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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派對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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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二十

「你剛剛是在你最喜歡的花園裏散步嗎?」
「真希望如此。有許多事我都想知道,可就是弄不清楚。」
「他死得很突然,是嗎?」
「那樣不更有趣嗎,」米契.加菲爾說,「繼續找吧。特別是連有沒有都不清楚,那就更好玩了。」
「現在呢?人們還去那兒嗎?」
「我得走了。」白羅說。
「就像奧爾加那樣?」
「那當然。哪兒沒有呢?小保姆隨處可見。醜的、漂亮的;誠實的、不誠實的。有些給太太們幫了大忙,有的一點用也沒有,還有的逕自走了。」
「再找一個改造自然之處?去那裏做實驗,可以種些從未種過的花草,太陽曬不死,霜也打不謝?找片未開墾的處女地,您可以過著像亞當那樣自在的生活?您是否一向不安份?」
「對,」米契.加菲爾說,「是的,只是碰巧。有時候你就能有這種運氣。」
「哦,我明白您在想什麼了。您覺得這兩件事有關係。」
「您去過希臘嗎?」
拐了個彎,他突然回神過來,他不應該任思緒馳騁,而應該留意自己的腳下。這是去史彭斯主任家的捷徑嗎?從直線距離看或許是的,但走大路腳必定會好受得多。這條小道上不長草,也不滑,但全都佈滿了硬石塊。他停了下來。
「您是不是在替德雷克夫人管理花園?」
「她當然不會高興。您不知道,女孩子們都迷上他了,有兩三個跟他來往密切。」
「那當然囉,」米蘭達說,「那口井我知道。再平常不過了,」她說,「誰都知道那裏,無聊透啦。大家都把硬幣往裏面丟,裏面早乾了,扔進去連濺水的聲音都沒有。」
「實際上我是在尋找那口井。」米蘭達說。
「是殺人放火還是突然死亡?」
「我在一個地方從來待不久。」
米契.加菲爾好奇地看看他。
「我想了解更早的事。聽說他有過一段不大光采的過去。」
「那你就相信好了,」米契.加菲爾說,「這是本地的傳說,不過在小鐘村那邊還真有一口許願井。」
而米蘭達呢?他又一次覺得她吸引人之處在於她的端莊。他不知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誰也不可能知道。她不會輕易說出自己在想什麼。他懷疑即使問她她也不一定說得出來。他認為,她的想法很新穎奇特,她又好冥思。他還覺得她太脆弱,非常地脆弱。關於她,他了解的似乎還不只這些,或者說,他自以為如此。目前只是一種猜測,但他覺得可能https://m.hetubook.com.com性很大。
「這個男人有過成功偽造證件的經歷,他和一位女孩成為戀人,而一旦遺囑被接受,得到公證,這位女孩就能得到一筆可觀的遺產。」
「哦,對,完全正確。我有房子住,雖然小了點,卻是由我自己設計的。我也有自己的工作,不過不像過去那樣叫我滿意。於是我就不安份了。」
「古德博迪太太都知道。」她又說:「她是女巫。」
米契.加菲爾大笑:
「而這女孩和犯過偽造罪的人情投意合。他離開了自己的女友,投向這名外國女孩的懷抱。」
「哦,就是想知道而已,想知道來龍去脈。我還想了解從前的事。比奧爾加.塞米諾娃和萊斯利.費里背著洛林史邁夫人秘密約會更早的事。」
「聽說他犯的是偽造證件罪?」
他理解人們為什麼不願來此野餐。出於某種原因,人們不願帶著熟雞蛋、蔬菜和水果席地而坐,談笑取樂。氣氛完全不適合。他突然覺得,要是洛林史邁夫人不追求這種仙境的效果說不定好多了。完全可以在這裏建一個相當不錯的地下花園,而沒有這種氣氛。可是她太自以為是了,一個自以為是的富婆。他又想到了遺囑,富婆們常常立下一份又一份的遺囑,她們在遺囑中不斷地撒謊,她們常把遺囑藏在某個地方。他努力地把思緒集中在偽造者身上。拿去公證的遺囑無疑是偽造的。富勒頓先生既細心又能幹,身為律師,沒有十足的證據和勝訴的理由,他絕對不會輕易讓客戶去打官司。
「我為什麼要畫?您覺得我有原因嗎?」
離開巴特勒夫人家時,白羅選擇了米蘭達帶他走的那條路。他覺得跟上次比起來,籬笆的洞要大一些。大概有某個比米蘭達個子稍大些的人也從這裏鑽過。他沿著小道走入石場中,又一次被美景迷住了。真是美不勝收。可是不知怎麼的,跟上次一樣,白羅覺得這個地方陰氣太重。叫人不免聯想起沿路都會有妖女等候著獵物,殘忍的女神向人索取獻祭。
「一口井?」
「沒錯。要是離開這裏,有一兩樣東西我不願忘卻。其中一個就是米蘭達。」
「對。」
「差不多吧。我還沒處理過放火的案件。請告訴我,加菲爾先生,您到此地有一段時間了,您認識一位叫萊斯利.費里的年輕人嗎?」
「英雄所見略同。」米契.加菲爾說道。
「我只是想了解情況。」
「沒有。hetubook.com.com我倒是寧願她相信有一口許願井。一棵枯樹不會引起她的興趣的,對嗎?」
「我不是故意來畫像的,只是碰巧。」
「您剛剛說您做畫是為了記錄米蘭達。這麼說,您是要離開這兒嗎?」
「而洛林史邁夫人死後,她的遺囑送去公證時,被發現是偽造的。」
「是一口許願井,」米蘭達說,「以前人們都來這裏許願。他們得倒退著繞井三圈。井是在山坡上,因此繞起來不容易。」她的目光落到白羅後面的米契身上,「我總有一天能找到的,」她說,「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古德博迪太太說就在這附近,只不過封起來了。哦!好多年了。據說很危險才封上的。好多年前有小孩掉進去了,叫基蒂,姓什麼我忘了。也可能還有別人掉進去。」
「您告訴過米蘭達嗎?」
「啊,真遺憾。」
「為什麼工作不像以前那樣叫您滿意呢?」
「您是說她不會讓您隨心所欲地去做?」
「是嗎?您問這些幹嘛?怎麼說起萊斯利了?幹嘛提起這些陳年往事?」
「等我找到了再告訴你。」米蘭達說。
她小心地繞過亂石堆,衝這兩位笑笑,沿小溪那一側一條更窄的路走了。
「白羅先生。」從溪流對岸傳來米蘭達的聲音。
「我是累,」赫丘勒.白羅說,「我累極了。」
「我考慮過,是的。」
「非常容易忘。我就是這樣。可是,要是忘了某件事、某個人,不能牢牢記住一張臉、一顰一笑、一棵樹、一朵花、一處風景,只記住從前目睹時的感覺,卻怎麼也不能在眼前浮現出那些形象——該怎麼說呢,著實令人痛苦不堪。於是,我把它記錄下來。它們轉眼間稍縱即逝。」
「聽說是的,不過都是本地的傳言。富勒頓先生收下了他,想讓他改過自新。老富勒頓真是個善人。」
她搖搖頭。
「別信巫婆的話。我不信有小孩或者別人掉進去,倒有可能是貓掉進去淹死了。」
「因為人們希望我去做我最不願做的事。有些人想叫我幫助修整他們的花園,有些人買了些地一邊蓋房子一邊叫我設計花園。」
「『泉水叮咚叮』,」白羅若有所思地問,「信則靈,米契.加菲爾,她弄錯了嗎?」
「對,」米契說,「她是本地的女巫,白羅先生。許多地方都有女巫的。她們很少說自己是巫婆,但大家都知道。她們要不預言未來,要不給你的秋海棠施咒,或者弄枯了你的牡丹花,有時還讓https://www.hetubook.com•com農夫的乳牛擠不出奶,甚至有時還給人春|葯呢。」
白羅站在他身後。他點點頭。這張鉛筆畫畫得很輕,線條幾乎難以分辨。他還真畫得不錯呢,白羅心想,不只會設計園林。他驚歎道:
「您覺得很無力,是嗎?」
「在從前的採石場中?我不知道採石場中還會挖井呢。」
米契.加菲爾凝視了他半晌,然後笑了。
「太好了!」
他前面有兩個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的是米契.加菲爾,他膝上擱著一張畫板,正全神貫注地畫著素描。離他不遠,有一條纖細的潺潺流水,旁邊站著米蘭達.巴特勒。赫丘勒.白羅忘記了疼痛的雙腳,完全被人物之美吸引住了。米契.加菲爾無疑是個美男子。他覺得很難弄清自己喜不喜歡米契.加菲爾。想要知道自己喜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總是不容易。女人當然可以長得很漂亮。至於自己喜不喜歡漂亮的男人,他實在不清楚。他不希望自己是個美男子。不過不用擔心,他壓根不可能。論外表,唯一讓他得意的是自己的鬍子,梳洗修剪得恰到好處,棒極了。他認識的人中沒有誰的鬍子像他那麼好,一半好的也沒見過。他既不英俊也不好看,當然更不能用「漂亮」二字來形容。
「桑德拉很不高興?」
「她沒弄錯,」他說,「是有一口井,像她所說的,封起來啦。我覺得可能蠻危險的。但我不認為那是一口希望之井。古德博迪太太八成是胡說。倒是有一棵許願樹,應該說是曾經有過。半山腰上有一棵山毛櫸樹,人們以前會去那兒倒退三圈再許願。」
「你會輕易地忘了她嗎?」
「您幹嘛問這個?當然不僅限於英國女子啊,只要她們能說點英語,多少能聽懂他在說什麼,而他也能聽懂對方就行了。」
「我懂了。您穿衣服還真講究。從整體上看,您的鬍子很有特色,非常罕見。」
「詳細情況我從不知道。好像是他才開始做手腳,會計們就馬上發現了。我印象不深,只是道聽塗說。偽造證件,對,是被指控偽造證件。」
「我覺得您在這裏住得滿好的。」
「要是穿帆布鞋或者輕便鞋會好得多。」
「挺有意思的,」白羅說,「我想您告訴了我一些我想要的資訊。」
「應該有可能吧,您說呢?」
「是嗎?很快也會變的。沒有人在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它會被自然的力量控制住。它需要愛護、需要照料、需要技術。要是某個委員和_圖_書會接管的話,那就會『發展下去』。在這裏栽上最流行的灌木叢,多闢些小道,隔一定距離加上幾排凳子,甚至還豎起一些垃圾箱。噢,他們如此悉心地保持著花園的風景,可是保留不住這種美景。這裏的景色是原始的,具有野性的。保持這種野性比單純不讓花園荒蕪難多了。」
「過去在採石場周圍有一片樹林。這一帶都有樹。米契知道那口井在哪兒,但他就是不告訴我。」
白羅把頭歪向一邊,他說:
「嗯,對,但不可以的。」
「據說奧爾加善於模仿洛林史邁夫人的字體,但我一直覺得懷疑。她的確替洛林史邁夫人代寫書信,但我認為字跡不會太像,達不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但若是她與萊斯利一起,情況就不同啦。我敢說他會做得漂亮,他也有自信會通過公證。但當時他應該明白,他初犯時被查出來了,這一次同樣會。一旦醜行被揭穿,律師們開始找麻煩,叫來專家驗證筆跡,並詢問各種問題時,她很可能失去理智跟萊斯利大吵一架。後來她就溜之大吉,把罪責全讓他來承擔。」他猛地搖搖頭:「您為什麼要在我美麗的森林裏跟我談這些?」
「哈!鬍子先生,午安。」
「認識,我還記得他。他是在曼徹斯特一家律師事務所上班吧?是富勒頓——哈里遜——利德貝特事務所。是個小職員,長得挺帥的。」
「她們都是英國人嗎?」
「是初犯,據說還情有可原。他母親長年臥病,父親是酒鬼。反正,他被從輕發落。」
「這一帶一定經常有些外國女孩子吧?」
「太搶眼了,有誰會不多看兩眼呢?」
「嗯?」白羅問。
「您是暗指偽造遺囑者是萊斯利.費里。」
「對,她希望我替她管理。我提過一些建議。她也似乎同意。不過,我覺得,」他若有所思地又說,「我不信任她。」
「回您的警察朋友那裏去吧,讓我待在我的天堂裏,離我遠遠的,魔鬼撒旦。」
「萊斯利是奧爾加的朋友嗎?」
「一個神祇們散步的花園——」
「哦,原來您是這麼想的。對,是的。我覺得洛林史邁夫人八成不知道。奧爾加挺謹慎的,我認為。有一天,她嚴肅地說她想要跟某個人回祖國結婚。我不知道究竟是真的還是她編的。萊斯利挺吸引女孩子的。我不知道他怎麼看上奧爾加了——她不太好看。不過——」他思忖了片刻,「她非常重感情,也許那英國小夥子覺得很有魅力。反正萊斯利喜歡上她了,他其他的女和_圖_書朋友都不高興。」
「泉水叮咚叮,貓咪落入井。」米蘭達說。她站起身來,「我得走了,」她說,「媽媽在等我呢。」
「不去了。六年前樹被雷電劈死了,劈成了兩半。就不再有許願靈驗一說了。」
「您追求的是美感,」赫丘勒.白羅說,「不惜任何代價。而我追求的是真理,向來都是真理。」
「看吧,」米契.加菲爾回答說,「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他輕輕地又說,「我畫得正高興呢。」
「是的。一天晚上讓人捅死了。聽說是跟女人惹出來的禍。大家好像覺得警方很清楚是誰幹的,可是找不到證據。他跟一個叫桑德拉的女人勾勾搭搭,姓什麼我忘啦。她丈夫在本地開了個小酒館。她跟萊斯利有奸|情,後來萊斯利又跟另一個女孩子搭上了。聽說是這麼回事。」
「是啊,就像奧爾加。」
「以前這片林子裏有一口許願井。」
米契.加菲爾抬頭看了看,他說:
「我的意思是她自己有主見。雖然她被我的觀點所吸引,但她又會突然提些完全不同的要求。有時候只講求實用,又昂貴又花俏。她說不定會威迫我,堅持要按她的意思辦。我要是不聽,我們就會吵架。所以我最好在吵架之前先走。不僅僅跟德雷克夫人是這樣,跟其他鄰居也是。我也算小有名氣,沒有必要永遠待在一個地方。我可以離開這裏,在英格蘭的另一角落或者諾曼第等某個地方再尋一個棲身之所。」
「而石礦花園不會的。這兒會一直保存下去。」
「回到警察朋友家去?」
「哦,你在這兒。你是來讓人畫像的,是嗎?」
「那我不太清楚,那只是我的——個人想法。我倒是常看見他們在一起,但奧爾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至於萊斯利.費里,我幾乎不了解他。」
「承蒙誇獎。」白羅說。
「或許有。」
「去過。我真想再去一次。對,您讓我想起來了,在希臘某個山邊有個花園,好像只有些柏樹,裸|露的岩石。可是只要有心,弄成什麼樣子不都可以嗎?」
「是的,被您不幸言中了。」
從他的話中很難聽出他到底是稱讚畫,還是模特兒。
「對。」
白羅向前走了幾步,以便能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最好不要了解,永遠都不要了解。最好任其發展,不要刨根問底,不要推波助瀾。」
「您好像很累。」
「對。您還真能猜中人的心思呢,白羅先生。」
「是的,是的。」
「我能看看您的大作嗎?不會打擾您吧?我不想太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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