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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派對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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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說,我實在是沒弄懂你在說什麼。」白羅說。
「是的。我真的很不安,不知怎麼辦才好。我不知道——噢,我頭腦一片空白。我只覺得非要告訴你——告訴你發生的一切,因為你或許是唯一知道該怎麼辦的人。你也許能告訴我怎麼做才好。我過去好嗎?」
「她不是一個人先回去了?」
「我現在糟透了。」阿蕊登說。
白羅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
「都跟不少民間傳說有關,」白羅說,「你參加的這個派對中都安排了。」
「要是換了你的話,你也會懊惱的,」奧利薇夫人說,「至少我覺得會。」她看上去不太有自信,「有時候人還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使自己不安。不過你遇事一向冷靜。」
「對,以前學校是這麼稱呼的。他們要看看學生是否聰明,要是夠聰明通過了,就進中學學習;要是沒通過,就上一種『中等現代學校』。這名字太可笑了,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他感到萬分遺憾,說今晚不能到您這裏來。他得了重感冒,臥病在床了。」
「是嗎,」白羅說,原來是個平常的派對,他鬆了一口氣。「一個派對。你去參加派對,然後發生了一件事。」
「是有掃帚,」奧利薇夫人說,「還發獎品呢。」
「看情人的臉?」白羅很在行地問。
白羅看著她。他伸手倒了一小杯白蘭地。
「哦,是嗎,」白羅說道,「那當然。你總是跟蘋果分不開,是吧?」
「發獎品?」
他聽見喬治走過去開門,還沒等到通報,客廳的門便開了,阿蕊登.奧利薇穿著漁民戴的防水帽及油布衣之類的東西闖了進來。喬治緊跟在她身後。
奧利薇夫人做了個深呼吸,接著說下去。
「是索利.利維先生的電https://www.hetubook.com.com話,主人。」
他的男僕喬治進了房間。
「我討厭水。」奧利薇夫人說。
「一個女孩。一個叫喬伊絲的女孩。所有人都大聲叫她的名字四處找,問她是不是跟別人一起先回去了。她母親非常惱火,說喬伊絲一定是覺得累,或者不舒服,或者怎麼的自己先走了,她也太不為別人著想,連個招呼都不打——遇到這種情況母親們總是要抱怨不停,她也毫不例外。但我們怎麼也找不到喬伊絲。」
「嗯,嗯,我聽得出來。你是不是跑步了?簡直上氣不接下氣,是嗎?」
「是很濕,」奧利薇夫人說,「外面濕得很。我以前從未思考過水這種東西。想起來真可怕。」
「冷靜些,」白羅道,「理一理頭緒再告訴我,什麼事讓你這麼懊惱?」
「冷靜面對是最好的辦法。」白羅說。
「對,進行得相當成功。最後玩蹦龍。你知道,一大盤燃燒著的葡萄乾。我想——」她的聲音顫抖著,「我想一定是這時發生的。」
「又有誰感冒了!」他問,「我沒有約別人。」
他自言自語地說:
「我討厭水。我以前從來沒好好想過,水能用來做什麼。」她說。
「這正是我來的目的。可是現在來了,又覺得太難說出口,不知從何說起。」
「事實上,」她說,「是從蘋果開始的。」
「初中入學甄試?」
白羅等了幾秒鐘才回答。他的朋友奧利薇夫人聽起來情緒萬分激動。不管是發生了什麼事,她一定會在這裏待上很長時間訴說她的悲傷、怨恨、沮喪及所有叫她難受的事。一旦進了白羅這方聖土,想要讓她回家是難上加難,不來點不禮貌的手段騙她出門是不行的。可以https://m•hetubook•com.com使她激動的事不計其數,常常讓人無法預料,因而跟她討論起來不得不謹慎點。
「啊,對,我好像聽說過,沒錯。」
「謀殺。玩過蹦龍之後大家各自回家。」奧利薇夫人說,「就在這時,他們發現怎麼也找不到她。」
白羅伸手拿過聽筒,鈴聲戛然而止。
「咬蘋果,」奧利薇夫人說,「萬聖節的派對中,人們總要玩這個遊戲。」
「是為孩子們準備的派對,」奧利薇夫人說,「或者,稱為初中入學甄試派對。」
電話鈴又響起來。
「她那麼神經質真令人遺憾。不過她的想法常常有獨到之處。也許要來跟我說的事情會很有趣。也許——」他沉思片刻,「今晚也許很精采,也許無聊透頂。好吧,冒冒險吧。」
「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不太清楚。也許是很久以前。」
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小山上停著一輛很小的轎車,一個高大的女人鑽出來,裝蘋果的包裹裂開了,蘋果沿著山坡滾落下去。
白羅吃了一驚。
「奧利薇夫人大概十分鐘之後到。」他說。
「什麼事情發生了?」
喬治向電話走過去。
「那您是誰?」赫丘勒.白羅問。
對方重重地掛上話筒,白羅叫來喬治,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叫他準備檸檬大麥茶、苦檸檬汁,又讓他給自己端杯白蘭地來。
「我總覺得這年頭事事叫人沮喪。往往你迫切想找某個人,你覺得一分鐘也等不下去了,但還是不得不等。我必須立刻找到你,我急得要命。」
喬治退下。他端回來一杯白蘭地給白羅,白羅滿意地點點頭。喬治接著又端來不含酒精的飲料,不然別的東西奧利薇夫人可能都不喜歡。白羅輕輕地啜了一口白蘭地,在酷和圖書刑就要降臨之前趕緊給自己打打氣。
鈴響了,這次是門鈴。它不是輕輕地摁一下,而是用力摁著不放,純粹在製造噪音。
他已度過太多如此沉悶的夜晚了,赫丘勒.白羅心想。他的頭腦雖然相當卓越(對此他從不懷疑),但仍然需要外部的刺|激。他的腦筋從來不是哲學思辨性的。有時他幾乎為當初沒有去研究神學而選擇了當警察而深感後悔。一根針尖上究竟能容納多少個天使跳舞——讓自己認為這個問題相當重要,而不遺餘力地去和同僚們爭論,也許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那就更讓人覺得煩悶了。」白羅同意他的觀點。
「他不來其實比較好,真的,」喬治說,「感冒很容易傳染,您要是染上就糟了。」
「是的,誰帶來的帚柄裝飾得最美,誰就得獎。」
「啊,」奧利薇夫人說,「你終於開竅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了,」奧利薇夫人說著,一屁股坐下來,「有時候,你知道,我覺得一切都不是真的,但它就是發生了,真的發生了。」
「他不是患流行感冒,」赫丘勒.白羅說,「他只是著涼了,比較嚴重而已。人們常常以為自己感冒了,因為聽上去嚴重些,更能贏得別人的同情。要是說著涼了,就難以獲得朋友們那麼多的憐調和關心。」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我很高興接待你。」
「『一開始是——』」白羅提示道,「這麼開頭是不是有點落入俗套?」
「我沒有跑步。我是指情緒。我能不能馬上去見你?」
「好的,主人。」然後退出去。
喬治回答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白羅厲聲問。
「找不到誰?」
「為什麼?」白羅問。
「你知道,會玩各種遊戲。咬蘋果啦,切麵粉啦,還有照鏡子——和*圖*書
他們似乎已經告別派對的話題,進入教育領域了。
「我知道啊,」白羅說,「那是在十月三十一日。」他輕輕地眨了一下眼說,「女巫騎著掃帚來。」
「我在康沃爾買的,」奧利薇夫人說,「是油布衣,漁民穿的油布衣。」
「喝點檸檬大麥茶吧,」他說,「或者來杯酒?」
「漁民穿著它很有用,那當然,」白羅說,「可是,我覺得對你實在不太合適。穿起來太重了。過來吧,坐下來跟我說說。」
「告訴我詳情吧。」白羅說。
「他感冒了,還蠻嚴重的,」赫丘勒.白羅說,「雖然我有些特效藥,但他很可能會傳染給我。所以不來更好。話雖如此,」他嘆息著又說,「那也表示我又要一個人度過沉悶的夜晚。」
「你不知道?」口氣顯得難以置信。
「我來接,」白羅說,「必定不是什麼有趣的事。不過——」他聳聳肩,「可以消磨一下時光,誰知道呢?」
白羅滿腹狐疑地盯著她。一開始聽她說起派對,他如釋重負,現在他又有些懷疑了。他知道奧利薇夫人滴酒未沾,卻又想不出是怎麼一回事。換一種情況可能會好辦得多。
「沒有,」奧利薇夫人說,「她沒有回家去……」她的聲音又顫抖著,「我們最後找到她——在圖書室裏。我們就是在那兒……玩咬蘋果遊戲,桶子還留在那兒,那是一個大鐵皮桶。他們不想用塑膠桶。也許用塑膠桶的話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不夠重,或許就打翻了——」
「哦,」他鼓勵她說下去,「蘋果。」
「有事讓你感到不安?」
「你穿的是什麼呀?」赫丘勒.白羅問,「讓喬治幫你拿著吧。太濕了。」
「親愛的朋友,」赫丘勒.白羅說。喬治正為她脫去還在滴水的皺雨衣。「來,坐到m.hetubook•com•com這邊來。讓喬治給你脫下來——你穿的究竟是什麼?」
「好吧,」奧利薇夫人說,「一開始是舉行了個派對。」
「她激動過頭了。」白羅說。
那個聲音,那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吃驚。
「太好了,」對方的聲音急切地說道。是個女人的聲音,有些喘不過氣來。「我還以為你一定出了門不在家。」
「我是赫丘勒.白羅。」他氣派十足地宣告道,想要給對方留下深刻的印象。
倫敦一所公寓的電話鈴響了,驚動了坐在椅子上的赫丘勒.白羅。一陣失望之情襲上心頭,還沒接電話他就知道是什麼事。他的朋友索利本來答應今晚過來陪他——他倆就坎寧路市政浴池謀殺案的真正兇手永遠爭個沒完——這電話鈴一響,必定表示他不來了。白羅原已想出了不少證據,這下不禁萬分失望。他覺得索利永遠不會接受他的意見,然而每當索利反過來說出一大堆荒誕不經的想法時,他,赫丘勒.白羅,又會從理智、邏輯、前後次序、條理方法等等層面輕而易舉地駁倒對方。索利今晚若不來,雖然讓人心煩,不過這一天稍早他倆見面時,索利咳嗽得渾身抖做一團,黏膜炎也非常嚴重。
「喝下去,」他說,「對你有好處。」
「啊,我聽出來了,」赫丘勒.白羅答道,「你是我的老朋友,阿蕊登。」
「你知道萬聖節的派對是什麼樣子嗎?」奧利薇夫人問。
「是嗎?」赫丘勒.白羅說道。
「就是在那兒發現她的,」奧利薇夫人說,「有人,你知道,有人把她的頭按進水裏。把她的頭一直按著直到她死。她淹死……淹死在一個沒裝滿水的鐵皮桶。她跪在那兒,垂下頭去,咬著一個蘋果。我討厭蘋果,」奧利薇夫人說,「我永遠不想再見到蘋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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