮著馬尾的女孩正拿著刷子和畚箕忙著打掃，她睜大了眼睛，盯著他手裏的那張紙條。
「正是。」白羅說，「你們可以想像，當德斯蒙．李沃利看到這情景時是什麼心情。好了，接著又發生什麼事呢？眾人傳閱紅寶石。我查看了紅寶石之後，悄悄的把它放進我的口袋裏。我裝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至少有一個人觀察到我的舉動。當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覺時，這個人搜查了我的房間，也搜查了我。他沒找到那顆紅寶石，為什麼？」
有人走到床前俯身看了看他，然後滿意地轉身走向梳妝台。藉著閃著微弱光芒的小手電筒，來訪者仔細地查看白羅整齊擺放在梳妝台上的物品，他翻了翻錢包，輕輕拉開梳妝台的抽屜，然後又把白羅的衣袋翻了個夠。最後，這個來訪者又走回床邊，極其謹慎地把手伸到枕頭底下，又立即把手抽出來站了一會兒，似乎在遲疑著下一步該做什麼。他在房裏轉了一圈，看看所有擺放的飾物，然後走進與臥室相連的洗手間，不一會兒他又走了出來，嘴裏輕輕地詛咒了一聲，便走出了房間。
「只有一件事，」白羅說，「我們得叫警察，你們誰能打個電話？或者你們希望我去？」
他們順從地跟他進了屋裏，裴瑞爾正準備敲鐘。就算他已察覺到家裏很多人都跑到外面去、而且白羅只穿著睡衣披著外套出現是極為不尋常的現象，但他依然無動於衷。他雖然上了年紀，但還是個出色的管家，不該留意之事他絕不留意。大家走進飯廳坐了下來，當大家的面前都擺上一杯咖啡並喝起咖啡時，白羅開口說話了。
「就這樣啊？」柯林失望地叫道，「太簡單了！」
「啊，是的，當然了。」麥可略顯遲疑地說道，「但是您知道，我們想……我是說，我們不喜歡……」
「啊哈，」赫丘勒．白羅說，「我明白了，你們把我當成了四月的愚人，對吧？但今天不是四月一日，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六日。」
「你們不用道歉。」白羅的口氣很怪異。
白羅老練地把腳插|進鞋裏，抓了一件毛外套披在睡衣上。
赫丘勒．白羅很開心，非常開心，他心想，自己在這裏度過了一個十分完美的聖誕節。
這天的聖誕夜，就像大多數的聖誕夜一樣，聖誕樹大放光明，豪華的聖誕蛋糕被端進來當點心，大夥盛讚這塊蛋糕，但只吃了一小部份。晚餐都是冷盤。
白羅又眨了眨眼睛。
「是的，她死了，有人把喜劇變成了悲劇heｔuｂooｋ•com•ｃｏｍ。」
「啊，我想如果我不說，你們會大大失望的。」
「你們真的想讓我把這最後一個秘密說出來嗎？」
他小心翼翼地繞到布麗姬身旁，彎下腰看了看她。這時，在那邊的柯林和麥可極力忍住笑，莎拉也悄悄憋著笑問道：
「天卿，」柯林說，「您是說，聖誕節那天，祖父在吃布丁時咬到的是一顆真的紅寶石？」
「他要你和他坐飛機私奔，是不是？嗯，很好，這可是走私珠寶出國的絕妙辦法。和一個女孩私奔，當這事被公諸於世的時候，人們不可能同時懷疑他帶著這顆舉世聞名的珠寶出國。哦，是的，私奔是個多好的幌子啊！」
雪地上沒有屍體，沒有一絲悲劇的痕跡，只見一堆被採亂的雪。
「我知道，」他說，「它，它確實有點不大真實，您看到那些腳印了嗎？我想我們不能破壞它們。」
「我想不通。」柯林說。
「您是什麼意思？」柯林盯著他。接著又轉過身，「布麗姬！布麗姬！怎麼回事？她為什麼不起來呢？她為什麼還繼續躺在那兒？」
「我的天哪！」白羅喊道，「真像舞台上的場景！」
「是你寫的嗎，安妮？」
「您只是說說罷了。」莎拉說。
他向前邁了一步，首度顯得有些喪失自信。
「我不相信，」莎拉說，「一點兒也不相信！」
「不，不，我指的不是布丁的味道。我在想它代表的意義。」
白羅對著他笑了笑。
準備工作就緒後，白羅上了床，卻未睡著。
他向窗外指了指，大家都同時驚叫了一聲。
「那個討人喜歡的大衛。」白羅心想，「老是愁眉苦臉、悶悶不樂，睡一晚好覺對他沒什麼害處。現在，讓我們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晚安，白羅先生。」萊西太太說，「但願您今天玩得高興。」
「我想……她是被殺死的。有……有血……哦，快點來吧！」
白羅恍然大悟，拿出那張髒兮兮的紙條。
「布麗姬？」黛安娜盯著他，「但這……這一定是開玩笑。我昨晚聽到了一些內容，我以為他們只是要和您開個玩笑，白羅先生。」
說完他隨即翻身，安靜地入睡了。
莎拉倒吸了口氣。
「沒什麼。」白羅說，「我只是在思考。你會收到化妝盒的，孩子。」
「你們想給我安排一場謀殺案？那麼這，這……」
「你們在搞什麼名堂？」
這時，德斯蒙．李沃利和莎拉從屋子裏走了過來。
「嗯，你們知道，前幾天喝完茶後我靠在書房窗邊的椅子上休息，我小睡了一會兒。等我醒來，發現你們正在窗戶下面商量你們的計劃，窗戶的氣窗是開著的。」
「總之，」白羅輕鬆地說，「我們必須先看看她是否還活著，不是嗎？」
白羅嚴肅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陣子，「我想你可能恐怖片看太多了，安妮，」最後他開口說，「還是受電視的影響？不過，重要的是，你的心地善良，還很機靈。我回到倫敦後會送你一份禮物。」
「我在想那個英格蘭布丁。」
「可是，」柯林說，「我們不能……我們不能丟下布麗姬一個人不管。」
他又轉了回去，飛快地跑回屋裏。莎拉迅速跑到白羅身邊。
「沒有脈搏！」他直視著白羅。「她的手臂完全僵硬，天啊，她真的死了！」
「我們，我們必須做些什麼呢？」
「真是美妙的一天，夫人，太美好了。」
「在那裏！」柯林氣喘吁吁地說，「我——它在那兒！」他戲劇化地用手指著。
「我不明白。」她輕聲地說，臉色慘白。「我不明白。」她抓住白羅的手臂，「您剛才說的腳印是什麼意思？」
「白羅先生，」柯林皺著眉頭問，「您怎麼知道我們給您安排了這齣戲？」
他彎下身去，非常小心地扳開布麗姬緊握的拳頭。
「我叫安妮．貝茨，先生。請您原諒，先生。我來這兒是幫羅絲太太的，我不是故意的，先生，我不是故意——做我不該做的事情，但我是一片好心，先生。我是為了您好。」
「但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白羅先生？讓德斯蒙去叫警察又是什麼意思？如果他們發現這只是個騙局，他們會很生氣的。」
「嗯，才怪！我不相信，」麥可說，「你會輕易讓那頭豬把寶石給帶走？」
「我想我們確實不應該這麼做。」柯林說。「可是，可是……您不是很介意吧，白羅先生？好了，布麗姬，」他喊道，「起來吧，你一定已經凍得半死了。」
他點了點頭，輕輕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