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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刺的預兆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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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牧師住所的夜晚聚會

十五、牧師住所的夜晚聚會

「艾弗.史密斯——他的真名是什麼?」
陶品絲乖乖地站起身,像個小孩子。她不願意承認自己對她言聽計從,可是她明擺著受到了指示,而且博科恩夫人的指示是不容反抗的。
「是的。我覺得那樣把房子一分為二實在不常見。」
「是的。」陶品絲又問:「她一直愛著菲利普.斯塔克爵士嗎?」
菲利普.斯塔克爵士。謀殺犯?在半閤的雙目遮掩下,陶品絲十分清楚,她之所以研究他,是在思考他是否與她腦中謀殺犯的形象有些吻合——而且是兒童謀殺犯。
「也許是的,可能那幅畫是在蘇登千士勒畫的,畫中的房子是在蘇登千士勒。我們有理由相信那所房子被用作——或者說,一度被當成一個犯罪集團的巢穴——艾克爾先生被認為是這個集團的幕後人物。是他派詹森夫人帶走了蘭開斯特夫人。我不認為蘭開斯特夫人曾到過蘇登千士勒,或是在運河之屋住過,或是擁有一幅畫著它的畫作。不過,我想她曾聽煦陽嶺的什麼人談到那所房子——也許是可可夫人?於是她開始絮絮叨叨。這樣很危險,所以她必須被帶走。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她!你記住我的話,湯米。」
陶品絲想著這些的時候,博科恩夫人已經走出客廳,進了門廳,陶品絲跟在她身後。博科恩夫人向樓梯走去,陶品絲也跟著她一步步走了上去。
她斷然地把視線從他身上挪開,將目光射到牧師身上。她喜歡牧師,他是位可愛的老人。他對這一切有所知曉嗎?也許知道,陶品絲想道。可能他一直生活在邪惡的氛圍之中,卻從未對之產生懷疑。也許在他身邊發生了很多事情,可是他並不知情,因為他具有一種令人略感不自然且與他年紀不相稱的天真氣質。
「嗯,」陶品絲想道:「這十分自然。秘書往往會愛上她們的雇主。假設奈莉.布萊愛上了菲利普.斯塔克……這個事實會有所幫助嗎?布萊小姐知道,我正在懷疑菲利普.斯塔克平靜而絕盡俗慾的背後,有一絲可怕的瘋魔嗎?他一直十分喜歡孩子……」
「所以,到這裏來沒什麼意義。其實我極少前來。這裏的事務都由奈莉.布萊為我處理。」他對她遠遠地微微一笑,「她一直是我最得力的秘書。現在她仍為我處理各種生意事宜。」
「是的,我知道。好在沒有性命危險,不過……是啊,我想我知道是為什麼。」
「我上樓洗洗手,各位不會介意吧?」她問道。
「你是為此到這裏來的嗎?」
「也許我還是從我父親那裏繼承了一點商業頭腦。這塊地的價碼正在逐日上升。如果把它賣掉,會比花錢投資別的事業賺得多。每天都有人詢問。也許有一天,誰知道呢,我們會在那塊土地上建立一個全新的近郊社區。」
是的,這就是他的真實寫照——他被一些怪念頭糾纏至今。
「是的。我記得有一次乘火車時見過那所房子。那所房子很漂亮,從外面看的話。」
「哦,不,那所房子已經淨空了。所有的家具、畫像等等都被運到別的地方了。現在這裏只有一間臥室、一間辦公室和一間客廳,以便我的代理人來時使用,有時我也到這裏處理一些房屋事務。」
「你最初來蘇登千士勒是為了什麼,貝里福夫人?」
「我現在感覺一切良好。」陶品絲說道:「很可笑,我居然被人砸得不省人事。」
「聽說您喜歡研究植物。」
他多大年紀啦?她不知道。至少七十歲,也許更老。一張經過風雨歷練的禁慾者臉孔。是的,絕對禁慾。一個痛苦不堪的臉孔。那兩隻大而黑的眼睛——奧格雷科筆下的眼睛。瘦削的軀體。
「您在那裏住過嗎?」陶品絲問道。
她言出即行。
「你們不是想把我排除在這次聚會之外吧,」陶品絲滿腹狐疑。
「它一直沒有出售?」
布萊小姐打開房門,走了進來。她輕鬆的招呼著。
「鑽石!」陶品絲驚得猛吸一口氣。
「什麼事這麼好笑?」
「今晚我們在牧師公館要幹什麼?」
「那只是你的想法。」
「嗯,擺弄花草讓我感到精神非常放鬆。我以前常去摘野花,尤其是在巴爾幹山脈。你去過巴爾幹山脈採集野花嗎?那裏的野花滿山遍野。」
「當然不是。您https://www•hetubook.com.com知道,很多事情已經真相大白。我不知該如何表達對你們二位的感激。告訴你們,我們對這個最近五、六年以來犯下數起大宗搶劫案的犯罪集團已經追蹤許久,且卓有成效。正如湯米找我詢問艾克爾先生這位聰明律師的情況時,我對他所說的,我們已經懷疑他很久了,可是他不是那種輕易就被抓到證據的人。他總是步步為營。他以律師執業,業務普通,正常,客戶也千真萬確。
「你可能不會如你現在想像的那般介意這些不便。我想可以說——請別怪我太直率——你和你的丈夫似乎生活十分快樂。」
「真讓人動心。您也常回來住嗎?」
「嗯,這您要保守秘密,我知道對這種事情您可以守口如瓶。本地警方一直認為她的丈夫阿莫斯.佩利,可能與多年前這裏的一系列兒童謀殺案有關。他的精神不很健全,從醫學角度看,他很有可能一時心生邪念,殺害兒童。不過一直沒有直接證據,他的妻子也很快就提出他的不在現場證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肆無忌憚的罪犯就可能藉機要挾她,讓她成為這所房子的房客,他們知道她什麼都不會說出去。也許他們的確為她丈夫消除過某些證據。您見過他們——您對他們夫婦的感覺如何,湯米夫人?」
「我每天晚上的探視時間都有去看你。」
「奈莉.布萊。快進去,把門鎖上。」
「那個兇神惡煞似的護士長警告我千萬不能讓你激動。不過後天艾弗會親自到這裏來,我們已經安排好在牧師的住所舉行一次夜晚聚會。」
「真的,我那時很擔心。」她閤上身後的門,像是兩人關在一間密室進行機密的磋商。「你有沒有覺得,」愛瑪.博科恩問道:「蘇登千士勒是個危險的地方?」
「什麼控制?」
「你覺得她死了嗎?」
「全是艾柏的功勞。他簡直給我上了一堂課,那都是他年輕的時候從一位古董商那裏學來的。」
這時門上傳來一聲脆響,屋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布萊小姐急忙奔了出去。
「不,我們從未在那裏住過。他喜歡畫那所房子,畫了好幾幅。你丈夫給我看過的那幅畫後來怎麼處理了?」
「我的老姨媽——或者說湯米的老姨媽,她腦子有些糊塗。有人告訴她,在她死前居住的那所養老院裏,有一個殺人犯。」
「我真的感到萬分抱歉,親愛的。」牧師說道,他迎著陶品絲走上前去,雙手前伸歡迎她,「真的,親愛的,我感到十分沮喪。你這麼善良,可是這種事居然發生在你身上。你這麼盡心地幫助我,我真的覺得——真的,我真的這樣想,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去那些墓碑中間東翻西尋,雖說我們實在沒有理由相信,會有一夥年輕人遊手好閒——」
「這些灰撲撲的東西是鑽石?」
「謝謝,你真是太好了。」
「是的,她知道一些東西,關於謀殺的事,也許是被殺害的孩子。」
「可是為什麼——」湯米停下不說了。
「因為你幫他們圍捕了一個犯罪集團!」
「你總是這麼謹慎——」陶品絲突然笑了起來。
「可能這正是蘭開斯特夫人被突然帶走的原因。這樣的話,她便無法告訴我們那幅畫不是她的,也不是她把它送給了艾達姨媽。」
「你們為什麼來這兒?你們是住在運河之屋嗎?」
「噢,我想該有的東西都有吧?」她說:「應該有新毛巾、新香皂,有嗎?科普利太太替牧師整理家務,不過我還是想看看她是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對。那不是我丈夫畫的。我最後一次見到那幅畫的時候,還沒有那條船。是別人後來加了上去。」
除了病理學家或是精神病醫生,恐怕誰都不了解心理變態的殺人犯,陶品絲想道,為什麼他們要殺害兒童?是什麼促使他們那樣做?他們事後懊悔嗎?他們對自己感到厭惡嗎?他們極度痛苦嗎?他們害怕嗎?
「你的設想頭頭是道,但實際上你之所以開始懷疑帕卡德小姐,是因為你不喜歡她的牙齒——」
「因為她有所知情嗎?」
「我很怕他。」陶品絲說:「並非一直害怕,只有一兩次,他突然顯得高大而令人恐懼,持續了一兩分鐘。我也想不出我害怕什麼,可是的確害怕。我想,正如你所說的,我覺得他腦子不大正常。」
「旅遊。倫敦和圖書也有吸引我的地方。我在倫敦市區有一家畫廊。我也算是個畫商。這些事情很有意思。它們可以佔去你所有的時間——直到一隻手搭在你的肩上,告訴你『該走了』。」
「看上去是的,不過誰都無法確定是否——」
「在這一帶的確有過幾起兒童謀殺案。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清楚,牧師也不會知道,他那時還未到此任職。不過,布萊小姐當時在這裏。是的,是的,她一定在這裏。那時,她一定還是個很年輕的女孩。」
「對,不知道。」
「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博科恩夫人說道:「我想應該能在這裏見到你。我很替你擔心。你丈夫對你說過嗎?」
「她真是閒不住。」
「真高興見到你。」牧師對他說道。然後,他轉身又說:「請允許我為你們介紹菲利普.斯塔克爵士。這是貝里福先生、夫人,艾弗.史密斯先生。啊!博科恩夫人,我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你了——這是貝里福先生及夫人。」
博科恩夫人和布萊小姐一道先行下樓。陶品絲待她們走至客廳門口的時候,也追上了她們。菲利普.斯塔克爵士見到她走進客廳,便起身為她重新整理椅子,待她落座後,便在她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噢,我們只是想隨意在鄉間找一所房子。」陶品絲說道:「我的丈夫正好離家去開會,我想我可以找一個可行的地區四處看看。只是想看看環境如何、大概要付的價錢等等。」
「這樣是不是舒服一些,貝里福夫人?」
湯米點點頭。
「是的,謝謝您。」陶品絲說:「十分舒服。」
「你看出來了,是嗎?是的,我想是的。絕對忠誠,比偶像崇拜更甚。我們剛來這裏時就發現了,威廉和我。」
門廳裏一陣低聲絮語之後,布萊小姐領著一位高大的婦女走了進來,她身穿織綿襯衫。在她身後,跟著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他面色死灰,像具死屍。陶品絲一直盯著他看。他的雙肩上環著一襲披風,瘦削的臉孔活似來自另一個世紀。陶品絲想道,他可能是剛剛從奧格雷科的畫布上走下來的人。
「我剛才在想,真希望能親眼見到你和艾柏發現艾達姨媽的桌子裏的暗屜時的樣子。」
「噢!當然可以。」布萊小姐也刷地站了起來。「我帶您去,好嗎?可以嗎,牧師?」
「不,我們並不知道。我們唯一知道的是,是帕卡德小姐這樣對我們說的,是帕卡德小姐說它是蘭開斯特夫人送給艾達姨媽的。」
「你是說,她是罪犯之一嗎?」
「您知道嗎?」陶品絲問道:「您對這裏的一切都很清楚,是嗎?」
「湯瑪士.貝里福夫人的探索。」
她把目光從湯米身上轉移到手中的石子上,說道:
「它的確危機四伏,」陶品絲回答。
「如果她還沒死,」陶品絲想道:「我會堅持到底!」
「這樣就開始有些眉目了,陶品絲,這就把事情聯繫在一起了。畫著運河之屋的那幅畫——你等著瞧艾弗.史密斯聽到布娃娃這件事的表情吧。他已經為你準備好一次宴會了,陶品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陶品絲感到她算是失敗了。她之所以出發追尋這一切,是因為她替蘭開斯特夫人感到擔心,覺得蘭開斯特夫人正受到某種危險的威脅,所以她決心找到蘭開斯特夫人,保護她。
「她上來找我們了。到洗手間去——」
愛瑪緩緩點了點頭。
「如果我們追查的是一夥罪犯,我的想法就符合了。他們會需要像煦陽嶺這樣一個地方。體面,正派經營,而且由一個能力很強的罪犯主持日常事務。這個人可以隨時弄到毒藥。所有的死亡都被當作自然死亡,久而久之,醫生也會覺得自然而然。」
「哦,是的。」陶品絲說道。「的確如此。」她說:「人的一生中,什麼都比不上婚姻美滿,您說呢?」
「據我所知,就是艾弗.史密斯。」
她打開樓梯盡頭的房門,直接走進去打開燈。陶品絲跟了進去。
他嚴肅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笑意。
介紹之後,陶品絲重新靠回她的椅子上。她比從前更容易感到疲累。她自我安慰說,可能是腦震盪的緣故。她靜靜坐在那裏,雙目微閤;不過,她一刻不停地仔https://www•hetubook•com•com細觀察著屋子裏的每一個人。她並不在意他們在談什麼,只是認真觀察著。她有一種感覺,彷彿他們是一場戲裏的幾個人物——一場她不知不覺中捲了進去的戲——他們聚在這裏,正如在舞台上相聚一樣。各種紛雜的事務的聚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密固結實的硬核。菲利普.斯塔克爵士和博科恩夫人的到來,就像兩個迄今尚未露面的人物突然在舞台上亮相一樣。其實,他們一直在圈外存在著,可是如今他們走進了圈子。他們多多少少與這場戲相關,相糾纏。他們今晚來到這裏——是為什麼?她感到惘然。是有人召集他們來嗎?艾弗.史密斯?是他要求他們出席,還只是禮貌地邀請他們來?或許他們與她一樣,從未與他謀面?她暗想,一切都是從煦陽嶺開始的,可是煦陽嶺並不是事情的中心點。中心點在這裏,一直在這裏,在蘇登千士勒,事情都發生在這裏。不是最近,可以確定不是最近發生的。是很久以前。它與蘭開斯特夫人沒有任何關係,可是蘭開斯特夫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捲入其中。那蘭開斯特夫人現在人在何處?
小狗一樣的忠誠,陶品絲想道,我想她一定愛過他。也許從某種程度來講,她依舊愛著他。你不會因為年紀變大而不再愛一個人。德瑞克和黛博拉那代人的觀點恰好相反。他們難以想像不再年輕的人會陷入情網。可是我認為她……她還愛著他,無望地、忠誠地愛著他。不是有人說過——是科普利太太還是牧師說的——她年輕時是他的秘書,而且仍在替他打理這裏的事務?
這時她發現他的目光恰好也落到了她的身上。他們的目光相遇了。他彷彿在她眼中留下了些許資訊。
陶品絲拒絕坐在布萊小姐過份殷勤拉過來的椅子上。相反的,她選了位於壁爐另一邊一張椅背直立、十分不舒服的椅子坐了下去。
「對。不過,我想那所房子的外部也需要好好修葺一下,比如屋頂之類的。可是從另一面看,就大為遜色,對嗎?」
「邀請了什麼人?」
「聽說你出事,我很同情你——」他的嗓音有些迷人之處,雖說那聲音似是幽靈口中冒出的聲響,遙遠而單薄,但奇怪的是十分深沉,「真是讓人束手無策——到處都是車禍。」
「可能不是。他們可能對她有所控制。」
蘇登千士勒……最初那些暗示具有危險的事情就是在此發生的。運河邊的房子是其中的一部份。也許它是各種事件的中心。還是蘇登千士勒本身?在這個地方,人們生活過,來了又去,逃離過,消失過,去了又來。就像菲利普.斯塔克爵士。
「想不到你的姨媽真的留有那樣一封信,而且封著蠟。她其實什麼都不清楚,但她認為在煦陽嶺有一位危險人物。不知道她是否認為那個人是帕卡德小姐。」
「不,沒住過。我家很多年前被一場大火燒毀了,現在還可見到一些當年的影子。我想你一定已經見到了,或者別人已經指給你看過。它比牧師公館的地勢高,在山上偏高的位置——這裏的人都把那裏叫做山。其實它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吹噓的。我的父親大約在一八九〇年修建了那所房子。那是一座氣宇軒昂的大宅子,外牆設計是哥特式的,有點像粗紡條紋。現在的建築師對那種樣式又開始推崇了,可是四十年前人們一看到那種建築就不寒而慄。所有所謂紳士應該擁有的東西裏面一應俱全。」他的聲音柔和中透出些許譏諷,「一間彈子房、一間晨室、婦女的專用客廳,極其寬敞的飯廳、舞廳,大約有十四間臥室,還一度擁有——我想是這個數字——十四個僕人負責不同的事務。」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在戰前就去世了,一九三八年。她的相貌十分出眾。」
「噢,」陶品絲有些不安,「真是——真是對不起。」
「我聽說你去看過運河邊的房子?」
「現在真該謝謝您,湯米夫人,由於您對煙囪和死鳥的調查,我們已經準確地找到了其中一所房子。房子裏藏著一批贓物。他們的這套運作系統很聰明,把珠寶或其他類似的東西打磨成粗糙的鑽石,裝在包包裏,藏匿起來,等時機成熟,等搶劫案的風波平息下來、煙消雲散的時候,再把它們用飛機偷運出境,或是裝在漁船上偷運出港。」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臉,她心想:「他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研究我,就像我剛才研究他一樣。」她目光敏銳地看了看湯米,但他正在和愛瑪.博科恩談話。
「您不必責備自己,牧師。」布萊小姐忽然從他身邊冒了出來,「貝里福夫人能理解,我相信,這與您毫不相關。她的確十分好心,主動要幫助您,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而且她現在恢復正常了不是嗎,貝里福夫人?」
「我想,」陶品絲想道:「也許她死了……」
「來,坐在這兒,在背後靠一個軟墊。」布萊小姐招呼道。
「不,」陶品絲說:「是因為在這之前的另一件事情。」
愛瑪.博科恩夫人匆匆止住話頭。她急急地說道:
「我指給你看看。」博科恩夫人說道:「這裏的佈局。跟我來。」
「誰?」
「是的,我現在已經好了。」
「您應該得到一枚勳章——就為布娃娃。您怎麼會識破這些事情,我真想知道!」
「您從不住在這裏,卻不想把它賣掉?」陶品絲問道。
「無法確定,」史密斯先生說道:「不,還無法確定。我看至少佩利夫人可能有所了解,或者曾經有所了解。」
「我想你在這點上想錯了。」博科恩夫人說:「我看孩子是偶然被攪進去的,也許是她糊塗吧,我是說你的老婦人。她糊塗得把小孩和別的事攪在一起,別的謀殺事件。」
「沃特斯少校也會出席嗎?就是給牧師寫信找他孩子的那個人?」
「嗯,」菲利普.斯塔克說:「各人的觀點不盡相同,你說呢?」
「我想她——也許死了。」
「博科恩夫人,一位本地的大地主,奈莉.布萊小姐,牧師,當然,還有你和我。」
「沒有。有人說這裏將要開發,我不知道。並不是我對它懷有特殊的感情。我的父親期望建立起一個新的統治系統。我要繼承他的家業,我的子女再繼承我的一切,一代一代又一代這樣傳下去。」他停了片刻,繼續說道:「可是朱莉亞和我一直沒有孩子。」
「我從未喜歡過它。我一直令我父親十分失望。他是個成功的企業家。他希望我可以繼承家業,但我沒有。他對我很好,給了我很多錢,或者說零用錢——以前都這麼叫——而且任我自行其是。」
陶品絲說完便鑽進了洗手間。
「到時我會比現在還富有。」菲利普爵士說道:「但我已經夠富有了。」
「我已經很久不在這兒住了。事實上,自從我的妻子死後,我就沒有回來住過。」
「為什麼?」
「那他呢?」
「不該讓你毛骨悚然的。我想你會很長壽的,貝里福夫人,而且會安享晚年。」
博科恩夫人?想要了解博科恩夫人著實困難。中年婦女,很有個性,湯米這樣形容她。不過他的形容還不充分。彷如受到陶品絲的指示一樣,博科恩夫人猛地站了起來。
「問一些問題,見一些人,找出一些可能對我們有用的東西,挖出更多資訊。」
「我見過貝里福先生,」博科恩夫人說道。她看著陶品絲說道:「你好。很高興見到你,聽說你出了車禍。」
的確如此。也許這正是他看上去如此飽受折磨的原因。
「可是我們知道它一度屬於她。」湯米盯著她說。
「可以這麼說,」愛瑪.博科恩說道:「可以這麼說,也可以說不是。人有直覺,那種感覺如果被證實無誤的話,就令人擔心。犯罪集團什麼的似乎太聳人聽聞,應該也沒什麼關聯——」她突然不說了。「我的意思是,這只是某件一直在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的事情。不過如今的犯罪活動組織得很嚴密,就像是在正規地辦公一樣。其實這倒並不危險,刑事犯罪對我們沒什麼威脅。是別的事。得知道危險何在,而且要知道如何避開危險。你得小心為上,貝里福夫人,你一定要小心。你是那種喜歡貿然行事的人,這很危險。在這裏很危險。」
「我不需要軟墊。」
他今晚來到這裏是為什麼,她不知道。她把目光移到布萊小姐身上。她焦慮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不時把桌子稍稍向某人推近,遞過一個軟墊,或是挪動擺在桌上的香煙盒、火柴盒。焦慮,不自在。她看著菲利普.斯塔克爵士。每次她放鬆下來的時候,眼睛就向他瞟去。
「正好用來吃掉你。」陶品絲邊想邊說:「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湯米,假如這幅畫,這幅畫著運河之屋的畫,從未屬於蘭開斯特夫人——」
陶品絲慢慢說道:
「他未免太喜歡孩子了,」和-圖-書科普利太太曾說道。
「還起名睡蓮。而且,還有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法特斯少校,寫信詢問一個小孩的墓地,一個叫莉莉的女孩子。然而葬在那裏的根本不是小孩子,只是一口石棺,裏面裝滿了大宗搶劫案的贓物。那條後來畫上去的船一定是條信息——一條表明贓物何在的信息。這一切似乎都與犯罪密不可分……」
陶品絲沒有轉頭,只是用眼睛的餘光瞥著菲利普.斯塔克爵士。除了在科普利太太對村中人進行滔滔不絕的評論時順帶提及之外,她對他一無所知。沉默寡言,學識淵博,熱愛植物,還是個企業家,至少擁有眾多企業股份。因此是個有錢人——喜歡孩子。她又回到了這一點,又回到孩子身上。運河的房子,煙囪裏的小鳥,從煙囪裏掉下來的布娃娃,被人砌在煙囪裏的布娃娃。孩子的玩具裏藏著滿捧鑽石——一連串犯罪的過程。這是大型犯罪集團的總部。可是還有比搶劫更形邪惡的罪行。科普利太太說過:「我一直認為他可能是兇手。」
「不只如此。」博科恩夫人說。
「嗯,目前我還很滿足。」陶品絲說道:「我想我也會和所有的老人一樣,這兒疼,那兒疼,會有各種毛病。耳聾,眼花,關節炎,這些都會有。」
說過之後,她真希望能收回這句話。當她看著坐在對面那位多年來一直為失去愛妻而哀傷不已的老人時,對自己更是感到惱火。
「哦,」陶品絲柔聲說:「我明白了。」
「佩利夫婦呢?他們——我希望他們與此無關吧?」
「又是你的艾弗.史密斯!我想上星期你就是在他那裏,把處於最後恢復期的我扔在那所破醫院置之不顧……正當我需要與人好好談話,極需別人逗我開心的時候——」
「您平時做些什麼?」
「客房在樓上。」博科恩夫人說:「那裏總是收拾得很乾淨。裏邊還有洗手間。」
「我這樣做自有道理。」菲利普.斯塔克答道。
「你若是來得及,」愛瑪.博科恩說道:「能否簡短地和我說說——盡量簡短,因為有人可能會打斷我們的談話——在養老院發生的事情,是什麼讓你開始行動的?」
「你在琢磨我。」他的雙眼說著,「是的,你的猜想是對的,我被一些怪念頭糾纏至今。」
「根本不存在這個人!我們挪開舊墓碑,下面葬著一隻棺柩——小孩的靈柩,用鉛封了口,而裏面全是贓物。都是從聖艾爾博斯附近劫來的珠寶和金飾。寫給牧師的信,目的在於查探棺柩的情況。可惜村裏的男孩子們在墓地裏破壞殆盡,攪得一團糟。」
「當然。」
陶品絲微微感到愕然。
「我自己知道怎麼走。」博科恩夫人說道:「請別費心。貝里福夫人——」
「別動,牧師,」她說道:「我去。」
「您家裏現在保存著她的畫像嗎?」
陶品絲說道,她微微有些不悅。布萊小姐怎麼能如此自信地替她說明她的健康狀況?
「但你什麼都不對我說。」
「您看上去真是氣色好極了,湯米夫人,請允許我這麼說。」艾弗.史密斯先生說。
「他又把它帶回家了。」陶品絲說:「他對我說了那條船的事……您說您的丈夫沒畫過那條船,那條叫睡蓮的船——」
「我覺得你的想法太牽強了。」
「在那所養老院裏,有兩位老人的死因在醫生看來值得懷疑。」陶品絲又說。
「我記得您確實說過,」陶品絲說。
「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老人的確腦筋退化。可是這裏的確有個設害兒童的兇手尚未伏法,不是嗎?這是我在這個村子裏的房東太太告訴我的。」
「到時您就發財了?」
「這樣的人很多,」史密斯先生說道:「而且他們往往根本沒有危險。可是誰都說不準,誰都無法確信。」
「我對湯米說,重要的一點是這一系列的房子。十分體面的房子裏住著十分體面的人,但住上很短一段時間便離開了。
「好,我簡單說一下,」陶品絲說道。
「我明白了,」愛瑪.博科恩說:「你不知道那位老婦人——蘭開斯特夫人——她去哪兒了,是嗎?」
「她是最完美的獵犬,」湯米說道:「用鼻子聞聞地上的痕跡,然後就出發了。」
「聽起來您本人並不很喜歡。」
「別這樣說。」陶品絲忙說:「聽起來……讓我毛骨悚然。」
「我喜歡她。」陶品絲坦言,「我覺得她——哦,我把她稱為友善的女巫,做的是善事,而不是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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