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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嗎，瑪波小姐？」他的聲音帶有暗示意味。「當然，」汪斯岱教授說。「我們事前就知道他們會怎麼說。」

「這就是你要留在這裏的原因？」

未久，有人宣佈午餐開飯，大家於是不再討論這個話題——換句話說，不再公開討論。午餐後，大家端起咖啡走進大廳，三三兩兩聚成一堆，討論下一步的安排。

她下一個探訪的對象，是個種萵苣的少女。

「你知道，我有個侄子就是這樣，以他的年紀不應該如此，不過五十出頭，但他動不動就暈過去，除非馬上坐下來。唉，你不知道，有時候他就這麼暈倒在地上。可怕，真可怕。而醫生好像也無能為力。來，這是你的水。」

「諾拉．布羅德。」他的神情有點不解。

「我收到國外一個朋友的來信，」瑪波小姐撒了個謊。「是個很好的家庭，他們想雇用一個叫做諾拉．布羅德的小姐。我想她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聽說她和一個壞胚子結了婚，那傢伙遺棄了她，跟別的女人跑了。她來應徵工作，想照顧我朋友的小孩。我那朋友對她一無所知，不過我想她既然是這裏長大的，或許有人可以——呢，告訴我一些她的事情。我聽說你是她同學？」

藍姆莉小姐和班瑟小姐認為這只是一次意外。她們認為這樣想比較放心。

「她是離家出走的，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指司法判決，還是指我們？」

「噢，是的，我和她同班，確實是。我可跟你說，她很多行為我是不贊成的。她簡直就是個花痴，你知道。我那時候也有個很好的男朋友，我打算和他固定交往，所以我就對她說，她這樣隨隨便便跟男人勾搭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不管張三還是李四，若有人說要帶她搭車兜風或是上酒館，她就去了。當然，她如果上酒館，很可能會謊稱自己的年齡。她是個很成熟的女孩子，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

「我參加這次旅遊是為了和你見面，瑪波小姐。」

「不，」瑪波小姐若有所思地說。「我不打算繼續。我想……這起意外讓我想在此地多逗留一段時間。」

「呃，她搭了某個男人——一個陌生人——的便車離開，那是她最後一次被人看到。我已經忘了汽車的模樣，它的名稱也很好笑，叫『奧蒂特』還是什麼的。不管怎麼說，有人看過她有一兩回上過那部車。那天她就是搭這部車離家的，而且我聽說那個後來遭到謀殺的女孩也常搭這部車。不過我不認為諾拉被人殺了；如果她被人殺了，現在總該找到屍體，你說是不是？」

「是的，夫人，我就是。」

「沒有，」瑪波小姐說。「如果她活得久一點，而且不是那麼虛弱，她很可能會告訴我。只是不幸得很，死神來得太快了些。」

「噢，是的，非常明顯。」

「我想回倫敦去，那裏還有工作等著我做和-圖-書。除非——呃，我在這裏能夠幫上你什麼忙？」

「我想你的意思是問，我對他們這兩人的看法和他們對這件事的感受吧？」

「有。你知道，她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一天晚上她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有人看見她坐進一部車，可是之後再也沒人看過那部車，也沒再看過她。你知道，那時候剛好發生了很多謀殺案。雖然不見得都在附近，不過都在本鄉之內。警方逮捕了不少年輕小伙子。那時候我們以為會找著諾拉的屍體，可是沒有。她應該沒事。我敢說她現在很可能在倫敦或是哪個大城市裏賺辛苦錢，跳脫衣舞之類的。她就是那種人。」

「我只是回想了你說過的話。」

「啊，」瑪波小姐邊喝邊說。「我覺得好多了。」

第二天早上，追悼儀式於教堂舉行，旅行團的成員全都到了。瑪波小姐在教堂內四下望了望，幾個本地人也來了。格林太太和她的姐姐克羅蒂來了，可是最小的安希雅沒有參加。還有幾個從鄉下來的人，他們大概不認識坦普小姐，來這裏只是出於對這樁大家稱為「謀殺暴行」的病態好奇心。還有一位老牧師，打著綁腿，看來已有七十多歲。

「你參加了追悼儀式？就是那個被殺——呃，有人這麼說——還是意外過世的可憐女人是吧？要我說，這種事情無一不是意外。可是法醫和驗屍審訊老把這種事弄得像犯罪事件。他們就是這樣。」

「所以，你對這一點並沒有更多的頭緒？」

「噢，確實，」瑪波小姐說。「以前我也聽過不少這種事，每回聽到都會難過個老半天。我還聽到很多一個叫諾拉的女孩的事。我想，她的名字是諾拉．布羅德。」

老藍姆莉小姐和班瑟小姐打算繼續旅行，她們的憂心已經無影無蹤。

他們回到戈登堡旅館的時候才十二點半，桑伯恩太太於是建議大家在午膳前先喝點飲料。大夥兒喝著雪利酒、番茄汁和其他飲料，桑伯恩太太做了個宣佈。

「那要看我會不會再度受到邀請，回老莊園去住。我不想主動提出要求，因為當初她們只請我去住兩晚，也就是旅行團預計在本地逗留的那兩晚。我想，我最好留在戈登堡旅館。」

「你不想回聖瑪莉米德去？」

「沒錯，」瑪波小姐說。「她的死當然不是意外。我想我沒告訴過你，坦普小姐有一回對我說，她正在進行朝聖之旅。」

「不只是這個，」瑪波小姐說。「我還想多知道一個名叫諾拉．布羅德的女孩的事情。」

「我想不會。」她說。「你對他們提出的證據有什麼看法？」

「噢，是黑頭髮，挺漂亮的，是呀，總是披散下來，你知道，就像女孩子常做的打扮。」

「耐人尋味，」瑪波小姐說。「很耐人尋味。紅黑格子的套頭衫。我覺得這很重要，你認為呢？那不是很惹眼嗎ｗｗw.heｔｕbｏｏｋ•cｏm.coｍ？」

大家魚貫步出教堂的時候，瑪波小姐和同伴們交談了幾句。她現在很清楚什麼人準備做什麼。巴特勒夫婦打算回倫敦去。

「確實是的，」瑪波小姐說。「如果繼續旅遊奔波，我可能會受不了。發生這樣的事情後，我想休息一兩天對我比較好。」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進去跟你談幾分鐘？我剛參加追悼儀式出來，覺得有點頭暈，能不能讓我在這兒坐著歇一會？」

「不用了，謝謝你，」瑪波小姐說。「開水就行了？」

「我們為這次旅行花了不少錢，如果光是因為這起不幸的意外而錯過什麼，那不是太可惜了。昨天晚上我們打了個電話給我們一個很好的鄰居，他說他會照顧貓兒的，所以我們不必擔心了。」

「我聽從了驗屍官和道格拉斯檢察官的建議，」她說。「既然醫學證據已相當明確，追悼儀式將於明天早上十一點鐘在教堂舉行。我會和本地的牧師考特尼先生一起做安排。至於後天，我想我們最好繼續旅遊。由於我們損失了三天，行程的安排約略有點改變，不過我想還是可重做安排，選擇幾條比較簡單的路線走。我聽說有一兩位團員想回倫敦去，可能是以搭乘火車式離開。我很了解各位的感受，所以不打算對各位進行任何勸阻。發生這種事確實非常不幸，不過我不得不認為，坦普小姐的死純粹是意外所致。過去那條步道也曾發生類似的意外，雖然這一回看不出任何地理或氣候方面的原因。我認為，官方還會做進一步的調查。當然，一些徒步旅行的遊客在行走之際，可能在無意間推動了大石頭，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對山下步行的人會造成危險。如果真是這樣，只要那人出來自首，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不過，我也知道目前我們不能確定真相必然如此。要說坦普小姐有個仇敵或是有人意圖加害於她，這似乎絕無可能，我因此建議各位，不要再討論這次意外了。地方當局會進行調查，那是他們的職責。我相信大家都會願意參加明天於教堂舉行的追悼儀式，等到儀式完畢，我希望大家能夠藉由繼續旅遊，讓心緒從這個打擊當中恢復過來。前面還有很多特別的名宅和非常美麗的景致可看。」

「那你就好自為之吧，瑪波偵探，」汪斯岱教授說。

「有意思，」教授說。「確實有意思。她沒告訴你她在朝什麼聖嗎？是去什麼地方？還是去見什麼人？」

「我跟亨利說，我不可能再繼續旅行下去，」巴特勒太太說。「你知道，我老覺得只要我們轉個彎，隨時都可能有個什麼人朝我們開槍或是丟石塊。也許有人對這種遊覽英國名宅的旅遊有反感？」

「她失蹤以後，警方有沒有很擔心？」

瑪波小姐暗忖，好一個肩寬體闊的老人，一頭高貴有如鬃毛的白髮。他有點跛，無論跪或和圖書站都很困難。這人相貌堂堂，她心頭暗想，不知是什麼人。她想大概是伊麗莎白．坦普的老朋友吧，從遠方趕來參加這場告別儀式。

「從那兩個年輕人提供的證據來看，照理說，警方還會針對這起案子做進一步的調查。」

「或許你已經嗅到了罪惡的氣味？」

「你的意思是——」

「進一步的調查是必要的，驗屍法庭勢必要延期舉行。我想驗屍官不太可能對這件事做出意外死亡的判決。」

「如果她真是你說的那樣，」瑪波小姐說。「我想她不適合替我那朋友做事。」

「還不想，」瑪波小姐說。「我想我在這裏還有幾件事可做。有一件我已經做好了，」她迎著他詢問的目光。「如果你打算繼續和旅行團同行，」她說。「我就把我握有的情報告訴你，同時提供你一條可從側面調查的線索，那條線索可能會有用。至於我留在此地的另一個原因，我以後再告訴你。我打算進行一些調查——本地的調查。說不定什麼結果也沒有，所以我想現在還是別提的好。你的決定呢？」

「除了她母親，也就是你的弟妹之外，她在本地還有什麼人可以投靠呢？」

「噢，你是說諾拉。沒錯，她是我弟妹的女兒。沒錯，事情很久了，確實很久了。有一回她出門就再也沒回來。這些女孩子，你真是管不住她們。我常對南茜．布羅德，也就是我弟妹說：『你整天在外工作，你曉得諾拉在做什麼嗎？你知道她總愛跟男孩子攪和，唉，』我說。『會出事的，你等著瞧好了。』果然被我說中了。」

「諾拉．布羅德？噢，她早就不住在村子裏了。她跟什麼人一起跑了。她對那些男孩子都是主動投懷送抱，我那時候常想，不知道她最後的下場會有多慘。你找她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原來如此。你心裏已經有數了？」

汪斯岱教授的濃眉下掃過來銳利的一瞥。

「你是說，留在戈登堡旅館，還是老莊園？」

「唉，這年頭什麼都說不準。搶劫、綁架、勒索，什麼事都有，我到哪裏都沒有安全感。」

「哎，我真替你難過？快進來吧，夫人，快進來。來，你就坐在這兒，我去替你倒杯水——還是幫你沏壺茶？」

「唉，是常見的麻煩事。沒錯，她懷孕了。你知道，我想我那南茜弟妹到現在還不知道里。不過，當然，我已經六十五了，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我從女孩的神色當中就看得出有問題。我想我知道小孩的爸爸是誰，只是不確定。說不定是我弄錯了，因為他一直住在那裏，而且諾拉失蹤以後，他還真是傷心呢。」

「要知道身旁那股不對勁的氛圍代表什麼，」瑪波小姐回答。「並不容易。」

「接下來會怎樣呢？」瑪波小姐終於開口問道。

「就是那個跟微綠蒂．亨特差不多同時ｈetｕｂｏｏk.ｃoｍ.cｏm失蹤的女孩。你記得吧，你對我提過她。據我所知，這女孩有一大堆男朋友，而且非常喜歡招蜂引蝶，是個很笨的女孩，不過對異性顯然很有吸引力。我認為，」瑪波小姐說。「對她多了解一些，對我的調查可能會有幫助。」

這一小撮人分道揚鑣後，瑪波小姐朝一條不顯眼的小路走去。她從提袋中取出筆記本上撕下的一頁紙，上頭寫了兩個地址，第一位是布萊基太太，住在這條斜向山谷而開的小路尾端一幢帶花園的精巧小屋。一個嬌小、整潔的女人開了門。

「沒錯。」

「但是你已經感覺到這股氛圍有不對勁的地方？」

瑪波小姐又聊了幾句。她說她的精神已經恢復，在謝過布萊基太太後就離開了。

「沒有，」瑪波小姐說，「此刻我還沒想到你能幫什麼忙。我想你也有自己的調查要進行吧。」

布萊基太太端著一杯水回到客廳，她懷著期盼的心情，打算大談失調、暈眩之類的種種疾病。

「你打算繼續旅行嗎？」汪斯岱教授問瑪波小姐。

「她的頭髮是黑色還是金色的？」

「是，確實如此。」他又從他的濃眉下望她一眼。「那麼你對它到底有些什麼想法？」

「我想兩者都有吧，」瑪波小姐說。「因為其中一個必然會影響到另一個。」

「說的也是，」瑪波小姐說。「她在學校方面的表現還好吧？」

「請問是布萊基太太？」

「啊，才不呢。她很懶，讀書也不靈光。不，她打十二歲起就一心戀著男孩子，我想她最後一定是跟什麼人跑了。不過她從來不讓人知道她的心思，就連一張明信片也沒寄過。你知道，我想一定是哪個人答應要給她東西，所以她就跟那人跑了。我認識一個女孩，那是我年輕的時候，她和一個非洲人跑了。他告訴她一他父親是個『嚇客』（酋長）。挺好笑的字眼，不過總之是個大人物，好像是在非洲什麼地方或是阿爾及利亞。對了，是阿爾及利亞，就是那一帶。那人說要給她各式各樣的好東西。她說那男孩的父親有六匹駱駝和一大堆的馬，她會住在漂亮的房子裏，四周的牆壁掛滿氈毯——牆上掛地毯，聽起來挺可笑的。她就這麼跑了。三年後，她又回來了。哎，她過的日子可真是恐怖，可怕極了。他們住在一間髒兮兮的泥屋裏，除了一種叫做『可斯可斯』的東西，什麼都沒得吃。我以前總以為可斯可斯是種萵苣，不過好像不是，比較像是麥粉布丁之類的。噢，真恐怖。後來他說她對他沒有用處，要跟她離婚。她說他只要對她說三遍：『我要跟你離婚』就可以離成。他真的這麼做了，然後就走出家門，一去不回。後來有個社會機構找到了她，幫她出了回英國的路費，所以她就回來了。啊，這是三、四十年前的往事，而諾拉出走才不過七、八年。不過我想等她學到教訓，知道那些漂亮的空話m.hetubook.com.com不可能當真，她總有一天會回家來。」

「沒錯。」

從驗屍地點走回戈登堡旅館的途中，大夥兒誰都沒有開口。汪斯岱教授和瑪波小姐並肩而行，而因為她走得不快，所以兩人稍稍落在大家之後。

「這裏的步道挺好的，」庫克小姐說。「我想我們會在戈登堡旅館多住幾天。你也打算這樣做，是不是，瑪波小姐？」

「好了，瑪蜜，好了，」巴特勒先生說。「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

「尤其在坦普小姐死後。她的死當然不是意外，不管桑伯恩太太怎麼說。」

「噢，不少人對她都很好。你知道，住在老莊園的人就是。格林太太那時候還沒搬來，不過克羅蒂小姐對上過學的女孩子一向很和善。沒錯，她送給諾拉不少很好的禮物。有一回，她送給她一條非常高級的圍巾和一件漂亮的衣服。那件衣服真的很漂亮，是夏天穿的，薄軟絲綢做的？啊，她真的很好，我是說克羅蒂小姐。她費盡心思，想讓諾拉對書本有興趣。這種事她做了不少。她勸諾拉別再那樣下去，你知道……呃，這種事我其實不願提，倒不是因為她是我弟妹的孩子，我所謂的弟妹其實只是她嫁給了我表弟而已。我的意思是，諾拉成天跟男孩子鬼混，誰都可以讓她上當，真的很糟糕。我得說她到頭來一定會流落街頭，除此之外，我不相信她會有什麼前途。我不想這麼說，可是事實如此。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樣總比老莊園那個被人殺了的亨特小姐要好吧。那件事可真殘忍。警方聽說她和什麼人一起私奔了，就開始忙著找她。他們把那些曾經跟她接觸過的年輕人都找來，問這問那的。傑佛瑞．格蘭、比利．湯普森，還有蘭福特家的哈利，全都是游手好閒之輩。其實只要他們願意，有的是工作可做。我年輕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那時候的女孩子很規矩，男孩子也知道如果想出人頭地，非得努力工作不可。」

「沒有。我只是很確定，她的朝聖之旅被某個邪惡的計謀給打斷了。有人想阻止她去她的目的地，要不然就是不想讓她見她打算造訪的人。我們只能希望命運或是老天在這方面給我們一點啟示。」

「可是你已經見到了我，也得知我知悉的一切，而且你還有其他的調查要做；這我能理解。不過在你離開此地之前，我想還有幾件事情——呢，可能會有用處，或許能查個結果出來。」

「我認為，」瑪波小姐說。「我認為那件套頭衫的描述或許是一條寶貴的線索。」

「如果真要適合，她可有得改了，」這個女孩說。

賴里波特太太也打算繼續旅遊。沃克上校夫婦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不錯過後天要參觀的那座大量栽種稀有晚櫻科植物的庭園。建築師詹森也以自己的意願為依歸，打算繼續去看他極有興趣的建築。卡斯珀先生則說他準備乘火車告別了。庫克小姐和巴羅小姐似乎還沒決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