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這我們不知道，」白羅說，「這是我們的難處之一。也許是三週之前，也許是三年之前。她說當時她還『很年輕』。一個十三歲的女孩說『很年輕』，究竟是指什麼時候？您想不起這一帶有過什麼轟動的事件嗎？」
「您能帶朋友來幫忙真是太好了。」
他倆走出房間時，安兒說：
「奧利薇夫人在場，她可以證明您女兒確實說過一些話。我想，她是說，她曾經目擊過一次謀殺案。」
「你是指什麼時候？」
「想不起來，沒有。我是說，聽說過不少，在報紙上也看見過。您知道，我指的是婦女受襲擊，或者某個女孩和情人私奔之類的事。但我不記得有什麼重大的事故，沒什麼好讓喬伊絲感興趣的。」
「嗯，聽見了。不過，我沒太留心。」
「啊，應該是男的。」雷諾茲太太似乎吃了一驚，「我相信是的。不可能是女的吧，怎麼可能呢？」
「女人也有力氣大的。」
「當然不是。這兒幾個世紀都沒有發生過謀殺案。好多年都沒有發生過一起真正的謀殺案了。」
「我覺得她是想要給您留下深刻印象，」他說，「您寫偵探小說，不是嗎？我認為她只是說說而已，她想讓您更注意到她。」
看來從利奧波口中打聽不出更多消息了。他們和-圖-書上樓去找安兒。安兒看上去遠不止十六歲，她正趴在桌上，面前展開著好幾本書。
「啊，我不記得喬伊絲看過這類事情，她從未向我透露過半個字。她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想不出誰要殺她。我覺得一定是哪個精神不正常的人。別人都不會的，是吧？」
「但要是喬伊絲堅持說她目擊過謀殺案，您覺得她真的這麼認為嗎？」
「嗯，她什麼都敢說，」利奧波說，「不過我打賭沒人相信她。」
「我怎麼會知道呢？我是說，我無法想像兇手是本地人。這個地方那麼好，人都那麼善良。我覺得可能就是有人——有壞人從窗口跳進來了。要不，他就是吸了毒什麼的。他看見燈亮著，在開一個派對，於是就溜進來了。」
「雖然沒有，」赫丘勒．白羅說，「但挺有意思的。」他沉思著說。
「你聽到妹妹說了什麼謀殺案的嗎？」
「那麼，你不記得過去三、四年裏，這一帶發生過什麼你們稱之為謀殺案的事？」
「是啊，」白羅說，「以前她從沒提起過？也許您忘了吧。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往往容易忘記。」
「吹牛嘛。她以前最愛炫耀。她編過一個去印度旅行的精采故事。我叔叔曾經去過，她假裝是跟他一塊兒去的和_圖_書。學校裏許多女孩子還真的相信了。」
「對，有可能。我能不能，」他問道：「問問您的另外兩位孩子？」
「啊，我聽見她的話，不過沒太在意。貝翠絲笑她，凱西也是。他們說『全是胡說』還是什麼的。」
「哦，是，我不在。最近我身體一直不太好，參加孩子們的派對往往很耗精力。我開車把他們送去，後來又去接他們回家。您知道，三個孩子一塊兒去的。大的是安兒，十六歲了，利奧波快十一歲了。您想要知道喬伊絲說了什麼話？」
「夫人，我並不想讓您難過，請不要再想了。我只想問您幾個問題，也許，也許有利於找到殺死您女兒的兇手。您自己大概猜不出兇手是誰吧？」
「你覺得不是真的？」
她把濕漉漉的手伸向白羅，又疑惑地看著他說：
「她要不是這麼認為，她怎麼會說呢？」雷諾茲太太說，「我覺得她一定是弄混了。」
「您千萬別忘了，」白羅說，「喬伊絲這個年齡的孩子常常濫用『謀殺』這個字眼。比如說有人被車撞了，或者一羣孩子在一起打鬧，有人被推進河裏啦等等。這種事往往不是故意的，後果卻非常不幸。」
「你注意聽了嗎？你覺得有人不信？」
「嗯，我好像聽明白您的意思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您是說，現在的婦女比過去強壯些。但我相信她們不會幹這種事。喬伊絲還是個孩子，才十三歲。」
「是的，沒錯，」白羅回答說，「她說她看見過一樁謀殺案。是真的嗎？」
「您是說和她不和的人？我覺得這問題很傻。誰會有真正不和的人呢？只是有些人你不喜歡。」
「若真的如此，她應該會跟我說起吧？」雷諾茲太太仍然感到難為情。
「哦，你是說那個謀殺案？」他聽上去一點也提不起興趣。
「我不清楚。」白羅回答說。
「她相當肯定，」奧利薇夫人說，「她一再堅持說是真的，她看得很真切。」
奧利薇夫人似乎不敢苟同。
雷諾茲太太和德雷克夫人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精明強幹，事實上似乎也是如此。
「夫人，我不想打擾您太久，也不想問一些很難回答的問題。這些問題警察一定也問過，我不希望讓您沉湎於痛苦的回憶中。只是您女兒在派對上說過一番話，當時您本人大概不在場吧？」
「她習慣這麼做，是嗎？」白羅問。
「我覺得他們不相信，」奧利薇夫人說，「或者他們可能不想——嗯，不想表示相信，以免她說得更帶勁。」
「不，當然不是真的。」利奧波說，「她到底ｈｔtｐs://ｗｗｗ•ｈeｔｕbooｋ.ｃoｍ•cｏm見到誰被殺呢？喬伊絲就是那樣。」
利奧波轉臉盯著奧利薇夫人。
「你真的覺得她全是編的嗎？」
「我們取得什麼進展了嗎？」離開這家人時，奧利薇夫人問。
「你覺得誰會殺死你妹妹呢，安兒？你一定了解她有哪些朋友、有誰不喜歡她。」
「愛吹牛，」利奧波說，他一邊繞著線，鼻孔裏一邊喘著氣，「她好笑得要命，」他又說，「要知道，她最愛說話唬人，以引起別人的注意。」
「誰——跟她吵過架，或者跟她不和？」
「天哪，他們怎麼能這樣，」雷諾茲太太說，「好像喬伊絲連這種事都要撒謊似的。」她感到十分難堪，臉一下子紅了。
「說看見謀殺案？喬伊絲說的？」
「您確定兇手是男的？」
「是的，我參加了派對。」她說。
「我不想說喬伊絲的壞話，因為她已經死了，這樣做不好。可是你們要知道，她的確太愛撒謊了。這樣說她壞話我很抱歉，但這是實話。」
「有人相信嗎？」雷諾茲太太問。
「我明白，這也是不太可能，」白羅說，「這樣的可能性是不是更大：她或許弄錯了，她目睹了一件事，讓她以為是謀殺案。或許是某個意外。」
「那你覺得她為什麼要說呢？」
「沒有，只是些普通的事，」安兒回答說，www.ｈｅtｕｂooｋ.ｃoｍ•ｃｏｍ「我說的是，那種天天在報上看見的消息。而且也不是真的發生在本地，通常都在曼徹斯特，我覺得。」
「他們都有點嘲諷她，說那全是騙人的。」白羅說著，他可沒有奧利薇夫人那麼善解人意。
「當然可以，雖然我不清楚您希望從他們口中問到什麼。安兒在樓上做作業，想拿『優等』，利奧波在花園裏裝飛機模型。」
「他要是能幫得上忙，我會感激不盡，雖然我覺得誰也沒有回天之力。可憐的孩子，任誰也不能再把她救活了。想起來真可怕。怎麼就隨隨便便殺死這麼一個小孩子呢？要是她叫一聲就好了——不過我想那人是把她的頭直接按進水裏，一直壓住。噢，想起來真受不了，我真不敢想像。」
「利奧波，你當時在場是嗎？你聽見了姐姐的話，她說什麼了？」
利奧波長著結結實實的胖臉蛋，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機械構造之中。問了半天他才集中起注意力。
她對奧利薇夫人說：
「喬伊絲？噢，她怎麼說這種話？她怎麼可能親眼看到一樁謀殺案呢？」
她穿著黑色的喪服，手中緊緊抓著一條濕漉漉的手絹，準備隨時擦拭滾落下來的淚滴。
「喬伊絲就是那樣？什麼樣？」
「嗯，每個人似乎都覺得不可能，」白羅說，「我只是想問您是否可能。她有沒有向您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