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死亡暗道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死亡暗道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部 二、馬蒂德、愛人和KK登場

第二部

二、馬蒂德、愛人和KK登場

來為這家新鄰居修理東西,老伊薩克.波立科可說是欣然就往。他的生活樂趣之一就是和新搬來的住家見面,越多越好。跟尚未聽過他精采回憶和往事的人見面,是他生活中的大事。那些對他的回憶已經耳熟能詳的人,並不鼓勵他把那些故事再說一遍,可是新的聽眾就不同了。這永遠是樂事一樁:他不但能展示自己多才多藝的謀生技能,還能把自己為社區提供的各種服務連結起來。有機會滔滔不絕,他覺得很快樂。
「確實很像,」陶品絲說。
「啊,你知道,我不年輕了。我已經年過八十五,馬上就九十了。我的記性向來不差。有些事你永遠不會忘記。不管過了多久,總有一些事情會讓你想起來,而且歷歷如繪。那些事我要說出來,你是不會相信的。」
「噢,沒有。這裏沒有那種外國人。」
「啊,我明白了。潘梅拉以為自己是正在逃避敵人的蘇格蘭瑪麗皇后,對不對?」
「請務必小心,」陶品絲說。「說不定……說不定你會被釘子之類的東西扎到,或是掉下來。」
「對。她說她打算到英國去請求伊麗莎白女王庇護,不過我不認為伊麗莎白女王會這麼慈悲。」
「我們可以進去嗎?」陶品絲口裏問道,眼睛一邊在窗上找一塊比較乾淨的玻璃。「裏頭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東西。」
「噢,那個山坡當然還在。你想做什麼?山坡上現在還是青草遍地,不過你得小心。我不知愛人銹成了什麼樣子。要不要我先把它清乾淨一點?」
「在哪裏?」
「噢,應該有鑰匙,」伊薩克說。「我想它還掛在同樣的地方。」
「那個木馬看起來很漂亮,」陶品絲說。
「確實不一樣,對吧?」伊薩克說。「你知道,一般木馬都是搖上搖下、前前後後的動,可是這隻木馬,你瞧,好像是往前飛躍。先是前腿一躍,接著是後腿。動作很美。乾脆我騎上去讓你看看。」
陶品絲說,是的,她就是指這個。
「如果我告訴你那件事的內情,你一定會大吃一驚。啊,是真的。噢,你知道,每個人都自以為對那件事知之甚詳,可是他們錯了,錯得離譜。你知道,是那個姐姐。表面上看,她真是個好女孩。線索完全來自肉舖的那隻狗,牠跟著她回家。不過,其實那不是她自己的家。噢,關於這個,我還可以告訴你更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亞特金老太太。沒有人知道她在家裏藏了一把手槍,可是我知道。我知道,是因為我曾經被叫去修理她的高腳衣櫃——那種高高的五斗櫃是這樣稱呼的吧?嗯,沒錯,高腳衣櫃。噢,她七十五歲了,而那個抽屜裏,你知道,就是要我去修理的那個抽屜——鉸鏈和鎖都不見了——有一把手槍,和一雙女人的鞋包在一起。是三號鞋,要不就是二號鞋,我不能確定。是白色的緞料,好小的腳。她說那是她曾祖母結婚時穿的鞋。或許吧。不過,有人說那是她在古董店買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手槍跟那雙鞋包在一起,絕對沒錯。聽說那把槍是她兒子帶回來的,從東非帶回來的。他去獵大象之類的,後來帶了那把手槍回家來。你知道那個老太太做了什麼嗎?她兒子教她射擊,她就坐在客廳窗口往外看,不管是誰進入車道,她就舉槍朝那人左右兩側開射,可把他們嚇得要命,逃得飛快。她說,她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擾鳥兒。她非常喜歡鳥。我可告訴你,她從來不射鳥。確實,她不願意射鳥。至於萊瑟比太太,也有好多故事。她已稍微收斂了些。沒錯,她會在商店裏順手牽羊。大家都說,她的手法巧妙得很。話說回來,她可是衣食不愁的有錢人。」
「噢,我要提醒你,不要把毛地黃和菠菜種在一起。我可不想聽到你剛搬進新居就發生了不測。只要花點錢,你可以把這裏變成很好的住家。」
「噢,是利斯特家族。」
「就像間諜,」陶品絲說。「或是罪犯。」
「是貝辛頓家的孩子。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我想它現在已經全銹了。」
「我想你在這裏做了不少園藝工作吧。我是說不只我們家,還有其他許多人家。」
好不容易請來波立科先生換掉浴室的天窗後,陶品絲想把他的談話引導到過去的記憶中,希望這對湯米和她有所幫助,好解開這房子隱藏的秘密。不管這房子隱藏著什麼寶藏還是有趣的秘密,他們迄今一無所知。
「噢,」陶品絲說,語氣難掩失望。「真有意思。你說的這些人是哪個家族的?」
「噢,就在附近的一個儲藏室。」
「我想,」陶品絲趕在伊薩克開始回憶拉維尼婭.蕭康之前打岔道:「你一定認識許多各式各樣https://m•hetubook.com.com的人,也知道這地方過去發生的不少怪事。」
「噢,不過你可不能拿玻璃冒險。你該知道玻璃這玩意吧?一塊小碎片就足以讓你受重傷。要是它跑進血管裏,可會要你的命哪。我記得拉維尼婭.蕭康小姐。你不會信……」
「啊,沒錯。她出走了,要不就是逃亡在外。她走進城堡,鎖上什麼東西。其實不是真鎖,只是一潭水。」
「沒有,這花房不是用來擺那個的;多半是讓小孩子放玩具的。噢,說到玩具,如果沒人扔掉,應該還在這裏。你看,這屋子已經半塌了吧?那時候他們只是隨便搭起,再添造個屋頂,我想現在不會再有人用了。以前他們常在這裏放舊玩具或是多餘的椅子等等。你瞧,裏頭就有個搖擺木馬,角落那頭還放了愛人。」
「我想是那是德國妞,」陶品絲說。
伊薩克突然放聲大笑。
「好像這裏每個人都知道她的事,」陶品絲說。
「夫人,地板上還有些玻璃得收拾收拾。」
「這裏以前有孔雀草盆景嗎?」
「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說是不是?有些人跟你想的截然不同,而有些事會讓你覺得匪夷所思。」
伊薩克又大笑。
「就這樣,」伊薩克說,顯然不以裏頭的東西為傲。「除了一堆破爛,什麼都沒有,對不對?」
「它叫馬蒂德,」伊薩克說。
「噢,是的,你知道,我做過臨時工,到過許多人家。他們雇的園丁有些根本不行,所以我常去幫忙。你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一點小意外,把蔬菜搞混了。事情發生在我來之前,不過我聽人說過。」
陶品絲對拉維尼婭.蕭康小姐的事沒有興趣。她已經聽過當地其他人提起蕭康小姐的事。蕭康小姐顯然是坐七望八的年紀,耳朵聾了,眼也幾乎全瞎。
她滿懷期待地望著他。老伊薩克彎腰撿起一塊玻璃碎片。
「噢,是他們家的老大。木馬就是她教父送給她的,愛人也是。」他補充道。陶品絲詢問的眼神望向伊薩克。他的話似乎和KK的內情毫無關聯。
隔天早上,陶品絲去拜訪村裏一位無人不知的人物,一般人稱他為伊薩克老爹,而如果人們記得的話,在正式場合他應該叫做波立科先生。伊薩克.波立科是當地的「名人」之一。他之所以是名人,不但是因為他的年紀(他號稱九十歲,只是相https://m.hetubook.com.com信的人不多),也因為他能夠修理許多奇巧的東西。如果你一再打電話給水電工卻毫無所獲,你就去找伊薩克.波立科。姑且不論波立科先生是否具備修理東西的資歷,他在漫長的人生中畢竟花了許多年在各種衛生設施、浴室給水設備、熱水鍋爐故障和電氣之類的疑難雜症上。他的收費比起有正式資格的水電工更能贏得人們的好感,而令人驚訝的是,他還常能把東西修好。他會木工,會開鎖,會替人掛畫(有時候掛得歪了點),還懂得修理舊安樂椅的彈簧。波立科先生最大的毛病就是喋喋不休、說個不停,雖然必須調整假牙才能讓發音清楚正確,這種習慣依舊不改。他對這一帶過去居民的回憶似乎永無止境,而大家很難確定他的回憶是否可靠。波立科先生從來不會克制自己,他老講一些過去發生的精采故事,顯然樂此不疲。幻想的飛躍一般人稱為記憶的飛躍,它往往從同一類的話題展開。
「我說KK。洛蒂.瓊斯老太太還在的時候,總是這麼稱呼它。」
「啊。我騎過馬蒂德,那一定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不過我還記得。這馬還很結實,不會垮下來。」
「你也可以把它叫做花房。不過,洛蒂.瓊斯老太太老把這塊地方叫做KK。我不知道為什麼。」
「沒錯。他們叫她德國妞什麼的。發音聽起來像鐵路。」
「我這就去看看愛人,免得你坐上去就垮了。它雖然舊,但有些舊東西有多好用,你一定會覺得驚訝。我有個堂弟,有天他拉出一輛舊自行車來。你以為它不能走了,因為將近四十年沒人騎過了。可是,才加了點油它竟然可以跑了。啊,幾滴油的效果真是神奇!」
「這笑話可真好笑,」陶品絲好心附和。
「該是你考慮種些蔬菜的時候了,對吧?你知道,如果要適時種上青豆,你現在就該準備播種了。早生萵苣怎麼樣?種些矮小品種的?那種萵苣很漂亮的,雖然小,可是脆得很。」
「什麼,死的是德國妞?噢,這我可從沒聽說過。」
「撞到智利松聽起來很不好玩,」陶品絲說。
「不,我想不是。我相信它是兩個外國字。我記得好像是K-A-I,連續兩個K-A-I。讀音來是Kay-Kay,很像Kye-Kye,他們以前就是這麼唸。我想是日本字。」
「噢,我不知道和-圖-書。有時候她會說自己是逃亡的公主,要不就是瑪麗皇后之類的——那是愛爾蘭或蘇格蘭的王室吧?」
「噢,他們都很喜歡它。珍妮小姐以前天天騎。」
「什麼東西怎麼拼?」
「它動了,對吧?」
「噢,說不定是我聽錯了,」陶品絲說。「你可不可以把愛人拿到潘梅拉那孩子常去玩的山坡上——如果那個山坡還在的話。」
「噢。她為什麼稱它為KK?」
「是的,它動了,」陶品絲說。
「那好,」陶品絲說。「然後請你想一些我們可以種的蔬菜。」
「你到底知不知道瑪麗.喬丹這個人?」
「你知道,他們就那麼叫它,就是那個放在角落帶有小馬車的小木馬。潘梅拉小姐常常騎著它滑下山坡。她是個認真的人,非常認真。她在山坡頂上跨上馬,雙腳就放在地上,你知道,它備有踏板,可是不能動,所以她把木馬搬上坡頂,然後任它下滑,用自己的腳當剎車。事實上,她常常差點撞到智利松。」
「噢,是的,」陶品絲說,語氣滿懷期盼。「我很想到KK裏頭去看看。怎麼拼?」
「我知道,」陶品絲說。「我們還沒時間弄。」
他說:
「自以為在做什麼?」陶品絲對潘梅拉小姐的興趣突然超過了珍妮小姐。
他們沿著旁邊的小徑走過去。那間儲藏室很難叫做儲藏室。伊薩克踢開門,挪開殘枝爛幹,又踢掉一些爛蘋果,取下掛在牆上的舊門墊,眼前出現一根釘子,上頭掛著三四把生銹的鑰匙。
「噢,她在撞到之前總會停下來。她是個認真的人,非常認真。我看過她整整玩了三、四個鐘頭。你知道,我常來修整聖誕玫瑰的花園和銀葦草,所以常看見她從山坡上滑下來。我沒跟她說話,因為她不喜歡別人跟她說話。不管她做什麼事或自以為在做什麼,好像總是做個沒停。」
「哈哈哈,」他說。「如果是鐵路,一條鐵路路線,那她可不是一條直達路線,你說是不是?確實如此。」他又笑。
「你看,」他說。「要是這東西扎進你的腳跟,你會怎麼想?」
「珍妮小姐是誰?」
「我不知道。它是個——我想就是個名字,大家過去常給這種地方取這種名字。你知道,這花房不大。大房子都有個真正的溫室,擺放孔雀草盆景之類的。」
「沒錯,」陶品絲說。她一聽這話,立刻就聯想起那些盆景。
儘管馬蒂德破爛不堪,hetubook.com.com依然不失為一隻漂亮的馬。它的身長不下於現代找得到的任何馬匹,只是過去勢必非常濃密的鬃毛只剩下寥寥幾根。它耳朵掉了一隻,一度被塗成灰色,前腿向前伸得筆宜,後腿也向後大張。它還有一撮尾巴。
陶品絲望著他,她完全不懂KK這兩個字母是什麼意思。
「噢,」陶品絲說。「這裏有日本人住過?」
「說是毛地黃的葉子,對不對?」陶品絲說。
伊薩克手腳俐落地為生銹的鑰匙塗上一點油,效果立刻顯現。他將鑰匙插|進門鎖,嘎嘎轉動,門就這麼推了開來。陶品絲和這位嚮導走了進去。
「噢,我知道你指的是誰。我想她比我早生了幾年。你是指那個當德國間諜的女孩吧?」
「啊,沒想到你已經聽說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對,有好幾個人中了毒,有個人還因此送了命。至少我聽到的是這樣。只是道聽塗說,我也是從老朋友那裏聽來的。」
「喬很幸運,沒有受傷。要不然他很可能會割破臉。」
「啊,KK。」伊薩克說。
「是的,確實如此。」
陶品絲開始覺得,修理玻璃天窗似乎無法讓伊薩克對過往撩起更多的有趣回憶。她注意到餐廳窗邊靠牆的那間所謂的小花房也需要花點錢修理,把玻璃換一換。值不值得修理呢?還是整個拆掉更好?伊薩克很樂意注意力轉移到這個新問題上。他們一同下樓來到屋外,沿著牆走到那個小花房旁。
「送給哪家的孩子?」
「你說什麼?」
「我是指KK。難道就只是兩個字母?」
「馬蒂——德?」陶品絲說,語氣頗有疑惑。
「它的動作跟我看過的木馬都不一樣,」陶品絲說,顯然興致勃勃。
「這是林鐸的鑰匙,」他說。「他是這裏的最後一個園丁。他曾經製造過籃子,後來也不做了。這人什麼也做不好。你要進KK裏頭去看看嗎?」
「啊,你是說這個?」
「蘇格蘭的瑪麗皇后,」陶品絲暗示道。
「是的,是個女人的名字。有人說是某個皇后的名字,是征服者威廉國王的妻子,不過我想他們在吹牛。這木馬是從美國運來的,是某個孩子的教父帶來送給他的。那個教父是美國人。」
「非常謝謝你,」陶品絲說。
他突然以意想不到的特技身手跨上了馬蒂德。木馬猛然向前跑,接著向後跑。
「啊,那太好了,不是嗎?」陶品絲說。「你竟然知道許多怪人怪事。」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