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她自己說的。」
「幹嘛相信她的話。她老愛撒謊。」她瞪了白羅一眼，「您不至於相信她吧？」
赫丘勒．白羅看著古德博迪太太那張臉，越看越覺得有意思。她扮女巫簡直不用化妝。雖然她性情開朗、和藹可親，但人們一見到她，還是自然而然地聯想起女巫來。她笑哈哈地說：
「我覺得沒走遠。『泉水叮咚叮，貓咪落入井。』我一直這麼想。」
「不，不是這個意思。」古德博迪太太譏諷地說，「那純粹是胡說。那是辦壞事的人編的，如強|奸之類的。不，我指的是那種天性就如此的人，魔鬼的子孫。正因為秉性如此，他們覺得殺人不過耳耳，只要能獲得好處便去做。他們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不得到決不甘休。他們有的看上去簡直美得像天使。我認識一個小女孩，當時只有七歲，把小弟弟小妹妹都弄死了。一對雙胞胎，最多才不過五、六個月。她把他們悶死在嬰兒車裏了。」
「大體來說，住在這個地方還不錯。大多數都是和圖書正經人，不過無論你走到哪裏，總有些人被魔鬼纏上。生來如此。」
「那個兒子呢？」
「是的，我參加了派對，沒錯。我常在這一帶扮演巫婆的角色。去年牧師誇獎我，說我在慶典上演得太出色了，他還送給我一頂新的尖帽。別以為巫婆的帽子用不壞。沒錯，那天我去那兒啦。我會編順口溜，您知道吧。用女孩子的名字編。我給貝翠絲編了一個，給安兒編了一個，反正給大家都編了。我告訴模仿神靈說話的人，她再高聲告訴執鏡子的女孩子，同時，尼可拉斯少爺和小戴思蒙就讓照片飄落下來。有些照片簡直把我的肚皮都笑破了。這兩個男孩子滿臉黏上毛，輪流給對方拍照，看看都照成什麼樣子！看他們的打扮！那天我見到戴思蒙少爺，他穿的衣服簡直讓人難以置信。玫瑰色的上衣，別著淡黃色的胸針，比女孩子穿得還花俏。女孩子們都只想著把裙子弄得短一些、再短些。但沒多大用處，因為她們裏面得多穿點，
和_圖_書穿上什麼連褲|襪、緊身襪褲的。我年輕時只有合唱團的女孩子才穿，一般就沒人穿了。她們把錢全花在上面——而男孩子們——我看他們像是魚狗，又像孔雀，還像天堂鳥。啊，我倒喜歡顏色鮮豔點，看畫片覺得古時候也怪有趣的，人人都鑲花邊、留鬈髮、戴著武士帽什麼的。讓女孩們大開眼界，真的。還有緊身衣、緊身褲。一想起古時候，女孩們想到的全是身穿大燈籠褲，脖子上繞著一大圈褶皺！我的祖母老愛給我講起她的小姐們——您知道嗎，她在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富豪家裏當佣人。她那些小姐們（我想應該是維多利亞女王當政之前，那時在位的是腦袋圓得像顆珍珠似的那位國王——啊，傻比利，威廉四世，對吧？）那時候，她的小姐們，我是說我祖母侍候的小姐們，總穿長到踝骨的薄紗袍子，非常飄逸，但她們不時地往紗袍上撣水，好使它貼身，緊貼在身上，線條就全顯出來了。她們顯得舉止文雅十分謹慎，可和圖書是把男人們迷得神魂顛倒，真的。「您能透過您的玻璃球，看出殺害小喬伊絲的兇手是誰嗎？」
「啊，對！」白羅說，「您說得好極了。我再清楚不過了。要是喬伊絲真的看見過一起謀殺案——」
「一家人還真有不像一家人的。」古德博迪太太說，「拿雷諾茲家來說吧，先說雷諾茲先生，做房地產生意，總是不順利，也賺不了多少錢。他也不像有什麼前途。而雷諾茲太太呢，成天愁眉苦臉，不是擔心這個就是擔心那個，三個孩子沒有一個像父母。安兒挺聰明，成績不錯，她上大學沒問題，說不定還能當老師呢。她可驕傲了，傲得沒有誰願意搭理她。男孩子們連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喬伊絲呢，她沒安兒聰明，甚至還不如弟弟利奧波。但她總想比別人見多識廣、膽子也比大夥都大，她為了吸引注意力什麼話都敢說。可別相信她，她十句中有九句是謊話。」
「我不能說是的，對吧？」她笑出聲，「警察不喜歡。他們根本不在意我的預ｈｅtｕbｏｏｋ.com.ｃom言。不值一提，可以這麼說。這種地方大家彼此都很熟悉，因此預言起來簡單得很。」
「誰說她看見啦？」古德博迪太太問。
「您指的是——妖術？是鬼魂附體？」
「利奧波？啊，他才九歲，可能十歲了吧，他很機靈，手也巧。他想學什麼物理之類的，數學成績也不錯，在學校裏引起了轟動。對，他就是聰明。我覺得他說不定能成為科學家呢。依我看，要是真當了科學家他也不會做出什麼好東西，還不是像原子彈之類的！他好學，又聰明，但想的卻是怎樣把半個地球毀滅掉，連同我們這些可憐人一塊毀掉。對利奧波千萬別掉以輕心。您知道嗎，他會對人耍花招，還偷聽別人的秘密。我看他的錢就是這麼來的，不會是父母給的，他們給不了他多少錢。但他手頭總有不少錢，藏在抽屜裏，擱在襪子底下。他三天兩頭買東西，許多挺貴的機械裝置。他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呢？我覺得納悶。一定是偷聽別人的秘密，然後要他們付錢好封住他的嘴。」和_圖_書
「您會預言未來嗎？」
「不，」白羅說，「我真的相信。儘管每個人都說她撒謊，但我還是相信。」
「不，不是的，不在本地。我記得好像是在約克郡。真是傷天害理。小東西長得真漂亮，要是在她的衣服上加上兩個翅膀讓她上台唱聖歌，她一定勝任。可是她不配，壞透啦。您明白我的意思，您不是不懂事的年輕人。世上總有些邪惡之處。」
「啊，恐怕我幫不了您什麼忙。」
「我還把我的玻璃球借給德雷克夫人開派對用。那是在一次慈善義賣時買的。現在就掛在煙囪邊上，您看見了嗎？深藍色的，顏色多棒。我常常把它放在門上頭。」
「這件事發生在本地嗎？」
「您弄錯了，」古德博迪太太說，「是透過水晶球看幻象，不是玻璃球。若是我告訴您我覺得是誰做的，您也不會信服，您會說不符合情理。但很多事情都不合常情。」
「您的話對我深有啟發。」白羅說，「那個據說逃走了的外國女孩怎麼啦？」
「您說的也有道理。」
她停下來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