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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幕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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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但是她確實有病,對不對?」我聞言一驚,立刻問道。
他沉吟片刻,接著相當突兀地將他悲慘的遭遇對我敘述了一個梗慨。
有人打斷我的沉思,我很高興。我快樂地轉過身來。
首先我意識到,赫丘勒.白羅已經是個老弱多病,回春無望的人了。我確實相信,他的頭腦一如他所說,依然敏銳如故,可是看到他的身軀敗壞如此,我立刻領悟到,我的角色定然要比往昔更舉足輕重得多。我有如白羅的耳目。
她剛將她的病人安頓在離臨時實驗室不遠的地方曬太陽,這才朝我走來。
「我住過一幢發生命案的房子。我從來沒忘記過那房子。你知道,這種事是忘不了的。死者是我一個病人。我必須出庭作證,還有一大堆類似的繁瑣雜事。這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對一個女孩手來說,這是很不愉快的經驗。」
「你知道,白羅,」他說,「其實這東西對你要對我更有意義。這種豆又叫做神判豆,可以用來證明一個人是否清白無辜。那些西非土著私底下都這麼相信——或者說,他們過去都是這樣做,只是現在變得滑頭多了。他們會一本正經地吞下毒扁豆,深信如果自己有罪,豆子會毒死他們,而如果自己無辜,他們會毫髮無傷。」
「我不懂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富蘭克林說:
無論白羅坐在什麼地方,總有人跑來陪他坐著聊天,不過這和他隨心所欲去找人談心畢竟是兩回事。他無法選擇自己願意交談的對象。
「你知道,可憐的托比.勒托爾,他非常缺錢,」他說。「好人一個。他也是個好軍人,還是個神射手。在非洲的時候,我曾經和他一同出外遊獵過。啊,那段日子多麼美好!當然,他那時候已經結婚,還好,謝天謝地,他太太並沒有同行。她是個漂亮的女人,可是個性慓悍。真奇怪,一個男人竟然受得了如此霸道的女人。老托比.勒托爾常讓部下嚇得兩腿發軟,他就是這麼一個嚴厲而講究軍紀的人!可是他就像大家說的那樣,怕老婆,受欺負,而且還逆來順受!毫無疑問,那女人那張嘴厲害得像把刀。話說回來,她挺有頭腦。要說有什麼人能把史岱爾莊經營得有利可圖,那人非她莫屬。勒托爾向來就沒什麼生意頭腦,而他太太可是連自己的祖母都要剝下一層皮!」
「富蘭克林太太對她丈夫的工作感興趣嗎?」我問。
這時一個年輕的建築師前來迎接,我們於是開始檢視這幢宅邸的修建工作。
克雷文一甩頭,以不屑的口吻說道:
「噢,對她來說,那東西太專業了。海斯汀上尉,你知道,她一點都不聰明。」
「那女孩現在在哪裏?」我問。
「我是個傻瓜,」他說。「任由機會之船從身邊溜過的男人都是傻瓜。總而言之,看我現在,擁有一棟對我來說大而無當的豪宅,卻沒有一個優雅的女主人和我共坐在餐桌上。e」
白羅露出微笑。
「沒錯,確實如此。」我趕忙表示贊同。
博伊.卡林頓快活地說:
「你不這麼想嗎?他們毫無共同點。」
克雷文護士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揶揄打趣。她依依不捨地說:
「不過,也非常孤獨,」他邊說邊歎氣。
「當然,樂意之至。不過我得先看白羅需不需要我。」
「以為一個人的腿不靈光會影響到他的大腦,那是大錯特錯。兩者其實毫無干係。衰老對腦力的影響遠比大家所想像的小。確實,要在白羅眼前犯下謀殺罪行,這我可不幹——即使是現在。」
「我也這麼想。」
「海斯汀上尉,你在想什麼?」
「你當然要去,海斯汀,當然要去。我相信,那地方一https://m•hetubook.com•com定非常漂亮。你當然應該去看看。」
「噢,威廉爵士,」她笑叫道。「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相信,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麼德性!不過,可憐的富蘭克林醫生可是一本正經,他全副精神都在他的工作上。」
不僅天公作美——好一個天清氣朗的夏日——而且我也樂於和這樣的人為伴。
「是的,威廉爵士;他和海斯汀小姐在裏面。」
他不再說話,只是搖搖頭。
「沒錯。」
「不,不,茱迪思,當然不是。」
「坦白說,我是不喜歡他。事實上,我想你也不喜歡他。」
克雷文護士的確是個漂亮的小姐。她的態度或許活潑了些,不過畢竟是個聰明又令人開心的女孩。
「你這算什麼?」她說。「以長輩之姿警告我要提防那隻大惡狼嗎?」
「第一流的,」我熱情地說。
我帶著不解,望著他的背影。白羅發出一聲輕笑,讓我回過神來。
遺憾的是,我沒有達到我的目的。我敢說,我進入主題的方式太不技巧。年輕人最討厭長者的忠告。我說話時盡量漫不經心、輕描淡寫。我想我是失敗了。
「他似乎很愛她,」我說。「比如說她想做什麼,他就會盡力去做。」
「對。」
「老天,那他們都死了吧?」
她壓低嗓門說道:
他轉向我,口中說道:
我才來第二天,富蘭克林就帶我去參觀他那間設於花園內的老舊研究室。那間研究室的設備粗陋,不過供科學研究尚敷使用。
「噢,看來他太太已經佔了個好地點,好盯著自己的丈夫。我相信她在吃酷。」
「如果你真的犯下這樣的罪行,他一定會逮住你,」我笑著說道。
「這種犯罪可能是最難察覺的一種。」
我承認我有些同情他的觀點。
因為茱迪思立刻火冒三丈。
「本性難移,她隨心所欲慣了。我們這位貴夫人想要什麼,就一定會得到手。有些女人就是這樣,精明得像一群猴子。如果有人不順她們的意,她們不是朝後一倒,閉上眼睛,做出一副我見猶憐的病弱模樣,就是大發雷霆。不過,富蘭克林太太是我見猶憐那一型。她若是整夜不睡覺,隔天早上就會滿臉蒼白、渾身無力。」
她立刻斜覷我一眼。
「啊,」我說。「可是如果他當真去做了呢?」
「可憐的傢伙,」博伊.卡林頓說。「要是我有個像茱迪思那樣的漂亮小姐當秘書,我一定會看她,哪裏會看什麼天竺鼠。呃,你說什麼?」
「她倒是真有這個本事!」
「這個——這個地方的氛圍。難道你沒感覺嗎?我有感覺。有些事情不對勁,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話。」
「是的。」
她慢慢轉身走開了。博伊.卡林頓站在那裏望著她的背影。
「啊,沒錯,海斯汀,可是你擁有過許多我從來不曾擁有的東西。」
「你是說她在利用——利用她的體弱多病來達到目的?」我疑惑地問道。
「這個——呃——他不是你喜歡的那種類型,對不對?」
我感慨良多,答說有。
這是茱迪思最討厭的那種玩笑話。但克雷文護士倒是很樂,她笑得前仰後合。
克雷文瞥了我一眼,眼神頗為怪異。她冷冷說道:
「什麼原因?」
我冒著讓茱迪思勃然大怒的危險說道:去研究某種可以消除麻疹後遺症的藥,才是更為明智!
在我這個純粹的門外漢看來,富蘭克林所做的實驗,是從加拉拔豆——也就是毒扁豆當中,萃取多種生物鹼。有一天,我聽到富蘭克林和白羅的對話,這才對這項工作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茱迪思就像一般熱心認真的年輕人一樣,極力為我講解,可是她的說明太專業了,令我一頭霧水。她真有學問,先提到毒扁豆生物鹼、毒扁豆鹼、囊毒鹼、氧化毒扁豆鹼,接著又提起一些聽來難以思議的物質,例如新斯的明、3羥苯三甲基拉蒙脫甲基碳醋,沒完沒了的。還有一大堆似乎是同類的東西,只是萃取法不同。總而言之,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有如天書一般,於是我問了一句,這一切對人類有什麼好處,結果引來茱迪思的鄙夷。毫無疑問,沒有什麼比這個問題更能激怒真正的科學家。聽我這麼一間,茱迪思先是立刻對我投以輕蔑的眼神,接著又是一段冗長而深奧的解釋。據我半猜半想,她主要是說,西非有些不知名的土著部落,對一種同樣不知名不過會致命的疾病具有非凡的免疫力。我還記得這種病叫做喬丹症,因為它是由一位熱心的喬丹醫生首先發現的。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熱帶疾病,過去曾經一兩度有白種人被感染,結果因此喪生。和_圖_書
「你認為他們兩個很不相配?」
「我想,你並不喜歡亞勒敦少校?」
「噢,她已經嫁人了。」他隨即轉移了話題。「海斯汀,事實上,我現在很適合做個孤家寡人的單身漢。我已經有了一些小小的心得。來看看花園吧。這些花園乏人照顧已久,不過它們順性而為,倒也生氣蓬勃呢。」
他說得輕描淡寫:
「一如你所說,」白羅從容說道。「如果我能如此輕易就測出一個人有罪還是無罪,那麼我這一行確實好幹多了。啊,要是有一種物質能發揮如你所說的加拉拔豆的效果,那該多好!」
博伊.卡林頓繞過屋角朝我們大步走來,我隨即打住話頭。
和往常一樣,他高大的身軀和歡快活潑的個性,能讓那些陰影和難以捉摸的憂慮一掃而光。他頭腦清楚,見多識廣,熱愛戶外,那種可愛而強烈的性格常能散發出歡樂和正面的力量。
她問我,我是不是很久以前,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就來過這裏。
「確實,你簡直不知道眼睛該放哪裏才好!」他又說:「這個諾頓,好人一個。不過他還真是沉默寡言。他總愛去觀察鳥兒之類的。他跟我說,他不喜歡射殺它們。真是異類!毫無運動細胞。我告訴他,他這樣會錯過很多樂趣。我真搞不懂,躡手躡腳地在冷颼颼的樹林裏摸索,用望遠鏡遠觀那些小鳥,到底有什麼刺|激可言。」
我默然無語。我對他的同情難以用言辭表達,因為我也是個孤獨的人。自從我的老伴灰姑娘去世後,我覺得自己只剩下半個人。
克雷文立刻就說:
「你願意和我去奈頓宅看看嗎?」
在我聽來,他這種稍嫌傳統的表達方式頗具魅力。它刻劃出一幅舊時代迷人而閒適的景象。
「我也想去,不過我不願意丟下你。」
「啊,有趣——大概吧,」我竭力想大事化小。
「我的朋友,你看起來活像是個剛發現蛇蠍巢穴的人。我們不妨祈禱,我們這位醫生朋友不會劍及履及,說到做到吧。」
我沉默半晌,不斷思索。她剛說的是實話嗎?難道某個地方發生過暴力犯罪——那樁命案是由於處心積慮的預謀——就會留下強烈的氛圍,以至於多年之後依然令人感受得到?通靈的人會這麼說。難道多年前發生於史岱爾莊的那樁命案,至今依然留有痕跡?想當年,就在此處,在這四壁之內、這個花園裏,謀殺的念頭m•hetubook•com•com縈繞不去,並且愈來愈濃,終於釀成了最後那三幕。難道這裏的空氣依然沾染有那種念頭嗎?
「他很迷人。任何女人都會這麼想。當然,男人不會了解。」茱迪思卻故意說道。
「親愛的朋友,假如有這麼一個人,認為自己義無反顧,有權利去殺死獨裁者、放高利貸的金主、皮條客,或是任何激起他道德義憤的人。你認為他是犯罪,可是他卻自認清白。那麼,你那可憐的神判豆該怎麼辦呢?」
「早安,威廉爵士。富蘭克林太太在花園盡頭那棵鄰近實驗室的櫸木樹下。」
「我想也是。」
「我很想殺掉許多人,」富蘭克林醫生說得輕鬆愉快。「可別以為我的良心在事後會讓我夜不成寐。你知道,我認為人類有百分之八十都該消滅。少了那些人,我們會過得更好。」
「我敢說這是一定的。不過,」他不無懊惱地加上一句:「這倒不是說我對謀殺這種事情很擅長。你知道,我的計劃能力很差,太沒耐性。如果我殺人,那一定是一時情急下所為。」
我兀自站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富蘭克林太太的護士調皮的叫聲讓我回神來:
「這裏曾經出過命案,是不是?是一個女個告訴我的。被殺的是個老太太?」
我發現白羅坐在陽台上,渾身上下裹得密密實實。他鼓勵我去。
「噢,海斯汀小姐樂在其中。你知道,她喜歡做那種事,而且我相信,如果少了她,醫生也做不下去。」
自她辭世後,他就安於獨身,過著孤家寡人的日子。那段經歷令他傷痛極深,他因此下定決心不再續絃。
「噢,」我說。「我想,總有一天她會嫁人的。」
克雷文不以為然地笑起來:
「一定是。我自己也——」
這位老人終生未婚,他的開支只用去他那鉅額收入的十分之一,因此即使在繳完遺產稅之後,這位現任的從男爵發覺自己依然非常有錢。
「一個人生活比較安全。」
於是我期期艾艾地道出一些自己的感受。
「我倒不認為。我在事後很可能會處處留下線索,循線追蹤就行了。噢,幸好我沒有犯罪心理。我想,我唯一會下手殺害的對象,大概就是勒索的人了。敲詐勒索真是有夠下三濫的。我總認為勒索別人的人應該槍斃。你說呢?」
幾經躊躇,我決定和茱迪思談談亞勒敦的問題。我覺得我必須了解她的反應為何。我知道她是個頭腦冷靜的女孩,有能力照顧自己,我也相信她不會被亞勒敦那種廉價的吸引力所迷住。我想,我之所以想找她談談,其實是因為我想證實我的想法無誤,好放下心來。
「為什麼?」
克雷文護士突然說話,打斷了我的思路:
「是,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不管怎麼說,一開始你一定會這麼認為。」
「當然,只有懂醫藥的人才會欣賞富蘭克林醫生的工作。你知道,他真的很聰明。腦筋非常靈光。可憐的人,我為他難過。」
奈頓宅基本上是一座都鐸王朝時代的建築,房子的側翼是後來增建的。除了在十八四〇年代左右裝設過兩個原始的浴室外,一直沒再翻新或改動過。
我對這次旅行極為滿意。
「殺人,」我說。「總會心存罪惡感吧?」
「可憐的女孩。想想看,如此美麗的早晨,她卻被關在那裏搞那些臭東西!你應該抗議才對,海斯汀。」
「噢,那當然。」隨即突兀地轉換了話題。
對於我在史岱爾莊度過的這段日子,我的敘述勢必顯得頗為零亂。在我的回憶裏,這段日子呈現在我眼前的只是一連串的對話——一連串有絃外之音而又深印在我腦海裏的字句。
茱迪思對我解釋,她的語氣又是hetubook•com.com憐憫又是輕蔑:人生唯一值得追求的目標是增進人類的知識,而非對人類有益。
「那你認為我會喜歡哪一頓型的人,爸爸?」
「噢,我得去看看富蘭克林太太的麥芽牛奶怎麼樣了。」
而我們並不知道,在隨後發生的種種事件當中,諾頓的業餘癖好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
「我認為,有罪無罪的界限涇渭分明,毫無疑問,」我說。
「這不是應該由她來決定嗎?」
「沒錯。這種事屢見不鮮。我的意思是,娶了個完全不同類的女人。」
我以顯微鏡觀察一些切片,研究幾張西非土著的照片(這倒真是一種娛樂!),又對那些關在籠裏、吃了催眠藥的老鼠瞄了一眼,就趕緊踏出房門走到戶外。
克雷文又笑。
我也喜歡博伊.卡林頓談到我朋友時的態度。他對白羅甚是敬服——不僅對他的工作,也對他的為人。雖然白羅目前健康欠佳,可是博伊.卡林頓對這一點連一句溫和的憐憫話也沒說。他似乎認為,像白羅那樣精采的人生,本身就是豐厚的報酬,我的朋友一定可以從他的回憶裏找到滿足和自尊。
我們在宅邸四周繞了一圈,我對目之所見在在留下深刻的印象。奈頓宅這塊產業無疑稱得上是山明水秀,難怪博伊.卡林頓以它為榮。他和附近鄰居以及當地人都很熟。當然,自從他定居於此地到現在,周遭又添了不少新鄰居。
她不容我說完,就大發雷霆。
「我知道。外表看來甜得很。你和他們一起打過橋牌嗎?」
博伊.卡林頓深具個人魅力,他豐富的人生閱歷和旅遊經驗,讓他成為一個絕佳的旅伴。一路上他告訴我他在印度施政的故事,和東非一些部落有趣的風土民情,樣樣聽得我興味盎然,我不禁忘卻了對茱迪思的憂心,就連因為白羅告訴我的秘密而引起的焦慮,也拋到了九霄雲外。
「爸爸,你真的好傻。你難道不明白,我這個年齡已經有能力處理自己的事?我做什麼,或是我選擇和什麼人交朋友,你完全沒有權力左右我。為人父母者就是因為對子女的生活胡加干涉,才會造成子女對父母的憤怨。我非常愛你,可是我已經成年,我有自己的生活。你可別把自己當成是巴特雷先生。」
他站起身,一面開心地吹著口哨,一面信步走遠了。
「這件事實在太悲慘了。它讓我未老先衰,非常痛苦。」他頓了頓。「確實,我也曾深受誘惑。可是她太年輕了;把她和一個已經不存幻想的男人綁在一起,我認為很不公平。對她而言,我太老了,而她還是個孩子——如此美麗,如此的純潔無瑕。」
博伊.卡林頓對我解釋,他的叔叔埃弗拉德爵士多少算是個隱士,他極不樂群,一直住在這座巨大宅邸的一隅。不過他能夠忍受博伊.卡林頓和他的弟弟,所以在他後來遁世隱居之前,這對兄弟得以在學生時期到這裏來消磨假日。
我於是將我來到史岱爾莊第一天晚上與諾頓一組和他們玩牌感到多麼坐立難安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番毫不留惰的話深深刺傷了我,令我無言以對。茱迪思快步走開了,留下我一人站在那裏。我沮喪不已,覺得自己真是弄巧成抽。
茱迪思總會冷不防將我一軍。我立刻陷入困境。她站在那裏看著我,嘴角微微上翹,透出一絲輕蔑的笑意。
博伊.卡林頓突然變得十分粗啞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大體而言,我對女牌手會敬而遠之,」博伊.卡林頓說。「如果你肯聽我的勸,你也會這麼做。」
「這麼說,我想富蘭克林應該在實驗室裏面了?」
「男人確實不了解,」我實在很笨,接著又說道:「那天你和他https://m•hetubook•com.com待在外面,夜那麼深了——」
「原來就是這個原因,對不對?」
「很漂亮的小姐,」他說。「一頭秀髮,一口貝齒。是女性的優秀樣本。她總是在照料病人,生活一定很枯燥。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有更好的命才對。」
「我不知道,海斯汀。我以前不這麼認為。她好像很喜歡我。可是,一如我所說,那時候她太年輕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最後那一日我向她道別時她的模樣;她微側著臉,目光迷茫——她那隻小手——」他沒再往下說。這些話勾勒出一幅我似曾相識的景象,雖然我並不知道叫為什麼會這樣。
他歎了口氣,我因此想到,他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妻子。他接著又說:
「你當然不會喜歡他,」她說。「可是我喜歡他。我覺得他這人很有趣。」
「什麼是惡?什麼是善?善惡的觀念隨著各個時代而異。你所測試的,可能只是判定一個人的罪惡感或是自認無辜的念頭。這種測試其實毫無意義。」
「不,不是每個人都死了。這是一個直到今天依然沒有受到重視的現象。這其中其實大有文章;依我看,這是巫醫的一種騙術。這種豆子有兩個截然不同的品種,只是外表一模一樣,難以辨別。事實上兩種豆子是有差別的。它們都含有毒扁豆鹼和氧化毒扁豆鹼之類的成份,但是你可以從第二個品種當中(至少我認為我可以)再分離出另一種生物鹼,將其它幾種生物鹼的效果抵銷掉。更重要的是,某種秘教儀式的一些核心份子會定期服用第二種豆子,而這些人永遠不會感染到喬丹症。這第三種物質對肌肉組織有不凡的效果——不會發生毒性反應。這太有意思了。遺憾的是,純的生物鹼很不穩定,不過我還是有所進展。但是,我們希望能有實例,可以當場多做點研究。這是應該做的!沒錯,這是無論如何都該做的。我就算把靈魂賣給——」他的話戛然而止,接著咧嘴笑了。「請原諒我,滿嘴不離本行。一說起這種事,我就興奮過度。」
他早年就認識勒托爾上校,並且衷心希望上校在史岱爾莊的事業能有很好的回收。
「我忠實的朋友!別這樣,跟威廉爵士去吧。他這男人很討人喜歡,對不對?」
「當時你人正好在這裏?」
一如我剛才說過的,直到富蘭克林和白羅那次談話之後,我才勾起了興趣。
「早安,海斯汀;早安,護士小姐。富蘭克林太太人呢?」
她身軀一陣輕顫,口中說道:
我且在此聲明,我這人沒什麼科學頭腦,我下面所敘述的富蘭克林的工作,很可能會用錯術語、謬誤百出,讓行家看笑話。
確實,每當天氣不錯,柯蒂斯就會輕輕抱起他的主人,小心翼翼地走到樓下,坐進那張事先已搬下樓等候的輪椅上。接著他會將白羅推到花園,選一個無風的所在安置好。而如果天候不佳,他會把白羅安排到客廳去。
「是啊,可是你的問題不會就此結束。畢竟,什麼叫做有罪,什麼叫做無罪?」
博伊.卡林頓似乎覺得被我的話逗樂了。
「更何況,」他說。「我敢說他的腦袋依然像往常一樣敏銳。」
「你知道得真不少,威廉爵士!」
「為他難過?」
他有一位年輕美麗的妻子,可愛迷人,多才多藝,可惜染有遺傳的惡習。她的家人幾乎個個死於酗酒,而她自己也成了這種宿命的犧牲品。他們婚後不到一年,她就因狂飲無度而一命歸天。他沒有怨她。他明白,她身上的遺傳因子太過頑劣,她抵擋不了。
「她好像熱情過度了,」我抱怨道。
「啊,沒錯,我想他是你喜歡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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