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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聖誕布丁?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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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夢境

「不,他戴著眼鏡。這就是使這件事更加有趣的地方。」他向前傾了傾。「法利先生的夢很重要,他夢到他自殺了,不久他便真的自殺了。因為他獨自一人在屋子裏,發現他時左輪手槍放在屍體旁邊,事發期間完全沒人進出。這說明了什麼呢?這一切說明法利先生是自殺的!」
「是的,他讓我轉告霍姆斯,有位先生要在九點三十分來訪,要他問一下來人的姓名,再查看那封信。」
「對不起,先生。主人吩咐我看一下給您的邀請函。」
「他從來不去劇院。」
「哦,是的。」
「等你玩完了那些東西……」史蒂林弗利有些惱怒地說。
「因此他的死亡時間和他向我提到的時間是相同的——也就是三點二十八分。」
「極不可能。」
「能允許我叫管家來嗎?」
史蒂林弗利說:
「這個人,」他心裏厭惡地想,「是個江湖郎中,徹頭徹尾的江湖郎中!」
「小姐您很直言不諱。」
一陣寒暄之後,白羅簡單但清晰地講述了他那次來訪的大致情況,以及本尼第.法利給他講述的故事。他當然無法抱怨當時他感到十分無聊。
「你沒有辦過類似的案件?」
「觀察得鉅細靡遺啊!」白羅暗自讚歎道。
百萬富翁的態度突然改變。
「他在自己的房間,先生。」
「您知道他向誰諮詢了嗎?」他問。
「為什麼你他媽的不會注意自己做了些什麼事!」
「以我的經驗,我應該說沒有。對了,您曾被催眠過嗎?」
白羅興致勃勃地看著他,也許是那雙顫抖的雙手,那些顫動刺耳的聲音警告他這個否定太猛烈,這種看法值得質疑。
「第一位醫生告訴我,這是飲食上的問題。他是個頗有年紀的人。第二位醫生是現代學派的年輕人,他說這是由於我童年時代某一天的這個時間——三點二十八分——發生了某件事。他說,我斷然地決定不去記得這件事,因此我藉著毀滅我自己來暗示這個意念。這是他的解釋。」
「不知道。」
「我回來時大約是十一點一刻。」
法利惱怒地說:
「四點剛過,」警官接著說,「這位康沃西先生從位於法利先生隔壁的房間走了出來,他驚訝地發現兩位記者還在外面等候。恰好他也要讓法利先生在幾份文件上簽字,他想最好提醒法利先生兩位記者仍在等候,便推門走進法利先生的房間。令他驚訝的是,起初他沒看見法利先生,以為房間裏沒人,接著他看到窗前的桌子後面露出一隻靴子。他快步走了過去,發現法利先生已倒在那兒氣絕身亡,旁邊放著一支左輪手槍。康沃西先生慌慌張張地從房裏跑出來,要管家給史蒂林弗利醫生打個電話。根據醫生的建議,康沃西先生也通知了警方。」
「嗯,不是我神機妙算,也不是心靈感應。我們發現了一封一星期前法利約你見面的信。」
「不。」他說,「那兒沒什麼可看的。我該說的都說了。」
白羅搖了搖頭。本尼第.法利突然說:
「我想知道,這是不是有可能。」
「魔術師從帽子裏變出金魚時也這麼說!這麼說實質上就是欺騙,你要知道!」白羅沒有回答。法利突然說:
「他的近視很深嗎?」
「動機和時機還不足以構成犯罪行為,」白羅說,「還要有犯罪氣質!」
「遊覽車業務合併的事。」

赫丘勒.白羅的目光向法利先生的遺孀看去。不出他所料,那張臉顯現出驚愕、紙灰般的蒼白、茫然的恐懼……
「我前從不相信超自然的東西,但現在……夜夜在夢中預演著……」
「哦,那他當然看得清楚。」
「他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是的。」
白羅只是重覆說他馬上過去。
「我在北方家園,本尼第.法利家。」
頓時房間裏一片沉寂。大家都呆呆地盯著這個坐在那兒得意洋洋搓著鬍鬚的小矮子。警官一臉迷惑,史蒂林弗利皺著眉頭,康沃西只是不解地盯著他,法利太太目瞪口呆,喬安娜.法利急切地看著他。
「防什麼?」
他問:
「她們去了劇院,先生。」
「我們再看看那晚發生的第三件怪事。法利先生在我起身離開時,要我把我收到的那封信給他。由於疏忽,我遞給他洗衣工給我的致歉信。他掃了一眼便放在身旁。我走到門口時發現我弄錯了,而且我隨即換回了這封信!之後我離開了這個地方。我承認我當時完全一頭霧水。整個事件,尤其是那第三件事特別令人費解。」
「還有一個問題。令尊視力很好嗎?」
「寫給您的那封信。」
管家熟練地接過白羅的禮帽、手杖及大衣,然後他說:
「康沃西先生,我想請您詳細地告訴我當時法利先生邀請我來的情況。例如,法利先生什麼時候要您寫那封信。」
「白羅,我不明白你的洗衣工跟這件事有什麼關聯?」
「我明白!一旦有赫丘勒.白羅介入,馬上就會有謀殺的揣測。」
「沒有,至少……有時他很怪——」
他看著雨果.康沃西。這時康沃西補充說:
「他通常在他自己的房間接待客人嗎?」
白羅泰然自若地問:
「然後呢?」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有人讓我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做同樣的夢,然後,有一天我實在無法忍受這暗示,我就依夢而行,照我常常夢見的情形做了,殺死了我自己!」
白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怎麼能這麼做呢?如果這麼做了,他馬上會受到懷疑的。反之,如果有人發現了它會怎麼想?只會為是哪個孩子來這邊玩耍時隨手落下的。」
「當時您和您母親,也就是您的繼母——在哪兒,對嗎?」
白羅若有所思地緩緩點了點頭:
「我剛才遞給您的,是洗衣工弄壞我的襯衫領子後,寫給我的道歉信。」白羅歉意地笑了笑,把手伸進左邊的口袋,「這才是您的信。」
白羅就座——坐在強烈的燈光下,枱燈後的那個老人似乎在聚精會神地觀察著他。
「是的,是的,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你的意見……什麼都要最好的!這是我做事的原則!一流的醫生,一流的偵探,我擇優而行。」
「異常?沒有,先生。」
「我來這裏時,法利先生沒讓人帶我去他自己的房間。」
史蒂林弗利說:
「是這樣,當然是這樣!」
白羅站起來問:
「沒這必要。」法利粗聲粗氣地說,「你談了你的看法,就這樣吧。」
「是的。」史蒂林弗利說。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白羅揚了揚眉毛,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問題。
白羅也笑了。
「幸福美滿的結局會如期而至。二十五萬英鎊,兩顆跳動如一的心……」
「還有什麼事嗎和_圖_書?」她問。
赫丘勒.白羅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走下樓去。
「這是為什麼,您知道嗎?」
「父親很聰明,和他在一起使人感到他有一種力量,一種驅動力。但這股力量都成了尖酸刻薄,沒有人性……」
「星期三下午,記得是在五點三十分。」
「他晚上通常做什麼?」
「這是我聽過最離奇的故事!」警官說,「一場夢,啊?法利太太,您知道這件事嗎?」
「但問題是那個夢——你這個傻瓜,那個夢!」
「他有特別交代過管家我要來的事嗎?」
「法利死了。今天下午開槍自殺的。」
「一個有錢人選擇這樣的房間做書房,很有意思。向窗外望去簡直像是看著監獄的高牆。」
「為什麼?」
「我就醒了。」
本尼第.法利直視著前方。
「他就坐在這兒讀書。」
「是的,或許完全理解錯了,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接著白羅說:
「這就是我想知道的。」
「請允許我提個問題,好嗎?」
「能允許我看一下悲劇現場嗎?」
「這是法利先生的命令。引見客人時——生意上的客人時,我總是要先敲一下門。」
白羅拿回洗衣工寫給他的紙條,又一次優雅地道了歉,然後離開房間。
「不排除這種可能。」他終於開口,「但這樣的問題由醫生來解釋更合適。」
「晚餐後,康沃西先生告訴我,九點三十分法利先生要見一個叫做赫丘勒.白羅的先生,讓我到時確認一下先生的名字以及那封信,然後把他領到康沃西先生的房間。」
「我還有個問題,法利太太。您丈夫的視力怎麼樣?」
「您很聰明,小姐。那一定是,也是唯一可能把信保存下來的理由。法利先生死後,這個怪夢的故事就會流傳開來!那個夢很重要。那個夢,小姐,是這個案子的關鍵!」
白羅又轉身走向門口。他感到一陣迷惑。腦海中不停反覆思考剛才聽見的事情,隱約感到有不對勁的地方,和他有關……和本尼第.法利無關。
裏面傳出不知在嚷什麼的聲音。管家推開了門,大聲說(白羅又一次感到與傳統表現的微妙偏差):
他身體又向前傾了傾,突然蹦出一個問題:
「正是如此,」白羅說,他微閤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發著幽暗的綠光。「如果本尼第.法利沒告訴我……」
白羅走過書桌,站到窗前地毯上一大塊黑漬旁。他記起百萬富翁說過:「三點二十八分,我拉開書桌右邊第二個抽屜,拿出放在那兒的左輪手槍,把子彈推上膛,走到窗前,然後,然後……然後我就開槍打死了自己……」
「我的洗衣工,」白羅說,「很重要,那個把我衣領洗壞的笨女人平生第一次做了件有用的事。難道這還不清楚?法利先生掃了一眼那封致歉信——他一眼就應該看出那不是他要的那封信;但他當時卻沒看出來。為什麼?因為他看不清楚!」
「巧妙的發明。」然後把鉗子整齊的放回書桌上。「事發時法利太太和法利小姐在哪兒?」
「坐,坐。」老頭試探性地說。
仍然是一片沉默。
「難道他沒戴眼鏡嗎?」
其他人都在書房裏。白羅對秘書說:

赫丘勒.白羅突然輕聲說:
「因此一切都證明法利先生是自殺的。」
他又把頭探出窗外。下面,在這座樓房和工廠之間的一條狹窄路上,他看到一個小小的黑色物體。
「您有事吩咐,夫人?」
西區八號北方家園
「沒事了,小姐。」
「你真的從來沒碰過這樣的案子?」
「他的看法是,你下意識地想自殺?」白羅問。
「夜夜如此?」
「是的,他要我晚上休假。」
「還有一種可能。而且如果我們沒弄錯的話,你就是知道這個可能性的人!你大名鼎鼎,你曾經辦過幾百件怪誕難解的案子!除了你之外沒有別人能知道。」
赫丘勒.白羅欣賞著這幢房子,接著又環顧了一下四周,右邊是一排琳琅滿目的商店和一家大工廠,對面是簡陋的公寓。
秘書雨果.康沃西上
「你沒有注意到當時房間裏有什麼異常?」
警官接過了話題。
街道邊霓虹燈閃爍,街道上車水馬龍難以穿越,白羅只好在人行道上停住了腳步。
「處在我這種地位的人都得提高警覺。所有的富人都有敵人。」
法利太太打破沉寂。
「這,」白羅笑了笑說,「只是你們典型英國人的想法。」
「天啊,我真是愚蠢……」
「那麼您找我來究竟是為什麼?」
「我想見見法利小姐。你能把她叫來嗎?」
「因為他怕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他那奇特的夢就會被公佈出來。」
白羅又一次從口袋裏掏出那封信遞給法利。
白羅咕噥道:
「我不明白,白羅先生,」她煩躁地說,「那個夢——」
「我是在節省您的時間,白羅先生。我知道您在想什麼。我繼母為了我父親的錢嫁給了他。我住在這兒是因為我沒錢住其他的地方。我想嫁給某個男人——一個窮小子,我父親干預了這件事,他讓他丟掉了飯碗。您知道,他想讓我嫁個有錢人,道理很簡單,因為我是他的繼承人!」
管家鞠了一躬,站到一邊。白羅進了屋裏,管家在他身後輕輕把門關上。
雨果.康沃西想了想。
本尼第.法利低聲說:
「你認為這不可能?」
「如果您想見她的話。」
「你竟然不感到驚訝。你知道些什麼情況嗎,老兄?」
「哦,不,他什麼也看不清——我是說,不戴眼鏡他什麼也看不清楚。他小時候起視力就很差。」
附註:來訪請攜帶此信。
他結識過許多百萬富翁,其中也不乏頑頡之士,但在他們面前,他都會感到一種威懾力,他們自身散發出的那種內在力量使他萌生敬意。如果他們穿補丁睡袍,那是因為他們有這種癖好。但本尼第.法利的睡袍在白羅看來簡直就像舞台上的戲服,而且這人也像是舞台上的演員。他說出的每一句話,白羅確信,純粹是為了達到某種效果。
「當然沒有。你認為我會做這種蠢事嗎?」
「那您呢?康沃西先生。」
「先生,要我給您叫輛計程車嗎?」
「是的,吃過晚餐我馬上去看了電影。」
這可說是一場戲碼的第一幕。第二幕發生在一週之後。是約翰.史蒂林弗利醫生打來的一通電話開啟了這一幕。
「你可能認為我是個疑神疑鬼的老傢伙,嘿?我是的。不要相信任何人!這是我人生的座右www.hetubook.com•com銘。你有了錢就不能相信任何人。不,不,絕不能。」
史蒂林弗利咕噥道:
「我換一種問法,隔壁那間房究竟有什麼法利先生不想讓我看到的東西?」
「是的。他吩咐我告訴霍姆斯,要帶您去我的房間。」
「確切地說,沒有。」
「他要我自己寄出去。」
「醫生,我想聽聽你的看法。」白羅說,「法利先生告訴我,他曾向三位專家諮詢過,你對他們的診斷有什麼想法?」
赫丘勒.白羅想了想這個問題。
「我會的。」白羅一本正經地說完起身向門口走去。
「是的。」
「我兩種方法都試過了……」
「您知道令尊在他的書桌裏放了一支左輪手槍嗎?」
「通常是這樣,但也有例外。有時他也在我的房間接待客人。」
「您是要向我諮詢嗎,法利先生?」
他把頭伸回來,盯著那堵高大堅實的圍牆看了一會兒。
「我一向這麼做,以防萬一。」
「是的。」
史蒂林弗利好奇地看了看他。
霍姆斯舉止得宜地應聲而到。
白羅頓了頓說:
只聽他滿不在乎地說:
年輕的醫生搖了搖頭。
「我們沒人知道他找過什麼人諮詢。」
「是的,朋友,什麼事?」
他領著白羅上了寬敞的樓梯,白羅跟在後面欣賞周圍豐富華麗的藝術品。他的藝術品味有點布爾喬亞的味道。
「不,不,我親愛的年輕人。這種推測太荒唐可笑。應該有更充份的理由。因為法利先生不僅要看那封信,而且還要求我走時把信留下來。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毀掉這封信!這封信今天下午才從他的文件裏找出來。他為什麼留這封信呢?」
「是他放在書桌右邊第二個抽屜裏的那把,正如他曾經對您所說的,而法利太太也確認了這一點。還有,您知道,那個房間只有一個出口——通向樓梯平台的那扇門。兩位記者就坐在門對面,他們發誓,從法利先生和他們說話那時到四點多康沃西先生走進房間之間,沒人進入房間。」
「從來沒有。」
一刻鐘之後,白羅已坐在北方家園一樓後面低矮狹長的書房裏。書房裏坐著五個人——巴尼特警官,史蒂林弗利醫師,法利夫人——百萬富翁的遺孀,喬安娜.法利——他的獨生女,雨果.康沃西——他的私人秘書。
法利厲聲說:
「從來沒有。」
白羅想起本尼第.法利說過的話:「我動手做了我想做的事,我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想了想,遲疑地說:
「死亡時間大約是幾點?」他問。
康沃西搖了搖頭。
赫丘勒.白羅笑了笑:
本尼第.法利突然鎮靜下來,手指重重地敲著旁邊的桌子。
「左輪手槍呢?」
他身體向前探了探,聲音低了八度,嘶啞地說:
「我從不對法利先生的命令提出質疑。」他嚴肅地說,「假如我質疑,他會生氣。」
「在他的周密計劃下,那封寄給我的邀請函於是被發現。之後我會來講述我聽來的故事——法利先生親口講述的故事,關於他那奇特之『夢』的故事,那怪誕而不可抗拒的自殺念頭!一些半信半疑的人或許會探討催眠術這令人費解的現象,但最終的結論會是,本尼第.法利用左輪手槍殺死了自己。」
而且,鮮少人知道屋主是誰,儘管他是知名的世界首富。不過金錢可用來大肆宣揚知名度,也可抑制知名度。本尼第.法利,這幢房子的主人,一個行徑古怪的百萬富翁,用金錢選擇了後者。他本人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面,偶爾,他會出現在董事會上。他那瘦削的身材,鷹勾鼻,刺耳的聲音,能使所有的董事會成員都俯首貼耳。除此之外,他也是出了名的傳奇人物。人們知道他卑劣得出奇,但令人難於置信的慷慨,甚而還知道他私人生活的細節——譬如,他那件已有二十八年歷史的補丁睡袍;每頓必吃甘藍菜湯和魚子醬;對貓討厭至極。這些事人人皆知。
「醫生也這麼說……」接著又尖厲地喊道:「不過我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為什麼?為什麼?」
「啊,是嗎?」白羅興沖沖地說,「法利先生怎麼——」
「沒有。」
白羅緩慢地搖了搖頭。
「是的,露易絲是我父親的第二任妻子,她只比我大八歲。您是想說……」
「太邪門,」史蒂林弗利說,「太詭異了!如果沒有你的告知,白羅,如果不是你提供這條確實的訊息——」他尷尬地咳嗽著,然後重新以專業的口吻說,「對不起,法利太太,如果法利先生本人沒講過這件事的話——」
「什麼?」
「還有兩個小問題。這個鉗子,」他拿起鉗子,「一直是放在桌上的嗎?」
他的目光又轉回這幢叫做「北方家園」的私人住宅,這是座早期的歷史建築,初建時佔地龐大,綠草如茵,氣勢宏偉。但如今風光不再,已被現代化倫敦的喧囂嘈雜所淹沒、遺忘了,五十歲上下的老倫敦人也說不清這幢房子以前的確切位置。
白羅面色凝重起來。
「法利太太在自己的房間休息,她的房間就在這房間的樓上。法利小姐在頂樓畫室裏做畫。」
「隨您便。」他站起來,「對不起,法利先生,我沒能幫上您的忙。」
「要知道,那晚發生的幾件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首先,為什麼他要讓我帶著那封邀請函。」
「我到這兒後馬上驗了屍體——當時是四點三十二分,而法利先生已死了至少有一個小時。」
「可能?」白羅搖了搖頭,「我可不會使用這個字眼。」
「他配有多副眼鏡嗎?」
「那是幾點鐘的事?」
「是的。父親常用它來撿東西。他不喜歡彎腰。」
「第三個醫生呢?」白羅問。
白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是的。」百萬富翁不情願地坦承,「沒錯,這是我請康沃西寫的。」他把信疊起來丟還給白羅。「那麼你就是那個傢伙,是吧?」
「對。」
本尼第.法利突然呵呵笑了起來。
「沒有,我想沒什麼原因……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我覺得,小姐,您繼承了令尊的聰明才智。」
白羅沒有再追問下去。他沉默了一會後說:
「而您就這麼做?」
史蒂林弗利皺了皺眉頭。
「找到了,」他說,「這就是康沃西用鉗子舉到法利窗前的東西。你還記得他討厭貓嗎?一看到貓,他當然就衝到了窗前。」
「您想,」白羅稍微的暗示,「向我諮詢?」
「啊,」白羅似乎從中得到了結論,他向後靠了靠,滿意地說,「我想這個案子就快了結了……」
「您預約了嗎,先生?」語氣溫文儒雅。
「我真蠢。它在那兒,一直在我面前,和圖書但因為太近我竟看不清楚。」
本尼第.法利尖銳地叫道:
「不,正好相反。」他沉重地說,「這是起謀殺!不同尋常、經過周密計劃的謀殺。」他身體又向前傾了傾,敲了敲桌子,雙眼閃著綠幽幽的光。「那晚法利先生為什麼不讓我進入他自己的房間?究竟有什麼東西不能讓我看到?我想,朋友們,那個房間裏——坐著真正的本尼第.法利先生!」
白羅沒出聲,他歪著頭認真地聽著。
「三點二十八分,」本尼第.法利聲音嘶啞地說,「我拉開書桌右邊第二個抽屜,拿出放在那兒的左輪手槍,把子彈推上膛,走到窗前,然後,然後……」
「與此有關,」巴尼特警官接著說,「法利先生同意接受兩位記者的採訪。我想他很少這樣做,大概五年才有一次吧?兩位分別來自聯合報系和綜合報社的記者依約於三點十五分到達,然後在一樓法利先生的房間門外等候——與他有約的人依慣例都在這兒等。三點二十分遊覽車公司來了位聯絡人,帶著一些緊急文件。他馬上被引進法利的房間,把文件交給了法利。法利送他到房門口,在那兒和兩位記者說話,他說:『非常抱歉,先生們,讓你們久等了。但我必須先處理一份緊急商務文件,我會盡快處理完的。』這兩位先生,亞當斯和斯托達特先生表示兩人會等他。法利先生便走回房間,關上門……這是他最後一次露面!」
喬安娜.法利輕蔑地打斷了她的話:
頓時屋內一片沉寂。
「有,是他自己的。」
他的聲音變得極其刺耳。
白羅讚許地點點頭。
「你是說,從心理學角度?」
「白羅,我想知道你是否有過犯罪經驗?」史蒂林弗利說,「我打賭你一定會安然脫身。事實上,這對你來說可能太缺乏挑戰了——我是說,你會覺得太過缺乏運動精神而不屑為之。」
在管家孄熟地從訪客手中接過禮帽和手杖之前,還有一道正式程序。
「但你頭腦裏卻有這樣的想法?」白羅堅持說。
「有什麼原因嗎?」
「這就是您做的夢?」
巴尼特警官一副謹慎的軍人模樣,專業態度與講電話的風格截然不同,史蒂林弗利醫師,高個子,長臉,三十歲上下;法利太太顯然比她丈夫年輕得多,她留著一頭黑髮,很漂亮,嘴唇緊閉,黑色的眼睛不流露一絲情感;喬安娜.法利有一頭金髮,滿臉雀斑,她突出的鼻子和下巴顯然遺傳自他父親,目光聰慧狡黠;雨果.康沃西是個英俊的青年,穿著得體,看起來聰明能幹。
「我明白了。」
「沒有,先生。康沃西先生告訴我這些指示後,便出去了。」
「但如果戴上眼鏡呢?」
「也要求你帶我進房間前先敲一下門嗎?」
霍姆斯清了清嗓子說:
「他有告訴您寄信的方式嗎?」
到了二樓,管家敲敲一扇門。
赫丘勒.白羅也知道這些事,這是他對這位會見者的全部所知。裝在他衣袋裏的那封信,並未使他對此人物了解得更多。
「法利先生,」他小心地說,「是相當古怪的人。」
「他那時在自己的房間還是在康沃西先生的房間?」
她直視著他說:
赫丘勒.白羅無聊地用手指敲了桌面一會兒,接著他說:
「法利先生習慣每天下午在一樓自己的房間裏辦公。他那幾天正忙於公司合併——」
赫丘勒.白羅咕噥道:
「嘿,」他終於開口說,聲音尖厲得有點刺耳,「你就是赫丘勒.白羅,嘿?」
「純粹出於興趣——請問您在那個抽屜裏放了左輪手槍嗎?」
「不全是。我是說,可能法利先生會曲解醫生使用的某些術語,然後按照自己的理解進行轉述。」
白羅探出頭,窗戶沒有窗台或欄杆,附近也沒有管子。即使是一隻貓也無法從這兒跳進來。對面是高高聳立的光禿工廠圍牆,上面也沒有窗戶及任何可攀援物。
「當然可以。史蒂林弗利醫生……」
「你們還不明白?」
老人點點頭:
「為什麼在和法利先生談話時,我感到面前的人像個騙子,像個扮演著什麼角色的演員呢?想想當時的場景:昏暗的房間,罩著綠色燈罩的枱燈被轉了頭,沒有照在椅子上的那個身影;我看到了什麼?那個傳聞中的補丁睡袍,假鷹勾鼻,隆起的白髮,藏在高度近視眼鏡後的一雙眼睛。說法利先生做過這樣奇特的夢,是由什麼來證明的?只有我聽過的那個故事和法利太太的說法;本尼第.法利在書桌抽屜裏放有手槍又有誰能證明呢?還是我聽到的那個故事和法利太太的說法。有兩個人設計了這一場騙局,法利太太和康沃西。康沃西給我寫了那封信,吩咐了管家,接著又謊稱去了電影院。但他馬上又轉了回來,用鑰匙開了門,走進自己的房間,化了裝,扮演起本尼第.法利的角色。
「是的。」史蒂林弗利說。
尼第.法利先生需要聆聽您的建議。如果方便的話請於明(星期四)晚九點三十分按上面地址來訪。
「小姐,你不介意我問您一些問題吧?」
「先生,您約的人來了。」
「他向您提過他做的夢嗎?」白羅問。
「聽到槍聲了嗎?」白羅問。
史蒂林弗利說:
「他研究過催眠術嗎?他對這方面感興趣嗎?」
法利太太搖了搖頭。喬安娜開口說:
「是的,但沒人能從那兒進來。」
本尼第.法利的房間比隔壁秘書的房間要大得多。室內裝飾豪華,擺有高背皮質安樂椅,厚厚的大地毯,還有一張巨大華麗的書桌。
本尼第嚴肅地說:
「我丈夫跟我提過。這讓他很焦慮不安,我……我告訴他這是由於消化不良引起的。您知道,他的飲食習慣與一般人不一樣。然後我建議他找史蒂林弗利醫生來。」
「太遲了,朋友,有人已捷足先登了。她父親的死,為兩個年輕人開啟了幸福之門。」
「我不明白,先生。」
「我不認為。」突然間她似乎失去控制,「那個可怕的夢,太離奇了!他夜復一夜做著那個夢,然後,他就好像——被糾纏至死!」
片刻間門開了,一個必恭必敬的男管家出現在他面前,其身後是燈火輝煌的門廳。
「沒有。這兒交通非常吵雜,而樓梯平台的窗戶通常都會開著。如果有卡車經過和喇叭聲響起,槍聲是絕對聽不到的。」
這一次沒人回答。
「星期四?讓我想想……哦,是的,我們去了劇院,看〈小狗笑了〉。」
女孩搖搖頭。
「但我想親自去看一看——」
「然後我就開槍打死了自己……」
「我向您保證我沒欺騙!」
法利壓低了聲音:
「是的,先生。我像往常一樣,在九點鐘給他端上一杯www•hetubook•com•com開水。」
「請等一下。」他轉向法利太太,「您的丈夫曾被施予催眠術嗎?」
「您秘書寫的那封信?」
「是的。」史蒂林弗利感慨道,「一般人都會這樣想。但赫丘勒不會!你知道嗎,老兄?我還以為你要從心理學的角度大談這場早已預見的自殺。我敢打賭那兩個人也是這麼想的!法利太太真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感謝上帝,聽了你的推斷後,她立刻就崩潰了。如果她沒歇斯底里、張牙舞瓜地撲向你的話,康沃西一定可以狡辯脫身的。我當時及時攔住了她,否則真不知她會在你臉上留下什麼紀念物呢。」他頓了頓又說:「我倒是很喜歡那個女孩,你知道,才貌兼具。我想,如果我追求她,人家會認為我是為了錢吧?」
白羅的眉毛輕輕地揚了揚,感到有些驚訝。因為一流的管家不敲門——然而毫無疑問這是位一流管家!
「別耍什麼花招。」他咆哮道,「我把事實都告訴了你,你卻說什麼也查不出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回去以後,給我寄份這次諮詢的帳單。」
「然後我們再來看看今天下午的這齣戲。康沃西先生等待已久的時機終於到了。樓梯平台上有兩個證人可證明沒人從本尼第.法利的房間出入過。他在他的房間裏,把身體探出窗外,用從隔壁房間偷來的鉗子,把一個東西舉到隔壁法利先生的窗前,本居第.法利被誘引來到窗前,康沃西用準備好的左輪手槍朝他的太陽穴開了一槍。你們還記得嗎,窗戶對面是堵光禿禿的牆,那裏當然不可能有目擊者。康沃西等了約半個多小時後,找了些文件,把鉗子隨身藏好,左輪手槍則夾在文件當中。一切準備好後,就像我們聽到的那樣,他拿著幾份要簽名的文件來到法利先生門前,看到兩位新聞記者還在門外等候,便推門走了進去。他把鉗子重新放回桌上,把槍放在房間裏那個死屍的手裏,擺出握槍的姿勢,然後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大聲叫喊著法利先生『自殺』的消息。
「但那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我快樂得很!我擁有一切,金錢能買到的一切!這真是無稽之談……這樣的說法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他無動於衷的表情下隱藏著失望。他無法確切明白自己失望的原因何在。截至目前為止,本尼第.法利先生完全呈現了性格本色,也就是說,他證實了大眾對他的印象,然而,白羅感到失望。
「非常抱歉!由於剛才對您的問題過於專心,害我做了件蠢事!我遞給您的那封信……不巧我把手伸進右邊的口袋,而不是左邊的——」
法利太太顫抖著說:
致赫丘勒.白羅先生
「不,他什麼也沒對我說。他只讓我給您寫了那封信,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想向您諮詢。我當時想,可能是和非法的生意有關。」
女孩直視著他。
「他第二天早晨沒有向您提起這件事?」
「霍姆斯,星期四晚上,就是我來的那天,你接到的吩咐是什麼?」
白羅略微清了清嗓子說:
「本尼第.法利先生在家嗎?」白羅問。
他望向周圍那一張張空洞的面孔。
法利太太指著白羅。霍姆斯禮貌地問:
「哦,是的。他不戴眼鏡什麼也做不成。」
「康沃西為什麼在他扔了貓之後,沒出去把它撿起來呢?」
管家面無表情地從頭到腳打量了白羅,態度不顯失禮也頗具效率。
白羅小心謹慎地從衣袋裏拿出那封折疊的信函遞給管家,後者掃了一眼便又鞠躬還給白羅。白羅把信放回口袋裏。信的內容簡單。
喬安娜.法利這時準備向門口走去。
「正是如此。」警官一本正經地說,「但只有您澄清了事實之後——」
「我們這兒有個沉悶的警官……他得十分小心謹慎,你知道,因為一個百萬富翁把自己給幹掉了。我想知道你是否有線索可提供。如果有,也許你能過來一趟。」
白羅揮了揮手說:
白羅又轉向法利太太問道:
赫丘勒.白羅搖了搖頭。
史蒂林弗利好奇地看看他,然後走出了房間。不一會兒門開了,喬安娜.法利走了進來。
喬安娜.法利突然打岔說:
「只有一個疑點。」
他默默審視著這充滿浪漫傷感色彩的舊時代標誌一兩分鐘,便上了前門的台階,按了門鈴,同時掃了一眼他的漂亮新手錶,它最近終於取代了他最喜愛的那支舊式大頭錶。沒錯,正好九點三十分。和往常一樣,赫丘勒.白羅準時到達。
白羅說:
「但是,法利小姐,你要知道,口口聲聲說要自殺的人通常不會自殺。這就是為什麼有些自殺事件讓人難以理解。」
「假設有人想殺我……他們能這麼做嗎?他們能讓我夜夜都做這種夢嗎?」
「同樣的夢,夜夜相同。告訴你,我擔心,我擔心……老是做同樣的夢:我坐在隔壁的那間房間,坐在書桌前寫字。房間裏有個鐘,我看了鐘一眼,看到時間——三點二十八分。一直是那個時間,你知道。當我看到這個時刻,白羅先生,我就知道我要動手了,我不想那麼做……我討厭那麼做,但我得……」
白羅的眉毛揚了起來。他把手伸進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的紙遞給老人。老人審視了一番後,點點頭把信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請多指教。」白羅禮貌地鞠了一躬,一隻手放在椅背上。
「請問吧。」
她盯著他。
她點點頭:
老人理了理他睡袍的皺褶便要起身,然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坐回到椅子上。
「不想在電話上洩漏秘密?很好,那再見囉。」
管家正在下面的門廳裏等著他。
「等一下。」富翁叫住他,「那封信——我要索回。」
「他能看報紙上那種小號印刷字嗎?」
「你是說措辭上會有些出入?」
「沒問題,我帶你去隔壁。」
他在外面樓梯平台上停住了腳步。平台很大,迎面而來是一把古老而笨重的橡木高背長椅,旁邊擺有一張狹長的餐桌,桌上散放著幾本雜誌。旁邊還有兩把安樂椅和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插有鮮花的花瓶。這使他感到有點像在牙醫的候診室裏。
「那麼我認為您的理論絕不可能。」
本尼第.法利一把抓了過來吼道:
「謝謝你,霍姆斯,這就夠了。」
「你是白羅老兄吧?我是史蒂林弗利。」
「令尊沒有陪你們一塊去嗎?」
親愛的先生:
「您打死自己之後發生了什麼?」
本尼第.法利的聲音又變得尖厲且充滿憤慨。
「不,謝謝!今晚夜色不錯,我還是慢慢走回去吧。」
史蒂林弗利說:
己尼特警官立刻反問:
霍姆斯欠了和*圖*書欠身便離開了房間。白羅轉向百萬富翁的遺孀。
「您回來後看見法利先生了嗎?」
「您知道您丈夫有自殺傾向嗎?」
管家的臉閃過一絲不悅。
「是的。」
「是的。」
「沒人,沒懷疑什麼人。」
「這很難說。他轉述的並不一定是醫生的診斷,而只是外行人自己的理解。」
約翰.史蒂林弗利和赫丘勒.白羅在北方家園旁的街道上走著。他們的右邊是高高聳立的工廠圍牆,左邊上面是本尼第.法利和雨果.康沃西的房間。白羅停住腳步,撿起一個小東西——一個黑色的填充玩具貓。
當他把手放在門的環形把手上時,猛然醒悟過來。他,赫丘勒.白羅,犯了個錯誤!他又一次轉身走了回去。
「那個夢當然很奇特。」白羅若有所思地頓了頓,「我想看看這齣戲的場景——書桌,鐘,左輪手槍。」
或許這是和這個古怪的百萬富翁接觸的第一個訊號。
「什麼事,先生?」
「很糟糕,除非戴上眼鏡。」
「您這樣做了?」
「您的姓名,先生?」
「不,」他自言自語說,「我一點兒也不明白,沒有道理。很遺憾,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赫丘勒.白羅完完全全給弄糊塗了。」
百萬富翁頓了頓,過了一會兒又開了口,起先是低語,而後聲調越來越高。
「當然可以,白羅先生。」
「一種證明。」康沃西提醒道。
「沒有。」
白羅打斷了他。
「是的。」
「他也是個年輕人。他的理論很荒謬!他斷定我本人厭倦了生活,說我無法忍受我的生活,並處心積慮的想結束它!但如果承認這一事實,就等於承認我是個生活的失敗者。我清醒時拒絕面對現實,但在睡夢中卻除掉了所有的顧慮,我動手做了我想做的事,我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巴尼特警官用探詢的目光看看法利太太、史蒂林弗利醫生,然後便充當了發言人。
「左輪手槍上有指紋嗎?」
巴尼特警官微微笑了笑。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窗戶是這樣開著的?」
「那當然,」法利厲聲說,「我還沒開始告訴你呢。」
「白羅先生,你對夢有研究嗎?」
「父親絕不會自殺的。他對自己的健康謹慎得很。」
「我馬上過去。」
「請您上樓到康沃西先生的房間好嗎?」
她若有所思地說:
他看了看每個人。
「八點五十,先生。」
「這個嘛,法利先生,我建議您讀一讀拿破崙寫的《夢》這本書,或者向住在哈利大街的應用心理學醫師諮詢一下。」
「你真好,老兄。這事有些棘手吧,嗯?」
「你怎麼會這麼想?」
「令尊的財產留給了您?」
「那麼您要做的是什麼事呢?」
「法利太太和法利小姐當時在哪兒?」
「如何?」
「他的交際圈並不廣泛?」
「是的,」白羅說,「這問題很難。有某種原因——某種緊急的原因,使法利先生在他秘書的房間裏接待了我,並且拒絕帶我去他自己的房間。那個房間裏有某樣他不能讓我看到的東西。
「知道什麼?」
「催眠術,您是說?」
「什麼問題?什麼問題?儘管說吧。」
「是的。」白羅說,「那個夢很重要。」
「是的。」白羅說。
白羅走進房間,房間面積很大,佈置得卻很簡樸,有點像普通工作人員的房間。屋內有檔案櫃,參考書,幾把安樂椅,一張醒目的特大號書桌,上面擺放著一疊整齊附著標籤的文件。房間的角落昏暗,屋內只開了一盞放在安樂椅旁一張小桌上的綠罩枱燈,雪亮的燈頭撐向門口,這樣進來的人會被照得格外清晰。白羅眨了眨眼睛,意識到燈泡至少有一百五十瓦。安樂椅上坐著一個穿著補丁睡袍、瘦削的人,他正是本尼第.法利本人。他的頭以獨特的方式向前傾著,他的鷹勾鼻投影看似鳥喙;一縷白髮像白鸚鵡的羽冠前額竄起。他不信任地審視著他的客人,眼睛在厚厚的鏡片下閃閃發光。
他慢慢點了點頭說:
「我想,」他說,「那堵牆很重要。」
「我找專家,絕對不計代價。白羅先生,你會注意到我沒有讓你開價,我也不會這樣做!事後給我寄張帳單,我一毛也不會少給。農場那些該死的笨蛋以為市價才二十七便士的雞蛋可收我二十九便士——一群騙子!我可不會受騙。不過遇到頂尖人物時,情況就不同了,他們有那個價值。我本人就是頂尖人物,所以知道。」
「我父親,」她說,「性格怪僻,和他有密切關係的人沒有一個喜歡他。」
「是的。」
「你認為這可不可能?」法利問。
「是的。他留給我繼母露易絲二十五萬鎊的免稅存款,還有一些土地,但剩餘的都留給我。」她突然笑了笑,「因此您看,白羅先生,我沒有理由不希望我父親死掉!」
「赫丘勒.白羅。」
「上週四您和她在哪兒?我是說星期四的晚上。」
「我怎麼知道你是赫丘勒.白羅,嘿?」他粗聲粗氣地質問,「告訴我,嘿?」
「啊,這就令人不解了!關於我的到來,你還得到其他的吩咐嗎?」
「不尋常的謹慎,您不這樣認為嗎?」
他又毫無表情地問:
醫生領白羅到了樓上。
「我會告訴你。首先我向一個醫生——其實是三個醫生,諮詢了這個奇怪的夢。」
「那麼法利先生的死因呢?」
電話裏一陣沉默,之後白羅說:「哦……」
本尼第.法利咕噥道:
「說下去。」白羅說。
她搖了搖頭說:
「他並沒向我諮詢。根據白羅的陳述,我想他是去了哈利大街。」
「那之後你看到法利先生了嗎?」
他頓了頓,看看周圍一張張茫然的面孔。
「因此他告訴我的,並不一定就是譬生的確切診斷?」
康沃西聳了聳肩。
「您懷疑誰想殺你呢?」
白羅走到桌前,無聊地——或看似無聊地拿起桌上的一把鉗子。他壓了把手,張大鉗子試了試,很好用。他小心用它夾起椅邊幾尺遠一根燃過的火柴棒,扔到廢紙簍裏。
「我的作用在哪裡,先生?」
白羅聳了聳肩。
「話又說回來,她有除掉父親的動機,他相當專橫。」
「是的,的確是這樣。我並沒有胡說八道。為什麼和我談話的法利先生分不清兩封信截然不同?因為,朋友們,他視力正常卻戴了副高度近視的眼鏡。一個視力正常的人戴上一副高度近視眼鏡,會像盲人一樣什麼也看不清。不是這樣嗎,醫生?」
「我現在再談談第二個疑點。」他接著說,「聽完他的敘述之後,我要求法利先生帶我去看看他夢中那張書桌和左輪手槍。他似乎準備起身帶我去,可是又突然拒絕了這一要求。他為什麼拒絕呢?」
她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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