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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演得出來，我對自己可沒那種把握。我從來無法勉強自己去崇拜什麼東西；國王的弄臣也不會，弄臣是專門拆人假面具的，目前大概不會有人欣賞弄臣吧？」

「我正希望你能這樣說。」

「沒有。人們寧可憧憬未可預知的未來。人們曾寄望科學能提供一切答案，將弗洛依德的性壓抑理論奉為人類苦難的解答，認為只要抒解壓抑，就不再有人會受到精神困擾了。如果當時有人說，不壓抑的話，反而會使精神病院更人滿為患，那麼一定不會有人相信他。」

他們於中午時分離開城堡，告別女主人。車子駛下蜿蜒的山道，將城堡拋在後邊。幾小時後，他們來到多勒密特山區一座依山而建的圓形劇場，這是各青年團開會、舉辦音樂會及聯誼的據點。

「南美洲，也許會經過巴基斯坦或印度。當然還要去美國，那邊的情況非常有意思，尤其是加州——」

不久他們從旅館走出來，沿山坡上的石板路散步，最後來到一處座椅。兩人靜靜地坐了許久，然後史鐸夫開口說了：

沒想到蕊妮塔竟然大笑起來，她站起身，看起來非常興奮快活，但又帶著幾分嘲諷。

「用不著去看莎士比亞的戲，你就知道自己的角色了。每個國王或大人物都必須有個弄臣和-圖-書，只有弄臣才會告訴國王真話，告訴他事理，順便將那些道貌岸然的朝臣取笑一番。」

「有——我在法蘭克福隨身帶著的，就是你幫我安全送達英國的那件東西——」

「當然沒有。不行，不准你把你那一套搬出來，除非你是在談政治、外交等等其他事情，那就可以隨便你開玩笑、嘲諷、耍機智了。」

「你認為我們最後能拆穿這一切？」

「我是這樣嗎？朝廷裏的弄臣？」

蕊妮塔將他帶到了這裏，史鐸夫坐在光禿禿的岩石上，觀賞眼前的集會，也對她今早的談話有了更深切的了解。眼前的群眾，跟紐約麥迪遜廣場上宗教領袖所召開的佈道大會、世足杯大賽、攻擊大使館和警察遊行大隊等許多類似集會中的聚眾一樣，群情激昂。

「當然不是，」蕊妮塔說，「誰會去聽呀，是不是？」

「我不認為會更美好，但至少更祥和些。此時此刻，世上充滿了太多的殘酷信念。」

「好！有種！同志，我跟定你了。我們努力半天後，世界會變得更美好嗎？」

「都是虛幻的。」

「什麼？」

「應該是不會。」

「我同意看起來可能性很低，但人們只要知道某些事是假的，是被人牽著鼻子走的——」

「不會是華格納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或者你早已不聽華格納了？」

史鐸夫心想，這樣的世界會做出什麼事來？

「現在誰還去讀歷史？」

「我們下一步要去哪裏？」

「你自己難道感覺不出來嗎？這正是我們想要也需要的。你說那是虛幻的，是精心製作的表演！說得多好啊！可是很多人就是相信這些謊言，他們無形中吸收了許多似是而非的觀念，實況卻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只是我們得想辦法告訴世人，這一切都是愚不可及的圈套，那就是你我的任務。」

「超然的清醒，」史鐸夫說，「這越來越難做到了。我還想知道一件事。」

「時機還沒到，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目前我們還有戲要演，我們已準備好滿心渴望接受他的信念，我們崇拜青春，我們是『年輕的西格里德』的信徒。」

「他也是虛幻的，」史鐸夫說，「只是個演員而已，一個一流的演員，而且經過精心的指導。」

「我就知道，」她說，「我就知道你會看得穿，知道你夠實在。你對你所遇到的事一向能直見本質，對不對？你可以看穿欺妄，洞悉所有事物和人的本質。

「對目前看到的事，有什麼感覺沒有？」

蕊妮塔是帶他來體會「年輕的西格里德」這句話的涵義。

「你對m.hetubook.com.com他的印象如何？」

「那就夠了。」史鐸夫說，「我們出發吧！」

「是的，這段非常貼切，而且也很好聽。不過我們可沒瘋哪，我們還是很清醒的。」

「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加州的大學嗎？」史鐸夫歎口氣，「大學生實在很令人厭煩，老幹同樣的事。」他們又靜靜坐了一會兒。天色漸暗，只有遠處山峰上鑲著柔和的紅色。

「也許你不會告訴我，但我一定得知道。我們要從事的這件瘋狂冒險，是不是很有樂趣？」

「我還是搞不懂我要在這支『十字軍』扮演什麼角色？」

「什麼？」

「一個自古以來皆然的角色，一個人人都熟悉、賣主求榮的角色呀。你可以從中得利，過去你失意仕途，而西格里德和他所應允的新世界則能為你帶來榮華富貴，因為你將所有英國的內幕機密提供給他，以換取將來的高官祿位。」

史鐸夫突然打斷她說：

「我才不信。」史鐸夫說。

「不，你說得對，我會想聽華格納，想聽薩克斯坐在老樹下感歎世態：『瘋了，瘋了，你們都瘋了……』」

「你打算去傳道啊？」

「什麼怎麼樣？」

「所以我們要能給他們一些證據、事實和真相。」

「我們有嗎？」

「當然啦！怎麼可能沒有？」

蕊妮塔歎口氣和_圖_書，那歎息深長且來得出乎意料。

「你在暗示這是一個世界性的活動，那是真的嗎？」

弗朗茲正在對群眾發表演說，他的聲音忽高忽低，激|情而煽動，底下的青年男女聽得如醉如痴，彷彿他吐出來的每個字都蘊藏著極大意義，如春風沐浴。他的聲音像樂團的指揮棒，牽扯著每個人的情緒。可是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啊？年輕的西格里要傳達的是什麼福音？演講結束後，史鐸夫根本不記得任何完整的句子，但當時他確實非常感動，聽得熱血奔騰，但是聽完後，也就消失了。群眾還擁擠在講台周圍哭泣叫喊，有些女孩子激動地尖叫，有的甚至昏倒了。這是什麼世界呀？所有時間都用來煽動激|情而已。紀律啦，克制啦，這些東西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感覺而已。

他們默默看著下邊的山谷，約莫過了五分鐘後，蕊妮塔才說道：

「瘋了，瘋了，全都瘋了！可是我們竟然還能自得其樂。我們會有生命危險嗎，瑪麗安？」

史鐸夫用一種懷舊的音調低聲說道：「要是現在能來段音樂，你想我會想聽什麼？」

蕊妮塔拍拍他的手臂，二人從人潮中擠出來。車子已等在一旁，司機將他們送到已訂好房間的山間旅館。

「那些都不是真的，對吧？只是一場超大型的表演罷了，說不定是m.hetubook.com.com一整團的製作人員。那個胖女人是製作人的僱主，是出錢的金主。我們還沒看到製作人，只是看到演出的明星而已。」

「當然是真的。就像那些有名有姓的颱風一樣，颱風從東西南北不同方向襲來，卻不知從何而生，所到之處盡皆成災。大家就是要這個，在歐洲、亞洲和美洲製造禍害，也許還有非洲，雖然非洲的反應沒那麼熱烈，因為那邊對權力、貪污等等還不是那麼熟練。沒錯，這是一場世界性的運動，由一群熱血青年發起的運動。這些人懂得不多，也沒什麼經驗，但他們有夢想、有活力，背後還有多如潮水的錢在撐腰。功利主義太泛濫了，所以我們得要求別的東西，而且也得到了。可是當這種吶喊建基在憎恨上時，就無法創出什麼格局。還記得一九一九年時，所有人都一心一意地以為共產主義可以拯救世界嗎？馬克思主義將為世人創造新的天堂，各種理想滿天亂飛。可是你要知道，是誰在執行那些理念？是人類啊，不然還有別的可能嗎？你大可創建第三世界，但第三世界和第一或第二世界並無分野，都是由人在經營的。既然同樣是人類在操控，管他第幾世界，手法都是一樣的。你只需看看歷史便能明白了。」

「也許吧。」蕊妮塔說。

「這我就不懂了。」

「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