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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派對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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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部份,是的。最後,她們也許都能嫁出去,有時得過一兩年。我得說,白羅,這年頭的女孩嫁錯丈夫的比例,是比我們以前高囉。」
「我還沒見過她,但是,對,我想她應該非常有魅力。」
「我哪是什麼優越的人物。」
「真狠毒,」史彭斯說,「我聽說後也這麼想過。你想了解什麼?我來這裏一年了。我妹妹在這裏待的時間更長些,兩三年了。這個地方人不太多,也不太固定,來來去去的。做丈夫的不是在曼徹斯特就是在大坎寧或周圍的某個地方上班。他們的孩子在本地上學。丈夫要是換了工作,他們也許就搬到別處去了。這裏人口不固定。有些人住了很久,像小學老師奧姆琳小姐,還有弗格森醫生等。但大體而言變動極大。」
「嗯,怎麼會呢。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幫了我一個大忙,白羅,你當時真是給我幫了大忙。我求助於你,你沒叫我失望。」
「我也覺得,」白羅答道,「滿頭銀髮會讓你看來更氣派、更優越。」
「嗯,我覺得烏黑的頭髮跟我本人不太相稱。」史彭斯說道。
於是他簡潔地覆述了奧利薇夫人所說的情況。
「也不完全是大膽的假設,」白羅答道,「作家的確是熱中於大膽想像,也許,是些極不可能的假設。不過,這是她親耳聽見那女孩子說的。」
「我一天到晚在謀殺,」史彭斯說,「謀殺雜草。我現在剛好在做這件事。我現在天天在用剪草機。這沒有你想像的簡單,總有地方不盡人意,通常是天氣。不能太濕,又不能太乾燥什麼的。你怎麼知道上這兒來找我?」
「實際上我是來這裏『投靠』妹妹的。她丈夫去世了,孩子們都結婚了住在海外,一個在澳大利亞,另一個在南非。於是我就搬來了。如今退休金不太夠用,但兩個人住在一處就好用得多。來,坐下來談。」
「你給我寄過一張聖誕賀卡,上面有你的新地址。」
「我們是在談論那個被按進水桶的孩子吧?」
「你看,」史彭斯說,「我們又談起過去了,都是舊事。我常常覺得那個人(現在記不起名字)應該去開殯儀店。他那張臉、那副德性真是再合適不過。可能後來就是做這一行。那女孩有些錢,是吧?對,他應該能當個很不錯的殯儀店老闆。我彷彿能看見他穿著一身黑,等著人訂殯葬用品。或許他還會滔滔不絕告訴人家要用什麼樣的榆木(或者柚木)做棺材。但他永遠也不會因為銷售良好而致富,不會有不動產。好啦,別再老調重彈了。」他突然話鋒一轉,「奧利薇夫人。阿蕊登.奧利薇,蘋果。她是因為這個才和案件牽連上的嗎?可憐的孩子,讓人把頭按進了漂浮著蘋果的水桶,她也參加了派對吧?就是因此使她發生了興趣嗎?」
「我們所說的案件也屬於這一類嗎?」
「我不清楚,」白羅說,「一個孩子誇口說目擊過一件謀殺案,而僅僅在www.hetubook.com.com幾個小時之後,她就死了。我們不得不承認,有理由相信這是真的(也許有點荒謬),中間或許存在因果關係。果真如此,那人真可謂當機立斷、毫不猶豫。」
「你就是來調查這各種可能性的?」
「犯案機率大的人到處都有,」白羅答道,「看上去不像兇手的殺人犯也不少見,但他們仍是殺人犯。這種人不易受到懷疑,也很少留下什麼蛛絲馬跡,一旦得知有人親眼目睹他的罪行,他當然是異常震驚。」
「這符合大家的心願,你覺得呢?」白羅說。
「哦,對。你看,我這人挺老派的,耶誕節的時候還是喜歡給老朋友寄賀卡。」
他放下水罐走到大門口。
「巴特勒?哦,我認識她。住在教堂下面不遠的地方,是個寡婦,丈夫以前是個飛行員。有個女兒,相當好看,很有禮貌。巴特勒夫人很有魅力,是吧?」
「嗯,人們首先就會問這個問題。」史彭斯說,「可不可以這麼說:派對上有人突然衝動起來。也許他以前有過前科,也許沒有。說不定有人曾經在某個地方向小孩子襲擊過。據我所知,還沒有誰有過這種記錄——我是指業已公開的、眾所周知的。派對上有兩個人符合這個年齡層。尼可拉斯.蘭森,長得很英俊,十七、八歲的樣子。他年齡比較吻合,是從東海岸還是什麼地方來的,看上去沒什麼問題,挺正常的,可是誰知道呢?另一個是戴思蒙,因為精神問題被關押過一次。但我並不是說這有多大關係。應該是參加派對的某個人幹的,雖然我也覺得任何人都有可能從外面進來。開派對時門一般不上鎖。側門也許開著,側面落地窗也可能開著。說不定有哪位不正常的人偷偷溜進來看熱鬧。一個孩子會答應跟一個不熟悉的人一起去玩咬蘋果的遊戲嗎?我覺得這得冒很大的險。不過,白羅,你還沒有解釋你為什麼攪和進來了。你說是因為奧利薇夫人,她有什麼大膽的假設嗎?」
「啊哈,」赫丘勒.白羅叫道,「您認出我了,真叫人高興。」
「我覺得是。你怎麼住到伍利社區了?」
「奧利薇夫人也是這麼覺得。對,她是在吹牛。」
「我還住在倫敦。我是應一個朋友奧利薇夫人的邀請才插手調查此案的。你記得奧利薇夫人嗎?」
「奧利薇夫人說大約有十四、五個人,也許還不止。五、六個孩子,五、六個幫忙的大人吧。但準確的資訊全都仰仗你了。」
「上帝保佑,」史彭斯主任說道,「是他!他怎麼可能來呢?但就是他。對,一定是。是赫丘勒.白羅,到死我也不會弄錯。」
「這股風把我吹到過許多地方,」赫丘勒.白羅回答,「它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把你吹去找我過。是為了一樁謀殺案。」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對,根本不可能是真的。」白羅附和道。
「喬伊絲當時為什麼不說呢?我很想知道。是有人籠絡她,讓她保持沉默嗎?這太冒險了。」
赫丘勒.白羅撚著鬍鬚沉思起來。
「啊,我們是在維護公眾的利益。」
史彭斯仰頭閉上眼睛像是在回憶。「奧利薇夫人?想不起來了。」
刑事主任史彭斯如今已非兩鬢斑白而已,他根本已是滿頭銀髮,不過腰圍不見變小。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看了看了門口的客人。赫丘勒.白羅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那時我不勝榮幸,簡直是受寵若驚,沒想到你竟然來找我商量。」白羅說,「我得說,有一兩次我都絕望了。我們不得不保護的那個人——在當時算是救他一命(多少年過去囉)——是個極難處理的人,是那種完全不為自己打算的人。」
「你是說她家在這裏?」
「吹牛?你給我這種感覺?」
「來點什麼?」史彭斯問,「我們這裏恐怕沒有時髦的玩意兒。沒有黑醋栗或薔薇果糖槳之類你專用的飲料。啤酒行嗎?不然我讓艾思佩給你沏杯茶?還是我給你弄杯混合飲料或者可樂。可可奶?我妹妹艾思佩喜歡喝可可奶。」
他搬了把椅子到桌子旁坐下,把兩杯酒放在他和白羅面前。
「我明白了。舊事重演。我也去找過你,希望你能做點什麼。」
「沒有,」白羅回答說,「我從奧利薇夫人那裏聽來的是,事件發生當時,她並沒有意識到那是謀殺。」
史彭斯感嘆道:「我老囉。」
史彭斯主任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赫丘勒.白羅的目光越過大門,往松冠居裏看去。這是一所新式的可愛小房屋,蓋得很不錯。他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因為面前這所整潔的小房子與它的名字十分相稱,是依山頂而建,山頂上稀疏地種著幾棵松樹。它有一個佈置得井井有條的小花園,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拿著一隻鐵皮水罐正沿路澆水。
「你也會列出其中哪些人具有可能性吧?」白羅問。
「沒錯。」
「是啊,的確如此,」白羅說,「或者跟繼父生活在一起。」他又補充說。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把重點放在誰有可能進行性侵害上,而是要找一個曾經殺人卻逃脫懲罰的人,他從未料到自己會被人發現,聽了喬伊絲的話之後才大驚失色。」
「要是你考慮的情況屬實的話,就不太容易了。」
「哦,那簡直不可能。」史彭斯說。
他回到房間裏,很快取來了兩個大玻璃杯。
史彭斯欠了欠身子看著白羅,急於知道究竟是什麼。
「但是據說,」白羅說,「你在警界還是有不少朋友。你能打聽到他們的想法,對什麼產生懷疑以及他們所了解的情況。」
「不太可能是真的。」
「我覺得她發生興趣倒不單單跟蘋果有關,」白羅答道,「但是她當時的確在場。」
「噢不,幫得上。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以給我說說這些人。住在這兒的人,參加派對的人,參加派對的孩子們的父母。你可以跟我介紹這所學校,老師、律師還有醫生。在派對上,也許有人騙一個孩子跪在地上,笑著說:『我教你怎麼用牙齒咬住蘋果,我知道該怎麼做。』然後他或她把一隻手放在那女孩頭上。掙扎的時間不會很長,也不會有多大的聲音。」
「我告訴你。」白羅說。
「非常感謝。我就來杯混合飲料吧。是薑啤和啤酒混合而成的,對嗎?」
「不,我不在。奧利薇夫人到倫敦來找我,她很不安,應該說是相當不安。她希望我能做點什麼。」
他帶白羅走到鑲著玻璃的小陽台上,那裏放了幾把椅子,還有一兩張桌子。
「沒有。」白羅回答說。「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事呢?」
「你的話我非常贊成,這實在太狠毒,太卑鄙。不過我想請教你,這裏是否有些性格卑鄙的居民。」白羅問。
「而我更進了一步,」白羅說,「我來找你。」
「是的。」
「你的白髮還不多。」史彭斯說。
「邪惡的毒草,」他說,「是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的?」
「要是得跟母親住在一起就難說囉,誰知道從此能不能生活幸福。」
「你至少可以提供我一些資訊,」白羅說,「你了解這裏的居民。」
「對,」他回答說,「我可以想像。正如您所說的,女人向來偏愛壞壞的小子,但在過去有人保護監督她們。」
「我也來點。」他說。
「很難了解,」白羅答道,「不過這就是最大的安慰。一個男人,無論他多麼沒有吸引力,也總有某個女人看中,覺得他有魅力。只能說——或者只能希望——他們婚後過得幸福。」
「聽見誰說的,喬伊絲嗎?」
「人們了解的東西太多了,」嘆了口氣,他說,「這是當今社會的一大問題。倘若出現了一個案件,做案的手段比較常見,那就意味著辦案的警察知道做案者可能是誰。他們不告訴報紙的記者,而自己進行調查,於是把案情弄清楚了。但是他們是否要更進一步——就不那麼簡單了。」
「我盡最大的努力吧,」史彭斯說,「我也會力勸艾思佩幫忙。關於這些人,沒有什麼事她不知道。」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他一邊說一邊舉起酒杯,「我們不會說『接了一個謀殺案』,我這輩子就是與謀殺案為伍。你說的大概是那樁案件吧,我猜你準是為它而來的,因為我想不起最近還發生過什麼其他案件。我不喜歡那個案子的發生方式。」
「上帝保佑,我要是能想得出是誰幹的就好了。無論重點放在哪兒,」史彭斯說,「我想不出這一帶有什麼人是殺人犯。而且殺人犯的行為舉止也沒有特別之處。」
「她是個作家,寫偵探小說的。仔細想想,你見過她的,就在你勸我調查麥金堤太太的謀殺案的時候。你不會忘記麥金堤太太那件事吧?」
「完全正確。人們都照看著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她們的母親監督著她們。嬸嬸、姨媽以及姐姐們都監督著她們。弟妹們也都知道一切情況。她們的父親也決不反對把一個不合適的年輕人踢出門外。當然囉,以前也出現過女孩子跟某個壞人私奔的情況。如今他們連私奔都沒有必要了。母親們根本不知道女兒出去跟誰約會,父親們也沒人告訴他女兒跟誰出去了,兄弟們知道,但他們很想『叫她出醜』。要是父母不同意,這對戀人就可以找地方官,設法獲得批准結婚,隨後,這位眾所周知的壞蛋重操舊業,向眾人、包括自己的妻子充份證明自己就是個壞蛋,這就更糟了!可是愛情總歸是愛情,女孩子就是不願承認她的得意郎君有些不良習氣、有過犯罪傾向。她會替他說謊、顛倒黑白,如此等等。是的,很難辦。我的意思是,讓我們很難辦。哦,老說過去比現在好有什麼用,我們也只能想想而已。不過,白羅,你是怎麼沾上這些事的?這不是你的轄區吧?我以前一直以為你住在倫敦。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常住在那裏。」
「我們都不年輕了。」
「是的,」白羅說,「我說的正是這個案子。」
「對,沒錯,我記得你告訴過我。嗯,我覺得一個人的看法有他一定的主觀,但是我跟他們很久沒打交道了。」
「我染過啦,」赫丘勒.白羅回答說,「沒有必要頂著滿頭白髮出現在公共場合,除非自己喜歡。」
「完全正確,」史彭斯說,「那個女孩子說起謀殺案的時候,在場的有多少人?」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來找我,」史彭斯說,「如今我跟警方毫無關係。我很多年前就退休了。」
「是啊,」史彭斯答道,「一般人首先就會想到這一點,不是嗎?下一步就會問是否有這樣狠毒的青年。誰會想要掐死、淹死,或者用別的方式除掉一個僅僅十三歲的女孩子呢?而且沒有受侵害的跡象。如今每一個小鎮或村莊裏都有不少這類的事。我忍不住又要說,似乎比我年輕時頻繁多了。當年也有精神受刺|激的人,但沒有現在這麼多。大概是有很多人本該嚴格看護卻被放出來了。我們的療養院人滿為患,於是醫生們說:『讓他們過正常人的生活,回去跟親戚住在一起吧。』於是這些狠毒的人,你也可以稱他們為可憐人、受盡折磨的人(叫他們什麼都無所謂),再次衝動起來。而常常一個年輕女人出來散步後,要嘛在一個坑裏被發現了屍首,要不就傻乎乎地坐上別人的汽車。一些孩子放學後沒有回家,因為他們搭乘陌生人的車,儘管三番五次受到警告仍然照搭不誤。可不是,如今這種事太多了。」
「不見得,」白羅答道,「說話者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她是在回憶過去發生的事。具體時間我們都不清楚。也許是三、四年前,她看見了一件事,卻沒有意識到有什麼意義。很多情形都是如此。例如某次很莫名其妙的車禍,司機把車向一個人逕直開過去,那人hetubook.com.com受傷或被撞死了。當時她也許沒有意識到那是蓄意謀殺,而一兩年後聽某人說了某句話,或者她的所見所聞突然打開了她記憶的大門,她或許會想:『張三,李四或者王五是故意的』、『也許不僅僅是場事故,事實上是一場謀殺』。還有許多別的可能性。我承認有一些想法是奧利薇夫人提出來的,你隨便舉出一件事,她便能輕易地想起十萬種不同的解釋,其中大部份不太可能,但每一種都有那麼一點可能。在某人的茶中下藥啦,在一個危險的地點推某人一把。這一帶沒有懸崖,對於一個喜歡異想天開的人來說,這實在是一種遺憾。是的,我覺得也許有多種可能性。說不定是她看的某個謀殺故事讓她想起了一件舊事故。也許某個事故一直困擾著她,當她讀到那個故事時,她可能會說:『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我不知道他(或者她)是不是故意的?』是的,可能性不少。」
「我想大概是討論奧利薇夫人書中的謀殺案所引起的。似乎是一個孩子說她書中的場面不夠血淋淋,屍體不夠多。隨後喬伊絲接過話題說,她目睹過一次謀殺。」
「我很喜歡。」白羅答道。
「因為你希望我做點什麼?告訴你吧,我什麼忙也幫不上。」
「沒有,」白羅答道,「我想會過得不錯。」
「一朝當警察,」赫丘勒.白羅說,「永遠是警察。也就是說,你除了做一個普通人以外,還往往會從一個警察的立場上看問題。我這樣說,自己也是有親身體會的。我在我的國家最初也是當警察的。」
他一邊問一邊開了門,白羅走了進去。
「不,她不住在這裏。她是在一個朋友家小住。一位巴特勒夫人家。」
「孩子們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或想要取得某種效果時,往往誇大其辭或說出這種荒誕不經的話。但從另一方面來講,也可能確有其事。你不這麼認為嗎?」
「我明白了,」史彭斯撚著鬍子說,「是那女孩子說的,是吧?說她看見過一次謀殺。她說了什麼時間或者做案的方式沒有?」
「衷心祝福你的鬍子永遠生生不息。」史彭斯笑道。
「不知她看上他哪一點。」
「你指的是那些太太、女朋友之類的?」
「娶了那女孩,是吧?怯生生的那個。不是那個把頭髮染成金色的那個潑辣小姐。也不知他們過得怎麼樣了。聽說過嗎?」
「那這又跟你有什麼關係呢,白羅?當時你不在場吧?」
「哦,那簡單得很,」史彭斯說,「我目前還不知道,但很容易從本地人那裏打聽到。至於那天的派對,我了解的已經不少。大體來說,主要是女人參加的。父親們一般不出席孩子們的派對,但有時也去瞧瞧,或者去接孩子們回家。弗格森醫生在那兒,牧師也在。其他的就是母親們、嬸嬸、阿姨、社會工作者。還有兩位學校教師。對,我可以給你列個名單——大約十四個孩子。最小的不超過十歲,還稱不上是少年呢。」
「對。我知道你不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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