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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翠門旅館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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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哦,在國外。」
這時戈林奇小姐臉上全無那種歡迎的微笑。她的目光冷冰冰的說:
「你好,卡彭特太太,」他禮貌地與她握手,接著轉向那個女孩。「親愛的艾薇拉,」他親熱地握住她的雙手,「嗯,嗯,真好。好極了——好極了。來,我們坐下吧。」他領她們到椅子上坐好。「嗯,嗯,」他重覆著,「真好。」
「是的,謝謝。」艾薇拉說。
「一切都會安排妥當的。您在信裏已解釋得非常清楚。」
他笑了笑:
「不是,梅費爾區。」
「法國……葡萄牙吧,我不十分清楚。」
「是的,是的。好,真好,」他直了直身子,「我想這個地方對你們還算合適吧?」
「沒有霧吧?」
他問艾薇拉想喝點什麼。他打算建議苦檸檬、薑汁汽水或者柳橙汁,但是艾薇拉先開了口。
「你不要認為……我是說這很難解釋。你的母親,嗯,很不同於……」
艾薇拉點點頭。她走進那間毗連的浴室,關上門,插上插鞘。她走進自己的房間,打開行李箱,扔了幾樣東西在床上。然後脫下衣服,換上睡袍,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隨後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電話機就在床邊。她聽了一會兒以防別人打擾,然後拿起話筒。
在二十八號房,卡彭特太太摘下頭上那頂紫羅蘭花冠,在床頭的枕頭上仔細整理她的睡袍。艾薇拉進來的時候,她抬起頭。
他把便條從皮衣口袋裏掏出來,沿著紅木櫃台推過去。
他說:
「我希望不會——但是誰也說不準,是吧?上星期就有一架飛機墜毀,所有的人都遇難了。」
「我上去打開行李,」卡彭特太太說,「也許,艾薇拉,你想和拉史肯上校聊一會兒。」
艾薇拉微笑著。
「對,他連續兩年都是世界冠軍。一年前發生嚴重的撞車,撞斷了好多根骨頭。但是我想他現在又開始駕車了。」她抬起頭來聽聽,「他現在開的正是一輛賽車。」
卡農.賓尼神父的臉色漸漸開朗起來,讚賞地點著頭。他已經認出他在哪兒。一定是在柏翠門旅館,他旅行途中過夜的地方。他要去——他要去哪裏?查德明斯特?不對,不對,他剛剛從查德明斯特過來。他打算去——一定是去盧森參加會議。他高興且帶著微笑走到服務台前,戈林奇小姐熱情的問候。
那個戴著紫羅蘭色帽子的婦女來到hetubook.com.com櫃台前。戈林奇小姐微笑接待,一個在一旁站立聽命的侍者立刻給打發走了。但他這次不需完成使命,因為拉史肯上校本人正好走進了入口大廳,很快來到櫃台前。
引擎的轟鳴從馬路上傳進柏翠門旅館。拉史肯上校看出艾薇拉是拉迪斯洛.馬林諾斯基的崇拜者。「嗯,」他心想,「這總比那些流行歌手、抒情歌手、留著長髮的披頭四或者什麼的要好一些。」拉史肯對年輕人的看法有些過時。
「哦,沒有。」
「我只想確認是這家旅館。」
「對,我想沒有。」艾薇拉表示同意。
「對。」接著,很不情願地把手伸向電話機,「你想——」
「恐怕都是一群老頑固,」拉史肯又重覆了一遍,「也許,我應該帶你們去更現代化的地方。你看,這裏的東西都跟不上時代。」
「你真的不用我幫忙嗎?」
這年輕人似乎對漂亮女孩沒多少興趣。他轉向櫃台,稍稍提高了聲音,像是要引起戈林奇小姐的注意。他問道:
「哦,是的,卡農.賓尼神父,我們收到您的信了。我們留了十九號房間,您上次住過的那間。」
他對卡彭特太太說:
「哦,我相信一定很合適。」
「我是其中之一。總共有三個。」
「很貼心。」艾薇拉平平淡淡地說了一句。
他又一次在回答前遲疑了一會兒,並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然後說:
「你想住哪間臥室?浴室在中間,我叫他們把你的行李放在稍遠一點的那間。我想這間可能有點吵。」
「對,我想那是個很好的主意。你現在要先去洗嗎?我想先把東西收拾好。」
「我知道,我經常在報紙上看到她的報導,她是個很特別的人,對嗎?事實上,她相當了不起。」
他點點頭,然後快步走向大門,推門出去,像進來時一樣弄出爆炸般的聲響,留下兩扇搖擺不定的門。
艾薇拉沒有回答。她好像陷入了沉思。最後她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問道:
「我想我認識那個老頭,」拉史肯盯著他說,「他叫什麼名字?經常住在這裏。艾伯克龍比?艾伯克龍比副主教——不,不是,但長得很像。」
「然後吃晚餐,在薩伏飯店。」
「我一點也不知道,」上校不耐煩地說,「你為什麼這麼問?」
「是的,」上校表示贊同,「完全正確。她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和圖書」他停了停,又說,「但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經常……」他停了停,又重新開始。「有一個了不起的人做母親未必是幸福的事。相信我,這是事實。」
「這兒的電話號碼是多少?三二九是嗎?」
「只住幾個晚上,」拉史肯上校說,「我想我們今晚去看戲,一齣音樂劇——」他說這個詞語時有點猶豫,好像拿不準是否用對了,「〈女孩們,放下你的頭髮來〉,我想那還可以吧?」
「嗯,那不會發生在你身上的。」拉史肯堅決地說。
拉史肯上校懷疑地看著她。他猜測,像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她多大了?十六還是十七——的確可以喝杜松子加苦艾酒。他說服自己艾薇拉應該知道分寸。他要了一杯杜松子加苦艾酒,和一杯純雪利酒。
「不,」年輕人說,「我只是想給她留一張便條。」
「哦,是那個傢伙,」這名字對拉史肯來說確實有點熟悉,「賽車手。」
「你不是想到黑手黨什麼的吧?」
「謝謝,謝謝,嗯,讓我想想——這個房間我要住四天。其間,我要去盧森一趟,會離開一晚,請保留這個房間,我要把大部份東西留在這裏,只帶一個小包去瑞士。這不會有什麼困難吧?」
「這是二十九號房,請給我接雷根特二二九,好嗎?」
她那清澈的目光注視著他的雙眼。他不知如何做答。此時此刻,是要告訴她真相呢,還是含糊其詞?或者來個善意的謊言?這個女孩的問題如此簡單,而答案卻是如此複雜,他能跟她說些什麼呢?他憂鬱地說:
「她人在哪裏?」
「她相當嚴格,但我不覺得困擾。」
他接著說,雖然有點結巴,但比剛才是自然多了。
「就目前來說,很好。」
「很高興見到您,卡農.賓尼神父,您看上去氣色真好。」
「真是的,艾薇拉!談這個毫無意義。我不明白你的想法怎麼老停留在這些事情上。」
拉史肯上校有一種奇怪的、被貶低的感覺。
他們倆呆坐著,兩眼盯著那兩扇通向外面世界的銅皮大門。
他看著她,不十分確定這個回答是否有點模稜兩可。
旅館大門又開了。艾薇拉和拉史肯上校都滿懷期望地朝那兒望去,但是柏翠門旅館已經恢復正常。進來的不過是個白髮蒼蒼的神職人員。他站著向四周望了一會,帶著一縷疑惑的神情,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哪裏,又是怎麼來的。這樣的經歷對卡農.賓尼神父來說一點也不新鮮。坐火車的時候,他常想不起他從何而來,去往何處,或者,為什麼要坐火車!走在大街上,他有這種經驗,坐在會議室也是。剛才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當他坐在教堂的佈道席上時,他竟然不知道佈道是結束了還是正準備開始。
「也不是特別想!」
「現在有人替你保管,每年從收入中扣除一定的數目來支付你的生活費和教育費。」
「你認出他了,對嗎?」她說,「你知道他是誰嗎?」她帶點敬畏的語氣進一步提示他,「拉迪斯洛.馬利諾斯基。」
「也許你們想去看看你們的房間,看看是否合適……」
「很好,謝謝您。」
「不用,謝謝,」艾薇拉禮貌地說,「要知道,我不想拿太多的東西。」
「是的,你已經得到了很大一筆錢——或者說,你將在二十一歲的時候得到它們。」
每個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氣,很難重新開始他們被打斷的談話。
「太棒了!」卡彭特太太叫出聲來,「太周到的招待了,是不是,艾薇拉?」
「您真是太好了。」艾薇拉說,聲音裏不摻雜任何情感。
「不,我不能肯定,那得根據委託書上的條文。但是,你還沒有結婚,為什麼要擔心呢?」
其他人也許不會使用「清楚」來形容這封信。不過既然他很詳盡地寫了信,「充分」一詞可能更恰當些。
「不用,謝謝,我真的不需要。我想我得洗個澡。」
她面無表情地環視四周,把柏翠門和跳舞聯繫起來是不可能的。
「那算是一種入門。」艾薇拉解釋說。
「這兒很好。」艾薇拉客氣地說。
「你見過我媽媽嗎?」
「哦,只是想想罷了。我們總會想了解事實真相。」
「你是受託人嗎?」
艾薇拉扭頭掃了一眼卡農.賓尼神父,絲毫不感興趣。和賽車手相比,他根本沒有一點吸引力。雖然,因為在義大利待過,她自己也承認對那些紅衣主教懷有淡淡的崇慕,她認為,他們頗具魅力。但是打心底說,她對任何一種傳教士都不太感興趣。
「不是,」戈林奇小姐回答道,「三九二五。」
「恐怕太老式了,」上校帶著歉意說,「都是一群老頑固。沒有——嗯,舞會什麼的。」
「我想上秘書課。」艾薇拉毫無熱情地說。
艾薇拉使www•hetubook.com.com勁地頻頻點頭。
「我們的飛機提前五分鐘到。」卡彭特太太說。
他努力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但結果卻越發明顯,連「真好」也說不太出口了。兩位女士也愛莫能助。艾薇拉甜甜地微笑著。卡彭特太太無所適從地笑了笑,然後撫摸著她的手套。
「哦,它相當不錯,」卡彭特太太四下看一眼,熱情地說,「非常舒適。」
「謝謝,謝謝,我上週得了場重感冒,但現在已經好了。你給我留了房間吧?我寫過信來——」
「那麼說沒問題了?」
「您能肯定嗎?」
「她想見我嗎?」
「謝謝。我想要一杯杜松子加苦艾酒。」
「你們待的那個地方,那個叫做康泰莎的,不會太嚴厲吧?」
「我是不是會有些錢?」
「唉,別這樣,艾薇拉,你不會死的。不要亂說!」
「現在是誰管著呢?」
「義大利怎麼樣?」
真夠圓熟的,拉史肯上校心裏想。也許,有點太明顯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她離開一會兒也好。但是他不知道該跟艾薇拉聊些什麼。她是個非常文靜的女孩,而他不習慣跟女孩子在一起。他妻子因難產去世,而孩子——一個男孩,在妻子的娘家長大,那期間他的一個姐姐來幫他料理家務。兒子已經結婚了,去了肯亞定居。他的孫子孫女們一個十一歲,一個五歲,還有一個兩歲半;上次他們來玩的時候,他跟大的談論足球和太空科學,給老二玩電動火車,還背著小的騎馬。和孩子們相處很容易,但跟小女孩此不一樣了!
所有的焦慮不安都消除了,卡農.賓尼神父輕鬆地吁了一口氣,然後連同行李一起被帶到十九號房間。
「哦,不會,那太傻了。如果我結婚了,誰會得到我的錢呢?」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信任。他四下看了看,然後轉身朝向門口。他的眼睛冷淡地掃過坐在他周圍的人,也同樣掠過拉史肯和艾薇拉。拉史肯突然感到一種強烈的憤怒。「該死,」他心想,「艾薇拉是個漂亮的女孩。如果我還是個小伙子,我一定會注意到這個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是在這些老古董裏面。」
「我不知道。」
戈林奇小姐讓他安心下來。
「雖然我是你的監護人,又是你的教父,但我們之間的了解還不夠。要知道,對我來說……以我這樣的老古板而言,要知道一個女孩需要什麼……嗯……我的意思是,知道一個女孩應和-圖-書該有什麼……是有點困難。學校教育,然後是學校後教育——在我那個時候稱之為『精修』。但是現在,我想一切都更嚴肅些,像是事業,呃,或工作之類的。我們得好好談談這些。你有特別想做的事嗎?」
戈林奇小姐再次向他保證。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搜索著,十分嚴肅。拉史肯感到很不自在,慌成一團。這個女孩在懷疑——很明顯正在懷疑。任何一個女孩都會的。
「如果我死了,會怎麼樣?」
「有時候,但不常。」
卡彭特太太又發出一連串的驚歎。拉史肯上校偷偷瞟了一眼艾薇拉,感覺稍好了一點。他想,雖然艾薇拉在卡彭特太太面前除了禮貌地贊同外不想多做表示,但她對這樣的安排還是滿意的。這不怪她,他心裏說。
「這誰能預料呢,」艾薇拉說,「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死了,誰會得到我的錢?」
「塞奇威女士住在這兒嗎?」
「國外什麼地方?」
「一路上都很順利?」
「啊,你上來了,親愛的。需要我幫你打開行李嗎?」
「雷根特區?」
他清了清嗓子,問道:
「那可能很有趣,」艾薇拉若有所思地說,「不知道值不值得別人來害死我?」
「我的幾個表兄妹,梅爾福特一家,你喜歡跟他們住在一起嗎?要不……」
「呃,拉史肯上校在……」
負責接待工作的戈林奇小姐十分熱情地歡迎來客。三樓的二十八和二十九號房,使用同一個浴室。
拉史肯上校對此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正考慮接下來要說什麼,艾薇拉開口了。她的話簡單而直接。
「哦,你想當秘書?」
突然,門被猛地推開——在柏翠門旅館很少有人使這麼大的勁——一位年輕人大步走進來,逕直走向服務台。他穿一件黑色皮夾克。他的活力使柏翠門旅館相比之下像是一座博物館。這裏的人都像是上個時代遺留下來、落滿塵土的文物。他彎腰向戈林奇小姐問道:
「嗯,」拉史肯上校頗唐突地說,好像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唉,真是的!現在這些年輕人……」
「嗯,如果你們有什麼東西不喜歡的話,我會讓他們換掉。他們跟我很熟。」
「哦,這樣的話,那……」
「我猜是你丈夫。但實際上……」
「你不太喜歡談論事情的真相,對嗎?但是,我想你剛才說的確實是真的。」
「哦,我想是的。我非常喜歡南希。麥珠表姐也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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