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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請告訴他跟著我走，我的任何命令他都要遵從。」

他走進浴室，出來時手上端著一只玻璃杯。

「明白了，先生。」

「傑克遜，你聽清楚了。你現在跟著瑪波小姐走；你跟著她走，不管她叫你做什麼你都照做。你要服從她所有的命令。明白了嗎？」

瑪波小姐深吸一口氣。

「你剛才不是說謀殺已經發生了？」

「說的容易，」拉菲爾先生說。「你說『我們』？你以為我能做什麼？沒人幫忙，我連走路都有困難，你和我又怎能阻止一場謀殺呢？你都快一百歲了，而我這把老骨頭也散得差不多了。」

「那起謀殺殺錯了人。現在，隨時都可能發生另一樁謀殺。沒時間耽擱了，我們必須阻止它發生。我們立刻就走。」

「好運，啊？」拉菲爾先生說。「淹死在小溪裏？是她自己投河自盡，還是別人下的手？」

「我是想到傑克遜，」瑪波小姐說。「你說什麼，傑克遜都會聽，對不對？」

「你是說——你知道嗎，我還以為那是你呢。我剛剛才發現那是好運。」

她扯開喉嚨，開始喊叫。

「我說錯了，全錯了。我簡直笨得難以置信。帕格夫少校表面上是在瞪視著我的右後方，但他不可能看見任何東西，因為他用的是左眼，而他的左眼是個玻璃眼珠。」

「不行，」瑪波小姐說。

只見他閃電一般衝進屋中，一手去奪提姆端在莫莉嘴邊的水杯，另一隻臂膀架住提姆，手腕一轉，杯子就到了他手中。提姆發瘋似地撲向他，可是傑克遜把他架得牢牢的。

提姆猛力掙扎。

「感謝上帝。你去和圖書哪裏了，莫莉？我一直到處找你。」

「什麼這麼簡單？你在說什麼？」

拉菲爾先生轉頭看著她。

接著，一陣疑神疑鬼的迅速四顧後，她將手伸入床墊下，拿出她的藏書。她彎下腰，翻到她要找的那一頁。

不管外頭如何驚天動地，拉菲爾先生竟絲毫也沒聽見。

「好運不會這麼做，絕對不會。不過我沒殺她，我發誓我沒殺她。」

「明白了嗎？」

「我恨這個地方。這裏本該是遍地陽光才對。表面上這裏是陽光閃耀，其實不然，這裏有陰影，一個巨大的黑色陰影，而我就陷在陰影當中，無法自拔——」

「當時你左側有人嗎？」

「拉菲爾先生，你相不相信我？我們必須阻止一起謀殺。」

窗外有人說話了。

莫莉從海邊小徑走過來。她的眼睛直直盯著前方，不時低聲抽噎幾聲。

「把這個喝下去，它會讓你鎮靜下來。」

「你睡著的時候發生了好多事，」瑪波小姐說。「我們發現了一具屍體。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那是莫莉．坎東，結果不是，是好運．戴孫，她淹死在小溪裏。」

「傑克遜，」瑪波小姐清清楚楚的聲音傳來。「你進屋裏去，把杯子搶過來，緊緊握好。小心點，他很結實，而且很可能會狗急跳牆。」

「你還問出了什麼事？」提姆晦哮道。「你的人瘋了，發狂了，就是這回事。你叫他鬆開我。」

提姆．坎東終於失控了。

「你當然喝得下去，親愛的。坐下。來，坐這床上，」他用手摟住她，將杯子舉到她嘴邊。「來吧，喝下去。」

拉菲爾先生在依wwｗ.ｈｅｔubook•ｃｏm•com瑟．華特絲的攙扶下，從落地窗走了進來。

「抱住他，傑克遜，」瑪波小姐說。

「不是，」瑪波小姐邊搖頭邊說。「朝我右後方他什麼也沒看見。」

「你沒有——你確定嗎？沒有，你當然沒有殺她！」他的音量有如叫喊。「你可別這麼想，莫莉。好運是自己淹死的。她當然是自己淹死的。希林頓對她早已厭倦，所以她去投水自盡。」

「親愛的，當然你沒殺她，」他伸出雙臂想摟住她，可是她掙脫開來。

「啊，什麼……搞什麼鬼？」

「放開他，放開他。這不是真的，全是謊言。提姆，親愛的提姆，這不是真的。你絕不會殺人的，我知道你不可能殺人，我知道你不會殺人。都要怪你娶的這個女人，她一直在編造關於你的謊話。這不是真的，沒有一句話是真的。我相信你，我愛你，我信任你。別人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信，我……」

「希望如此——如果有你協助的話。」

「說吧，復仇女神，」他說。「我們也該聽聽真相了。」

「是我，」瑪波小姐頭一回沒講究文法。「不過或許我該換個更強烈的稱謂——如果我沒弄錯，希臘人有個字眼，叫做復仇女神。」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這個賤貨，」他說。「你閉嘴行不行？你想把我送上絞刑台嗎？我告訴你，閉嘴，閉上你的臭嘴。」

「可憐的傻瓜，」拉菲爾先生輕聲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對吧？」

「有，」瑪波小姐說。「提姆．坎東和他太太坐在不遠處，就坐在一大叢芙蓉花後的一張桌邊。夫妻倆ｍ•ｈｅtｕｂｏoｋ•cｏm.ｃｏm正在那裏記帳。所以，少校一抬頭，看似以玻璃左眼越過我肩頭望去，其實他是以另一隻眼看到一個男人在芙蓉花叢後面，那張臉和照片裏的一模一樣，只是老了許多，而且正好也在芙蓉花叢旁。提姆．坎東聽見了少校說的故事，心知少校已經認出他來，他當然非除掉他不可。到後來，他又不得不除掉維多利亞，因為她看見他把一瓶藥放進少校房裏。她起初沒有多想，因為提姆．坎東進出客人房間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他很可能是去歸還客人遺漏在餐桌上的東西。可是她後來想了想，就跑去問他，如此一來，他只得殺了她。不過這一回才是真正的謀殺，是他始終盤算著的謀殺。你知道，他是個殺妻狂。」

「在你的右後方——」拉菲爾先生接口說道。

拉菲爾先生盯著她看了約莫六秒鐘，這才說道：

「可不可以請你明白告訴我，這深更半夜的，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一直太笨、太傻了，」瑪波小姐說。「不過，我現在可不傻了。只要把他要他太太喝下的那杯東西拿去化驗，我敢打賭——是的，我以我的性命打賭，那裏面一定有致命的催眠藥。你看，這又是老套，就和帕格夫少校說的故事如出一轍。妻子心灰意冷，試圖要了結自己，丈夫及時相救，而第二次她終於自殺成功。沒錯，就是這一套。帕格夫少校告訴我這個故事，還拿出一張照片，接著一抬頭，就看見——」

「該死的一派胡言，什麼——」提姆．坎東大叫。

不到三和*圖*書十秒鐘，傑克遜就從通往鄰室的門裏走過來。

「是別人，」瑪波小姐說。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他當然看得見，」瑪波小姐說。「看東西是沒問題，不過他只能用一隻眼看。他能看見的是右眼。所以，你知道，他當時注視的人一定是在我左側而非右側。」

「是的，我到溪邊去了。不過我不能在那裏等。我不能。水裏有個人——她死了。」

「你去——」他沒說下去。

「一言為定。我想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冒險。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他扯開嗓門。「傑克遜！」他拿起手邊的電鈴，按動了電鈕。

「來吧，傑克遜先生，」瑪波小姐說。她轉頭對拉菲爾先生說：「我們會順路去叫華特絲太太過來，讓她扶你起床帶你去。」

「噓，莫莉，看在老天的份上，小聲點！」

「你按鈴叫我，先生？出了什麼事？」一看到瑪波小姐，他的話戛然而止。

「我——我什麼也喝不下，我的牙齒抖得這麼厲害。」

「去坎東的草屋，」瑪波小姐說。「我想莫莉會回到那裏去。」

「我到溪邊去了。」

「我想我們必須盡快行動，要非常快。我太傻了，傻透了。我早該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原來事情這麼簡單。」

「確實，」拉菲爾先生說。「尤其是如果我附帶聲明，說事後會補償他的話。你是要我這麼做嗎？」

「我沒有殺她。真的，提姆，我沒有殺她。我確定我沒有殺她。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真的殺了她，我會記得，對不對？」

提姆慢慢在床的另一側坐下。

他正躺在床上熟睡，鼻孔發出輕微鼾聲，突然，有人和*圖*書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

傑克遜有幾個特點。第一，他這人非常愛錢——而且那個位高權重的雇主還承諾有賞在前；其次，他是個受過訓練、非常強健的人。第三，他從不問為什麼，只知照辦就是。

「帶我去哪裏？」

房裏突然爆出一聲尖叫，一聲憤怒的狂叫。依瑟．華特絲一把放開拉菲爾先生，差點沒讓他摔倒在地。她衝過去，死命拉開傑克遜。

提姆．坎東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一看見她就如釋重負地呼了口長氣。

「你說什麼？你明明告訴我……」

「你這麼做，」拉菲爾先生說。「不會吃虧的。我會補償你的。」

「謝謝您，先生。」

「所以你是復仇女神，呃？」半晌後，拉菲爾先生說。

「見鬼——放開我，放開我！你瘋了是不是？你在做什麼？」

拉菲爾先生極力撐起他枕頭上的頭，瞪視著她。瑪波小姐站在月光下，頭上纏著蓬鬆的粉紅色毛圍巾，怎麼看也不像復仇女神。

「我懂了——至少我認為我懂了。所以你才會說原來這麼簡單，是不是？葛雷．戴孫就是頭號嫌疑犯，而兇手就是他，對不對？你是這麼想的吧？你擔心他會逃之夭夭。」

她走上露台的台階，停步片刻，接著推開落地窗，走進臥室。燈亮著，可是房裏空無一人。莫莉走到床邊坐下。她坐了好一陣，不時用手拂著前額，蹙起眉頭。

「我——」

「我記起來了，他是有一隻玻璃眼，」拉菲爾先生說。「我忘了這件事，要不就是沒當回事。你的意思是，他什麼也看不見？」

隨著外頭傳來的跑步聲，她抬起頭，心虛地忙把書藏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