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說我相信這地方沒問題。
「那伯恩茅斯怎麼樣？可不可以？」
「很自然，我親愛的先生，你的那段不愉快的往事已成為過去，毫無疑問，你又找到了一個完全適合你的人。她可與你共享文學品味和生活，是真正的心靈伴侶。」
我們就這麼談下去，我結結巴巴地說出了我的故事。
布雷德先生責怪地看著我。
「那就很方便了。那位堂姐毫無疑問會讓你住一兩天吧。」
「好的，好的。」他說，「我們來商量商量。你想用一件事來打賭，對不對？」
我接受了這個價錢離開。
「我相信你不會，伊斯特先生。至於細節方面，伊斯特先生——你說是在倫敦，確切的地址呢？」
「你覺得她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我當然記得。
他停了停，用一種近乎慈父般的口氣說：
「可是現在你想這麼做？呃，對不對？」
「真是太通情達理了！我可以向你保證，那種事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無論你或我，都不會透露半點——嗯，用法律術語來說，對『我們雙方不利』的事。言歸正傳，我們開門見山。有件事煩擾著你，你發覺我同情你，覺得可以與我聊聊。我是個經驗豐富的人，也許可以給你提點建議。常言道，煩惱分擔之後，就只剩下了一半。我們就開始談吧！」
「很高興再見到你，」他伸出肥胖的手說，「看來你已考慮好你的小麻煩了，是不是？嗨，我說過，不用急，慢慢來。」
「一個堂姐。」
我說：
「為什麼？到底——」
「我知道你會問，我知道。別問我為什麼，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點也不知道。格雷小姐喜歡保守她的秘密。」
「事實上，是你想完全將她忘掉。」
我故意語焉不詳。不知他是不是會聯想到，赫米亞和我已發展到等不下去的程度了，或者我「妻子」威脅說要找赫米亞的麻煩，或者他以為有另外的男人在追求赫米亞。我不在乎他怎麼想，我只要裝出迫不及待的樣子。
「你說你對住在白馬的人很感興趣，想參加一次降神會。再簡單不過了。格雷小姐和她的靈媒們經常舉行降神會。你懂降神會是怎麼回事，雖然你明白全是胡鬧，但還是覺得想開眼界。就這樣，伊斯特先生。你看，再簡單不過了。」
臨行前，金潔鼓勵我說。我自己也努力這樣去做。
「我不認為，」布雷德先生露出一口假牙說，「會扯上法律。」他冷笑著說，「打賭就是打賭，要是有人賴帳——」
我不明白他指的什麼，這種感覺也從臉上表露了出來。
「往往是那樣，我想。或者他們自己開車到伯恩茅斯，這類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為什麼不能？」
布雷德先生微笑著歡迎我。
「你趁她不注意時，拿走她日常穿戴的一件衣物，然後去馬奇迪平村。」他思索了一會兒又說，「讓我看看。記得你上次提到你有朋友還是親戚住在那附近？」
「你知道，」我焦急地說，「雖然她不像——呃，不完全像我想像的那樣，但她真是一個很甜美的女孩。我從未想到她會變成那個樣子……我的意思是，沒想到她的行為會是這樣。https://m.hetubook.com.com」
我說：
「我不該提這個，」他平和地說，「真的，我不該提這個——我們不喜歡賴帳的人。」
他搖著頭笑著說：
「這在法律上有效嗎？」我問他。
我說我不想出國，只想留在英國。
「我建議，伊斯特先生，你先拜訪一下尊夫人，安撫一下，讓她認為你願意妥協。我建議你出國幾個星期，等你回來時……」
「哼，你也未必知道，伊斯特先生。你說她一直住在國外？」
「事情是這樣的——」我說著便突然停頓。
「呃，賭不賭由你……不過我們不妨下個賭注：一千五賭一，那女士在耶誕節前就會死去，怎麼樣？」
我覺得是拍板定案的時候了，便應了價，還說我無法一下子湊足這一大筆錢。布雷德手段高明，他不知從什麼途徑得知我在緊急的時候可以湊到多少錢。他知道赫米亞很有錢。從他稍後不露聲色地暗示我結婚後會很有錢、不會在乎這點賭金，便可證明此點。而且他知道，我越急，對他便越有利，他當然不肯降價。
我立下一份借據，上面有太多我不太理解的法律術語，我非常懷疑它有沒有法律效力。
他自認是心理學家，這個小眼睛的小律師。
「然後呢？」
「你千萬要相信我，伊斯特先生，我老實地跟你說，我一點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而且更重要的，我也不想知道。就這樣吧，用不著多說了。」
「我只能告訴你這些。事實上，我也只知道這些。其他的全部由賽澤．格雷小姐負責。別忘了拿手套、手帕之類的東西。然後，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建議你最好出國做短暫的旅遊。義大利的里維拉這個時候非常迷人。只需一兩個星期。」
「我發現你有點緊張，」他說，「很謹慎。謹慎點好。絕對不能說出你母親不能忍受的話！那麼，也許你認為我的辦公室裝有竊聽器？」
我想讓布雷德接下去。他順了我的意。
「會發生什麼事？她要幹什麼？」
「很好，那麼，你絕對不能去倫敦，不能去，我慎重提醒你，不能去倫敦。」
「這——」我表現得很不情願。
「手段卑……鄙我明白了。看來沒什麼法子了，除非……可是她還很年輕——」
「去那裏的人都是怎麼安排的？住當地的酒館？」
「我辦不到，事情——呃，真的有些緊急……」
「根本不可能離婚。她——我的妻子——聽都不想聽！」
「她從來沒寫過信給我，也沒有和我聯絡過。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他說話殷勤得像旅行社的服務員。
我有點難為情地承認，是的，最近我正在考慮結婚……
「那賭注就得改一下，」他說，「我們用一千八百比一，賭你妻子活不到一個月。怎樣？」
「快一點！再快一點。我不能等了。有些事情——」
「一個神奇的女人。十分神奇的女人。天賦異稟。她會向你要你太太用過的東西，一隻手套、一條手帕之類的——」
「乖乖，乖乖，我可以問一下，她對你的態度如何嗎？」
這一次，我明白我的表現又對了。布雷德沒有堅持要我說。他說：
我解釋道，我的「妻子」又回到我身邊來了。
「嗯，我堂姐會怎麼想呢？」
到hｔtｐs://m•ｈetｕｂｏok•com•ｃoｍ這時我才察覺，他知道赫米亞的事。事情很簡單，只要稍微調查一下便知道，我只有一個較親密的女朋友。布雷德自從收到我要求面談的信後，一定對我和赫米亞做過全面調查，有了大概的了解。
「她到底對你怎樣了？」
布雷德先生非常機靈，他不時提示一下，使我能順利說完年輕時那段與多琳的戀情，以及我們悄悄結婚的事。
「一廂情願，一廂情願。她為什麼會死呢？」
「可以，伯恩茅斯很合適。住在酒館裏，交幾個朋友，多跟他們在一起。我們希望——你的生活沒什麼可懷疑的地方。如果你住膩了伯恩茅斯，也可以到托基去。」
（馬克．伊斯特的敘述）
我又一次握了他的肥手，告辭了。
「呃……嗯，然後呢？」
我搖搖頭。
「也許在西部。你知道的，那些地方容易染上某種疾病——潛伏期有好幾年！等回來後才突然發病，我就知道兩三個這樣的病例。這回或許也碰上了。如果這樣可以使你高興一些，」他停了一停說，「我願意在這上面小賭一回。」
「我覺得這好像太不尋常了——不過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實際上，我一直以為她死了。」
「我不會賴帳。」我說。
「她還會活很多年。」
「離婚怎樣？」他問，「那不是很自然的解決方式嗎？」
「這是經常發生的事，」他搖著頭說，「經常發生。可以理解！有理想的年輕人，和漂亮的女孩。戀情一觸即發，立即結為夫婦。後來怎樣？」
「是啊，」我感激地說，「你明白，並不是我硬要與別人結婚。」www.hetubook.com.com
「她——呃，她想回到我身邊，她——簡直不可理諭。她明明知道我有了女朋友，而且，而且——」
布雷德上下打量著我。他注意到我的緊張神態、我故意避開他的目光，以及伸手很笨拙地放下帽子的樣子。
「她是這樣告訴我的。我不知她一直住在哪兒。」
我看著他。
「俗稱麥克風，」他解釋說，「錄音機之類的。我向你擔保，這裏絕對沒有那種東西，我們的談話絕不會被錄下來。如果你不相信，」他的坦率很有鼓動性。「為什麼要相信呢？你可以約個你覺得合適的地方，酒館、車站的候車室等等，我們可以在那些地方討論。」
「她還會活很多年的。」我沮喪地說。
「來，告訴老爹吧。」討厭的布雷德說。
第二次拜訪布雷德時，我沒有感到一絲緊張，事實上，我還樂在其中。
我讓他以為我們最後發生了一些爭執。如果布雷德因此以為我年輕的妻子與人私奔，或者我們之間有第三者介入——那就太好了。
布雷德看著我，晃著頭。
我故意把細節說得含糊些。我扮演的那個男人不會多談細節的。我只要表現出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個明白自己當年是個蠢蛋的傻青年。
「我必須了解所有細節。接下來要做的事，便是要安排你與格雷小姐見面，你還記得格雷小姐？」
「我們保證客戶百分之百——安全，」他說，「如果他們聽命行事的話。」
「融入角色之中。」
「你必須知道？」
我繼續告訴他後來的事情。
可是我堅決拒絕說出再婚的對象和那女孩的任何細節，我不願她扯進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他關於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