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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畫作被偷，那不是很可怕嗎？」

這時候，一個滿頭紅髮、動作靈活的高個頭年輕人突然闖進克勞蒂亞的臥室。

「真的嗎？你為什麼不得不這麼做呢？」

「什麼？我這陣子老是對你失望，老是催你採取行動，你卻早已採取了行動？而你從來沒告訴我！真是的，白羅！一個『字』也沒說！你怎麼可以這樣——這麼惡劣。」

「你是阿蕊登．奧利薇夫人，對吧？如果你不反對，我希望你留下來。我知道這不是件愉快的事——」

白羅曾經問過，能不能打出兩通電話，其中之一是打給蘇格蘭警場。警官在以電話初步詢問之後，同意他打這通電話。那警官將克勞蒂亞寢室的電話分機指給白羅看，白羅關上身後的門，就在那裡打了電話。

「不再是奧菲利婭，而是伊芙琴尼亞了？」

「我希望我們能想點辦法，」奧利薇夫人這位永遠的行動派說。

安德魯．雷斯特里嚇傻了似的，呆坐在那裡。他說過一兩次同樣的話：「我不相信……」他接到電話後便從辦公室趕來，克勞蒂亞．里斯—霍蘭陪他同來。她以她那不張揚的辦事風格，效率奇高地辦著事情，一刻也不稍歇。她和律師通過電話，打過電話給「橫籬居」和兩家房地產仲介公司，試圖和瑪麗．雷斯特里取得聯繫。她已經讓法蘭西絲．卡莉服下鎮靜劑，並且要她去躺下。

「你要去哪裡？」奧利薇夫人疑惑地問道。

「你那個繪有波斯馬式樣的帆布袋裡裝了什麼？」

「是誰把她送到他那裡去的？」

「對諾瑪有危險，或者說諾瑪對別人有危險。打從一開始，這件事就存有這兩種可能性。以那些事實來看，無論哪一種可能性都解釋得通。說她企圖毒死瑪麗．雷斯特里難以令人信服，這事件拖得太久，而且並不是一個真正要致人於死的企圖。然後是那樁在鮑羅登大樓這裡發生的左輪槍射擊的含糊故事；還有另一個關於彈簧hetubook.com.com刀和血跡的傳聞。每當這種事情發生，諾瑪都一無所知，都記不清楚。她在一個抽屜裡發現砒霜，可是記不得自己曾經將它放在那裡。當她記不起她做過的事，她就說她失去了記憶，失憶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大家不由得會問她說的是『實情』，還是由於某些私人理由一而『捏造』出來的？她是某個惡毒甚或瘋狂陰謀潛在受害者，還是她本人就是主其事者？她把自己描繪成一個飽受精神失調之苦的女孩，還是她心中存有謀殺意圖，想以這一種假相來做掩護呢？」

聽在奧利薇夫人耳裡，她覺得這些嘈雜聲比英語字彙更能精確表達意義。雷斯特里的聲音高亢而憤怒，克勞蒂亞跑進房間來打電話，一個警方的速記員跑到隔壁去找法蘭西絲．卡莉和那位名叫雅各小姐的傳奇人物做筆錄。人們進進出出、有條有理地忙碌著，終於，兩個帶著相機的人也離去了。

「對不起，」他說。「我要離開你一下。」

「是的。」

「據我所知，她正在隔壁雅各小姐的寓所承受歇斯底里之苦。她就是發現屍體的人。那似乎讓她慌了手腳，尖叫著從這裡衝了出去。」

「她今天和往日不同，」奧利薇夫人緩緩說道。「你注意到了嗎？大不相同。不再不再顯得神情恍惚。」

「他是外國人，對吧？會不會是情報部的？」

「夫人，我懇求你不要發火。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事情有個最好的結果。」「每當有人做了那些特別令人惱火的事情，總是會這麼說。你還做了什麼？」

「對女人來說，這就足夠了。」白羅一邊小心翼翼地將寢室的門打開一道縫，一邊向外張望。

她不是那種遇事會尖叫的女人。她站在進門處，緊抿著雙唇。

史蒂林弗利醫生點點頭，跟著他走出房間。

「我同意你的看法。她是個非常沉穩的小姐。」

接著她平靜說道：

「約翰，史蒂林弗利醫生。」

艾琳失去了興致。交男朋友實在是太理所當然的事。

「我並沒有親耳聽到她承認，我還沒機會親自問她話。」

「沒有，我什麼人也沒說。你知道，說了會有危險。」

震驚之下，雅各小姐嘴裡擠出一些她原本不可能說出的話。當她說出那些話，她覺得自己聽來非常可笑！

「留在這兒，把它喝了。」

「你這人真煩。你手上那個黑色包包裡頭裝了什麼？」

法蘭西絲．卡莉背著輕便旅行袋和-圖-書順著曼德維爾路往下走。她一邊和剛在街角遇到的朋友聊天，一邊朝著鮑羅登大樓走去。

「他相信你的話？」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我做夢也想不到，她父親會選上你這種人來安排這一切。他似乎是個對外國人疑心極重的人。」

突然，她驀然停下腳步，嘴巴張開，又閤上，她全身都僵硬起來兩眼直直瞪著那個俯躺在地上的人。接著，她的雙眼慢慢望向牆上的鏡子，鏡裡照出她自己被嚇壞了的面孔——她深吸一口氣。一時的麻痺過去了，她猛然甩過頭去，尖叫起來。她向門外跑去，被放在走道上的旅行袋絆了一跤，她將袋子踢到一旁，沿著走廊繼續跑，發瘋似的捶著隔壁住戶的門。

「她現在在哪裡？」

她開始歇斯底里地抽泣起來。雅各小姐往她手裡塞了一杯酒。

「雷斯特里先生剛搭計程車趕到，」幾分鐘後，白羅無聲無息溜回房間的時候，她說道。「克勞蒂亞和他一起來。你剛才是不是進了諾瑪的房間，還是你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噢，請見諒。」

她駭然察覺到，還有第二個身影和她一起在這個房間裡。一個女孩緊貼著牆壁站著，頭頂上那張巨大的小丑彷彿正躍過畫中的藍天。

雅各小姐順從地撥了九九九。

「他太愛打扮了……而且這麼年輕。」奧利薇夫人說。

「你確定你能想出辦法來？」

「如果你希望我離開——」奧利薇夫人以猶豫的語氣對他說。

「我把自己強力推銷給他，就像魔術師強迫紙牌聽令差遣一樣。我去見他，聲稱我接到他一封信，要求我去拜訪他。」

白羅露出微笑。

「你最好撥個電話給警察。」

奧利薇夫人閉上眼睛，整個情景再度浮現眼前。那個「孔雀小子」死的情景多麼像一幅畫面，而他又多像一個舞台上的人物。至於那女孩，已經不一樣了。她不再是來自「橫籬居」那個令人捉摸不定的諾瑪，也不再是被白羅形容為並不漂亮的奧菲利婭，而是一個冷靜、帶著悲劇尊嚴的人，泰然接受末日的到臨。

「你到底——」

他的助手揚起眉毛，只差沒吹出口哨來。

現在，牆上掛著小丑畫像的房間裡有六個人。時間已經過了很久，警察來過，又走了。

赫丘勒．白羅和奧利薇夫人並肩坐在一張長沙發上。他們和警察同時到達。

他根本沒注意奧利薇夫人，劈頭就對白羅說：

「他不是來插手的。最近他一直在為我調查一些和-圖-書事情，也許對釐清這件案子有幫助。」

「是史蒂林弗利。你說得對。」

奧利薇夫人追問：

「似乎如此。」

「對，應該是。現在差不多都談妥了，真好玩。」

「有人死了，有人死了。我想我認識那人……是大衛．貝克。他躺在地板上……我想他是被人用刀刺死的一定是被刺死的。血，到處都是血。」

「她做了什麼？謀殺嗎？死者是誰？男朋友嗎？」

「那麼，你到底打了電話給誰？」

「我已經想好了，我已打過電話給所有必要的人，在警察結束初步調查之前，我們在這裡什麼也不能做。」

她眼前所見猶如惡夢中的一幕景象。地板上躺著一個漂亮的青年，兩臂大張，栗色頭髮散在肩頭，穿著一件深紅的絲絨外套，白色襯衣上沾滿斑斑血跡……

「就你們兩個人住嗎？我忘了。我還以為你們又找了一個女孩和你們同住，不是嗎？」

那警官繼續用懷疑的目光注視著他，對他的下屬低聲說道：

雅各小姐緊瞪著她，她也瞪著雅各小姐。

「好像不是真的。」

「這和玩紙牌可不一樣。」白羅走後，她一眼貼在門縫裡向外張望，低聲說道。她走回窗邊，觀察著下面的動靜。

「噢，我想房租方面沒什麼問題。我想，她大概是和男朋友有點關聯吧。」

「我可不這麼認為。他要找的人是尼爾探長。」

「他們準備把『他』運走嗎？」奧利薇夫人顫抖的聲音問道。接著又以突如其來的遺憾口吻加上一句：「可憐的孔雀。」

「我敢說，他非常了解她。自從你那天在『快活酢漿草』咖啡館發現她之後，他就一直在照顧她。」

「他是什麼人？要他來證明諾瑪瘋瘋癲癲，忍不住要殺人嗎？」

「沒錯，是我殺了他，鮮血從刀子流到我手上……我到浴室裡想把血洗掉，可是這種東西其實是洗不掉的，對不對？然後我又回到這裡來，想確定這是不是『真的』？可是它是『真的』……可憐的大衛……不過，我想我是『不得不』這麼做。」

「當然相信。我把信拿給他看，那封信是用他辦公室的信箋打的，而且有他的簽名——雖然一如他指給我看的，筆跡不是他的。」

「那是什麼？」

「要有耐心，親愛的夫人。」

白羅走到窗前，俯身望著樓下的庭院。一輛救護車停了進來。

「亂講，艾琳。告訴你，那裡的房子舒服極了。我很幸運，而且克勞蒂亞是個很棒的室友，她從來不打擾你。ｈｅtｕbooｋ•cｏｍ.ｃom而且她有一份極好的工作。這間大樓確實管理得非常好。」

他們都在等什麼呢？奧利薇夫人很納悶。屍體已經被搬走，攝影師和其他警察也已完成各自的差事，然後他們一窩蜂似的跑進克勞蒂亞的寢室，接著又回到客廳裡等候。她想，就是為了恭候這位蘇格蘭警場的人物到來吧。

「那麼，如果你允許，我就把這個包包交給你保管。請不要粗手粗腳的，也別擠了它」

「原來這就是史蒂林弗利醫生？」奧利薇夫人說。她想了想。「特別的，對吧？」

白羅打完電話後，開門招手把不知所措站在廚房裡的奧利薇夫人叫到他身旁。他們並肩坐在克勞蒂亞．里斯！霍蘭的床上。

「燈開著。真奇怪。」

一個老婦人開了門。

「你說我的購物袋？只有幾個鱷梨。」

「不妙。她是確確實實這麼說的嗎？」

她把鑰匙插|進自己房子的門裡。走道的燈還沒打開，克勞蒂亞要再過一個半小時才會從辦公室回來。可是客廳的門卻是半開，燈也亮著。

「是我一直希望找到的東西，現在我找到了。啊，東西開始不請自來了」他意指愈來愈大的嘈雜聲。

「我不知道……我想我必須這麼做，真的。他遇到了極大的麻煩。他找我來我就來了，可是我想擺脫他，我想離開他，我並不是真正愛他。」

「曼徹斯特。去辦一次私人畫展，非常成功。」

「他了解她嗎？」

法蘭西絲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封信其實是你自己寫的？」

那女孩身穿一件白色羊毛襯衫，淺棕色的頭髮有氣無力地垂落在臉頰兩側，手裡拿著一把菜刀。

「我刻意安排讓她父親雇用我，這樣我就可以為她的安全做出必要的措施。」

她小心翼翼地把刀放在桌上，在椅子上坐下。

「是的。我想這一定會引起他的好奇，這樣他就會見我。我的判斷沒錯。到了這一步以後，那就全憑我自己的本事了。」

「警察佔用了諾瑪的房間。」

公寓外一陣騷亂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你是說她不付房租嗎？」

「打電話給探長之後，你又打了電話給誰？她父親嗎？他能不能到這裡來保釋她或想點其他辦法呢？」

「你告訴過他，你和這位史蒂林弗利醫生的計劃嗎？」

「噢，她好像離開我們了。」

「首先，也許你也聽到了，是給蘇格蘭警場的尼爾探長。」

「噢，所有的畫作都有保險，」法蘭西絲說。「不管怎麼說，所有真正有價值的畫都已保了險。」hetubook.com.com

「這些人會願意讓他插手嗎？」

「據我了解，這個問題在這個國家並不是個得體的問題，」白羅帶著責備的語氣說道。

「對諾瑪有危險嗎？」

一個警察探進頭來。

白羅點點頭。

「你認為——」奧利薇夫人收住話頭。

「她就是那個很有藝術氣息的女孩，對不對？如果是克勞蒂亞，她一定會保持冷靜。」

「你指的是這位史蒂林瓦特醫生嗎？」

「你那朋友彼得的畫展成績如何？」

「你從什麼地方回來？」

「如果必要，他的資歷足以讓他在法庭上做出這樣的證詞。」

「是我。我到咖啡館和你見面之前，先打電話做了一些安排。」

「你下個月真的要去維也納嗎？」

「他們說沒關係。不知道這人是何方神聖？長得怪模怪樣的小矮子。」

法蘭西絲順從地飲了一口。雅各小姐快步踏出房門，沿著走廊走進那扇開著的門，裡頭有燈光流瀉出來。客廳的門大敞著，雅各小姐逕自走了進去。

「恐怕不算太好。不過《藝術家》雜誌的評論家對它評價不錯，這挺重要的。」法蘭西絲彎進鮑羅登大樓，她的朋友繼續向這條路另一頭她自己住的小平房走去。法蘭西絲對門房道了一聲「晚安」，乘電梯上了六樓。她一邊沿著走廊走著，一邊哼著一支小曲。

「事關謀殺，法官不可能會准許保釋，」白羅淡淡說道。「警方已經通知她父親了。他們從卡莉小姐那裡得知了他的電話號碼。」

「恨任何人，」她說。「都不安全，對不對？……不安全，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就像露薏絲……」

「噢，原來如此……你還打了電話給誰？」

幾乎所有人都走光了，最後一個到達的是個安靜的男人，他滿頭白髮，一派紳士風度。是蘇格蘭警場的尼爾探長，他微微頷首，算是和白羅打了招呼，接著就被介紹給安德魯．雷斯特里認識。一個高大、紅髮的年輕人站在窗邊，注視著下面的院子。

「是史蒂林弗利醫生嗎？」他問。「我們警官想和你說句話。」

白羅反問道：

接著，她以一種平靜、沉思的聲音開口說話，彷彿在回答誰的問話：

她脫去外套，放下旅行包，將客廳的門又推開一些，走了進去……

「說真的，卡莉，住那棟大樓就跟住在牢裡似的，跟苦艾叢那種地方沒什麼兩樣。」

「她承認了？」

「他這人很難稱得上討人喜歡。」白羅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