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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實在很可愛，」瑪波小姐歎了口氣說，「我一直記得她早年拍的影片。〈飛逝的鳥〉是跟那個英俊的喬爾．羅伯茲合演的；還有〈蘇格蘭女王瑪麗〉；還有我非常喜歡的〈穿過麥田〉，當然那片子很感傷。噢，天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這我無可置評，」瑪波小姐懷著處女的矜持咳了一聲說，「因為我沒結過婚。但是你知道，這似乎是個遺憾。」

「我咳嗽時就是那樣做，」瑪波小姐精神十足地說，「而且那樣很舒服。」

「不耍大牌又舉止自然，你要學著如何去做，然後還得一直保持著。想想就可怕，永遠不能厭棄某樣東西，也不能說：『噢，看在上帝的份上，別煩我了。』我敢說為了徹底地自我調適，你不得不常去縱酒狂歡一番。」

她突然笑了起來。

「但是拆了重來本來就是你的專長，不是嗎？」他站起身來。「我得走了。我給你開的藥方是——一樁刺|激的謀殺案。」

把玻璃酒瓶和酒杯放在瑪波小姐身旁的桌上後，奈特小姐便離開了房間。

「當然不是。我是坐英奇來的。」

「那不適合我。」班崔太太說，「你愛上一個男人，和他結了婚，習慣了他的生活方式並且舒適地安頓下來之後，再離開他，拋開這一切，從頭開始！在我看來，這是瘋了。」

「那可封不了人們的嘴。」班崔太太指出。

荷大克醫生是她相交甚久的老朋友，他現在差不多退休了，但仍替幾個老病人看診。

「可愛的雷蒙，」瑪波小姐慈愛地說，「他心腸總是那麼好。你知道，是他付給奈特小姐薪水的。」

「你為什麼認為我總是在想著謀殺案？」

「天哪，」奈特小姐尖叫道，「可是在這個安靜的小地方不可能發生謀殺案的。」

「我只是有點瘀血，受了點驚嚇而已，史丹福醫生這麼說的。我可以好好地等到你回來。」

「下個星期，我聽說。」瑪波小姐說。

「她有過五個丈夫，是嗎？」瑪波小姐問。

瑪波小姐搖搖頭。

「亞瑟在九泉之下不會安寧的。你知道他是多麼憎恨音樂。他是個音癡，可憐的人。要是有某個好心的朋友帶我們去聽歌劇的話，你看看他的臉色喲！他可能會回來糾纏他們。」她頓了一頓，突然又說，「有沒有人暗示過戈辛頓莊可能會鬧鬼？」

「你在新社區裏做什麼？」班崔太太好奇地問。

「你可能累壞了，」瑪波小姐說，「我可不累。」

「有那麼多的和-圖-書丈夫，」瑪波小姐說，「那一定很累。」

老醫生搓著雙手走進了房間，這天早上有些冷。

瑪波小姐會意地點點頭，並從她這位朋友手裏接過一杯茶。

但是，謀殺案後來發生了——不是在新社區。

「我想她們其實也很無奈，」班崔太太含糊地說，「過的是那種生活。那麼公開，你知道。我見過她，」她加了一句，「我是說瑪力娜．葛雷，那時我在加州。」

這個多少有點讓人難以理解的說法，班崔太太卻完全理解。很多年以前，英奇先生擁有兩輛出租馬車，用來接送火車站的乘客，當地的女士們也乘著去「工作」地點，去參加茶會，以及偶爾和她們的女兒去參加一些愚蠢的娛樂活動，例如跳舞。紅光滿面、笑臉迎人的英奇在七十多歲時，趁著時機成熟，就把位子讓給了他的兒子，大家叫他「小英奇」（他當時四十五歲）。但由於考慮到兒子太年輕而不甚可靠，老英奇還繼續替那些老女士們趕馬車。為了跟上時代潮流，小英奇把馬車換成了汽車。因為他不怎麼精通機械，一位叫巴德韋的先生後來順勢從他手裏接管了生意，但仍然保留了「英奇」這個名稱。巴德韋先生後來又把它賣給了羅伯茲先生，但是在電話簿上，公司正式名稱仍然是「英奇計程車行」。村裏的老太太仍繼續把搭計程車叫作「坐英奇」，就好像她們是約拿，而英奇是一頭鯨。

「荷大克醫生來過了，」奈特小姐口氣不好地說，「我告訴他你去班崔太太那兒喝茶了。他說他明天早上再來。」

「也許在新社區？」奈特小姐沉思道，「那些看起來像不良少年的孩子都帶著刀。」

「那麼你覺得他們如何？」

「事情總有相反的一面。」

「沒人這麼說過。」瑪波小姐停了一下，接著說道，「一般人都不是傻瓜，你知道，尤其是鄉下人。」

荷大克看著她，陷入沉思。接著他眨了眨眼睛。

「她人怎麼樣？」瑪波小姐興致勃勃地問道。

「別狡辯，珍。你為什麼不勇敢地站出來宣稱自己是個犯罪學家，而且有過實務經驗呢？」

「噢，新社區。」她的思維又像往常那樣暫停了。

「因為我根本不是這種人。」瑪波小姐精神抖擻地說，www.hetubook.com.com「只是我對人性有某種程度的了解，在一個小村子裏住一輩子，這是再自然不過了。」

「最近她演過什麼嗎？現在我已經不常去看電影了。」

瑪波小姐搖了搖頭。

「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我真不知道這是令人失望還是讓人感到安慰。」

「你不是一路走過來的吧？」

「我的立場和她不同。」

提到奈特小姐，引起了她一連串的想法，於是她站起來說：

「回到這兒真高興，」班崔太太說，「儘管我玩得很開心。」

「事實上完全翻修了。」瑪波小姐說，「其實把它拆掉再重蓋一棟新的，還比較簡單，可能還更便宜。」

「很有魅力，」班崔太太回答說，「非常自然，不會耍大牌，」她想了想，又說，「但是其實也是種制式反應。」

「你的意思是，謀殺？」

「我想，我們都累壞了。」她用譴責的口吻說。

「我想，建了好幾間浴室吧？」

「放在這兒就好。」荷大克醫生說著，把手套漫不經心地扔在桌上，「今天早晨挺冷的。」

第二天清早，奈特小姐在玄關迎候荷大克醫生，並激動地跟他耳語一番。

瑪波小姐心想，她快五十了吧。

「要不要來一小杯雪利酒啊？」瑪波小姐建議道。

「這麼說真令人吃驚！」

「嗯，當然囉，」班崔太太說，「她買下戈辛頓莊後我就開始對她感興趣。她兩年前跟現在這個丈夫結了婚，人們說她現在身體又不錯了。他是個電影製片，噢，還是導演？我總是搞不清楚。在他們都還年輕時，他就愛上了她，但那時他沒有很多錢。可是現在，我相信，他已經很有名了。他叫什麼來著？傑森，傑森什麼，傑森．胡德，不對，拉帝，對了。他們買下戈辛頓莊是因為它到——那個地方很方便，」她猶豫了一下，碰個運氣，「是歐斯翠嗎？」

「當然了，我聽到一些謠言。」瑪波小姐說。

「我想只是一些小角色，」班崔太太說，「很久以前她就不是明星了——在一次嚴重的精神崩潰之後。離了幾次婚的她，在一次離婚後發病。」

「如果我給你開了水握、黑色藥水，而且用樟腦油塗抹你的胸口，那你可別抱怨！」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珍，你一向如此堅持，我不能說你不對。」

「是啊，」班崔太太說，「你想她現在應該幾歲啊？四十五？五十歲？」

「跟我比起來，你還相當年輕，」瑪波小姐說，「而且我並不是真的介意變老，變老沒關係，因為這還是次要的侮辱和-圖-書。」

「故意摔一跤給她看看？我明白了。嗯，珍，你不該這麼做。這不是你的年紀能做的事。」

「至少有五個。第一個不值一提，然後是一個外國王子還是伯爵什麼的，接著又是一個影星，羅伯．楚斯克，是吧？那一次被宣傳成世紀戀情，但兩人的婚姻只維持了四年。再來是伊西多．賴特，一個劇作家。那次她相當認真，盡量保持低調，並且有了孩子，顯然她一直想要孩子，她甚至收養過幾個流浪兒童，不管怎麼說，這次是她自己生的。這事被大大吹捧了一番。報上登了大標題『母愛』。後來呢，我想，那孩子是個低能兒，或是神經不太正常什麼的，就在那以後，她的精神崩潰了，開始吃藥，並放棄了很多角色。」

「是失望，我想。」

「我只是想看看它。看看那兒的人是什麼樣。」

「不是嗎？無論什麼疑難雜症，你總是能迎刃而解。我一直對這點驚奇不已。好一個福爾摩斯。現在我想他是過時了，但人們永遠忘不了他。」

「你過來舒舒服服坐在火爐旁。」奈特小姐跟往常一樣沒有在意瑪波小姐的話，（「不需要太注意老人家說的話。我只要遷就她們就夠了。」）「要不要喝一杯美味的阿華田啊？還是換喝好立克？」

「瑪力娜．葛雷曾經很親切又委婉地問我，會不會因為自己原來的家被陌生人佔用而感到難過。我向她保證我不會難受。我想她不大相信我說的話。可是珍，你知道，畢竟戈辛頓莊不算是我們的家。我們不是從孩提時代就在那兒長大的，這才是重點。它只是一棟附帶打獵和釣魚空間的房子，是在亞瑟退休後買的。我想起來了，我們是考慮到它住起來很舒服而且容易管理才買的！我們怎麼會那麼想，我簡直想不透！那麼多的樓梯和走廊，卻只有四個佣人！四個而已，那個年代喲，哈哈！」她突然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摔跤的？那個叫奈特的女人不該讓你獨自出門。」

「我聽說你養成了喝酒的習慣，哎呀，喝酒可要有伴呀。」

「那不是可憐的奈特小姐的錯。我讓她去買很多東西，然後我就……」

「米薇太太？」瑪波小姐一臉茫然的樣子。

「謀殺案可能發生在任何地方，」瑪波小姐說，「真的。」

「她每天都來。她住在新社區。」

她幫瑪波小姐取下披肩。

「可能你真能看出什麼，」班崔太太若有所思地說，「儘管很多人不這麼認為。以前你侄子雷蒙總是說這地方根本是一潭死水。」

「不。我想這讓人感到安慰www.hetubook.com.com。它讓你，呃，認出某些類型的人，這樣，假如發生什麼事情時，你就能清楚地了解那是為什麼或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那是個新成立不久的電影公司，叫黑林福斯，我總覺得聽起來芬蘭味道很濃。大約離貝辛市場有六英里遠。我想她是來拍一部關於奧地利皇后伊莉莎白的影片的。」

「它沒鬧鬼。」她肯定地說。

「他建議我去研究謀殺案。」

「你看，我們這下心情好多了。醫生有沒有推薦某種補藥？」

「我們明天早上一定得問問他。」瑪波小姐說。

「一部很棒的偵探小說？」

「六間新的，我聽說。還有一個種滿棕櫚樹的庭院，一座游泳池，還有我想就是他們稱為觀景窗的東西。他們還把你丈夫的書房和圖書室打通，合併成一間當音樂室。」

「不完全是，」班崔太太說，「事實上我是從美髮師那兒的雜誌上看來的。大部份的影星我連聽也沒聽過，但我說過，就因為瑪力娜．葛雷和她丈夫買了戈辛頓莊，我才對她產生興趣的。那些雜誌可真會寫啊！我認為最多只有一半是真的，可能連四分之一都不到。我不相信瑪力娜．葛雷是個花癡，我不認為她酗酒，可能她根本也沒吃藥，而且她或許只是離開去好好休息一下，根本沒有精神崩潰！但是她要來這兒住，這倒是真的。」

最近幾年，她一整年經常都在外面旅行，去世界各地看望她的兒女和孫子們。也不時回來享受一下她在家中獨處的快樂。戈辛頓莊已經轉手一兩次了。它先被當作旅館來經營，失敗了；又被四個人買下，硬生生地把它分成四個公寓，後來這些人鬧翻了；最後，衛生局為了某種不明目的買下了它，後來又因為同樣的原因不想要了。衛生局將房子轉售出去，這兩個好朋友正在談論的就是這次買賣。

「那麼快？我知道為了在二十三號舉行一個贊助聖約翰流動野戰醫院的派對，她出借了戈辛頓莊。我想他們一定大大翻修了房子？」

「在聖瑪莉米德不可能保守任何秘密。你常這麼跟我說。這件事是米薇太太告訴我的。」

「看來你知道她很多事。」瑪波小姐說。

「我們都不想變老，事情就是這樣，」荷大克低聲說，「我討厭變老。」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瑪波小姐道了謝，說她想要一小杯雪利酒。奈特小姐滿臉的不高興。

「年輕的醫生都一樣，」瑪波小姐說，「他們量量你的血壓，然後不管你得的是什麼病，就給你一些大量生產的新藥片。粉紅的、黃的、棕的。現和圖書在的藥跟超級市場裏賣的東西一樣，都是包裝起來的。」

「哎，聽著，親愛的。我不可能永遠照顧你們。而且我跟你說，史丹福的醫術比我高明，他是一流的醫生。」

「這很自然呀，」班崔太太說，「甚至有人說查理．卓別林和他的孩子要住到這兒來。那一定很好玩；只可惜都不是真的。不對，是瑪力娜．葛雷要住進來。」

醫生走後，奈特小姐匆匆走進房來。

「什麼制式反應？」

「不是，」瑪波小姐說，「要真的謀殺案。」

班崔太太咧嘴笑了。

「完全無法獨處！一個人出去幾分鐘都很難。甚至連打毛衣都不行了，以前那是最愜意的事，而我也是個編織高手。現在我老是掉針，而且經常連掉了都不知道。」

「我聽說你摔了一跤。」一杯酒下肚，他說，「你知道，在你這樣的年紀摔跤可不行呀，我警告你。還有，我聽說你不想去請史丹福來看。」史丹福是荷大克的合夥人。「反正啊，你的那位奈特小姐去請了他來，她做得很正確。」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這件事醫生會怎麼說喔。」她拿酒杯過來時說道。

「我想不是，」她說，「歐斯翠在倫敦北部。」

「要是你打不了毛衣，把它拆了改一下怎麼樣？潘妮洛就是這麼做的。」

「我想我該回去了。」

班崔太太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對於影星們的私生活，你知道得可真多啊。」瑪波小姐說，「這些你都是在加州聽來的嗎？」

幾年前，她丈夫班崔上校去世後，班崔太太賣掉了戈辛頓莊和連帶很可觀的一大片土地，只為自己留了一間原來是東邊門房住的房子。那是一座小巧可愛、有門廊的屋子，但是處處不便，以前連園丁都不願意住。班崔太太為它添置了現代生活的必需設施：一個設備齊全的最新式廚房，一個從主管道接過來的供水系統，電源，以及一間浴室。這花了她一大筆錢，但如果住在戈辛頓莊，錢會花得更多。她還保留了私人空間：一個綠樹環繞的美麗花園，四分之三英畝大。因此呢，她解釋說：「無論他們怎麼處置戈辛頓莊，我都看不見，也用不著擔心。」

瑪波小姐一臉震驚。

「我們的醫生來看我們了。」奈特小姐愉快地說，「我幫您放手套好嗎，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