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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幕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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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睡不著,」我答得簡簡單單。
不久我就發現了個中原因。我後來和勒托爾上校打過幾次對家,他其實打得不壞,是那種我願意稱為穩健的牌手。可是他記性不好,不時就會因為記錯而大大失誤,而一和他的太太作對家打牌,失誤更是接二連三。他顯然對她畏懼有加,因此和她聯手,成績要比一般情況糟上三倍。勒托爾太太確實是個非常好的牌手,儘管和她一起打牌並不愉快。她會極盡佔便宜之能事,只要對手稍不注意,就把規則置諸腦後,可是一旦規則對她有利,她就立刻要求大家非照規則打不可。在迅速偷看對手的牌方面,她的技術也是無懈可擊。換句話說,她玩牌就是為了贏牌。
茱迪思和亞勒敦。我那聰明、冷靜的茱迪思,應該不會上那種人的當吧?她一定會看清他的真面目吧?
也好,那台發動機有過美好的一生。話雖如此,我的心為我的朋友痛苦翻騰,他在下坡的每一步上,依然激昂奮戰。即使是現在,不良於行又身體孱弱,但他那不屈不撓的精神依然引領著他,奮力從事於他那已爐火純青的專業。
「是買不到,老兄。坦白說,就你而言,你是不可能買到的。我有門路。」
「你也睡得https://m.hetubook.com.com很晚,」我說。
「吃多了才會有危險。這是一種巴比妥酸鹽,毒性和一般催眠藥差不多,」他露出微笑,上揚的嘴角將他的臉牽動成一種令我看得很不舒服的模樣。
我們兩人都以時間不早為由,藉口告退。
暗夜想起煩心事,什麼事都會被誇大。一股強烈的絕望和失落感席捲了我。如果我親愛的妻子尚在人世多好。多少年來,我一直依靠她的判斷。她總是如此明智,如此深諳孩子心理。
我想我真是夠笨的,但我就是忍不住衝動。我脫口而出:
「我想,沒有醫生處方是買不到的吧,」我說。
「我想,你該認識埃思林頓吧?」
「噢,沒錯,我是認識埃思林頓。可憐的傢伙。」我沒作聲,於是他又說:「埃思林頓當然吸毒,可是他過量了。一個人要懂得適可而止,而他不懂。很遺憾。他的太太倒是幸運。要不是陪審團同情她,她早就上絞刑台了。」
「我從來就不曾很早上床,就算在國外比賽的時候也一樣。像這樣的良辰美景,豈能輕易放過。」
我搖搖頭表示遺憾。諾頓說的恐怕是實情。
「噢——呃——我想還有人在外面。」
勒托爾太和_圖_書太同意了,不過相當勉強,我想。
「這——不會有危險嗎?」
「那傢伙很有意思。他不是那種週日會上教堂做禮拜的人,不過有時候不失為一個好伴。」
我謝過他的藥,就回房去了。
我滿腹憂傷地走下樓來。我難以想像,沒有白羅的生活會是如何。在客廳裏,一場牌局正好結束,他們邀請我加入。我想,這或許可以讓我分心,於是點頭答應。下場的是博伊.卡林頓。我和諾頓、勒托爾上校夫婦一起玩了起來。
「噓,」我警告諾頓,因為他不自覺提高了嗓門,我怕老勒托爾上校聽到。「不會的。可是他實在太可憐了。」
他笑起來。我討厭那種笑容。
「我說,海斯汀,這實在太恐怖了。看那可憐的老傢伙被欺負成那樣,我簡直汗毛直豎。而他居然逆來順受!可憐的傢伙。他哪裏像是傳說中那個舌尖嘴利的印度上校。」
失去了她,我感到悲涼而力不從心。我得為孩子們的安全和幸福負責。而我能勝任嗎?上帝幫助我吧,我不是個聰明的男人。我犯過錯,甚至是極大的謬誤。如果茱迪思失去了幸福的機會,如果她將來受苦受罪——
他抬起頭,眉毛一挑:
當我再度躺下關上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hetubook.com.com不是很傻。我有種強烈的感覺,亞勒敦就是X,八九不離十。而我已經讓他知道我對他的懷疑。
「如果他拿斧頭宰了她,我可以理解。」
不,我需要比阿斯匹靈效果更強的東西。我想,白羅可能有安眠藥之類的。我穿過走道,朝他的房間走去。我在他門外躊躇片刻,覺得實在不好意思吵醒老友。正在猶豫的當兒,我聽到腳步聲。我舉目四望,只見亞勒敦沿著走廊向我走來。燈光十分昏暗,直到他走近,我才看清他的面孔,也才知道來者何人。可是等我看清楚時,我立刻渾身發涼,因為他正自顧自地微笑著。我討厭那種笑容。
等我們走遠了,諾頓不再戒慎小心,胸中情緒一古腦兒流瀉而出。
「嗨,海斯汀,還沒睡?」
一時之間,他似乎不知如何接口。片刻後,他以一聲輕笑打破了僵局:
他聲音裏的熱情令我感到震驚。難道他還吸毒?我支支吾吾說道:
我們在大廳逗留了一陣。我發現通往花園的側門開著,風直往屋裏灌。
他極力讓他的聲音聽來漫不經心,但他的話卻令我想起和白羅的那次談話。我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煩躁不安。
「你也認識埃思林頓?」
諾頓猶豫片刻,這才說道:
和圖書你女兒,我想;還有——呃——亞勒敦。」
「諾頓先生,」勒托爾太太說。「我們上回聯手打對家非常成功,這一回我和你就再度聯手,意下如何?」
我跟著他走進浴室。他打開一個小櫃,取出一瓶藥丸。
「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門關上?」我問。
我的腦海突然閃現出一絲狐疑。
情急之下,我打開床頭燈,坐直身子。
我老實回答:
我一面更衣,一面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這麼說,但那股隱約的不安感卻揮之不去。我無法入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白羅是個早睡早起的人。因此我離開他房間,讓他早點入睡。我朝樓下走去,半路上停下和男僕柯蒂斯說了幾句話。
諾頓愉快地笑了笑,口裏卻低聲說:大概吧,不過說真的,他們應該分——分什麼?
「誰在外面?」
「小事一樁。我馬上就幫你搞定。跟我來。」
他遞給我兩顆藥丸,接著隨口問道:
我發現他很遲鈍,很慢才能聽懂別人的話,但他也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工作也勝任愉快。白羅自埃及歸來後,柯蒂斯就一直跟在他身邊。他對我說,他主人的健康相當不錯,不過幾次心臟病發令他驚惶不已,而且白羅的心臟過去幾個月來已迅速惡化。這是發動機慢慢失效的徵https://www.hetubook.com.com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一定得睡一下。我下了床,走到洗臉盆前,猶豫地望著那瓶阿斯匹靈。
諾頓和我一組,和勒托爾夫婦對打。我注意到,勒托爾太太顯然滿肚子不高興。她猛咬嘴唇,一時之間,她的魅力和愛爾蘭士腔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且,我很快就領教到,白羅說她的嘴尖利如刀是什麼意思。她一打牌,自制力就消逝無蹤,一張嘴狠命地對她可憐的丈夫犯下的每個過失大加撻伐。這讓我和諾頓兩人如坐針氈,所以等到牌局結束,我真是謝天謝地。
「不認識。」
我當下就知道,我觸到了他某根神經。他的眼神變得嚴峻而警覺。他聲調一變,以輕鬆而虛假的語氣說道:
我跟著他走進他的房間。他的房間就在我隔鄰。我油然生出一股奇異的衝動,想極盡所能,把這人好好研究一番。
我語帶同情說道:
「這就是。這是道地的麻|醉|葯。你會睡得像根木頭,而且好夢連連。上好的催眠劑——這是它專利的藥名。」
諾頓搖搖頭。「他不會的。他已經受罪受慣了。他會一面扯著嘴上的八字鬍,唯唯諾諾地一面繼續說:『是,親愛的;不,親愛的;對不起,親愛的,』直到進棺材為止。就算他想替自己說幾句話,他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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